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2)
停下手裏的動作,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個和尚帶領着一群分不清性別的少年少女們站在不遠處。
“造孽。”和尚冷聲道。
☆、NONO的奇妙日常
NONO的奇妙日常
/其一/
好累、好累、好累——
西園野子深吸一口氣,這個動作對于她來說實在太過艱難,以至于聽上去像是一聲抽泣。
雙腿因為長時間的行走和站立而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挎着提包的肩膀酸痛到沒有知覺,臉上的淡妝早就被不斷留下的汗水沖刷殆盡,西園野子兩眼放空地盯着前方的道路,視線逐漸模糊,也不知道是因為疲憊,還是因為控制不住地想要流淚。
好想休息,好想回家,好想,好想——
好想就此死去,将這一切結束。
……可那是絕對不行的。
西園野子踉跄一步,繼續腳步虛浮地走在全然陌生的街道上。
盤踞在大腦深處、尖銳而沸騰的痛意稍微地沉寂下去,但那噩夢一般的命令還沒有消失。
「1.沿着公路一刻不停地往北方走」
自到達杜王町地界後的這漫長的十個多小時,西園野子一直在為這條該死的命令奔波,她今天按時出門上學,一路小心翼翼無不謹慎,結果怕什麽來什麽,車門剛關上的那一刻,西園野子的腦海裏浮現出了選項。
「選吧:1.突然掙紮着用力推開身邊的男人,哭着說:“不要,請不要摸我那裏!”2.乘坐這班電車直到最後一站。」
西園野子:“……”
她看着距離她最近的那個虎背熊腰的高大男人,以及正挽着男人自說自話的漂亮女人,思考幾秒,選擇了第二個選項。
西園野子也只能這麽選,搭乘這班電車到終點站需要四五十分鐘,到站再搭回來鐵定遲到,同樣是曠課,過站總好過無事生非作死被情侶抓去警局罵。
她熟練地打電話給老師請假,說起來也可笑,西園野子家風嚴格,父母從不允許兒女靠近一切可能導致他們玩物喪志的東西,無論是漫畫還是游戲,更別提手機這樣昂貴的電子産品——但西園野子例外。
她不得不擁有一部手機,為了在她“突然發神經”的時候能夠處理自己制造的麻煩。
西園野子被惡鬼纏上了。
或者說,應該是被惡鬼纏上了。
兩年前的某一天清晨,因為調錯鬧鐘而過早到校的西園野子在經過高中部的教學樓時,看見一個學姐倒在教學樓前的空地上,身下是大片大片的血跡。
那時的西園野子什麽都不懂,她單純的以為學姐發病了,小心地湊過去翻過對方,“學姐,你沒事……”
一張五竅流血、面骨破碎松塌如水袋的臉直直地對着西園野子,那雙瞳孔渙散的眼睛裏還定格着絕望和恨意,倒映着西園野子的身影。
她呼吸一窒,控制不住地放聲尖叫。
這就是西園野子日後漫長的不幸生涯的開端。
她甚至沒來得及因為直面屍體而産生心理陰影,腦海裏就出現了莫名其妙的選項,無論那些選項內容多麽荒謬,只要西園野子選擇了,就必須執行。
如果不能在選項之中做出選擇,她就會感覺到頭部傳來完全無法忍受的巨大疼痛,即使每次出現的選項內容都惡心到了極點,西園野子也不得不從中取其危害輕的那個執行。
父母和老師馬上發現了她糟糕而異常的行為,西園野子被送去了醫院,醫生當然不會相信她“腦子裏有個逼着她發瘋的神經病選項”的說法,所以醫生委婉地告訴西園夫婦,他們的女兒是被學姐的自殺所刺激,精神出了問題。
西園夫婦相信了。
一開始的時候,西園夫婦還能好聲好氣的安慰西園野子,陪女兒接受治療,忍耐她過火的詭異行為,但時間一長,西園野子一直不見好轉的病狀,以及老師和同學家長沒完沒了的投訴,都讓這對古板嚴肅的夫婦逐漸對女兒産生不滿,加上西園野子因為心虛和恐懼在家裏不停降低存在感,她現在幾乎就是被父母放養的狀态。
“我可憐的女兒啊,你為什麽還不好呢?”有時候,只是有時候,母親會偷偷地抓着西園野子的手,一邊流淚一邊如此說道。
我也想好啊媽媽,可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西園野子想,那個惡鬼纏上了我,我甩不掉它。
她悲傷地撫摸吸附在她右腦上方的怪物,把眼淚憋了回去。
然而西園野子現在快要忍不住委屈的淚水了。
在她抵達電車終點站後,那該死的選擇再次出現,西園野子在“一邊高歌《哥哥再愛我一次》一邊跳着踢踏舞去學校”和“一直往北走”之中選擇了看上去不太羞恥的那個,後者明顯藏着陷阱,她卻不得不選,因為西園野子真的有個哥哥,而且她不敢再在外面給父母丢臉。
盡管在認識的人眼裏,她從未存在過形象這個詞,西園野子也不願意就此自暴自棄。
她一路向北,硬生生從郊區走到市區,為防萬一準備在提包裏的面包早就吃光了,水還剩下一些,西園野子不敢全部喝完,她從天亮走到天黑,幾乎要累死在這沒有終點的路程上。
「選吧:1.沿着公路一刻不停地往北方走;2.親吻一個不良少年,接着壁咚他,笑着說:“謝謝招待,你很美味。”」
西園野子腳一軟,差點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頭痛并沒有馬上襲來,這次選項可供思考的時間出乎意料的長。
西園野子糾結了一番,痛下決心,選擇了選項二。
她實在是走不下去了,而且天色已晚,繼續行走在陌生的土地上也很不安全。
已經被選項折磨到失去絕大部分自尊和顏面的西園野子根本沒有“要失去初吻給陌生人”的糾結,杜王町距離她家幾百公裏,在這座陌生的小鎮誰也不認識她,西園野子做什麽蠢事都不會傳到父母耳裏,于是她放下心來,認真地開始選擇親吻的對象。
放學的時間早就過了,街上只有零星幾個穿着制服的學生,西園野子忍着腳底刀割般的疼痛四處尋找,終于遇到了看上去合适的人選。
兩個外表明顯是不良少年的高大男生慢悠悠地走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其中一個臉上紋着奇怪紋身的牛糞頭男生注意到西園野子的視線,扭頭望了過來。
“你看什麽——”他語氣兇惡的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牛糞頭驚訝地看着西園野子,用臂肘捅了捅身旁的人。
“大哥,你快看那個穿着陌生校服的女的!”
那語氣驚奇得好像見了鬼一樣。
西園野子忍不住後退一步。
另一個表情冷淡的男生順着牛糞頭的示意看向她,也露出略微感到吃驚的表情:“那是……”
這樣的反應讓猶豫着要不要上前的西園野子莫名恐慌起來,她放棄心裏模糊想好的計劃,急忙跑開了。
不能是兩個人,必須找個落單的。西園野子想,不然到時候他們以為她耍人,聚起來堵她,那就完了。
西園野子慌慌張張地快步走在路上,沒多久又發現了一個目标,這次遇到的不良少年牛糞頭比前一個還要誇張,簡直讓人懷疑對方每天早上要打多少發蠟才能把頭發卷成那種充滿槽點的模樣。除此之外,那個不良還品味堪憂地用奇怪的紐扣把外□□成露胸的款式,怪模怪樣極了。
她躊躇兩秒,叫住了那個不良。
“前面的同學!請等我一下!”
不良停下腳步,張望了一下四周,用手指指着自己:“你是在喊我嗎?”
“是的。”西園野子走上前,發現這個不良居然長得很是周正,內心悄然松了口氣。
她露出為難又無助的表情,努力楚楚可憐地看着對方:“抱歉,打擾你了,是這樣的,我不是這座小鎮的居民,今天來找同學的時候不小心迷路了,你可以幫幫我嗎?”
“嗯?沒問題。”不良出乎意料地好說話,他把拎在肩後的提包改為提在手上,“你需要我做什麽?”
“那個,那個……”西園野子穩住心神,弱弱氣氣地指着一旁的小巷,“對不起,你能和我進那裏去說嗎?”
她怕對方心生懷疑不願意過去,彎腰鞠了一躬,“拜托了!”
“诶诶?”不良好似吓了一跳,“沒必要鞠躬那麽嚴肅吧?我過去就是。”
他毫無防備地走進巷子深處。
“這裏可以嗎?”不良回頭問,“再進去……”
再進去就有些黑了,你會怕的吧?
不良原本是想這麽說的。
他被人用力推到牆上,手裏的提包失手掉下,在他下意識地想要反擊之前,一個微微濕潤的嘴唇堵住了他的聲音。
不良低下頭,近距離地看着那個穿着陌生校服的女生閉着眼睛親吻他。
他驚呆了。
我靠。
東方丈助震驚地想,這■■是什麽情況?
☆、JOJO找爸爸
故事發生在埃及打DIO團開着車經過沙漠的時候,司機波魯那雷夫注意到遠處路邊有三個小孩蹦蹦跳跳地在揮手,感覺很奇怪,和其它人商量過後還是開過去停車了。
花京院剛把死神小嬰兒送走,對小孩很警惕,開了車窗卻沒下車,問他們怎麽會在沙漠裏。
那三個小孩看上去都像是混血兒,個個五六歲的樣子,長得特別可愛,很茫然無措的樣子。
“不知道。”個子最高的黑發男孩說,“我們醒來就在這裏了。”
另一個鍋蓋頭男孩癱着臉點頭,唯一穿着漂亮小裙子的女孩嗚嗚嗚地哭,嗚咽着要爸爸媽媽。
打DIO團經歷風風雨雨,馬上就覺得這很件事很不尋常,他們互相對視卻不知道怎麽辦,承太郎都不好意思把幾歲的孩子抓起來打一頓質問他們是不是DIO的爪牙,一時間大家也不知道是該接這三個孩子上車還是不管他們。
被晾在一旁的兩個小男孩都蠻早熟聰明的,知道車裏的大人好像覺得他們很麻煩,想回家又不知道怎麽辦,只好沉默裝乖,但是小女孩特別方,她明明記得睡覺前正和媽媽在一起,怕到止不住哭,承太郎就很暴躁,叫她不要吵。
于是小女孩真的不哭了,她驚奇地擡起頭,“爸爸?爸爸?是爸爸嗎?”
小女孩聽到熟悉的聲音瞬間精神抖擻,瘋狂拍車門要爸爸,所有人都懵了,還是喬瑟夫說她再喊下去嗓子要喊劈了,外面挺熱的,先把小孩放上車吧。
于是三個小孩都上了車,車裏本來就沒位置,所以他們只能坐在別人腿上,小女孩一見承太郎就挪不開眼了,扒住他一直咕咕地說爸爸我好想你爸爸我好怕啊爸爸媽媽在哪裏,聽得承太郎頭都大了。
“我不是你爸。”承太郎又不耐煩又無奈地說。
小女孩一聽又淚眼汪汪,副駕駛位的花京院回頭打量小女孩,問她叫什麽名字。
“空條徐倫。”小女孩說。
大家都驚住了,“喂喂喂,”波魯那雷夫停下車,回頭嚷嚷,“承太郎,她不會真的是你女兒吧?”
“你開什麽玩笑?”承太郎怒了,“我才17歲,哪來這麽大的女兒?!”
波魯那雷夫:“男人十三歲就可以讓女人懷孕了,說不定你天賦異禀呢?”
承太郎想打人。
“冷靜,各位冷靜。”年齡最大的喬瑟夫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出面穩定外孫情緒,他說:“這女孩是不是承太郎的孩子,好認得很,我們喬斯達家的子嗣左頸位置都有星形胎記,這個做不得假的。”
承太郎哼了一聲,小心地扯開徐倫的衣領。
小小的星星讓喬瑟夫沉默了。
“畜生啊你!”他痛罵外孫,“承太郎,想不到你居然是這種人!”
“老東西你是不是要打架?”同樣震驚的承太郎再次怒了,“我都說我沒亂搞了!”
“那這胎記怎麽回事?”喬瑟夫問,“難不成賀莉又給我生了個外孫女嗎?”
這個猜測比懷疑承太郎年紀輕輕在外風流還要戳他怒點,無敵的承太郎正要爆發,就聽到喬瑟夫懷裏的小男孩說,“诶?星星胎記?”
他扯開自己的衣領,“這個我也有哦。”
事情突然複雜了起來。
打DIO團也不急着趕路了,把三個小孩細細盤問了一遍,發現他們三個都有喬斯達家代代相傳的星星胎記。
“不過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誰。”名叫東方仗助的男孩說,“我還沒見過他呢。”
另一個叫汐華初流乃的孩子也點頭。
喬瑟夫聽到東方這個姓氏就感覺要糟,汗涔涔地問仗助他母親的名字。
“媽媽叫東方朋子,住在杜王町常盤寺1-6。”仗助說,他扯扯喬瑟夫衣角,“我記得家裏電話,叔叔你可以帶我打電話給媽媽嗎?我好想她。”
哦豁,喬瑟夫想,我完蛋了。
徐倫是不是承太郎的女兒他不知道,仗助十有八九就是他自己的崽了。
當然這件事喬瑟夫絕對不敢告訴任何人,他只好換個舒服點的姿勢抱不大不小的兒子,拍胸脯表示一定帶仗助打電話。
仗助特別高興,還不忘道謝:“謝謝叔叔!”
被兒子的亮晶晶的眼神擊中的喬瑟夫馬上對夥伴說你看這孩子多乖!他肯定不是DIO派來的敵人,我們帶他們到下個鎮子吧!
承太郎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嚴重懷疑他是不是被仗助催眠了。
但承太郎懷裏還有個死抱着他嗚嗚嗚的徐倫,他嫌小孩哭着煩又不敢罵,只好捏着鼻子哄了兩句,徐倫果然不哭了,又抱着他的手問東問西問天問地,得到回答就用“哇原來是這樣啊爸爸好厲害啊爸爸什麽都知道”的眼神一直看着承太郎,搞得年紀輕輕的高中男生特別不好意思,拉低帽檐假裝無事發生。
花京院一看現在這情況只能帶孩子走了,于是也抱着汐華初流乃瞎聊順便探聽情報,然而汐華初流乃比承太郎還悶,不問他問題就低着頭不說話,于是花京院放棄了聊天。
到下一個鎮子起碼需要兩天,徐倫完全變成了爸寶妹,無時無刻要盯着她老爹,吃飯都要坐在承太郎旁邊看着他吃,承太郎心情非常複雜,一邊吃飯一邊拿走徐倫臉上的飯粒。
晚上徐倫也黏着承太郎,打DIO團的睡袋是分好的,喬瑟夫火速抱走仗助,汐華初流乃看看胸肌壯實的波魯那雷夫,也跟花京院睡了,于是承太郎只能帶女兒睡,他原本打算讓出睡袋,徐倫又哭着要爸爸,承太郎沒辦法,只能鑽回睡袋抱着徐倫。
“爸爸,我睡不着。”徐倫小聲說。
“閉上眼睛就能睡着了。”直男承太郎說。
“爸爸,我想聽故事。”徐倫又說。
“大家都要睡覺了,說故事會吵到他們。”直男承太郎敷衍。
然後喬瑟夫的睡袋傳來了他和仗助的笑聲。
“然後呢?然後呢?”仗助問,“西撒說什麽了?”
喬瑟夫大笑道:“然後啊,西撒他就……”
徐倫看看喬瑟夫,又回頭巴巴地看着她爹。
老東西,承太郎心裏罵道,硬着頭皮回想賀莉以前給他講的美國童話,他注意了一下花京院和波魯那雷夫,用一種不會被人聽見又能讓徐倫聽清的聲音小聲地哄小孩。
于是徐倫心滿意足地抱着承太郎睡着了。
☆、請和喪喪的我談戀愛
“……4.10澀谷特大電車事故嫌疑人今日移送至私立希望之峰附屬醫院進行精神鑒定,警視廳及東京地下鐵株式會社負責人将于下午14:30分舉行第二場官方發布會,公布新一輪調查結果……”
松野雪松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終端推送的晨間頭條,退出新聞頁面。
周日發生的那起電車脫軌事故時隔數日依然熱度不減,駕齡十一年的優秀電車駕駛員突然精神失常,在上班高峰期徑直把電車開上了候車區,震驚全國。
雖然事故奇跡般的沒有出現任何傷亡,國土交通部大臣還是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下于第二天宣布引咎辭職,脫軌事故影響惡劣,松野雪松每天都能聽到有人在身邊議論此事。
“這已經是今年第三起了。”她轉身讓後座的同學看清楚她終端上的推特熱搜內容,忍不住問:“你說那司機真的是精神失常嗎?東京Metro官網說它們會定時給員工做心理預估,預估的結果就是這個?”
別是責任方實在找不到推诿的理由,全把鍋扔駕駛員身上了吧?
齊木楠雄瞄了一眼終端,低頭繼續整理桌上的作業,“駕駛員确實瘋了。”
“诶?”松野雪松一愣,“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知道?齊木楠雄想,他當然知道,因為救了那一車倒黴蛋的人就是他。
周日那天早上齊木正忍受父母例行的秀恩愛吃着早餐,突然兩眼一對預知到澀谷站會發生死傷慘重的電車脫軌事件,他掐着時間蹲守在駕駛室,眼睜睜看着駕駛員好端端的猛地兩眼一翻,口吐白沫甩手扔開了方向盤。
【距離下一個站還有2.3km,該準備減——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一起去死吧!】
齊木被駕駛員轉折毫無預兆的心聲吓到,不小心分了神,錯過了阻止駕駛員發瘋的最好時機。
電車嚴重的傾斜起來,對交通用具一竅不通的齊木發現無法和駕駛員正常交流後,不得不打暈了對方,轉頭沖進車廂使用超能力搶救乘客。
這就是脫軌事故出現無傷亡奇跡的原因,不過他本人沒興趣開口邀功,所以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松野雪松看見後座男生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如果是為了推卸責任,地鐵公司不會總是使用同樣的理由,因為民衆一定會懷疑。這次特地選擇國內權威的私立醫院給事故電車駕駛員做精神鑒定,正說明了他們想要确保事故發生的原因的可信性。”
哦——這樣啊。
雪松點點頭,她原本就不是真的認真找齊木談論新聞,女生輕快地接受了後座男生的推斷,思緒轉到了下一件事上。
“齊木君,”雪松雙手合十,語氣誠懇地請求道:“我今天下午請假,你晚上能把英語和政治課的作業發給我嗎?”
齊木擡擡眼皮,看了看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更加可憐巴巴的女生,又不動聲色地瞄了眼前桌挂鈎上貼了膠帶的黑色紙袋,“打工?”
“是新委托啦。”雪松壓低聲音,像在說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委托人是老客戶,靈幻先生不好拒絕,但他的委托內容恰好又是靈幻先生少數做不到的事,所以只能我出馬啦。”
齊木癱着臉沒有說話。
“一排豪華包裝的咖啡果凍。”雪松熟練地甩出條件,“下午收工後帶給你,順便借我筆記,怎麽樣?”
“成交。”齊木幹脆利落地答應下來。
“那就這麽說定了。”目的達成,雪松轉回去,哼着歌等前排的小組長過來收作業。
午休前她把事先準備好的病假條交給了班主任,在一樓餐廳和小姐妹們吃完午飯才慢悠悠的離開學校。
“蒼山一目丁附近的秀盡學院是吧……”雪松的手指在終端屏幕上不停地點擊,“啊,找到了。”
她選擇了費用最便宜的交通方式,登上通向新宿的電車。
松野雪松,性別女,現年17歲,現就讀于私立PK學院,因為解釋起來非常麻煩的原因,在幾年前正式成為了一個超能力者。
雪松認識的超能力者很少,所以不清楚自己的實力強弱,但據那些少數的同類所言,她應該是不弱的。
正因為不弱,雪松才能從大隐于市的靈能力大師靈幻新隆先生那裏得到打工學習的機會,她是靈幻相談所負責人靈幻新隆的迷妹,在事務所剛起步的時候主動要求加入,兢兢業業工作三四年,成功從實習生爬到了靈幻新隆工作助理和事務所網站美工的位置。
雪松其人的畫風素來和別人不同,當班裏的同學玩到晚上開始寫作業時,她已經預習完下周的課程,開始寫交給委托人的任務報告。
當別的同齡女生都在忙着談戀愛時,她趕場于各個兇宅,超度亡魂驅散惡靈。
當自己的小姐妹們開始偷偷摸摸學習化妝時,她已經無師自通成了PS一級美顏大師,給事務所負責人做出來的個人照成品之精美,連本人都認不得照片裏的是誰。
明明是一個正值青春的女子高中生,雪松卻跳過了正常人成長時該有的中二期和迷茫期,直接過上了追星社畜的忙碌生活,還樂在其中。
而她今天要去的秀盡學院,正是委托人女兒入讀的學校。
和以往的委托不同,這次雪松的任務是調查一個鴨田志卓的體育老師,據說是因為得過奧運金牌的緣故,鴨田志卓被特聘為秀盡學院的排球社顧問,就她這幾天在學院的BBS論壇潛水圍觀的結果來看,目标人物在校內的學生中十分有人氣,是個名聲很好的老師。
大概。
把女兒衣袖卷起來露出青紫傷口的委托人滿臉痛苦,“他只是一個沽名釣譽的人渣,”委托人說,“随心所欲地體罰部門裏的學生,對手下漂亮的女孩子進行性騷擾,可校長和其它家長就是視而不見地包庇他,只因為他帶領的排球部能在全國大賽上取得好名次,對學生的未來有好處!”
靈幻新隆皺着眉頭去看那女生手臂上的傷口,沉聲道:“這種事你該去報警。”
“報警沒用的,”委托人搖頭,“誰也不承認這件事,最後被學校敷衍的警方只會問我們女兒是不是被霸淩了。”
調查陌生人是私人偵探的工作,但委托人是事務所的老客戶,他知道靈幻新隆手下的員工是貨真價實的超能力者,因為之前委托的任務被超額的完成了,委托人不由得對事務所的辦事能力産生了迷之信任和期待,他再三請求,用極高的委托金和女兒的眼淚勸動了還有些猶豫的靈幻新隆。
只不過調查人渣教師這種事确實不在靈幻新隆過往的服務範圍內,他試着去學校接觸過鴨田志,可惜的是靈幻新隆的身份和秀盡學院沒有一點關系,上門和套話和都不太方便。
萬能的靈能力大師靈幻新隆并沒有被麻煩的社會定位拘束住,他把信任的目光轉到了助理雪松身上。
“這是委托人女兒的校服和運動服,”靈幻新隆一臉嚴肅地把黑色的紙袋交到雪松手上,“像以前一樣行動,可以嗎?”
“當然!”被委以重任的雪松激動地挺胸立定,“絕不辜負靈幻先生的期望!”
以上就是雪松接下委托的前因。
女生提着紙袋走進地鐵站內的廁所裏,換上秀盡學院的運動服,又在校服外面披上寬大的外套,把齊肩的白發緊緊束起,套上黑色的長假發。
松野雪松似乎是個白化病患者,之所以要說“似乎”,是因為她的頭發和皮膚蒼白得幾乎和紙一個顏色,眼睛也帶着淡紅,可她又十分的健康,能跑能跳,不像其它患者一樣無法視光。
雪松的白化病完全不影響生活,卻給她每次的僞裝潛入任務帶來不小的麻煩——起碼別人變裝的時候,不需要像雪松一樣坐在廁所的馬桶蓋上認真地把皮膚塗黑幾個色號。
雪松不太喜歡自己的白化病,缺乏色素讓她走到哪裏都顯眼得像個異類,倒是同班的小姐妹們總是很羨慕她曬不黑。
外表僞裝完畢,雪松把衣服仔細疊好,塞進紙袋,存放在按小時計費的儲物櫃裏,按照終端導航的指引摸到秀盡學院附近。
她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确認學校圍牆附近沒有監視器後,使用超能力越過高聳的圍欄倒刺跳進校區。
雪松入校的時間剛剛好,她脫下外套,一臉鎮定地混入走向體育館的人群,秀盡學院在今天下午有球類大賽,所有學生都必須到場,哪怕不參賽也必須觀看校隊和老師隊的比賽。
體育館排球場內的學生三三兩兩地靠牆坐着,雪松不引人注目地走進去,找了個角落默默窩着,悄悄拿出終端确認目标。
除了白化病,松野雪松還有輕微的臉盲症。
她的臉盲症不會像別的患者一樣嚴重得轉個頭就忘了別人的臉,但雪松還是難以辨認五官有三成相似度以上的人,曾經被誤認過的齊木有天心血來潮,給她找了套測試臉盲程度的圖題,确認雪松分辨人類個體的成功率和分辨猴子一樣高。
這已經是逼松野雪松向全人類道歉那種程度的結論了。
更可怕的是松野雪松家裏人丁興旺,她有六個雙胞胎哥哥,那幫小王八蛋們從小熱愛作弄妹妹,他們總是穿上同樣的衣服、擺着同樣的表情出現在她面前,異口同聲地問猜猜我是誰。
六胞胎還喜歡互相傷害,兄弟之間誰被妹妹認錯就嘲笑誰,被嘲笑的那個哥哥會可憐巴巴地向雪松鬧,趁機騙走她手裏的糖果或零花錢,然後被路過的母親松野松代抓出去打。
松野雪松是個運氣特別好的人,她在父母兄長的寵愛下長大,又在叛逆期認識了最好的靈能力老師,多了個巨強巨吊的小師弟前輩,後來還結識了很多的朋友,因為身體的種種疾病而帶來的不便幾乎可以從生活中忽略。
☆、[綜]絕體絕命
樹裏群音這幾天很奇怪。
赤司征十郎平板地看了一眼女生奮筆疾書的背影,不帶任何情緒地在草稿紙上算完了黑板上的例題。
大概是幾天前——他也記不清是周四還是周五的時候,正好好上着課的赤司征十郎看見前座的樹裏群音的頭開始一點一點,最後整個人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地安靜下去。
女生倒下後,視野突然開闊了一半的赤司征十郎和臉色微沉的班主任面面相觑,大早上就趴桌睡覺确實很不給授課老師的面子,幸好洛山的教師無論是能力還是素養都遠高于要求線,而樹裏群音平時留給別人的印象又委實很不錯,所以老師沒有直接叫醒她,而是低頭繼續講課。
大概是昨晚因為什麽理由沒睡好吧。所有看到樹裏頭發散披在課桌上的人都這麽想。
既然老師選擇了無視,赤司也不會多說什麽,他繼續抄寫筆記,忽然聽到了圓珠筆落地的聲音。
女生的右手從課桌上慢慢垂落,在半空中微微搖晃。
有哪裏不對。
比普通人更加擅長捕捉和分析他人動作的赤司瞬間察覺出前座身上的違和,他當機立斷地起身,用全班都可以聽到的聲音肯定道:“老師,樹裏同學的情況有些不對。”
班主任錯愕着看着他,附近的女生聞言轉頭試着小聲呼喚樹裏的名字,推了推她的肩膀。
于是樹裏群音從桌子上倒了下去。
赤司手疾眼快推開課桌抓住軟得似乎沒有骨頭的樹裏,他迅速檢查了一下女生的瞳孔和呼吸,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大步走講臺的班主任說:“她昏過去了。”
全班嘩然。
赤司學過急救,很快就把樹裏側卧擺在在地上,解開她的衣領,撬開樹裏的嘴檢查舌板以及喉腔是否有無嘔吐物,在他做這些事時,班主任飛快把校醫叫過來,又打了急救電話。
問訊趕來的校醫喚醒了樹裏,但樹裏只清醒了一會兒,倒頭又要昏過去,赤司心想這好歹是他搶救回來的人,便伸手探了探女生的脖息,問她還有沒有意識。
沒想到樹裏聽到赤司的聲音後兩眼一瞪,猛地扭頭見鬼似的看着他。
直到被送上救護車,樹裏都在艱難地維持最低程度的意識,她一目不錯地盯着赤司,黑色的瞳孔像是混沌的海水。
此情此景下,那固執的目光為實讓人有些頭皮發麻,赤司癱着臉目送走了樹裏,平靜地回座位收拾剛才推移它時散落的文具。
後來聽說女生是得了過敏性休克,在醫院接受治療後很快就痊愈了,樹裏回到學校後第一件事就是和赤司道謝,大概是因為赤司救了她的命,原先和他沒什麽交流的女生第一次試着和他說了好些話。
赤司禮貌而疏離地回複了樹裏亂七八糟沒話找話的問題,沒想到樹裏卻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放學後籃球部部活時樹裏也悄悄地跑來看了,赤司記得她原先是個很懶得動的女生,同時也是班裏極少數幾乎不來看他現場比賽的人,所以有那麽一瞬間确實感到了吃驚。
不過也僅限于此,赤司望了一眼對方便沒再關注觀衆席,轉頭專心于指導黛千尋的新技能訓練。
冬季大賽很快就要開始,他過去的隊友極大概率會帶着各自的隊伍進入決賽和他對決,在此之前,赤司希望自己的手裏能盡快組成一只絕無弱點、戰無不勝的隊伍。
他全心全意地和隊友練習了幾個小時,等部活時間結束後收拾東西時忽然想起什麽,擡頭看向觀衆席。
一個人也沒有。
沒有驚喜,也沒有失落,赤司接過實木玲央遞過來的毛巾,把女生忘在腦海的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