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更】
推開窗, 屬于早晨的清新空氣迫不及待地鑽了進來, 涼爽提神。
落在窗臺上的兩只小胖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
童瑤眯着眼眺望遠方, 使勁深呼吸了幾下，繼好不容易把一睡迷糊就亂喊別人媽媽的林倩叫醒後，半晌, 她突然想起來家裏還有位同學沒起。
和林倩是昨晚躺下後還聊了幾句，算是熟悉的，再者又都是女孩子，叫起來比較方便，但對于那位叫林妄洲的少年，她都沒怎麽接觸過，是真的不熟，這種情況，要是貿貿然去敲門着實很不禮貌。
但也不能把他給落下。
童瑤垂下眼，心累地嘆了口氣, 過了會兒，餘光瞥見了從她身側路過的頭發蓬松成雞窩且睡眼朦胧的林倩, 童瑤微微挑眉, 擡手摸摸下巴, 心裏有了主意。
她把這個任務轉交給了林倩，林倩聽完後, 先是愣了愣, 視線飄向別處定了幾秒, 随即, 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舉起了她的雙手積極答應，“可以，請等着我的好消息。”
話剛說完，連臉都顧不上洗完，林倩就拿了挂在門後面的大喇叭，雄糾糾氣昂昂地殺了出去。
喇叭裏的電池是前段時間剛裝的，電力十足，傳音效果一級棒。
沒想到林倩這麽會玩兒，童瑤有些擔心她會激怒昨天那位摔門而出的暴躁老哥，于是趕緊跟了上去，想攔住林倩接下來的舉動，但林倩的速度明顯比她更快。
都還沒到林妄洲房門口呢，她就高舉着喇叭，拍了拍，然後“喂喂喂”了起來。
下一秒，就見林倩一個沖刺，閃現到林妄洲房門口，喇叭對準了門板，掐着腰，中氣十足，擲地有聲地在那兒喊“爸爸，起床了上學了。”
重複三次。
爸爸，爸爸，爸爸……
回音在長長的走廊裏回蕩。
緊随其後的童瑤腳步一頓，蹙了蹙眉。
這林倩莫不是還沒睡醒，不然怎麽逢人不是喊媽就是喊爸的。
很快的，童瑤就反應過來，這可能就是林倩和林妄洲平時相處時喊着玩玩的，像他們班裏也有人這樣，胡亂認親戚，從姐到哥再到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最後組建了一個大家庭。
不過她對這種玩法不是特別認同。
即便已經猜到了“真相”，童瑤還是走到了林倩身旁，微微嘆了口氣，時不時地斜眼看她兩眼，打量她的動作過于頻繁，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側過臉，和童瑤對視。
走廊裏的光線昏暗，陰影灑向各個角落。
童瑤抿了抿唇，打算多管閑事一回“你怎麽……”
她話還沒說完，林倩看她那副糾結的表情就瞬間心有靈犀地知道她話裏的意思了，林倩把喇叭挂在手腕上，雙手捧着臉，含羞帶怯地沖着童瑤眨眼，童瑤咽了咽口水，虎軀連震，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了十分鐘前林倩賴床時喊她媽媽的撒嬌，于是，在林倩紅着臉扭捏了半天，扭捏出“你要是願意我也可以喊你……”的半句話時候，童瑤找準時機想也不想地就直接擡手打斷“不，我不願意。”
幹脆利落，不留餘地。
林倩“……”
林妄洲是被林倩放大了至少十倍的聲音吵醒的。
魔音繞梁，聲聲不歇，特麽的簡直比學校裏的起床鈴還讓人讨厭。
他哀怨地嘆氣，把枕在腦後的枕頭抽出來，蒙住臉，不斷地自我催眠，碎碎念着“聽不見”，但是客觀事實的存在，讓他的催眠起不了任何效果。
林妄洲煩躁地在床上輾轉反側，擡腿，踢床，發出砰地一聲響，“不去。”
可外面的林倩跟聽不見他說話似的，锲而不舍，繼續着她的喊話。
沒過多久，林妄洲就敗北了，他翻身起床，生無可戀地抓了抓頭發，吸氣呼氣，試圖忍着脾氣，沒忍住，直接拔高聲音，對着門外說“滾蛋。”
童瑤剝着雞蛋剛踏上樓時，就聽見這麽一句。
她眨眨眼，就見林倩格外無奈地沖她聳肩，“他不去。”
問題兒童，意料之中，童瑤點點頭，回房間拿上背包。
路過林倩時順道問了句“你跟他關系不錯吧？”
“那肯定的。”落難父女，相依為命。
“哦。”童瑤雲淡風輕地走過，等她拿上背包再次出現，也就十幾二十幾秒的事情，她站在林妄洲的房門口，眯着眼看着門板，話聽起來像是說給林倩聽的，實則傳遞給的是林妄洲，童瑤咳了下，清了清嗓子“林倩，我們學校還有蠻多不學無術的小混混的，到時候肯定會有人找你搭讪，哎，畢竟長得這麽好看。”
“反正你記得離他們遠一點，不搭理他們就行。”
說完，頭也不回地就下樓離開了。
林倩還沒反應過來，聽得是一愣一愣的，目瞪口呆。
沒過多久，房門打開，她的老父親林妄洲頂着黑眼圈神色莫辨地望了過來。
渾身的郁氣，像是要把林倩給吞了似的。
林倩咽了咽口水，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兩步。
老父親林妄洲冷冷地瞥了眼裝無辜的林倩，好半晌，咬牙切齒“她要是說謊，勞資回來弄死她。”
“還是別吧。”林倩舔了舔唇，聲音嗡嗡嗡地低到發抖。
然後在林妄洲的一記眼刀子的威脅下，閉了嘴，噤了聲，手從左到右往嘴邊一橫，做出個拉拉鏈的動作。
………
……
在起床服務上耽擱了不少時間，只能在路程中加快腳步把浪費了的時間給補回來。
到學校時，剛過七點。
在校門口值周的老師攔住了他們仨的去路，童瑤從背包夾層裏翻出學生證，遞給值周老師看，本來按照規矩來講，遲到肯定是要記名字和扣班級分的，但值周老師認得童瑤，也知道她這周要帶借讀生過來，翻開學生證看了眼，又遞還回去，通情達理了一次，罷罷手讓他們趕緊進學校去，“下不為例。”
童瑤眉眼彎彎“謝謝老師。”
路兩旁的香樟樹枝繁葉茂，随風搖曳。
林妄洲插着兜，倦怠地耷拉着眼，慢悠悠地跟在童瑤和林倩身後。
遂溪高中的規模跟蒼桦是不能比的，一眼就望得見頭，稍微晃兩步就逛完了。
這個時候，校園內只有遲到的學生在飛奔，也沒幾個。
相比較而言，他們三人算是比較鎮定了，朝陽緩緩地從天邊爬起，帶着光束悄悄打落在山間，林妄洲和林倩的借讀手續是早就辦好了的，現在只需要帶他們到他們借讀的那個班級的班主任那裏報個道就行。
為了方便童瑤幫着看着他倆，林晔東特意把林妄洲林倩安排到了跟童瑤一個班。
“我先帶你們去見我們班主任。”童瑤覺得自己現在像個大家長。
所做的一切就像是家長帶着倆孩子來新學校報道。
想到這兒，她無限蒼涼地嘆了口氣，“我們班主任姓鄭，叫鄭芳，教英語的，你們等會兒喊她鄭老師就行。”
在這個一眼就能望得見頭的學校裏，高三的教學樓是最遠的。
童瑤稍微給他們介紹了學校的情況，林倩還有興趣聽兩句，後頭的林妄洲完全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甚至還覺得童瑤這個小姑娘，有點啰嗦。
爬了樓梯，直奔三樓。
林妄洲終于聽不下去，“嘶”了聲打斷了童瑤“行，我們知道了。”
童瑤眯了眯眼，沒再說話。
要不是為了所謂的地主之誼，她也不可能把時間浪費在這兒。
事實上，童瑤說了那麽多，林妄洲和林倩都沒有抓到重點。
直到到了班主任的辦公室，鄭芳不在。
隔壁的老師說她去廁所了，讓他們先在這兒等一等。
等待的過程中，百無聊賴的林倩捋了一遍剛才童瑤說的話，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麽。
她張了張嘴，表情驚訝，緊接着下意識地拿胳膊肘去撞了下身側的她爸林妄洲，林妄洲才站着睡着，就被吵醒了，不滿地瞪了林倩兩眼。
林倩只當自己沒看見，她給了林妄洲一個眼神，讓他看看童瑤。
林妄洲蹙了蹙眉，沒明白林倩要做什麽，但還是往童瑤身上掃了一眼。
眼前的叫童瑤的女生比林倩還要矮些，但比林倩白一點，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南方的女生，總有那麽些溫柔小意的氣質，至少在她不說話時是絕對有的。
她垂着眼，碎發耷拉在耳邊，臉頰微紅，下颌線柔和。
身形看起來更是單薄消瘦，校服穿在她身上，更是稍顯寬大。
側重點有些偏了，在童瑤察覺到他在看她并擡起頭來回望時，林妄洲急急轉開視線，咳嗽了兩聲緩解尴尬，随後，又懶洋洋地打起了呵欠。
這裏的生活，太特麽無聊了！
林倩壓根就沒注意到她爸林妄洲的舉動，她見童瑤望過來，立馬湊上前，湊在她身邊轉了兩圈。
童瑤不明所以“？”
沒過幾秒，就聽見林倩問她“你跟我們一個班？”
“對。”童瑤目光垂下去，放下背包，從裏面掏出課本，翻開，看了起來。
這會兒很安靜，安靜到可以聽見針落地的聲音。
林倩眯了眯眼，又問“你是說，我們來這兒念高一？”
她話音一落，林妄洲猛地擡起眼，眼睛斜了過來。
旁邊的老師“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童瑤默念了一遍《廉頗藺相如列傳》裏的必背片段後，眉梢一動，搖頭，“不是啊，我高三。”
林倩“？？？”
遠處傳來學生們的讀書聲，聲音忽高忽低，忽遠忽近。
林倩無心去探究他們讀了什麽，她都驚呆了“你不是才十五歲嗎？”
“對啊。”童瑤勾了勾唇角，露出小梨渦，然後，用學渣們理解不了的語氣輕快道“我跳級的呀。”
林倩“……”
我的媽才是真學神！
爸爸你個騙子你看看好好看看！
林倩猛然回頭，用略帶鄙夷的小眼神瞅着林妄洲。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的林妄洲一臉懵逼地回瞪着林倩，好半晌，他以為林倩是人比人把自己給比到無地自容了，到底是親閨女，受了傷，他這個當爸爸的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于是，林妄洲哥倆好地勾住林倩的肩，昂起下巴，假模假樣地舉起孤立的小旗子，嘚嘚瑟瑟地開玩笑道“走，我們不跟學霸玩。”
童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