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媽你慢慢聽我說,不管同不同意我的做法,都不要生氣,氣大傷身,如果你覺得哪裏不妥當,我們可以商量着來。”林景蘭說道,“說這第一件事之前,我得先告訴您一件一直瞞着您的事情,就是咱家現在住的這套房子,不是租來的,我早就買下來了。”

林景蘭說完,端詳着周惠的神色。周惠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林景蘭話中的內容,瞪大眼睛,“這,這……”卻又半天都說不出什麽來。最後只是長舒一口氣,“買了好,也算有個根兒了,租房子我這一天到晚都覺得心裏不踏實,就像身在別人屋檐下一樣……”

周惠自然是驚訝的,可如果她當初就知道林景蘭為了買房子,把手頭的錢花得精光,一定會十分緊張無措,十分反對林景蘭買房子。但是現在周惠看着手上存折上的數額,自然不會再那樣了。手中有錢,心裏就有了底氣。而且她徹底看透了林景蘭掙錢的能耐,一年下來就能掙幾萬塊錢,買套房子自然也不過分。

周惠想着,她的女兒就是不一樣,有知識有文化有能耐,不必費盡心思去賺錢,錢自然嘩嘩的湧到她的手裏。如今不過是買了一套房子,或許過個幾年,還會買套別墅呢,既然是女兒自己掙的錢,她總不能把持着不讓女兒花,無論是想吃好喝好還是住好,她都不能拖女兒的後腿。

有着賺錢的本事在那裏,周惠想到,即使花錢花的多一些,也不算什麽。何況林景蘭并不是胡亂揮霍,買房子可是在正正經經地置産業。退一萬步講,即使哪天林景蘭賺不來錢了,還有她這個當媽的呢,總能養得起自己的女兒。周惠如今當真是信心底氣都足了。

林景蘭說道,“因此這第一件事就是,我想用這張折子上的一萬塊錢,在咱家附近再買一套房子。”

周惠又是一愣,她剛剛雖然接受了住的這套房子早就買下來的事實,但再買一套房子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周惠這一代人心裏,連商品房的概念都沒什麽,房子都是單位分配的,用來住的,只要有地方住就可以了。如今已經有了這麽一間寬敞明亮的房子安家,她和林景蘭兩個人住着綽綽有餘,幹嘛還要再買一套房子?

周惠說道,“別人家都是五六口人擠兩間房呢,咱娘倆兒一人一間,還有個大客廳,幹嘛還再買房?買了也沒人去住啊!難道就那麽空着?我看有這錢,幹點什麽不好,何必都壓在房子上?”

林景蘭笑道,“如今房子還便宜,但回頭房價必然要上漲的,價錢變成現在的十倍百倍都不是不可能。現在趁着便宜買下來,到時候可就賺了,沒什麽比這個利潤還大。”

周惠毫不猶豫地相信了林景蘭的話,她知道林景蘭一向是有遠見的,她只能看在當下的眼光和女兒完全沒法比,沉吟一番,周惠點頭道,“那就聽你的,再買一套房!”

“這事兒就交給我吧,你平時上學那麽忙。”周惠将這件事攬下來,如今她也算經過一番歷練,不再是當初那個不敢說話不會做事的周惠了。林景蘭對周惠辦事是放心的,點頭道,“我就是這個意思,媽你拿着這存折上的一萬塊錢,在咱家附近找找合适的房子。”

林景蘭特意叮囑道,“一定要咱家附近的房子,就要這片兒的,遠了的不要。”

林景蘭腦中冒出一句話,買房,就要買五道口的房!

周惠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林景蘭繼續說,神色有些為難,買房的事她料到周惠會答應的,這第二件事,她心裏卻實在沒底,“這第三張存折上,存着四萬塊錢,可這錢我不想自己要,我想為學校做點事……”

周惠愕然,“捐給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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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蘭點頭,小心翼翼地等着周惠的反應。周惠的反應卻大大地超出她的預料,挺幹脆的點頭,“好!就該這樣,沒有學校的培養,你也掙不了這麽多錢,回饋學校是應該的!”

林景蘭驚呆了!她完全沒想到,周惠的思想境界這麽高!

她是覺得,沒有清華這棵大樹,清景專利申請公司根本就自己立不起來,第一年的盈利,還是不要全部自己收入囊中,雖然清華有分紅,但這分紅大多更是清景專利申請公司使用了清華的辦公室,交納房租的意味挺重。

林景蘭琢磨着,第一年的盈利,她怎麽着也得拿出來做點顯眼的事兒,好把公司和清華更牢牢地綁在一起。

反正錢以後一定會再賺,但若是清華這棵大樹不讓他們靠了,那就真麻煩了。

林景蘭的确有幾分感恩的心,進入清華以後,張教授對她關愛有加,雖然在科研上能給她的具體的指導和啓發不是很多,但在大方向上還是有很多點撥,畢竟張教授也是做了一輩子研究的人了,總是比她要經驗豐富許多的。清華的确為她提供了一個很好的環境。

但即使是這樣,林景蘭做出這個四萬塊錢的盈利給學校花的決定,也是前前後後深思熟慮了好幾天,才最終下定決心。

可周惠就在這麽眨幾下眼的時間裏,聽到她說要把四萬塊錢給學校,立馬點頭同意了?

如今驚愕的換做林景蘭了,八十年代的人思想境界都這麽高嘛!

這個年代的四萬塊錢可是一筆巨款啊!後世的四萬塊錢完全沒有可比性啊!

周惠的思想境界的确很高,不過如果深入分析原因,原因也挺複雜。其實周惠在自己家裏日子富裕起來後,一直有點挺不好意思的,畢竟原先大家都窮,都在一條水平線上,沒什麽差異,家家戶戶都差不多。如今周惠家裏先富了,就十分不好意思,別人家五六口人擠兩間房,自己家一人睡一間大屋子,林景蘭又是注重生活品質的,因此吃穿用度處處高出別人一截。周惠的心裏和那些第一批富起來的很多人一樣,覺得不好意思。

如果捐給學校幾萬塊錢,這在周惠心裏是十分崇高的事情,她也就不會覺得手中剩下的錢燙手了,感覺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花手中的錢了。

雖然是歪理,但周惠還真是這麽想的。還有一樁原因,那就是周惠雖然如今日子富裕了,但不過是小康生活,周惠已經很滿足了,她沒有體會過見識過十分富有的生活是怎樣的,因此也就對金錢和物質看得捕食很重。四萬塊錢究竟可以給生活帶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并不知道。如今看着自己的日子比周圍的人都好,周惠已經萬分滿足外加不好意思了。

四萬塊錢貢獻給學校的事情,就這麽決定了。但是究竟要怎麽個貢獻法,林景蘭尚且在思考。直接捐出去,林景蘭總覺得太過草率,能聲名顯赫一時,過後熱度也就下去了,沒什麽人能長遠的記着。

林景蘭一邊想着,一邊走進能源系的實驗室樓,剛進走廊,就聽到一個女生緊張的聲音,“這可怎麽辦?那麽貴的實驗儀器,如今被雨水打濕了,根本用不了了……系裏會不會讓我賠?可那儀器那麽貴,我一輩子也賠不起啊。”

旁邊一個男生的聲音在安慰她,“這件事肯定要和系裏說的,你拖着也不是個辦法。我現在就陪你一起去,和教授說清楚。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你離開前明明把窗戶關好的,是窗戶太老舊,才被風吹壞了,雨淋進去弄壞儀器的。不是你的責任,不會讓你賠的。”

“而且儀器現在只是壞了,沒準修一修就好了呢?未必要換新的。修一修或許不貴。”男生聲音篤定,“快點,我們一起去和教授說。”

林景蘭朝着聲音走去,拐過一個彎兒才看見他們,原來站着的竟不止一男一女兩個人,周圍還圍着幾個學生。女生的眼睛紅腫,顯然是哭過的,如今被男生拉着往樓上走去。其他幾個同學沒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談論着,“唉,這事兒真不能怪她,攤上倒黴罷了。學校不能讓她賠錢吧?”

“不能吧。不過不賠錢的話,她損失也不小,如今實驗已經快做完了,卻出了這樣的事情,好幾個月的心血都白費了。”

“是啊……都怪咱們這棟樓太老太破了,如果不是窗框嚴重變形,窗戶根本就關不牢,哪裏會被風吹下來?其實會發生這個,不過是遲早的事兒,不過是她比較倒黴,讓她趕上了。”

立馬有人附和道,“是啊,這棟樓實在是不行,宿舍樓辦公樓破舊一些都沒關系,可這實驗樓不能湊合呀。先不說這窗戶破了下雨淋濕了儀器,就是樓裏的電線也老化得不行,地線還是我們自己拉一條出去埋在下面的,每次實驗我都提心吊膽的。”

“通風排風也不行,你不知道我們做生物質能實驗的,做一天實驗下來有多痛苦。每次都跟從火場裏跑出來的一樣,我覺得讀完博士,我肯定得少活好幾年。”

林景蘭聽着這些研究生博士生的話,腳步定住了,腦子在急速運轉。

能源系的實驗樓,的确很多地方不達标,樓房太老太舊了,埋藏着很多安全隐患……對人的安全威脅,對儀器的安全威脅……

林景蘭環顧四周,看着樓道裏堆着的不少東西,因為屋子狹小,不得不堆到樓道裏面來,顯然消防上也是不達标的。林景蘭越想越覺得一身冷汗,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事……

一旦出事,到時候再後悔就晚了。數據丢了可以再做,儀器壞了可以再買,如果是人出了事情,當真就無法挽回了。林景蘭重活一次,自然格外惜命,她上輩子因為身體本就不好,連着通宵做實驗猝死了,這輩子可絕對不想因為實驗室安全問題丢了性命,也不想讓別人出事。

她自己的實驗室中布置的還算安全,因此她之前竟然忽略了整棟大樓的安全問題,以為八十年代的樓房破破舊舊很正常,卻忽略了實驗樓絕對不能這樣的事情!

林景蘭幾乎要慶幸她今天恰好聽到的對話了,還好這次出事只是儀器被雨淋濕了,沒有涉及到人身安全。給大家敲響了個警鐘。林景蘭不知道別人的警鐘有沒有響,反正她的警鐘是響了。

林景蘭知道自己想捐獻給清華的四萬塊錢應該怎麽用了。

林景蘭向學校提交了申請,要捐款為能源系新建實驗樓,但還有一項附加要求,那就是新樓的設計與建造,她必須全程參與。

林景蘭十分低調,這件事沒有向身邊的任何同學提起,但申請遞交到學校後,自然在系領導和校領導之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學校裏一名大二的學生,要捐款四萬來幫學校建樓!

而且這四萬塊錢,竟然不是學生家裏有錢,想要通過捐款來讓自己家裏的孩子獲得某些特權,而是學生自己掙了那麽多錢,如今要捐給學校!

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張教授知道林景蘭的申請後,嘆口氣道,“你這孩子啊,心眼兒太實,這麽多錢,自己拿着豈不挺好?清景專利申請公司從最初的點子,到專利申請的本事,再到員工培訓、公司管理……哪個不是你出的力。回報母校是好事,可你才大二,等到哪天真正功成名就了再回報也不晚……”

“學校建樓,當然應該學校出錢,哪裏用得着你一個學生捐錢?”張教授說道,眼中都是擔憂的神色。心中想到林景蘭這個舉動會不會太樹大招風了?畢竟随手一拿,就是四萬塊錢,說要給學校建樓。他這知道的,是林景蘭高尚,有點錢竟然都捐給了學校。不知道的,不定以為林景蘭手中能有多少錢呢。

而且正如他所說,學校建樓,當然應該學校出錢,國家一年年給清華劃撥的經費着實不少。過上幾年,就算幾年不行,再過上十幾年,能源系的這個樓肯定是破的不能用了,到時候學校一定會建新樓的。

林景蘭知道張教授是真心實意地為她着想,謝過張教授的好意,但是并不為所動。畢竟她在這件事上已經有了自己的考量。

校領導們在這件事上的意見并不統一。有些人十分贊成,認為這是學生心系學校,樂于奉獻的好事,何況如今學校經費也緊巴巴的,買實驗儀器實驗器材都是耽誤不得的事情,因此建樓的事情只得一拖再拖,等什麽時候有錢了,什麽時候再建。如今林景蘭願意為學校捐款,當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至于反對的領導,自然也有他們的一番道理。林景蘭不過還是大二的學生,學校怎麽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她捐獻的四萬巨款?即使是從清華畢業多年,事業有成的校友,也沒有這麽大手筆的捐款。學校的經費再緊張,這建樓的錢可以向國家再申請,可以向畢業多年的校友募捐,卻不能要林景蘭這樣一個大二學生的錢。當然了,向國家申請,向校友募捐,也都有風險和弊病,最簡單的方法,還是暫時先不建樓,等到財政上有錢了再建造。

林景蘭等了好多天,都沒等到校領導的決議,倒是不時有各種各樣的消息傳到她這裏來,一天一個樣,讓她的心思也七上八下的。

幾天之後,林景蘭終于接到通知,叫她去校長辦公室。她深吸一口氣,知道揭曉結果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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