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慶幸你出現在我命裏
現在幾點鐘。
傍晚時分,明亮的天空,突然大雨滂沱,心情沉重的我慢慢起身走到窗前,小手敷貼在玻璃上,像是觸摸到了一層隐隐的瀑布,它絲絲縷縷的在每一根指縫之間流動,天空抹上了另一種顏色,讓人情不自禁,柔情似水。
翻來這本書的第一頁,将陪伴你一夜,
關于幸福或悲傷,五味雜陳,只有在寂靜無聲的深夜輕嘗緩味。
世界就像是一個十字路口,
有人轉身,不再經過。有人路過,只是過客。
或留下一起交通事故,有人擦傷,不痛不癢。有人缺胳膊斷腿,痛不欲生。甚至有人死亡,血肉模糊,終其此生。
我多麽希望,愛情是如你,如他所想。
那些路上的景色,山間的泉水,夜幕來臨前的夕陽…
再美,美不過漫天花雨,美不過親眼目睹。
親愛的,翻來新的一章,你會發現這個世界雖然沒你想的那麽美好,但也遠遠沒你想的那麽恐慌。
那些他們的故事,也許就是你的故事。
2010年,七月流火,熱不可耐。
在這熱火朝天,揮汗成雨的夏天,杜江跟秀玉結束了他們這段情非得以,讓人唏噓不已的戀情。
我問他,“就這樣了?”
杜江精神萎靡,面色枯黃,點點頭,“就這樣了,不然還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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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嘆氣,杜江又說,“你說我是不是很混蛋。”
我說,“是挺混蛋的。”
杜江悶頭喝了一大口二鍋頭,“欠她的下輩子再還吧。”
我說,“下輩子?”
杜江堅定的點頭,“下輩子。”
2004年,杜江大二,秀玉比他大一屆。
某一天,杜江在飯桌上高聲宣布他要追秀玉。
所有人驚愕失色,也不以為然。
只有桃子樂呵一聲,說,“我沒意見,你們就是天作之合。”
杜江那撕,初三時,給同桌的女孩寫情書,遭到女孩的嫌棄。杜江再接再厲,用了一個月把所有課本折成千紙鶴,在一個他認為浪漫的場景再次表白,女孩忍無可忍的在衆目睽睽下站起來,走到教室角落,把杜江廢寝忘食折出來的千紙鶴扔進垃圾桶,并且告訴他,請他自重。
那場英語課,在一片竊竊私語中結束,英語老師把他調離了原本的座位,并且警告他,不能打擾女孩考重點高中。
高二時,杜江說他戀愛了,無法自拔。他單方面戀愛的對象是新來的生物老師,從那以後,只要是生物課,教室裏就有一個男孩,撐着下巴,眼神如癡如醉的望着講臺。就在杜江絞盡腦汁想要表白的時候,生物老師請假回家要結婚了,那天放學,杜江一路尾随生物老師到校門口,眼睜睜的看着她上了一輛黑色的桑塔納。
杜江高調的跑到女生宿舍樓下,手捧着藍色妖姬大聲表白,足足等了一下午,等來的是秀玉的室友,遞給他一瓶農夫山泉,以表示同情。
連續好幾天,杜江抱着好幾瓶水,擺在我們面前。
桃子伸手拿起一瓶咕隆幾口喝掉大半說,“八十一瓶的礦泉水就是甜。”
這件事後,大家都認為杜江的熱情已經冷卻,單相思之情不了了之。
直到過了兩個月,校園的貼吧裏面爆出幾張相片,标題是:某校的女大學生傍大款。女主角正是秀玉,雖然只露了側臉,熟悉的人都能認出來。
在那個年代,大學生的風氣還是很傳統的,這些勾當暗地裏聽了不少,沒幾個能見光的。一時間,流言蜚語不堪入耳,批判的聲音随處可見。
我們在女生宿舍的樓下找到了滿身酒氣的杜江。
我說,“杜江,回去吧。這個時候她也不會出來見你的。”
杜江不幹,固執的說,“我不相信她會幹這樣的事情,我一定要等她親口說。”
桃子冷笑,“你不相信有什麽用,她是什麽樣的女人你怎麽會知道。”
杜江頓時發火,“你知道是吧,羨慕別人比你長得好看是吧,你除了會在背後說三道四,你還會幹嘛?”
桃子紅着眼眶,氣的發抖,“杜江,我告訴你,我還就知道了。”
我趕緊拉着桃子,她甩開我,兩步走到杜江面前,擡手指着樓上,“這個女的,作風有問題不是一天兩天了,上高中的時候就名聲狼藉,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上過,還做過人流!”
空氣一下子空落了半拍,旁邊來來往往多少人都聽了進去,我扯過桃子,厲聲道,“不要亂說話,女孩的名聲多重要。”
桃子也是氣瘋了,沖着樓上喊,“敢做還不敢讓人說了,有本事出來承認啊!”
砰的一聲,從桃子開始聲讨一直沉默的杜江把桃子推倒在地,怒斥,“陶飛燕,你他媽嘴巴放幹淨點。”
一個男同學抱住杜江,勸說着,“哥們消氣,打女人算哪樣。”
桃子騰騰從地上爬起來,滿臉淚痕,聲音哽咽,“好,你有種!”
隔天,貼吧上一個名為秀玉的同學證實,昨晚桃子說的句句屬實,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秀玉坐穩了傷風敗俗,道德敗壞。
過了兩天,發生了一件讓大家驚詫莫名的事情,校方聲明,學生應該以學業為重,撤銷了校園貼吧上的帖子。
本應該嚴肅處理的事情,轉眼之間被抹平,事情雖然在此告一段落,但是,所有人心裏都在犯嘀咕。
期間,杜江也不見蹤影,我跟桃子去他系裏找了幾次,徒勞而歸。
後來,在大家驚詫的眼神中,杜江跟秀玉走到了一起。
那是一個熾熱的夏天,日頭的微光穿過稀稀落落的樹葉在他們牽緊的雙手上流動,投影在地上。
我把桃子從被窩裏提出來,桃子悲痛欲絕,淚水吧嗒吧嗒的掉,她說,“他們還是在一起了,還是在一起了,我們結束了。”
我說,“桃子啊,你又用錯成語了,沒有開始哪來的結束。”
桃子可憐兮兮的問我,“那我重修這門功課還來得及麽?”
2008年,杜江托人聯系我,說是有急事找我幫忙。我要了杜江的電話,給他打過去。
我說,“杜大少爺,聽說令尊升為副市長了,怎麽,這是要請我們老同學慶祝啊?”
杜江說,“見面再談吧,你現在方便麽,我們約個地方。”
我下了班就急匆匆趕往火鍋店,見到杜江第一句話就是,“好家夥,幾年沒見變化這麽大,差點沒人出來。”
這小子,轉眼變成一個型男,健碩的肩膀上一大塊二頭肌,一動一動的。
杜江看了看我,說,“你倒是沒什麽變化,還是那個樣子。”
我笑着說,“別恭維我了,這麽急找我什麽事?”
杜江想起正事,也不跟我寒暄了,單槍直入,“我記得你哥是臨床醫學系畢業的,修的是腫瘤內科吧。”
我愣了一下,點頭,“是啊,前兩年升為主治醫師了,你沒事吧?”
杜江搖搖頭說,“我沒事,是秀玉。”
我說,“你們還在一起啊,她怎麽了?”
杜江悶頭灌了一大口青島,“乳腺癌中期,已經換了好幾個醫院了。”
三個月的治療,并沒有什麽效果,二線城市的醫療水平畢竟有限,化療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了,醫生建議切除,控制癌細胞的擴散。
杜江聽了有點恍惚,一個不小心腿都軟了,癱在病房外的座椅上,眼眶紅了,他說,“喬梳,你不知道她是一個多麽驕傲的女人,要是她沒有了女人最重要的東西,她該怎麽活下去。”
我蹲下去,想說點什麽,發現嗓子發幹,什麽也說不出來,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杜江懵了,整個人有點顫抖,“她這麽好的一個女人,老天為什麽對她這麽的不公平。”
我說,“你別這個樣子,她還需要你,你別倒下去了。”
杜江握緊了拳手,一下一下敲打牆面,喬易然走過來,沉默了一會對他說,“轉到一線城市去吧,雖然希望不大,至少有個盼頭。”
喬易然走後,我問杜江,“現在你有什麽打算?”
杜江搖頭,眼神去是很堅定,“走一步算一步吧,哪怕傾家蕩産我也要把她治好啊,我現在根本不敢去想以後會怎麽樣,我就想啊,讓她開心一天是一天,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我眼睛有點發酸,頓了頓說,“去吧,別讓自己後悔。”
杜江說,“以前我總想啊,找女朋友要漂亮,性格好,身材好,可是現在,我真是沒有任何要求了,只要她好端端的在我身邊。”
幾天後,我送杜江跟秀玉到機場,秀玉笑着握着我的手,“喬梳,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我不好意思起來,二線城市的醫療水平始終不是很發達,而且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別這麽說,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朋友了,用的上我是好事。”
秀玉從包裏掏出一個東西,遞給我,虛弱的喘氣,“這個禮物送給你,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
我愕然,回過神來,推脫不要,無功不受祿。盒子看起來很貴氣,定是價格不菲。
杜江單手摟着她,對我說,“收下吧,她特意去挑的,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等我們結婚的時候紅包送大一點。”
我擦掉眼淚,顫抖的接過,不小心觸摸到秀玉冰涼的手指,說,“好,我等你們的婚禮。”
目送他們過安檢,我內心翻江倒海般的難受。
人生有無數種可能,他們偏偏是最差的那一種。曾經也許我不看好他們的感情,可是,在這種極端的折磨中,再用感情來形容似乎還差點意思。
回到家,打開秀玉送我的禮盒,是一條寶格麗的手鏈,銀白的渡層,閃閃發光。
2009年3月,杜江說,只能做最壞的打算。他說,秀玉已經放棄這種看不到光的日子了,他們只能放棄保守治療。他打算帶秀玉去旅游,看最美的風景,在世界各個角落留下他們的足跡。
4月,郵箱裏收到秀玉發來的圖片,他們在日本看櫻花,在一場櫻花雨下,秀玉戴着一頂淺藍色帽子,嘴角上揚俏皮的笑容。
6月,他們在舊金山,海岸線拉的很長,黃昏給人一種暖洋洋的刺痛感。
秀玉說,我好想把這一刻留住,趁我還是個完整的女人。
8月,他們在新西蘭,一個泥土拌和着陽光香味的國度。
…
2009年12月,秀玉的病情已經得不到激素藥物的控制,返回北京做手術。
我飛往北京看她,她穿着病服,幹癟的身子都快撐不住衣服,我一下就哭了,戰戰兢兢的說,“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了。”
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但還是笑着安慰我說,“沒事的,你能來我已經很開心了。”
晚上,我跟杜江在外面吃飯。
杜江也被折磨的就剩個骨架子了,我着急的勸他,“大哥,你好歹也吃一點,還要照顧秀玉呢。”
杜江吃了兩口,手抖的都快拿不住筷子,最後稀裏嘩啦說了一大堆,我只記得他說,“明天就要手術了,我真是沒法想象她要如何生活,我恨不得時間就在這一秒停止,我是真的沒有任何要求了,只求她能好端端的,我不知道以後該如何面對她。”
我也心酸,嘴裏的飯菜如同嚼蠟,以前總覺得文人說這句話太誇張,如今看到杜江跟秀玉這個樣子,真是沒有味道。
我忍下眼淚,拍拍他,“杜江,你也別怪自己了,你已經盡力了。”除了這個我也不知道還能說啥,畢竟是旁觀者,體會不到當時在的無奈跟痛苦。
杜江搖頭,紅了眼眶,“你是不知道她,還記得我們上大學,有人說她生活不檢點嗎?”
我想了想,好遙遠的事情了。
杜江一下子又哭了,“那個貼吧上的男人是她的後爸,後來她家裏人想澄清的,秀玉說無所謂,不想去解釋,只好由學校出面删掉那個帖子。造謠的是她那個室友,她們從高中就是同學,秀玉一直把她當朋友,沒想到那女孩能這樣對她。”
杜江語無倫次的說起來,“她清清白白跟了我,我真是沒想到她能接受我,我那個時候氣不過,要找那個女孩理論,秀玉還拉着我,說什麽沒有必要解釋。她還說,別人怎麽說都好,只要我能相信她。”
“她是那樣的驕傲,不屑于去解釋這些,可是怎麽辦,怎麽辦。”
最後一句怎麽辦,杜江把頭深深埋在臂彎裏,另一手握緊了拳頭,用力的砸在餐桌上。
大致是壓抑久了,明天就是秀玉的手術日期,杜江終于要崩潰了,長期的壓抑跟恐懼在這刻爆發出來。
前面沒有路給他們選。
他一個大男人終究是收不住了,抓着我的手,哭的痛徹心扉。
餐廳的老板見此,擡起頭來瞄了一眼,最後無聲無息的嘆了口氣。大概是在醫院門口開餐廳,見多了生離死別前的預兆。
杜江一個人說着,一個人喝着。我不再攔他,他其實不需要觀衆,秀玉的好,他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吃完飯,我把杜江送回醫院,見到了秀玉的母親,還有那個曾經在流言裏的男人,秀玉的後爸。
回到酒店,我給桃子打了個電話,她聽後沉默了許久,我知道她哭了,她說,“替我跟她說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秀玉手術後,我收拾東西回去上班,臨走前,把杜江叫到病房外。
我說,“這個你拿着,姐們只有這麽多了,也算個心意。”
信封裏是我昨天取的三萬塊錢。
杜江推脫不要,我說,“拿着吧,後期恢複用錢的地方還多着呢。”
看着杜江一夜老了好多,我別開眼睛,看見病房裏的秀玉,身上插滿儀器。沙啞了喉嚨,“我走了,你幫我跟秀玉說一聲,我就不進去了。”
去機場的路上,我給杜江打了個電話,轉達了桃子的道歉,杜江聽了,說,“也替我祝她幸福。”
桃子愛過他,他是知道的。
後來的半年裏,杜江小心翼翼地照顧着秀玉,秀玉的身體也漸漸的好了起來。
可是,愛情也僅僅也是愛情,對吧。
杜江是家裏的獨生子,他家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家庭,絕不可能讓杜江娶一個…有缺陷的女人。
秀玉是一個極其聰明又敏感的女人,她什麽都明白,第一次提出了分手,杜江沒有同意。
杜江的家人找到秀玉,沒有為難她,客客氣氣的跟她說,“秀玉你是個好女娃,如果你是身體健全,我們家也不會介意你的家庭背景,歡歡喜喜把你迎回家,杜江他還年輕,他中意你為了你,他辭掉工作陪你滿世界跑,為了你,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給你治病,我們不反對,孩子都心是好事,可是你要知道,誰的一生沒有點遺憾。”
秀玉沉默,點點頭說,“叔叔阿姨謝謝你們,我知道怎麽做了,不會讓杜江為難的。”
杜江的父母嘆息,“你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以後需要幫忙的地方跟我們說一聲。”
他們說的很婉轉,多少顧及了秀玉的自尊,已經很好了不是麽,沒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指桑罵槐。
這一次,秀玉狠了心。
她指着杜江鼻子說,“你是愛我嗎?你愛我就放過我,我這個樣子跟你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煎熬,多難受嗎?你的愛是狹隘的,你只是不想讓人覺得你抛下了我,你越是這樣我越痛苦,我不是你的累贅,我想做一個正常的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杜江,我問你,你的老婆是一個沒有乳.房的女人,你擡的起頭嗎?就算你任性娶了我,你敢保證不後悔嗎?得不到你家裏人的祝福,我該怎樣去做人?”
杜江跪在地上求秀玉,“你不要這麽偏激好不好,我們這麽多磨難都走過來了,再忍一忍會過去的。”
秀玉冷笑的撥開杜江的手,厭惡的說,“杜江,我這個樣子,你還能跟我上床嗎?別騙自己了,你不惡心我還惡心!”
“你胡說什麽,不要這樣說自己,不管你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放棄自己。”杜江是真火了,聽她貶低自己,心裏特心疼。
秀玉也是個狠的,三兩步爬過窗臺,惡狠狠的說,“杜江,今天你不答應也得答應,我就這麽一條命,你忍心看着我從這裏跳下去嗎?”
杜江瘋了似得,跑去拉她,聽到這話整個人僵在原地,不敢動。
秀玉心裏也難受,不使點法子杜江是不會那麽輕易放手的,她哭着說,“杜江,你知道的,但凡我是個正常人,我是絕對不會比你先放手的。可是如今我這個樣子,算我求你了,我這輩子沒求過別人,放過我好不好。”
杜江心肝一抽一抽的疼,眼看秀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掉了下去,順着她的話,好生好氣的說,“秀玉你先下來好不好,下來我們好好談談,樓層那麽高,摔下去就粉身碎骨了,你也不想想,那得多難看。”
擱在平時,秀玉一定會動容,承受這份溫柔,可是此時,她抽泣過後,絕望的松開緊握窗檐的手…
杜江一個踉跄,撲過去緊緊的抓住,樓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聚齊了不少人,看到這一刻都驚呼起來。
杜江心髒在這一刻都在停止了,太陽穴砰砰的跳,秀玉仰着頭,哭着問,“杜江,你還不答應嗎?真的是要把我逼死嗎?”
“我答應,我答應還不行嗎?”杜江不敢放松警惕,一點點把秀玉拖上來,緊緊的把她裹在懷裏,“不要再做傻事了,我答應你。”
秀玉笑了,淚水模糊了眼睛,“杜江,對不起啊。”
杜江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割成條形狀,他承受不住這句對不起,他抓起秀玉的雙手摁着蒙在臉上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認慫了,這回他真的認慫了,他挺看不起自己的。他是個男人,可是就連自己的女人都不敢要。以後的日子太長,她不敢要了她陪他一直走下去,輿論與家庭的壓力會日複一日的拖垮秀玉。
他知道自己挺不是男人的,秀玉說的那些他都知道,他也不敢去想,只想着再多在一起一天吧,以後怎麽樣再說。
多少次他告訴自己不管什麽原因不要先放手,這麽好的女人他一定要緊緊的抓住了,男人就不應該讓自己的女人受傷害,是吧。可是,這一次他真的看不到路了。
他可以陪她死在這裏,就是走不下去了啊。
很久之後,杜江說,“秀玉啊,我走了啊,這回是真的走了,你不要怪我啊。”
秀玉沒有回頭,“走吧,走吧。”
杜江出門就哭了,再也沒有回頭。他知道自己這輩子是毀在這裏了。
杜江每走一步,心裏跟熬了中藥一樣,不停的冒苦水,秀玉走到陽臺,看見杜江蹲在小區門口痛哭,她說,“對不起啊,杜江,我挺想跟你過一輩子的。”
2010年,七月流火,熱不可耐。
他們正式分手。
後來我問秀玉,“你為什麽要把他逼走,如果你說一句話,他可以陪你一輩子的。”
秀玉把手放在胸口,眼睛盯着我,說,“這裏是平的,我要是不逼走他,我會後悔一輩子的,我已經這樣了,再壞還能怎麽樣,可是杜江不一樣啊,他還有更好的人生,我不想他因為我而在任何人面前擡不起頭。我更不想成為別人笑話他的污點。”
“我不能拿愛情去綁架他一輩子啊,他為我做的夠多了,這麽個人,幾個人一輩子能遇上這麽個人,我不能看他過的那麽辛苦。”
她說,“我們有那麽多的回憶足夠維持我未來的生活,如果我們繼續在一起,以後的日子會将這些回憶都磨平,我得留着這些啊。”
一下子,我澀了眼球,紅了眼眶。
秀玉低頭說,“現在這樣挺好,他過他的,我活我的,至少還能彼此牽挂。”
2011年正月,火樹銀花,別開生面。
在這個百家結燈挂彩,家家慶賀,處處喧阗的好日子裏,杜江新婚。
秀玉把車停在酒店不遠處,目光投向笑聲不斷,恭賀新婚的人群中。
秀玉說,“他今天結婚,那是他的婚禮。”
我說,“你還好嗎?”
秀玉說,“不知道自己有病前我想象過很多次我們會有一個什麽樣的婚禮,生病之後就不敢想了。”她自顧自的說,“沒關系,我能看到就好了。”
我難受的很,握着她的手,問“你要不要去參加他的婚禮,他應該很希望你在場。”
秀玉搖搖頭說,“不要了,我去幹嘛,下輩子吧。”
我說,“下輩子?”
秀玉收回目光,笑了笑,說,“嗯,下輩子。”
我下車看着明媚的天空,恍惚中,看到了,那年那日:
日頭的微光穿過稀稀落落的樹葉在他們牽緊的雙手上流動,投影在地上。
如今對于他們來說,愛情就好比一段路程,遇上一個人,能走多遠,不勉強也不強求,但他們也沒有輕易放棄,此生用盡全力。
只慶幸,你在我命裏出現過,還對我如此的好。
不管曾經杜江跟秀玉有多麽美好的期許與願望,在這一刻,都已經沉淪了,一片片附上了無可奈何,在滑稽的祝福聲中破滅。
參加完婚禮,走出酒店,附近有幾個人在那竊竊私語:
“你們聽說了嗎?杜江以前那個女朋友得了乳腺癌,杜江就跟她分手了,跟今天這位結了婚。”
“天啊,真可憐,杜江也太沒良心了。”
“這也不能怪杜江啊,誰會娶一個不完整的女人。我聽說啊,杜江那個女朋友,私生活很混亂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我聽着這些胡言亂語,荒謬至極的流言,他們說的不痛不癢,聽在我耳裏更是荒唐可笑。
我就那樣笑了出來,笑着肚子都痛了,抱着肚子半跪在地上。
直到,淚水模糊了雙眼,眼淚不停的直流,我用雙手捂住胸口,怎麽就他媽的,那麽的疼。
恍惚中,我聽見一個聲音在說,“那個姑娘怎麽了,又笑又哭的。”
我在笑什麽?
我又在哭什麽?
我在笑你們的愚蠢無知,你們怎麽就那麽肮髒不堪。
我在哭這個操蛋的人生,它怎麽就不能放過這兩個可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