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支攤

今天分銀子, 家裏人的表現,讓杜金花很滿意。不管怎麽說,比上回可好多了。

“我找不開。”陳寶音握着銀子,對孫五娘道:“明日我進城一趟, 買些東西。等兌開了, 回來還你們。”

孫五娘一聽進城,恢複了兩分:“我也去, 咱一起去。”

“你去幹啥?”杜金花攔住了, “在家做飯!”蓋房子的男人們很能吃,她和大兒媳兩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孫五娘一下子灰了心:“哦。”有氣無力的, 看向陳寶音,“寶丫兒, 給二嫂捎點東西, 成不。”

“成。”陳寶音點頭。

孫五娘便道:“那一會兒你來我屋,我跟你說。”

“好。”陳寶音應道,又看向錢碧荷, “大嫂, 你要捎啥不?”

錢碧荷本來想說不捎啥,但陳寶音道:“你和蘭蘭的衣裳都舊了。要扯些布,做身新的不?”

做一身衣裳, 怎麽也要一二百文錢。從前是舍不得,現在還是舍不得。但蘭蘭的衣裳該做了, 孩子很懂事, 又孝順, 她和陳大郎可以不做, 蘭蘭該做一身。

猶豫了下, 她道:“那一會兒你來我屋, 我給你拿錢。”

“不用。”陳寶音道,“還不知道用多少,我先墊上,回來你再給我。”

錢碧荷倒也不跟她客氣,占寶丫兒許多便宜了,這時候再計較,倒顯得見外了:“好,那就勞煩寶丫兒了。”

“客氣啥。”陳寶音笑眯眯道。

又看向陳有福和杜金花:“爹,娘,有啥讓我捎的不?”

陳有福想買煙杆,話剛起個頭,被杜金花喝止了:“你以為自己是地主老爺哪?白面饅頭吃上了嗎?抽煙,抽個……”忍了忍,“不許抽!”

Advertisement

今天分錢,大家都高興,她就不罵人了。

陳有福被駁回了想法,也不惱,垂頭想了想,又說道:“我想吃芝麻面餅。寶丫兒給爹捎兩個,不,三個回來。”

“好嘞!”陳寶音應聲。

最後她問杜金花:“娘,你要我捎啥不?”

杜金花沒啥要的,她看着閨女穿的衣裙,也算不錯的料子,比她兩個嫂子穿得好。但是,跟她來時穿的那身比起來,差遠了。

又看了看她頭上,來時戴的那根珠釵,被她收起來了,陳二郎給她削了根荊條,她別在頭上了。烏鴉鴉的頭發,漂亮得像綢緞一樣,一根寒酸的荊釵,真不配。

“你給自己買就行。”她說道,摸摸閨女順滑的頭發,“胭脂,發簪,都買。看到喜歡的布料,也買,買回來娘給你做衣裳。”

陳寶音笑眯眯回答:“好。”

她現在手裏攥着三十五兩銀子,家裏人都知道,但是沒有人盯着她的錢。她想買啥,就買啥。

曹铉還想給她安排個人家。啥樣的人家,比得過她的親人們?

剛分了銀子,大夥兒沒有睡意,陳寶音叫過金來、蘭蘭,給他們傳授新的知識。确保他們掌握好了,便一人一塊冰糖,說道:“明日上午,你們帶其他人讀書,能辦好不?”

“能!”金來率先自信回答。

蘭蘭便也抿抿唇,秀氣地回答:“能,姑姑。”

“嗯。等我回來,要檢查的。”陳寶音笑眯眯道,“如果你們做得好,以後有機會還找你們。”

兩個孩子的眼睛都亮了亮。

就算沒有冰糖,能夠當小老師,他們也願意!

“去睡吧。”陳寶音拍拍兩個孩子的小腦袋。

等兩個孩子走了,她伸了個懶腰,也準備睡了。今天是漫長的一天,也是值得的一天。京城,再見了。侯府小姐,再也不見了。

這才是她應該過的生活。

第二天清晨,陳寶音跟二堂嫂結伴去鎮上。同行的,還有兩個嬸子,臂彎裏挎着籃子,頭發抿得整齊。

“三嬸。五嬸。”二堂嫂叫道。

“三嬸。五嬸。”陳寶音跟着叫道。

兩個嬸子看着她,臉上露出和藹表情:“寶丫兒也去鎮上啊?”

“要去買些什麽啊?”

陳寶音便回答道:“家裏的油鹽不多了,要補一些。大嫂托我扯塊布,給蘭蘭做衣裳。”

“蘭蘭啊?是該做身衣裳了。”五嬸說道,“這孩子從小沒穿過一件好衣裳,都是大人的舊衣改出來的。”

三嬸反駁道:“哪有,你記錯了。蘭蘭小時候還是穿過的,自打她三歲後,才沒再穿過。”

陳寶音聽着兩位長輩說話,慢慢知道了,以前大嫂很喜歡蘭蘭。畢竟是第一個孩子,養得很珍惜,小時候的蘭蘭并不是現在這樣頭發枯黃、面色幹瘦的模樣,而是水靈靈的,白嫩嫩的小娃娃。

“生不了兒子,她心裏難受。”五嬸唏噓,“她從前多驕傲的一個人?”

童生的女兒,識幾個字,被杜金花求娶回來,嫁的是高大英俊的陳大郎,當年羨慕她的人可多了。

直到一年又一年,始終生不出兒子,錢碧荷的臉色日漸灰暗,蘭蘭也從白嫩嫩的小娃娃,長成現在這樣。

“我聽說他們夫婦到鎮上抓藥吃?”三嬸湊近過來,問道:“看的哪個大夫?花了多少錢?藥吃着咋樣?”

對于三嬸知道大哥大嫂抓藥吃這件事,陳寶音不奇怪。村子就這麽大,家裏又不是從不進人,每日熬藥的味道飄出去老遠,瞞是不可能瞞住的。

“看的是和春堂的丁大夫。”陳寶音答道,“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三嬸沒有糾纏,大臉盤子上露出關切:“老天爺保佑,千萬要治好。這女人哪,若沒個兒子傍身,老了沒依靠喲!”

陳寶音作為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此刻微微低頭,不言語了。

倒是二堂嫂,跟三嬸五嬸有許多話說,叨叨自己家的事,說說村裏人的閑話,很快到了鎮上。

“待會兒辦完事,咱們在城門口會和。”三嬸說道。

陳寶音和二堂嫂應聲:“哎。”

三嬸和五嬸走了,陳寶音和二堂嫂也進了城。

陳寶音要買的東西很多,跟二堂嫂重合的不多,于是她道:“咱們也分開吧,不然耽誤不少時間。”

“那你仔細些。”二堂嫂看着她漂亮的面孔,有些不放心。

陳寶音笑笑,點頭道:“我曉得的。”

二堂嫂自己也有東西要買,見她并不懼怕的樣子,就叮囑兩句然後走了。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陳寶音邁步向前,走向第一個目的地。

龍鳳銀樓。

“客官,您要買點兒什麽?”進了門,小夥計便熱情地迎出來。

此時,清水巷。

顧亭遠背着書箱,走出院門。顧舒容挎着籃子,跟在他後頭走出來。

“你忙完事情,回家來,買菜有我呢。”顧舒容道。

顧亭遠點點頭:“嗯。”

吃了陣子湯藥,顧舒容不肯再吃了,顧亭遠請丁大夫給她把脈,說是沒什麽大礙,但還是要養着,注意溫補。

姐姐操勞多年,累垮了身體,才會在這個冬日,一天比一天虛弱,最終去了。這次,顧亭遠不會再粗心大意,注意不到姐姐的不适。而很重要的一點是,家裏要有銀子。

前世姐姐病了也不說,除了怕他擔心之外,也是因為家裏銀錢不算多。雖然也不少,勉強夠他讀書的,但姐姐節儉慣了,總想着咬牙撐過去,結果就是……

顧亭遠畫了幾幅畫,打算拿去賣。

他有個同窗,家中經營字畫鋪子,前兩日說好了,他可以把畫兒寄放在鋪子裏售賣。

除了幾幅畫之外,他還備了筆墨紙硯,打算支個攤子,給人寫家書,寫詩詞,給孩子起名字等,賺些銀錢。

姐姐不同意,但他說:“我只上午如此,下午和晚上仍舊讀書。姐姐,便讓我歇歇吧。”

他把出攤叫做歇庡息,顧舒容便不忍駁他。她不懂讀書,不知其累,只知道弟弟是懂事的,既然他這樣說了,興許讀書真的很累呢?

其實讀書不累。對顧亭遠而言,讀書從來不累。但他要賺錢,多積攢家底,這樣姐姐病了舍得抓藥,迎娶寶音時也會讓她風光一些。

在鎮上人來人往的街口支了攤子,顧亭遠鋪開紙張,研墨,思及陳家村的風景,揮筆作詩。

講究的人家,會在家中擺些字畫,買不起名人真跡,挑選自己喜歡的也是一樣。顧亭遠練就一筆好字,前世就常常當街寫字賣畫,此番重來,自是氣定神閑。

而顧舒容出門後,便往王員外家去。王老太太是個善心人,從前顧舒容繡了帕子,每次來王家,王老太太都會選購幾條。不過,今天她來不是為了帕子,而是給王老太太送豌豆黃來了。

她跟弟弟學會了做豌豆黃,今日便用碗盛了幾塊,送給老太太嘗一嘗。

“老太太安好。”見到王老太太,顧舒容福身一禮,“前日阿遠說您想見我了,我亦想您了,還望不要嫌我打擾。”

王老太太笑眯了眼,抓住她的手道:“豈會嫌棄?我想你想得不得了。來,坐到我身邊來。”

顧舒容依言起身,坐在老太太身邊:“您身體可好?”

“比不上從前了。”老太太嘆氣,但神情還是舒展的,“以前能攆雞,現在只能看別人攆雞。”

顧舒容便掩口笑。

“我聽說你與方家退親了?”老太太問道。

顧舒容咬了咬唇,低頭道:“是。”

“早該如此。”老太太道,“那姓方的,好些年沒音訊傳來,若是他死了,也就罷了。但若他還活着,可就是個混賬了。”

這話,顧舒容只能垂眼聽着。

“不論是哪種情形,這婚都該退了。”老太太一把年紀了,有什麽說什麽,不怕得罪人,“退的好!我早些年就勸你,你一直不聽。”

顧舒容輕輕嘆氣:“您老一直慧眼仁心。”可哪有那麽簡單呢?方晉若如何,姑且不論。幹爹幹娘這些年對她和弟弟,是有情有義的。

“退就退了,不說了。”老太太道,抓着她的手,“好閨女,你想找個啥樣的?跟我老太太別怕羞,老太太給你做樁媒如何?”

顧舒容心裏一緊,臉色微微發白,把頭垂得更低了,掐着手心道:“阿遠要說親了,我,我等阿遠成家之後,再,再……”

“什麽?!”老太太一驚,攥緊了她的手,“亭遠要說親了?啥時候的事?相看的哪戶人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