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餘田田萬萬沒有想到,開個醫學研讨會也能開出朵桃花來。
事情是這樣的。
第二天是星期天,餘田田拖着沉重的身軀抵達會場,依然和易小雨坐在一起。
在她前排有個穿黑色大衣的男人,自打前一天起就頻頻回頭看她。
餘田田因為沒睡飽,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并沒有注意到,還是易小雨提醒了她:“餘護士,你有沒有發現前排左邊那個帥哥老是偷偷看你啊?”
她撐起正在打架的眼皮子,下意識地擡頭看過去,正好和那個男人打了個照面。
平心而論,那是個長得不錯的男人,除了脂粉氣稍顯重了點,還當真是個唇紅齒白的英俊小生。
餘田田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左看右看,最後還是那個帥哥對她露齒一笑,她才确定對方真的是在看她。
她有點不自在,匆匆扭過頭去假裝和易小雨聊天。
但那道灼熱的目光一直就燒得她坐立不安。
午飯是在一樓餐廳吃的,參會人員憑入場證就可以免費就餐。
餘田田和易小雨正在點評這個免費餐比二院食堂的飯菜如何時,忽然有人在旁邊問她們:“請問這裏有人嗎?”
餘田田擡頭一看,居然是之前頻頻回頭看她的那個人!
易小雨立馬對她擠眉弄眼了一陣,然後殷勤地說:“沒人沒人,帥哥你坐,你坐!”
“謝謝。”那人挺懂禮貌的,大大方方地端着餐盤在餘田田對面坐下,然後還做了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邵兵,是骨科醫院的醫生。我看你們坐在二院的那個區,是二院的醫生還是護士?”
餘田田說:“哪兒能是醫生啊,小護士而已。”
邵兵立馬懂事地說:“醫生和護士雖然職責不同,但重要性都是一樣的,缺一不可嘛。”
這話一說出來,餘田田和易小雨都對他心生好感。
要知道醫院裏不少醫生都認為護士就是給他們打下手的,所以經常對她們呼來喝去,一點沒把她們當同事看,就好像她們天生低人一等。
邵兵很會說話,幾乎是幾句話的功夫就贏得了她們的好感,一邊吃飯一邊侃侃而談。
餘田田總覺得他雖然是在和她們兩人說話,但目光基本就繞着她一個人打轉,臉上微微發燒之際,她又覺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她長得是挺甜美可愛的,但距離從人群中驚豔得脫穎而出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但邵兵那灼熱的目光讓她忍不住暗暗猜測,難道是前陣子買的新款大寶SOD蜜起了作用,把她的皮膚變得白淨Q彈,人見人愛了?
說不沾沾自喜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她一邊響應邵兵的話題一邊吃飯時,易小雨忽然興奮地朝誰揮了揮手:“哎哎哎,陳醫生,這裏!這裏還有個位子!”
因為是午餐時間,食堂裏很快就擠滿了人,只有幾個零零星星的空座位。
陳爍端着餐盤站在走道上和一群跟他一樣來晚了的人一起尋找空座,結果易小雨眼睛毒,一眼就看見了他。
餘田田聞言一下子僵住了,扭頭就看見陳大醫生幾乎是立馬擡腳往他們這兒走來,筷子吧嗒一聲掉在了餐盤上。
那麽多人在找位子,易小雨偏偏一眼就把他給瞄到了……
果然這才是一秒就能從人群裏帥出來的人嗎?
好好的二人午餐硬生生變成了四人午餐。
陳大醫生一點沒客氣地拉開座位坐了下來,明明是坐在易小雨的對面,偏偏一落座就對着餘田田咧嘴一笑。
“餘護士胃口不錯啊?”
餘田田的盤子裏裝了一只雞腿,此外還有三葷兩素,份量超足。
反正是免費午餐,不吃白不吃啊!
但陳爍這麽一提,她對面的邵兵也就下意識地看了過來,餘田田臉上頓時一紅。
她飛快地掃了眼陳爍盤子裏的東西,大概是來晚了,殘湯剩水沒什麽好菜,他也就打得很少。腦子一轉,她甜甜一笑,沖陳爍說:“哎呀,陳醫生你觊觎我的雞腿就直說嘛!何必這麽轉彎抹角的呢?”
說完她果斷把盤子裏那只咬了一口的雞腿塞進了陳爍的盤子裏,“喏,不用謝。我餘田田一向做好事不留名,你就叫我紅領巾吧!”
邵兵和易小雨都震驚地側過頭去看着陳爍。
打了這麽一盤殘羹冷炙的,陳爍本來就很不開心了,如今僅有的飯菜都被餘田田的雞腿玷污了,并且還是她咬過幾口的!
天知道她心腸這麽歹毒,雞腿會不會跟着有毒?
他咬牙切齒地瞪着餘田田,卻見餘田田一臉無辜地望着他。
“啊,陳醫生你不喜歡吃雞腿啊?對不起對不起,我表錯情了!”說完她筷子一伸,又要把雞腿夾回來,“這雞腿味道不錯,浪費了多可惜啊!”
她是真心想要搶救回自己鐘愛的雞腿,而這一點卻被陳爍看出來了。
他幾乎是立馬伸筷子奪回了雞腿的控制權,然後咧嘴一笑:“餘護士你沒表錯情,我可愛吃雞腿了呢!我剛才是感動,感動得無語凝噎,沒來得及反應。既然你誠心誠意地送給我了,又怎麽能随随便便又收回去呢?”
邵兵和易小雨都處于石化狀态,不知道這兩人在搞什麽幺蛾子。
餘田田咬牙切齒地看着雞腿被人搶走,心裏直呼陳爍這個大賤人!她也就是這麽一說,料準了他不會吃,誰要把雞腿真的給他啊?!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看着那只雞腿,悔不當初。
易小雨終于弱弱地問了一句:“那個,陳醫生和餘護士認識呀?”
兩個當事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火光四濺地碰在一起,餘田田說:“認識認識,誰還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陳爍大醫生啊?”
陳爍立馬陰測測地說:“何止認識,關系可不一般呢!”
邵兵一聽他的名字,頓時一愣,“你是陳爍醫生?”
陳爍好像這才發現自己旁邊不是一團空氣,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側過頭去看着他,點點頭:“你認識我?”
邵兵立馬笑了,“陳醫生說笑嗎?你可是我們市裏外科響當當的人物啊!上次國際醫學研讨會,你在北京的那場針對脊神經後支損傷的演講報告在醫學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啊!我怎麽可能不認識你呢?”
邵兵這話說得動聽極了,陳爍卻只是漫不經心地戳了戳盤子裏的雞腿,“那你剛才還問我是不是陳爍,既然認識,幹嘛多次一問?”
話裏話外竟然壓根不搭理別人的示好,反而讓人下不了臺。
饒是邵兵一直笑臉迎人,這下也禁不住有點尴尬。
餘田田本來還在為邵兵對于他的恭維詫異不已,陳爍看起來應該還不到三十,沒想到就已經有了不小的成就,但這種刮目相看的感覺立馬在陳爍的糟糕态度下消失殆盡。
她看見一直和和氣氣的邵兵面露尴尬的神色,明明是向人示好,卻落得個怎麽說都不是人的下場,頓時對陳爍非常不滿。
看見他戳着盤子裏的那只雞腿,一口也沒有動過飯菜,餘田田忽然開口問他:“陳醫生真的很喜歡我那只雞腿嗎?”
陳爍擡頭看她,她的眼神裏閃爍着小星星,仿佛在期盼着他搖搖頭,把雞腿還給她。
他立馬護犢子似的說:“那是,喜歡死了,絕對不能還給你!”
“哦,這樣啊!君子不奪人所好,我可沒想着要你還給我。”餘田田笑成了一朵花,“只是既然陳醫生你這麽喜歡我的雞腿,幹嘛不吃啊?一直戳能戳出只小雞腿崽來嗎?來來來,趕緊趁熱吃了吧!”
陳爍動作一頓。
桌上的其餘三人都目不轉睛地望着他,他要是不吃,就是明擺着只是想搶餘田田的雞腿。
剛才邵兵還誇了他,現在他堂堂外科界的陳大醫生放着自己的飯菜不吃,偏要去搶一個小護士的雞腿,這要是傳出去了,讓他把臉往哪兒擱?
他似乎已經猜到了他們即将産生的心理活動。
餘田田笑得甜甜的,如沐春風地看着他,眼神裏就兩個字:吃吧。
陳爍幾乎是惡狠狠地瞪她一眼,端着一口未動的餐盤起身走人,“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餘田田在後面對他大喊:“哎哎,陳醫生你記得把雞腿吃掉哦!我對它已經産生了感情,你可千萬不要浪費啊!”
陳爍青筋亂蹦,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看了餘田田一眼。
那一眼別有深意,只是餘田田沒看出來。
陳爍走後,桌上的氣氛又活躍起來。
餘田田安慰邵兵:“陳醫生嘴賤是我們醫院出了名的,你別放在心上。”
邵兵對她感激一笑,笑得十分好看,“謝謝你,餘護士。”
餘田田頓時覺得自己剛才做得真對!
易小雨憂心忡忡地替陳爍開脫:“其實陳醫生不是嘴賤,他只是比較毒舌,沒有惡意的。我在外科工作好幾年了,也算是比較了解他,他不會無緣無故對誰惡語相向——”
“你的意思是,邵醫生得罪過他嗎?所以他要惡語相向?”餘田田撇撇嘴。
易小雨看了看邵兵,又看看陳爍離開的方向,沒吭聲。
餘田田卻因為對陳爍本來就印象極差,所以認定了陳爍是大惡人,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被陳爍惡語相向的邵兵此刻看起來簡直親切極了!
一頓午餐因為陳爍的到來,反而拉近了餘田田和邵兵的距離。下午的講座開始時,邵兵竟然和餘田田旁邊的人換了位置,坐到了她的身旁。
易小雨抿嘴偷笑,餘田田臉上發燙。
哎?這桃花真的來得太神奇了啊……
她側過頭去偷瞄身旁的邵兵,個子挺高,唇紅齒白,還真有那麽幾分帥。
然而不等她多想,下午的主講人就上了主席臺,熟悉的聲音頓時把她的目光拉走了。
“大家好,我是第二人民醫院的外科醫生,陳爍,也是今天下午的主講人。”
餘田田一驚,頓時轉頭看着臺上的人。
西裝革履,面容雅致,舉手投足別有一番氣質,就連從麥克風裏傳出來的聲音也有一種欺世盜名的溫文爾雅。
陳爍這壞脾氣毒舌大王站在臺上居然道貌岸然地裝起了紳士,可怕的是臺下一片歡呼聲,所有人都在為帥哥起哄。
餘田田在心裏直呼:“你們擦亮眼睛看清他的真面目啊!”
而這個真面目很快就露出來了。
陳爍今天要講的明明是外科手術的知識,卻不知為何一開場就說了現在的一些醫護人員基礎知識不紮實,所以他今天要先講講醫護人員錯誤的操作會為病人帶來怎樣的影響。
餘田田頓時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開場白一完,陳爍就微笑着說:“為了讓大家更好地體會到我的演講內容,下面我會請一位護士上來配合我,為大家演示一下各種基礎醫療操作,我會從她的操作中指出優秀之處,以及不恰當的地方。有沒有志願者?”
為了和如此賞心悅目的帥哥有近距離接觸的機會,特別還是年輕有為的陳醫生,全場幾乎有百分之八十的護士都舉了手——就連易小雨也不例外。
當然,餘田田是絕對不會舉手的。
可是腦子裏有個可怕的聲音在提醒她:你以為你不舉手他就抽不到你了嗎?
這個聲音還沒消失,她就聽見麥克風裏傳來了另一個溫柔動聽的聲音:“啊,那就第七排第五個座位的那名護士吧!”
全場的欣羨目光都朝她齊齊掃射來,餘田田頭暈眼花地在那些羨慕嫉妒恨裏對上了陳爍的目光。
那個眼神大概也只有她能看明白了……
“餘護士,這下還有心情逼我吃雞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