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們要的剛好是殘缺二

從高速脫離後開入一段接近200公裏的山路,跟南方的山路一樣,一邊是懸崖峭壁,一邊是落石山險。

車內再次傳來一聲驚呼聲,我的免疫系統自動屏蔽,坐在後排閉目養神。

土生土長的北京姑娘小芯進了鄉村感到前所未見的新奇,我不曉得為什麽她能保持跟上車前一樣的精力,反正我的屁股已然麻木,山道的轉彎太多,抖得心髒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喬梳,從後備箱拿瓶水給我。”韓在從後視鏡裏吩咐我。

“給,給。”我拿了兩瓶,順手給小芯姑娘一瓶。

“幫我打開。”韓在開着車側頭說,我打開遞給他,“還要多久到?”

“大概一個小時,你可以睡會。”接過水咕嚕咕嚕喝掉大半。

“喬梳,你看到這樣的景色不驚訝嗎?山青水秀,空氣也好好。”小芯姑娘側過身子。

我笑笑說,“我家在南方,這樣的景色見怪不怪了。”

“是的呢,農村雖然比較貧困,但是環境真的不錯,要是在這裏生活皮膚都不用保養了。”小芯姑娘笑咪咪的說。

我搖下車窗,看像遠處的農田,這些都是農戶人家天不亮起,天黑歇的勞作成果,他們只有時間去考慮下一頓的溫飽問題。

“你十指不沾陽春水,我們自然比不了,不過農村的姑娘沒那麽多心眼,挺實誠的。”說完我又望向窗外。

北京外來人口占比例遠遠超出本地戶口,見的太多,只能靠幾畝田地生活的家庭,哪個不是手糙臉幹。

我們在廣南縣的世紀桃源酒店住下,離壩美還有五十公裏,天空淅淅瀝瀝的落雨。

登記的時候一對情侶也在打聽壩美的路線,我湊過去打招呼,“在路上就看見你們的車了,沒想到跟我們真的是去同一個地方。”

大概三十歲的大姐笑着說,“你們也是去壩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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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點頭,高速上的車很少,幾次看見他們的車從我們車邊駛過。

這時,我們其他的夥伴熱熱鬧鬧的小跑進酒店。

“你們人挺多的,十來個吧。”她說。

“嗯,你們明天什麽時候走,大家可以一起結個伴。”我說,在旅游的路上碰到同樣目的地的同行人,會分外的感到親切。

“好啊,我們明天早上就走,要是能趕上一塊最好了。”她拿到房卡沖我揮揮手,“我先上去了。”

韓在停好車走過來,“誰啊?”

“不認識。”我說,“他們也是去壩美。”

晚飯後有人提議打牌,我沒什麽興趣被安排在一邊觀戰。

中途韓在被小芯叫了出去,我替他打了兩把,輸個精光,強子笑着說,“喬梳,你是來替韓在送錢的吧。”

我漫不經心打出一對K,手上還剩兩張牌,強子看了看桌上的牌,問我,“你吖不會是王炸吧?”

我珉嘴笑,恬不知恥的挑唆他,“你到底要不要,有炸就炸,桌上有三炸了,不怕再翻一倍。”

“我就不信邪了,四個三。”強子拽根煙叼着。

“你還是信了吧,王炸,出錢出錢。”我笑咪咪的伸手。

“我靠,一把贏回去了,你這是扮豬吃老虎啊。”

“少來,錢少了,你剛才是地主。”

十分鐘後,韓在進來了,我說,“來,給你打。”

“輸了贏了?”韓在接過牌坐下。

我從桌面上,抽出幾張紅鈔票放進口袋,“這是我贏的,不關你的事。”

強子樂了,“這丫頭算得真清。”

韓在見怪不怪,“一向如此,一說打牌要打錢,她鐵定說她不會打。”

散局後,我回到房間,剛洗完澡,門鈴響了,跟小芯同屋的女孩說小芯不見了,打電話也不接。

一行人在酒店外逛了一圈也沒見着人,強子着急的說,“別是出什麽事兒。”

這裏人生地不熟,荒郊野外的,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兒。

正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我問韓在,“打牌的時候小芯姑娘叫你出去說什麽了?”

韓在皺着眉,臉色鐵青,“這個大個姑娘不會這麽想不開吧。”

大家夥都是世故圓滑的人,小芯姑娘對韓在的愛慕,誰都看的出來,一時間沒人說話。

酒店的一個服務員跑出來,說,“那個是不是你們要找的姑娘?”

大家夥往那一看,不正是小芯姑娘,濕漉漉的站在大堂,強子性子急,跑過去氣籲籲的問她,“你上哪去了,這不是你家大院,出事了誰負責!”

“我就在外面走走,我不知道你們會找我。”小芯姑娘畢竟是個姑娘,被強子一吼,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算了,強子。”韓在拉過強子,臉色沉重,對小芯姑娘說,“大夥也是擔心你,你跟我們一起來的,要是出啥事了,我們都有責任。你先回房間收拾收拾吧,別感冒了。”

隔天早上,那對情侶的車不見蹤影,大概是已經出發了。

雨停了,停車場土地上鋪滿了一個個水窪,大家夥陸陸續續到達。

小芯姑娘一個人站在外面,沒有上車。韓在搖下車窗,還沒說話,一輛車子停在旁邊,伸出一個腦袋說,“韓在,還讓她坐你車,我車後座全是衣服,沒法坐人。”

經過昨晚的事兒,車上的氣氛很沉默,我睜着眼睛撐了一會,就昏昏欲睡過去。

再次睜開眼,他們兩個人正在聊天,見我醒來,小芯姑娘熱情的說,“醒啦?要喝水不?”

“好的,謝謝。”我摸不着頭腦。

“你昨晚做賊去了吧?上車就睡。”韓在雙手開車,回頭看我一眼。

我睡眼惺忪,問他,“快到了吧?”

“前面就是。”

壩美,這個村子不通公路不通電,進出村落要摸着岩壁或淌水。由于地處偏僻,與世隔絕,村裏的人們基本上還沿用着300多年前的耕作方式,種田用的是木犁木耙,澆田灌溉用的是古老的木制水車,自種棉花自紡布,碾米磨面用水磨或石磨。沒有電,壯鄉人就用沼氣來點燈,用木柴燒火做飯。

一個世外桃源的寨子。

買過票,要坐十分鐘馬車到渡船口,群山環繞,鄉人撐着獨木舟,載我們通過一個幾公裏長的幽暗大洞,洞裏來來往往的獨木舟,撐船人握着手電筒照明。

我問劃船的師傅,“這裏是天然的嗎?”

淳樸的壯族師傅替我解答,“是的,這也是壩美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

黑暗中,我隐隐帶些興奮,“太漂亮了,沒想到還有保留原始風貌的地方。”

對面劃來一條獨木舟,大概是返程,船上只有一位撐船人,快速輕盈的在水面上飛馳。

“太有技術了,像漂移。”我贊譽。

撐船的大爺驕傲的說,“小姑娘我們都是幾十年的船夫。”

通過深邃而神秘的喀斯特水溶洞,依稀看見一個與世隔絕,修身養性的仙境。

聞聲而來的旅客零零落落也有幾十人,洞口寨村人在賣一些小玩意,打眼望去是一些竹制的發簪。

沒有一處有現代的痕跡,河谷,流水,翠竹,農田,遠處凸嵩的山峰。

風景如一副油墨畫,泥路邊的小樹開滿玫紅色的花兒,風一吹,有些飄落出來,轉了幾個圈,穩穩地落在地上。

進到村子,幾個婦人背籮背着五花米飯在叫賣,紅,黃,橙,黑,藍五種鮮豔的色彩,糯米純粹的香味飄溢在空氣中。

小芯姑娘湊過去,好心的問,“你們吃嗎?看起來很不錯。”

我還沒說話,韓在接過婦人用粽葉包裹好的五花米飯,指着我說,“少買一個,她不吃。”

“啊?挺好吃的,喬梳你試試。”小芯姑娘熱情的遞給我。

我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吃,早上吃多了還撐着。”

“很好吃啊。”小芯姑娘嘗了一口,“你不吃糯米啊?”

背着背簍用婦人急切,慈祥的目光望着我,“吃吧,好吃。”

她說的是當地的方言,大概是這個意思,我猜。

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落後了外面多少年的時代變化,她們可能沒有其他的機會擁有賺錢的機會。

“好吧,給我來一個。”我說。

婦人笑了,兩眼彎彎,我想起小時候我家隔壁的那位老奶奶,非常疼愛我,每次去她家吃她做的米酒湯圓,她都會這麽慈祥的看着我。

“吃吧,好吃。”婦人用方言說了一句話。

我猜大概是這個意思,因為那位老奶奶也是這麽對我說的。

走遠一點,我為難的看着韓在,“你還餓不餓?”

他無奈說,“拿來吧。”我又從背包裏拿出一瓶娃哈哈給他。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真的不吃糯米。”小芯姑娘見我們沒跟上隊伍,返回來。

從上午開始她就格外懂事,可能是覺得昨晚給大家造成麻煩了。

“沒事,你崩搭理她,嘴太刁,她不是不吃糯米,是不吃不熟悉的東西。”韓在說。

“還有這樣的啊?”小芯姑娘覺得很奇怪。

這個不太好的習慣,我從小時候一直保留到現在,我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麽。

關系較好的朋友幾乎都知道我有這毛病,特別是一起出門的次數多了,韓在有一次惱火了,說,你他媽矯不矯情,下次要出來你自己帶夠吃的。

在村內逛的差不多了,又來到一個渡船口,一排木伐,木伐上站着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其他船上也都是這個年紀的小夥子。

小夥子會說普通話,讓我們三個人一條木伐,穿上黃色的救生衣,我們陸續上船。

我們穿過一天天小溪,溪水是碧綠的,岸上綠樹成蔭,有的枝牙橫穿在頭頂,慢悠悠的穿過一層層枝葉婆娑的樹影,它倒映在溪水水面。

我想如果蘇轼在世,他會不會在這裏賦詩一首,寫上這裏的溪水,寫上這裏的安逸。

一定會的,這裏實在太美,美的讓人不敢用力,生怕打擾到它的沉睡。

“抽煙嗎?”韓在煙瘾犯了,禮貌性的遞根煙給小夥子。

小夥子搖搖頭,用力的劃槳,“我們這裏的男人都不抽煙。”

“為什麽啊?”我好奇的問。

小夥子不好意思的說,“抽煙娶不到老婆,這裏的女孩子都不喜歡男人抽煙。”

我說,“是不是男女比例不協調啊,我們在村子裏逛了一圈沒見到幾個女孩,倒是看見年紀不大的女孩手裏抱着幾個月的娃。”

小夥子說,“是的,男人比女人多,女孩子比較搶手,所以結婚的早。”

韓在是個北京爺們,有着大男子主義,不在意的說,“抽根煙就不嫁你了,你們可以娶外面的啊。”

小夥子又搖頭,“村裏很少有娶外面的媳婦,第一是老一輩子相傳下來的,第二是我們這裏的規矩太多,外來人受不住。”

我倒是能理解,少數民族的傳統觀念比較強,何況是與世隔絕,只有一條船,一條河能通往外面的村子。

我笑嘻嘻的對韓在說,“你看你夠幸福了吧,你要是生在這你就孤獨終老了。”

韓在不要臉的說,“爺不管在哪都有一大群美女倒貼。”

小夥子笑笑,眼裏冒光,“不過我們又不傻,等結婚生了孩子再抽。”

我們一路歡笑,大概一個小時,游過一個個奇岩怪石的洞,接着坐馬車去到另一個碼頭,兩旁的山峰仿佛在向我們招手,給予大自然的力量。

可是,我們還是要把這些自然的力量帶回到雜陳的沉浮裏去,慢慢的這些味道終會淡去。

廈門一個放心大膽攔出租車的城市,嶄新的水泥路旁邊就是沙灘跟大海,時而的臺風也算一種小脾氣。

日照是一個讓人忍不住戀愛的地方,它在滿山綠樹叢中,它又在日出之後的蔚藍海水中。

青島的空氣是鹹的,啤酒是鮮的,騎着自行車沿着五四廣場游蕩,海風吹拂着頭發,臉頰,一張張輕松的笑臉張大雙臂似乎可以擁抱雲彩。

我是不是一個容易眷戀的人,我從這些城市路過,它的一草一木對于我是冷漠的。

我從上海路過,獨自一個人走在人來人往的馬路邊,手裏提着高跟鞋,大雨傾盆,我已分不清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走到一個公交車站,來了一群人,又有了一群人,唯獨我坐在角落裏,無聲無息,雨聲車聲。

那是我邁入社會的第二年,夢想幻想一一被現實擊敗,我想遠在南方的親人,我想學校的單純,我太懷念那個不會哭的自己。

哭吧,哭啊,沒關系。這個城市太大,它放縱我的放任。

不到五十米開外,坐着一個男孩,不到二十歲的樣子,身着打扮着實樸實,眼神擔憂的時不時往這邊瞟,被我抓到,他尴尬的移開視線,不一會又瞟過來。

赤腳在冰冷的雨水裏來來回回晃動,我走過去問他,“有煙嗎?”

他轉過頭,确認我是不是在跟他說話,“沒,沒有,我不抽煙。”

我把高跟鞋放在一旁,對他笑笑,“能不能去幫我買一包煙,喔,還有一個打火機。”

他猶豫了一下,說,“抽什麽牌子的?”

“随便,都可以。”

幾分鐘後,他從懷裏掏出一包煙,身上已全濕,雙手緊緊的把煙護在懷裏。

我接過來點上一根,深吸兩口,嗆的眼淚直流,“你抽嗎?”

“不,不抽。”

半響後,他還站在原地,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跟了我幾條街,怕我想不開?”

“不,不是的。”他尴尬的擡頭,看了會,還是沒忍住,“你沒事吧?”

“你看我這樣像是沒事嗎?你見過一個沒事的女孩會在大雨中脫下鞋子散步嗎?”

他被我噎住了,擔憂的望着我,目光透徹,清淨祥和。

我突然有一種罪惡感,一個看起來像是沒有成年的男孩,在這個大雨裏跟了我兩條街,一個陌生人。

我說,“你的善良是老師教的嗎?你老師沒有告訴你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嗎?”

我想,他一定覺得我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你看起來很不好。”很久之後他說。

“是的,我很不好,我想我的父母了。”

“那就回去看看他們。”

“你成年了嗎?”

“已經成年了,出門打工,還有兩個弟弟妹妹要上學。”

“喔,你看起來很白淨。”

他腼腆的笑了笑,我們坐在大雨中大談天南地北,小談煙雨江南。

聊着這片春季的大雨。

分開時,我辭別離開,他默默的陪伴在馬路對面的另一條街,一直随影追行。

到了小區門口,我回頭看了看,他仍然站在對面,小小的身子,倔強的神情,雨下的太大,蒼白的膚色已看不清五官,狂風吹過弱小的身軀。

雨下的太大,我沒有精力再回頭告訴他,我已經沒事了。

謝謝你,小孩,讓我散失了離開這個世界的勇氣。

蒼白的小孩,

那年的春季雨夜晚,我欠你一聲,謝謝。

那個不知姓甚名誰的男孩,你現在好嗎?

或許,你已經變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或許,在那以後,你也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已認不出你是誰。

你還記得嗎?

那個沒有禮貌的女孩,欠你一包煙錢。

而我多次想起你,想起你把香煙護在懷裏的小心翼翼與窘迫,想起你裝作不經意的擔憂目光。

可是,原諒我,雨太大,夜太黑,我記不清你的樣子。

蒼白的皮膚,弱小的身軀,幹幹淨淨的男孩,你身邊一定有了一個讓你小心翼翼把她護在懷裏的女孩。

祝福你,也祝願你。

可是,他會看到嗎?

我不知道。

如果你身邊有一個蒼白幹淨的男人,他跟你說起過,在上海,一個春季的雨天,他遇上一個奇怪的女孩,一個提着高跟鞋在大雨中落魄的女孩。

請你告訴他,我還記得,并且謝謝他。

再見,蒼白幹淨的男孩。

北京給我第一印象是矮樓,朋友在高鐵站接到我,一路開車沒有見到特別聳立的高樓大廈,朋友說,市中心的樓房市政府不允許建的太高。

我奇怪的問,“是怕擋住信號嗎。”

朋友笑着點頭,“危險信號。”

這個城市真的太大,導致我剛到北京的那一年,頻繁的迷路,好幾次被朋友在不知名的街道領回家。

跟別的城市不同的是,在北京,我的朋友幾乎都是當地人,他們享受着首都帶給他們的福利,也享用着不用上班就能衣食無憂的生活。

大部分北京人,以租房給外來人謀生,政府也會給予養老金,醫療保險之內的政策。

小部分北京人,一夜暴富,上幾輩留下來的四合院,如今被一層層修建成奢侈豪華的高樓大廈。

而在這傳說遍地是黃金的城市,我猶如大多數人外地人一樣,寸步難行。

我也跟大多數人一樣,灰頭土腦的闖入這個黃金城市,經過時間的打磨,不再被一些海口所吃驚。

比如說,朋友開着一輛現代,前面是一輛黑色雷克薩斯,如果你問,這車多少錢。

百分之九十的北京人會告訴你,沒多少錢,才六十萬。

而說這話的他們,大多數口袋裏只有幾萬塊錢的存款。

韓在說,這些年,在北京發財致富的大多都是外地的生意人,空氣污染,馬路上車道擁堵,市中心的房價更是一寸地一寸金,把老北京人趕去了五環以外生存,是這些外來生意人打造了一個黃金地帶,混的好的理解為時代進步,混的不好的不是沒有怨言。

七月份,蓮花綻放,小巷裏偶爾有三三兩兩的小販在賣蓮蓬,在南方這可以算是一種水果零食,幾乎每個人小時候都有食吃,淘氣的我還因為偷人家的蓮蓬而掉進池塘裏。

想起家鄉,嘴饞買了一打,老板送了一朵蓮花,美滋滋的把它放在辦公室裏,同事驚詫,在我的慫恿下,好奇的吃了兩個,連忙搖頭吐出來,我擡頭一看,沒笑暈過去,居然連綠色的外皮一起食用了。

小學只有在課本裏才能看到的□□,我也曾去過兩次,也奇怪了,沒來北京之前,我很向往□□的威嚴,長城的蜿蜒,孟姜女哭倒長城的傳說。

來了之後的兩年裏我沒有踏足,一是因為犯懶,二是因為住的太遠,直到朋友來北京旅游,我請假陪伴才去見識。

這麽多年,我踏遍了中國幾乎每個角落,而我記憶中,那些泥坑窪水路,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韓在說,那是因為那些城市裏,沒有一個有你放不下的人。

也許,我們眷戀一個城市,只因為那裏有一個人,讓你放不下。

可,我不是一個容易眷戀的人。

閑暇裏,我仍然會想起老家後山的橘子園,綠悠悠的青澀芬芳,新枝嫩葉與白日頭的陽光下有一群生氣勃勃,充滿夢想跟希望的臉龐。

他們身着清一色藍色的校服,在那裏散發迷人的青春。

有一個稚嫩的女孩,躲藏在大樹下,抱着希翼與蠢蠢欲動。

我也跟喬易然在秋天果實累累之際去偷過橘子,他站在樹上神色慌張的往下扔,而我心驚膽戰的邊撿邊偷吃。

他笨的要死,摘得橘子一個比一個酸,可我還是當寶貝一樣捧在懷裏,生怕落下一個。

很多年之後,也是吃橘子的季節,我說,沒有老家後山的橘子好吃。

喬易然說,你慶幸吧,去年我帶着你嫂子特意去了一趟,那片園林還在,味道不在了。

我笑了,原來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想念那年的青春味道。

我想我是不會去了,留着吧,留在記憶裏,讓它在記憶裏酸甜。

我們一路同行,一邊欣賞,一邊遺忘。

只因為有些事,值得欣賞,然而,也只能在記憶裏繼續生長。

我有一幅拼圖,一座古橋,橋下是流水,橋頭有一間木草屋,我已忘記它的來歷,可能是從哪個不一樣的古鎮捎上的。

它在我身邊有了些年頭,不管我去哪旅行,我都會不由自主的帶上它。

只因它,缺少了一扇窗。

我不知道它被我丢在了哪裏,我也不曾刻意去尋找過。

因為我知道,它的價值在于少了一扇窗。

有些東西,之所以珍貴,只因為它少了一扇窗,而那扇窗還是被我們親手弄丟的。

朋友也曾說,真可惜,少了一塊。

我沉默的看着它,如果沒有遺憾,誰還會珍惜。

很多事情,不是它本身有多麽重要,而是缺少了那一塊,顯得殘缺。

而,我們要的剛剛好是殘缺。

我不是一個容易眷戀的人。

再見,北京。

再見,韓在。

讓那些同行的路留落在同行的風景裏,不妄此生相識,便足以。

我多希望,愛情,如你,如他所想。

我也多麽希望遇見一個他,一個值得我奮不顧身的他。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迷路小孩,惶恐不安。

怕我們這一世無緣相見,無緣相戀。

可是,那個他,你在哪?

是否跟我一樣,孑身一人。

不管他人怎樣去呵斥愛情所帶來的傷害,他們并不曉得:

心裏空白的人更寂寞,無人恨,無人牽挂,無人想起,更不曾想起何人。

然,在這沉浮的世道中,我們漸漸心如止水,不再期望,回歸平淡。

那麽,你不出現也好,省的我落淚。

而,我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已找到了打發時間的消遣法子。

那麽,你不出現也好,省的我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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