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馬車碾過青石板的聲音有節奏的傳進車內。青葉板着個臉，嚴肅的盯着甄蕪莘，絕對要看住小姐，不能叫那個刺史大人給占了便宜去！甄蕪莘抿了抿嘴，藏起笑意，也沒攔着不讓青葉擺出吓人的陣勢。
青雅居以郁蔥的竹林聞名，環境清幽，竹酒在隴州城更是獨樹一幟。青葉替甄蕪莘帶上面紗，主仆兩人上了二樓盡頭的雅間。
不疾不徐的敲門聲驚醒鐘廷，不自覺的理了理衣裳：“請進。”
少女今天穿着暗黃色的衣裳，面紗遮住大半臉部，鐘廷對上甄蕪莘露出來的眼睛，一時就忘了要說些什麽。
甄蕪莘輕笑了聲，伸手摘下面紗。青葉瞪大眼睛，光顧着打量刺史大人，沒來得及阻止自家小姐。
鐘廷注意到甄蕪莘身邊的丫頭，十分尴尬，話就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你怎麽每次都穿成這樣，哪像個小姑娘。”
甄蕪莘到是無所謂，青葉不樂意了：“刺史大人，我家小姐穿什麽，您一外男不方便說什麽吧。”
其實鐘廷說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被青葉一搶白更是不知道怎麽解釋好，白活了這麽大一把歲數。
“青葉，去買糕點。順便按方子抓些藥。”
青葉不情願的帶上門離開了。這位刺史大人看着雖不像糟老頭子，但人瞧着不大行，話也不會說，白瞎他們家小姐了，回去可怎麽跟玉姨娘說呢？
“你生病了？”鐘廷不大自在。甄致遠約他在青雅居吃酒，他就猜到不會那麽簡單，心裏隐有期盼，可真見着了絕色佳人，又混身別扭。
“是我娘，自從知道甄老爺和甄夫人想讓我嫁給老男人，就開始時常頭痛耳鳴。”
鐘廷張了張嘴，有心想說‘你也可以不嫁’，到底沒舍得。
“怎麽鐘大人還沒想好要不要娶我？”甄蕪莘順手給兩人都斟上茶。
鐘廷有些惱火甄蕪莘的态度，在心裏斟酌着語言，半響：“就因為你家人逼迫你嫁我，所以你才使出手段引我對你生出心思？其實大可不必，我可以替你與桐之說道，也能保證讓你嫁個門當戶對。”
甄蕪莘悠悠的喝了口茶：“鐘大人為何多年未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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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遇見想娶的。”
“遇見我就想娶了吧？”甄蕪莘挑了挑眼眉，輕佻又豔麗。
“老夫何時說過！”鐘廷底氣不足。
甄蕪莘笑了起來：“哎，別激動，連‘老夫’都出來了。”好半天才歇了笑，瞧鐘廷竟臉紅了，即驚奇又覺好玩：“其實嫁誰我都無所謂。沒見鐘大人之前，我就打算嫁了，我很需要嫁個門第比甄府高的。”
鐘廷一臉果然如此，夾雜着灰敗。
“我不想和我娘分開，我嫁人了，需要有能力将我娘從甄府接出來，放在身邊照顧。”
“不合禮數。”
“禮數是人定的。”
“甄府也不可能放人。”
“我自有辦法。”
“客官，打擾了。”小二敲了敲門停在門口候着。
鐘廷等甄蕪莘帶好面紗，應了句：“進來。”
小二推開門，踏進來鞠了一躬，眼睛盯着地面：“客官，您點的菜廚房已經備好了，現在上嗎？”
鐘廷看着甄蕪莘，甄蕪莘輕點了點頭：“恩，上吧。”
屋內安靜下來，甄蕪莘的視線透過窗戶，遠遠的不知道落在哪裏，鐘廷靜靜的看着甄蕪莘。直到門再次被小二敲響。倆人默不作聲的吃完飯，小二收拾完，上完茶躬身退下。
“玉和。”
鐘廷晃了下神，從來沒覺得他的字這麽好聽過。
“娶我吧。”
“好。”鐘廷像是被蠱惑了般點頭應了下來。
甄蕪莘含笑将面紗帶上，欠身行了兩人認識以來的第一個禮。
離開青雅居之後，時辰還早，甄蕪莘領着青葉繞着隴州城轉了個圈，透過車窗的縫隙在心一一對比着甄思哲給的書畫。不出意外的話，下半輩子都要在呆在隴州城了，如果不了解清楚隴州城，甄蕪莘的心就安定不下來。
“停車。”
甄蕪莘帶着青葉進了一家書鋪，半柱香的功夫，打道回府。回到甄府，時辰也還早得很。甄蕪莘回到西廂房，見玉姨娘在出神，上前說了幾句話，就留下青葉和玉姨娘，誰讓這倆人背着她有話說呢。
“大哥哥。”
“三妹。”甄思齊冷着臉，他現在的時間很寶貴：“有事？”
仿佛沒聽出甄思齊的潛臺詞，甄蕪莘笑着将手裏的木盒遞了過去：“今天出門閑逛的時候，看到這些書，可能是古書放太久了，味道有些難聞，但想着對大哥哥也許有用，就買下了。大哥哥你看看，我畢竟識字不多，哪怕沒用，也是做妹妹的一片心意。”
甄思齊臉色稍緩，接過木盒：“謝謝三妹妹。” 心下不以為然，卻還是依言打開，卻不想只掃一眼就挪不動目光，将書抓在手裏忘我的細讀起來，文章遣詞造句有些古怪，要白不白的，但表達的思想和見解卻是聞所未聞，至于那難聞的味道，已然被甄思齊忽略了。
甄蕪莘識趣的沒再打擾，起身離開了，還要去向甄夫人彙報今天的事情。
甄夫人對甄蕪莘的識相再滿意沒有，難得溫和的誇贊了甄蕪莘，又似剛想起什麽的說道：“老夫人身體不好，我和你父親已經決定放一批年數大的丫頭出去，也算給老夫人積德。你和你姨娘的大丫頭都快二十了，也別舍不得。”
甄蕪莘應是。甄老夫人該不行了吧？‘積德’？這是在罵甄老夫人，還是在罵甄夫人自己呢？
紅葉和青葉抱頭痛哭，玉姨娘也跟着抽噎。甄蕪莘只覺自己腦袋疼得很，甄家這一撥奴仆是肯定要換的，只是這麽急切，想來這中間有其他緣由，暫且不去想，青葉能及早抽身也是好事。
“好、好、好！”甄老爺一連道了三聲好，總算有了件好事：“估計這兩天刺史大人就會跟我提娶三丫頭的事。對了，三丫頭的嫁妝可不能寒碜了去……”
“行啦，老爺，我還能不知道，保管不給甄家丢人。”
“恩，這我自是放心。”
甄夫人遞了杯茶過去：“那件事也辦妥了。”
“恩。”甄老爺緊緊捏着茶杯，既難過又放下心來的神色，怪異的很：“家裏的下人也盡快換一撥。”
“已經在安排了。”
甄蕪莘給刺史大人去了封信，信裏直言需要刺吏大人幫忙替紅葉和青葉尋個好夫家。不到半個月，紅葉和青葉就熱熱鬧鬧的嫁了出去。玉姨娘見這刺史大人對三小姐的事如此上心，心裏又隐隐升出些希望，只要三小姐日子過得好，她就是死也瞑目了。
甄靜婉和甄思詩對于甄蕪莘的婚事，都一副早知道會這樣的模樣，只是甄靜婉多了份擔心，而甄思詩則在計算這對她來說又多了哪些好處。
甄思賢靠着椅子出神，又一個妹妹嫁得匪夷所思，這個妹妹不會也……搖了搖頭，視線轉向正在一旁邊認真抄寫的憐心，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也不想，輕松多了。
甄思哲怒氣沖沖的質問甄夫人，怎麽将天仙似的三妹妹嫁給個老頭子？！氣得甄夫人仰倒。正鬧得不可開交，甄老爺憂喜交加的走了進來。向來見甄老爺如老鼠見了貓一樣的甄思哲，立刻就忘了自己的目的，行了個禮逃也似的溜之大吉。
甄老爺沒心思理會小兒子，也沒看見甄夫人難看的臉色：“睿王爺和七皇子要來隴州城！”
“什麽？”甄夫人不确定的問道。
甄老爺又重複了一遍。背着手來回渡着步子，邊說道：“早知道貴客要來，就不該讓三丫頭那麽快跟刺史大人定下來。”
甄夫人也跟着心動，眼裏閃着異樣的光：“真是太可惜了，要是睿王爺或是七皇子主動開口要人呢？畢竟三丫頭的婚期定在思思出嫁後的一個月，六月裏。”
“再說吧。”甄老爺擺了擺手，他自然知道甄夫人的算盤，可到他這步，想再升官沒門路沒關系是難上加難，和刺史府結親，是最穩妥的。這要是去招惹王爺皇子，他怕一個不小心，連命都搭進去。再惹怒刺史大人，到頭來兩頭空，那可真就是個笑話了。
官道上有一隊車馬正在疾行，絲毫不将山神老爺放在眼裏。
“王叔，聽說過巫山官道要慢行哎？不然山神老爺會要命的。”懶洋洋的說話聲帶着年輕人特有的活力從一輛馬車內傳了出來。
“依山而建的官道，跑快了容易出事故是常識，山神老爺的傳說，最初應該是勸阻人們注意安全。”馬車內響起清淺的聲音平淡的回答道。
“唔，還以為真的有山神老爺。好無聊，不知道九弟的舅舅給我們準備了什麽好玩的東西沒有。”
回應的只有馬車前進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