第71章 深山老林
楚西森氣成河豚, 氣呼呼地表示不幫他們聯系雲家了。
誰知楚予宴直接拿着他的手機,回複了雲家,溝通确定時間。
對方回複極快, 像是一直在等消息。
楚予宴:“他們說随時都能見面,但去的人不要太多。”
後半句話是特意對着自家笨蛋弟弟說的。
楚西森一愣, 摸着空蕩蕩的口袋:“你什麽時候抽走的?!”
【笑死, 雲家根本沒限制人數】
【也是為了笨蛋的安全吧,畢竟現在也不确定雲家是敵是友】
【二哥要跟着寧寧一起, 肯定也是想保護她嘛】
【雖然錯過了她的童年,但在哥哥們眼裏, 不管多強都永遠是小朋友】
楚西森張牙舞爪地要把手機搶回來。
楚予宴一只手抵住他,同時将手機遞給白寧寧:“他們想要你本人的聯系方式,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加。”
楚西森氣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咬人, 但楚予宴依然輕輕松松,一只手就制服了弟弟。
別說,楚予宴的動作還挺優雅。
白寧寧将自己的手機號發給雲家,想着擇日不如撞日, 幹脆今天就去, 對方也欣然應允,表示期待她的莅臨。
白寧寧将手機還回去後,楚予宴反手就給楚西森的經紀人打了個電話, 讓人把他抓回去工作——不管綜藝還是演唱會, 再不濟拍戲也可以,總之要讓藝人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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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紀人狂喜, 仿佛聽到了大筆獎金到賬的聲音, 應聲之後開着飛車來接人。
楚予宴拍拍笨蛋弟弟的肩膀:“你也到賺錢養家的年齡了, 不得多賺點錢給妹妹花麽?”
楚西森無能狂怒:“我們家又不缺錢!”
楚予宴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 說話一針見血:“大哥有錢,大哥說了算,大哥想不帶你就不帶你。”
楚西森快速被說服,二哥出門也不帶他,留在家沒意思,還不如賺了錢偷偷帶妹妹出門玩。
但該賣的慘還是要賣,他怒視楚予宴:“你是不是把我當工具人!”
“是的呢。”
他微微一笑,看上去滿肚子壞水。
【只有楚西森受傷的世界完成了】
【用完就丢,太慘了】
【笨蛋三哥端茶倒水的,服務這麽久,結果到現在盡是被欺負,連口水都沒喝上就要被打包送走,怎一個慘字了得】
白寧寧看到彈幕滿屏的慘,不由得也可憐他一秒,從桌上拿了瓶沒開封的飲料借花獻佛:“帶着路上喝吧。”
楚西森看着透明瓶身裏充滿健康的綠色液體,頓時沉默下來。
她是如何從一衆甜口飲料中選擇了最有營養、最難喝、又酸又苦讓人懷疑人生的蔬菜汁的?
白寧寧壓根沒注意到自己送出去什麽,還在臨時抱佛腳,抓緊時間争分奪秒地看雲家的資料。
對于周圍環境的驟然安靜也沒覺得不對,只當是自己進入專注狀态,屏蔽了周圍的聲音。
直到楚西森經紀人來接人,楚西森揮手告別的時候,白寧寧才擡頭看了一眼。
楚西森拿着她給的蔬菜汁,出門的時候充滿了視死如歸的悲壯感。
經紀人注意到他手上的果汁,習慣性開始唠叨:“你要注意飲食,發胖和毀嗓子的東西都不能……咦?你居然也喝這種營養果汁?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楚西森戴上一個黑色鴨舌帽出門,冷酷開口:“閉嘴,別管。”
白寧寧目送他充滿悲壯的背影從門口消失,一臉茫然:“他這……是要上刑場嗎?”
楚予宴輕描淡寫:“正常,上班的時候都這樣。”
白寧寧一想也是,低着頭繼續看資料。
雲家是曾經聲名顯赫的大家族,精通算卦和陣法,其餘玄門應該會的技能都會,只是沒有這兩項這麽突出。
他們的輝煌是幾百年前的事,史書由後人撰寫,說不清什麽時候開始走下坡路,淪為了普通的玄學家族。
但從五十年前開始,雲家忽然不再算卦,家主留下一句“違背天命者,必遭天譴”,便開始閉關不出,直至仙逝。
約十九年前,雲家舉家搬至深山老林,不再見客。
他們依然參加玄委會舉辦的例會,但是毫無存在感,或者說,他們主動地将自己邊緣化。
是沽名釣譽還是另有隐情,見一面才知道。
雙方約定将見面時間定在下午兩點。
白寧寧和楚予宴一致認為,拜訪不知底細、不确定陣營的人,盡量不吃對方提供的任何食物。
他們準備提前吃了午飯,再進深山老林拜訪雲家。
白寧寧見他坐着輪椅行動不便,多少有些不放心,問:“萬一遇到危險……”
楚予宴微笑,非常平靜地說:“能讓我覺得危險的人還不存在。”
“……好的。”
楚予宴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雙手随意地搭在輪椅扶手上,笑着說:“深山老林鬧鬼也很正常吧?”
白寧寧:“?”
楚予宴輕描淡寫地補充:“忘川的鬼偶爾也想出來透透氣,誰更危險還不一定。”
白寧寧:“……”
打擾了。
【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了相當恐怖的話呢……】
【雲家,快逃——】
【建議連夜搬走——不,連夜可能來不及了,現在就跑吧(狗頭)】
【笑死,寧寧悄悄離二哥遠了一些,怕鬼人設不倒,沒人在的時候都不忘演戲】
二人簡單應付了中飯,由楚予宴的助手開車送他們去雲家。
助手帶着墨鏡,身材高大且壯碩,特制西裝也被襯得稍顯緊繃,一看就是非常能打的人。
如果臉上再多一道疤的話,興許會被認為是□□。
白寧寧思索着,意識到最近遇到的玄門人士身上大多帶點傷。
清微山很少有人的傷疤在臉上,她以前也就沒注意過這種問題。
她向楚予宴提起這事:“參與玄學界例會的時候,有幾個人臉上都有疤痕,那是捉鬼的時候造成的嗎?”
“是,這很正常。”
楚予宴臉上總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管是讨論什麽話題,都是笑着說的。
笑容仿佛是刻印在他臉上的。
楚予宴見她盯着自己,以為是好奇這個問題,便多說了幾句:“捉鬼本來就是件危險的工作。需要玄門去處理的鬼多是厲鬼和怨鬼,他們就像是野獸,對于闖入自己領域的所有外來者都帶着攻擊性,稍有不慎就會受傷。”
白寧寧回想起之前去儋城,探訪鬼怪聯盟,剛一打照面,無數厲鬼就圍了上來。
如果不是清淮恰好被他們誤認為“鬼王”,她多半也得受點傷。
但這十幾年裏,清微山的弟子們帶她出門做任務,用她當誘餌釣厲鬼的時候,卻從來沒讓她受傷留疤。
是準備周全的故意安排?還是說清微山的實力比其他人強一些?
白寧寧皺着眉,意識到不對。
她只是沒被鬼傷過,小孩子跑跑跳跳難免受傷,這很正常,但她從來沒留過疤。
清微山的其他弟子也都受過傷,輕傷重傷都有,就連元沐陽也曾被清淮按在地上打成重傷。
但都恢複得很快,且幾乎沒留過什麽疤痕。
她從小在清微山耳濡目染,這讓她誤以為玄門人士的傷口恢複速度與常人不同。
和轉靈陣有關嗎?還是清微山有特殊的藥膏?
白寧寧在心裏的小本本記上一筆,準備過段時間再回清微山一探究竟。
楚予宴側頭看她:“表情很沉重哦,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情嗎?”
短時間內,白寧寧第二次被提醒表情。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盡量讓肌肉放松,擠出一個笑容:“這樣有好點嗎?”
楚予宴:“有點僵硬,一眼就能看出來呢。”
司機大哥打了個寒顫,覺得雞皮疙瘩起來了。
他上司原來有這麽人畜無害的一面嗎?原來他說話可以帶着可愛的語氣詞且不陰陽怪氣的啊?
吐槽別人表情說的居然不是“你的五官離家出走了嗎?”
提到前面的天真問題,回答居然不是“活佛先生上輩子在何處就職?”或者“解釋不了,讓你親身體驗一下如何與鬼相處吧。”
總之他就沒有和顏悅色的時候。
心情好的時候,還諷刺或是陰陽怪氣地回應兩句;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直接一個眼神讓人滾蛋了。
白寧寧對此全然不知情,雖說彈幕偶爾提及,但她更相信自己接觸到的這一面。
白寧寧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高樓大廈和商鋪門店,街上神色各異的來往行人。
和大多數城市一樣,寧靜安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或者喜悅。
她不由得想起曾經夢到過的幾次噩夢,大街小巷都空空蕩蕩,商鋪門店一片狼藉,四處都是飄蕩的厲鬼。
楚予宴忽然出聲:“噩夢不會成真的。”
白寧寧疑惑地看他:“你是有讀心術嗎?”
楚予宴臉上依然挂着淺淺的笑:“你的表情很好猜。盯着窗外的行人和街道,表情卻逐漸變得嚴肅沉重。應該是做過鬼怪都市的噩夢吧?”
白寧寧變了臉色,盯着他,眼神變兇了些。
她懷疑楚予宴和楚澤串通好的,給她營造了一個滿街是鬼的恐怖夢境。
楚予宴的眼神越過她,看向窗外:“我也夢到過,很多次,那是地府的求救信號。”
白寧寧表情稍微緩和一點,問:“現在還會夢到嗎?”
楚予宴:“很久沒有夢到過了。現在的夢都是怨魂厲鬼們最沉重、執念最深的記憶。”
白寧寧抿着嘴,意識到自己提了一個相當難過的話題。
他總是帶着笑,待人溫和,仿佛泰山崩于前也能笑着問要不要撿一塊石塊作紀念。
除了他不能動彈的雙腿,幾乎沒有任何表現出被萬鬼纏身的地方。
所以即便是昨天被她電了一下,連魂體都變焦黑了些,他也能一笑而過完全不在意。
他早就已經經歷過、且正在經歷,比電擊疼痛千百倍的折磨。
白寧寧問:“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楚予宴輕靠在椅背上,合眸,狀似閉目養神,輕描淡寫:“忘記了,早就習慣了。”
他其實什麽都記得,但不想說。
他是兄弟裏唯一一個通靈者,是被上天選中的人,是幸運,也是不幸。
車上安靜了約半分鐘,楚予宴或許是不想讓氣氛這麽沉重,另起了一個話題:“想不想知道媽媽是什麽樣的人?”
他知道白寧寧別扭地不願認親,所以刻意模糊了關系,聽起來就像是在說“我們的媽媽”,但白寧寧又不能反駁說“只是你的”這種話。
不等白寧寧回應,他自顧自說起來:“其實我也不算了解,她很忙,經常不在家。但她很喜歡捉弄人。”
白寧寧不介意他這種小心思,安靜地聽着。
楚予宴語調柔緩,像是在講睡前故事:“她回家也不會提前告訴我們,有一次我放學回家,她就躲在門後面,等着我開門,然後拿水槍抵着我的頭,看我害怕的樣子,等我發現是她的時候,松懈的那一瞬間,開|槍滋我一臉水。”
“還有一次……”
白寧寧聽着聽着,居然真的歪頭睡了過去。
楚予宴微笑着,也閉目養神。
他知道這種精神疲憊的感覺,并不困,但是精神渙散,什麽都做不了,甚至會有一種空虛感。
時間長了,精神壓力極大,會甚至會面臨崩潰危險。
白寧寧這一覺睡得相當安穩,車輛四平八穩地向前行駛,司機小心翼翼地避開任何可能驚醒她的颠簸。
他們的車輛抵達雲家指定的山腳太平村,早有雲家的車輛在等候着引路。
楚予宴所在的車輛既沒有停車也沒有減速,勻速向前。
他提前聯系過,讓雲家的車認準車牌號,等他們抵達的時候直接開車引路。
白寧寧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連夢都沒做過。
車輛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了。
睜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滿滿都是翠綠色,蟬鳴和鳥叫如同奏樂一般響起。
森林裏的綠樹高大,枝繁葉茂,從樹葉縫隙灑下來的光束像是點點星光,點綴在松軟的泥土上。
“醒了?”
直到楚予宴出聲,白寧寧才意識到自己還在車上。
她剛剛臉對着窗外,車窗大咧咧開着,周圍撒了些驅蚊的草藥,能聞到若有若無的藥草香味。
楚予宴遞給她一件寬大的淺藍色格紋外套:“山上溫度低,別着涼了。”
白寧寧沒拒絕,乖巧地穿上:“我睡了多久?”
楚予宴睜着眼說瞎話:“沒多久,還有兩分鐘到兩點,正好。”
【騙子,還有兩分鐘到三點!】
【雲家人正在緊急調鐘,楚家二爺發話了,所有鐘表的分針都要逆時針轉一圈!】
下一秒,雲家有人出門迎接,像是刻意強調一般:“寧寧小姐來得相當準時,馬上就兩點了,和約定的時間一模一樣。”
說完之後還沖着楚予宴讨好的笑笑。
“……”
白寧寧有點不好意思,沒有接茬,也沒有拆穿他們。
她下了車,才注意到車是刻意停在樹蔭下的。
另一側像是一座小型城市,沒有高樓,但有許多三層樓左右的漂亮洋房,各種風格的設計都有,無一例外都很精致,連外牆的漆和瓷磚都幹淨整潔。
街道狹窄但非常有設計感,連地磚都拼出了雲朵和藍天的圖案。
看樣子這座“城市”禁止車輛通行。
總之,和她想象中的隐居感完全不同。
白寧寧看着眼前宛如大型宮殿一般的城市設計,又回頭看了眼深山老林。
嗯,深山老林,隐居。
确實是。
【這是世外桃源吧!】
【現代版本的世外桃源】
【這哪裏是隐居山林,這是在山林裏搞城市設計】
“您好,我是雲悠瞬,現任白家家主。”
一位年約四十的男人站到白寧寧面前,右手放在胸口部分微微欠身,行禮。
他穿着價值不菲的定制西裝,剪裁得體,衣服上藏着若隐若現的細小的反光物,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不知是為了和城市相稱,每天都這麽穿着打扮;還是為了迎接她,今天刻意穿得這麽隆重。
她簡單自我介紹:“我是白寧寧。”
“楚予宴。”
雲悠瞬帶着他們往裏走,解釋說:“知道您不想暴露身份,我讓他們都去觀影廳看電影了。”
白寧寧淡定點頭,裝作一副見過世面的樣子。
她沒想到這裏不僅設計得豪華精美,連娛樂設施都一應俱全。
跟這裏相比起來,清微山就太寒酸了。
地府也完全不夠看。
白寧寧不想再受刺激,單刀直入:“請問找我有什麽事?”
雲悠瞬:“不着急,可以先參觀一下雲家城。”
白寧寧很難忽視他表情裏的驕傲,猜到這是他設計的。
她誇贊道:“雲家都這麽擅長設計嗎?每一個建築都漂亮得非比尋常,房屋建築風格各異,但又配合着街道設計讓它們變成一個整體,各有特色但又整體和諧,設計師真的非常厲害——方便給我引薦一下嗎?”
雲悠瞬對于她的誇贊非常受用,不自覺地驕傲擡起頭橫着走,露出修長的頸部線條。
他将手放在胸前,優雅地行了一個禮:“區區不才,正是在下。”
白寧寧送出最高級別的誇獎:“您還接單嗎?”
雲悠瞬略微遺憾地搖搖頭:“不接。”
白寧寧:“想找您幫忙設計地府駐人間辦事處。”
雲悠瞬:“?”
白寧寧繼續說:“在清微山門口修了一個破破爛爛的磚瓦房,準備再随機挑一個大家族,去他們門口建立辦事處。”
雲悠瞬稍微有點感興趣,好奇地等待她的下文。
白寧寧擲地有聲地給出要求:“我是故意氣他,所以只求豔壓。”
雲悠瞬眼前一亮,宛如找到知己一般,承諾道:“這單我接了,費用也可以由雲家承包。”
白寧寧搖了搖食指,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微笑:“特意給他們修建的辦事處,自然要由他們支付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