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滿月2

有些人仿佛生來便合該這般尊貴的。

胤礽此行本就頗為低調,未曾動用太子儀仗。此時僅一身玄色常服,身後随從不過寥寥數人,腰間所飾也非是往日雙龍紋玉,乍一瞧仿佛同在場諸位阿哥并無過多區別。

然而此刻的他僅靜靜地站在那裏,迎着秋日裏不算明媚的日頭,便好似掠盡了世間萬般韶光。

諸位王孫阿哥們具是金尊玉養,一舉一動無不風采卓然,或粗犷勇毅,或謙謙如玉,或是嚴正端肅,又或是溫和隽永。然論起風華氣度,此時此刻卻無一人能同眼前之人争鋒。

“臣弟來遲,未曾遠迎尊駕,望太子殿下贖罪!”

作為東道主的胤禛率先站出來賠罪道。

“四弟多禮了,孤此番即興而至,未曾知會主家,只盼四弟莫嫌孤叨擾了才好!”胤礽微微擡手,止住了眼前之人俯身的動作。末了又自然地将袖子負于身後。一行一止間威儀勁顯,聲音溫潤,又隐約露出幾分寬和來。

“說來孤也許久未曾來過四弟府上……”

言談間,衆人複又回到席間,瞧着好似依舊如往常般言笑晏晏,只這席間氣氛到底不若方才随意,幾位年幼的阿哥們更是連說話都要壓低了聲來。

五貝勒胤祺對自家弟弟盯得更緊了些。胤俄經方才這一刺激,酒意瞬間清醒了一大半兒,如今正端着酒杯,臉色頗為讪讪,可惜礙于旁的,只得時不時地往他家九哥那裏瞄上幾眼。只瞅的九阿哥幾乎壓不住臉上的黑氣。再一扭頭便又見自家五哥盯賊一般地盯着自個兒。

胤禟忍不住心中忿忿,只得将手中酒杯一口悶下,因着喝的太急,入口時還被嗆了兩下。

八阿哥到是一如既往地自在,仿若方才的尴尬半分不存。更不因位尊者而言行拘束。

胤礽泰然自若地端坐于上首,神色更是自在。同胤禛說話的功夫兒,也不耽擱将眼前種種具都收入眼下。劍眉微挑,唇邊也露出些許不甚明顯的笑意。

胤禛仿若無覺,眼中卻露出些許懷念來。

他二哥這惡趣味,這麽些年了,倒是絲毫沒變,複又不知想到了什麽,胤禛面上突地僵硬了一瞬。這時又聽身旁之人突然開口道:

“說來小侄兒出生至今,孤這做二伯的卻還未曾瞧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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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壽一小兒,哪裏勞得……”

然而此時胤礽已經自顧自的放下酒杯,從席間起了身。胤禛只得将口中未盡之語默默咽下。轉而同一旁的蘇培盛吩咐了一句。便帶着人往暖閣中走去。

兩人一路随口說着些什麽,倒也頗為融洽,然待行至無人處時,胤禛卻突然躬身行至一禮,這才面帶嚴肅地拱手道:

“太子殿下身份貴重,雖是天子腳下,此次也着實不當這般輕簡而行,若是被哪些昏眼之人沖撞了……”

當然沖撞了還是小事,若是遇上什麽那等心懷不軌的亡命之徒……

胤礽自然明白對方的未盡之意。

“四弟未免過于小心了些,你自己都說了天子腳下,再者這裏距宮中不過幾刻鐘,孤這次又是突然出行,倘這般都能出事……”胤礽募地輕笑出聲,神色溫和一如方才,然而眸光卻似有隐有寒光閃過。

“這京兆府尹的腦袋,怕是不想要了!”

胤禛眉目微斂。

“話雖如此,常言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殿下一國儲君,自當珍之重之方可為要。”

“四弟你呀……年紀輕輕怎的如今倒學得如那等老學究一般。孤自個兒的安危自個兒能不上心嗎?那幾人可是大內一等一的好手………”

兩人說話間,暖閣已至,洪熙剛剛清醒便被人抱到了此處,此時正窩在奶娘懷裏百無聊賴的吐着泡泡。

見到來人,洪熙眼睛不自覺地亮了亮,小嘴也微微咧開了些許。

無他,好看使然。

打從得知自個兒可能醜地阿瑪都只能嘆氣,洪熙着實萎靡了好些天。好在他一小兒家家的每日也只吃吃睡睡的,偶爾不舒服了嚎兩聲,倒沒人瞧出問題。

只以為最近天氣轉涼,小孩兒沒精神罷了。不過自此洪熙倒越發愛看些好看的東西。

而眼前這位,則是他自出生以來,所見過最好看的人了。倒不是說來人的五官有多麽精致,但氣質這塊兒當真是他前世今生所見最為出衆的那個了。

原諒他一理科狗子貧瘠的詞彙實在無法形容。

洪熙自顧自的想,雖然這一輩子他極可能是長殘了,但許日後也可以走走傳說中的氣質路線。雖說沒有美貌的氣質宛如一盤散沙,但好歹可以挽救一二……這般想着,洪熙沒有意識到自個兒自人家進門兒起,便已經盯着人好一會兒了。

自進來後一分眼神兒都沒被分過來的胤禛“………”

倒是太子見此頗為高興,心想小侄兒見他這般高興,想來跟他頗有些緣分。正巧兒,他瞧着這小孩兒也總有莫名的種親近感。忍不住便想逗弄一番。

見太子難得高興,那奶嬷嬷也是個機靈的,忍着顫意将洪熙抱近了些。誰曾想,不一會兒,太子臉上表情就慢慢變得古怪了起來。

而後更是伸手将孩子抱了過去。這一下別說是一旁的随侍下人了,便是胤禛本人也驚了一瞬。

普一換了個地方,洪熙呆呆的看着眼前這張放大的臉,心中只覺好看的人果然經的起任何角度,而一旁的胤禛連忙開口道“太子殿下………”

“四弟怕什麽,你小時候孤也不是沒抱過。”

這時候胤礽已經從短暫的驚奇中回過神兒來,甚至還有心思調侃一番自家弟弟。

“話說四弟你小時候性子可是燥的很,丁點兒不舒服便要扯着嗓子嚎上個半天,半點不若小侄兒這般乖巧。”

胤禛臉上又黑了黑。

說這話時胤礽是半點也想不起來,一個五歲多的小屁孩兒抱着一歲多的孩子跟抱玩具一般,頭重腳輕的,小孩子不哭才有鬼了。

便是佟佳氏也是吓了個半死,心裏直恨康熙爺心大,第二日便将殿內上上下下鋪滿了厚厚的羊毛毯子。

說話間,胤礽已經抱着小孩兒坐到了一旁的炕上。将小孩兒置于腿上一手攬着,一手從腰間解下一塊兒玉飾,拿前頭的穗子逗着小孩兒玩。瞧着動作倒是熟練的很。

洪熙眼珠子下意識地跟着轉了起來。

一大一小就這般玩了一會兒。

不知道為什麽,洪熙總覺得每當自己瞪瞪眼睛,或者無意識地吐個泡泡,眼前這人神情總是很奇怪。

末了待到太子離開之際,還将手裏的玉佩塞了過來。胤禛下意識便要推辭。太子只随意擺擺手道:

“不過一尋常玉佩,孤這個做二伯的給小侄兒的見面禮罷了。”

話雖如此,凡能上的太子身上的,哪怕不若往日那些意義非比尋常,卻哪裏又是尋常之物呢。

就現今手上這塊兒,胤禛也是認得的,乃是當初南邊兒一小國特意供上,因着資質通透,甚至無需刻意雕琢,便已頗具形态。可堪一奇字,老爺子也是聞之新奇,便使人呈了上來。那時他們兄弟幾個也都在,三哥一向愛這些,瞅着便喜歡的緊。然而太子當時不過多看了那麽一眼,老爺子轉頭兒便将此玉賜了下去。

當時年紀還小,他只記得三哥第二天眼眶都是紅的,因而也就記憶尤為深刻。

當然還有一點,便是他當時也甚是喜歡………

沒想到過了這麽些年,兜兜轉轉卻又到了這裏,送走客人後,看着眼前玉飾,胤禛微微嘆了口氣,轉頭便吩咐下人将其好生收着。

房間內,洪熙可不懂自家阿瑪的複雜心理,這會兒心裏還想着原來這般好看的人還是他家親二伯啊。

怎麽好生生的基因到他這兒就突然變了呢?

洪熙萬般苦思不得其解,再看看一旁巴拉巴拉說着什麽的小哥哥,哪怕年紀還小,都能瞧出日後也是美男子一枚。

洪熙閉上眼睛,此時他只想靜靜。

***

另一頭,太子爺出宮的消息很快便傳了開來,各方勢力各種揣測紛紛,太子殿下此舉究竟有何用意。難不成最近發生了什麽,因而想對陛下表示一番兄友弟恭。還是說四貝勒好事将近,要被委予什麽重任。聽說陛下最近正為兩淮總督的位置煩憂,難不成這人選要落到四爺所掌的正藍旗下……

畢竟只是一嫡次子的滿月而已,又非嫡長,也非周歲,怎麽也不至于勞動太子殿下親自過去。衆人心中不安之際,不免紛紛回想今個兒送來的禮可曾簡薄了………

不說旁的,便是府中,烏拉那拉氏細細問了問幾遍,知曉洪熙并未惹得太子不快,反而頗得太子喜歡。

反倒是胤禛這些年來還算了解自家二哥的性子,倒也未過多揣測。見自家爺如此,烏拉那拉氏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然而西院兒的李氏卻是抱着二阿哥默默流了半晌的淚。許久才勉強開口道:

“貝勒爺今個兒可曾來看過二阿哥了?”

一旁的丫鬟們具都讷讷無言。

李氏更覺悲從心來,雖也知曉嫡庶有別,但同一個阿瑪,這麽小的時候便這般大的差距,日後可怎生是好。

想到已經走了的弘盼,李氏只覺被灌進了藥碗裏,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苦。

***

而另一頭,四貝勒府外。

“太子殿下,陛下特命我等前來護送殿下回宮。”

胤礽瞧着眼前長長的儀仗護衛,神色并無半分意外,只溫聲道:“胤礽無狀,倒累得皇父擔憂。”

車廂內,胤礽輕阖着眼,一下下地把玩着指間的墨玉扳指。

一旁的瓜爾佳氏不由溫聲開口道:“妾身未曾想殿下會親自過來……不知……”

話還沒問完,便聽那人開口道,語氣還帶着三分漫不經心。

“孤的親弟弟,親侄兒,想來便就來了。”

“如今外頭兒想必諸多揣測………”

“那便讓他們想着去吧,太子妃不覺得有時候瞅着他們這般,倒也有那麽三分樂趣。”

瓜爾佳氏聞言便不再開口。車廂內陷入詭異的寂靜中。不一會兒便暢通無阻地駛進了高高的宮牆之中。

所行之處,衆人皆跪伏于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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