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上刮着風,似是快要下雨了。

安離剛吃過飯,不想窩在車上,立時就回家,便扯着葉榛的手,要在街上溜達溜達。葉榛自然沒有意見,只走在安離身後,看她沿着林蔭道蹦跶跳啊!剛吃過東西,不宜劇烈運動,好在安離運動幅度不大,葉榛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倒是安離穿着白襯衫在前面跑啊跳啊,倏然轉過身踮起腳沖他伴了個鬼臉。葉榛腦子一蒙,記憶猛地被拉回到很久很久之前。

記憶中的小姑娘也是穿的白色衣服。只不過,不是這樣的白襯衫牛仔褲,而是一件純白的連衣裙,乍一看仿佛落入人間的小天使。葉榛機械的邁着腳下的步子,神情恍惚。記憶中的小人兒和安離重合,那張圓圓嫩嫩的小臉也變得下巴尖尖。只是一樣的,瞳孔漆黑清亮,仿佛可以洗滌人心。

葉榛回過神的時候,安離站在他身前,大眼睛眨呀眨的,正賣力地探究,葉榛這麽一副“微微一笑”的神情是怎麽回事,笑得還如此……詭異。“你想什麽呢?”安離揮手在他眼前晃晃。

葉榛扣住她的手,繼續若無其事的在街上溜達,說出口的話卻是一下子溫柔許多。“想起從前遇見的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安離詫異道,“多小?”大抵女人都有這樣一個本能,只要你身邊的男人提起某個女人,你就會迅速的拉出他身邊的女人,然後不由分說将她對號入座。此時,安離果斷想起淩小小。

十八歲花一樣的年紀,剛剛擺脫未成年,确然是……小姑娘。

“十……”葉榛乍一開口,卻又拖了極長的尾音。瞳孔一縮,仿佛是略思索了一下,才又作出結論,“十二歲吧!”

“那麽小?”安離下意識驚嘆,轉而又嬉笑着打量葉榛,“不會是你的青梅吧?竹馬!”安離存心逗他,十二歲哪是懂得□□的年紀,頂多算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只是兩人日漸熟稔,開一些小玩笑頂多算是調劑生活了。

葉榛聞言,卻是正經沉吟了好一會兒,凝着她滿臉的戲谑正經道,“算是吧!”他沒有青梅,那麽她也算是他的青梅了。

安離還沒表示感嘆,葉榛又是開了口,頗具惋惜道,“只可惜,青梅年幼,我卻已老。”

“呦!”安離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葉榛怎麽看都不像是會發出這種感嘆的人哪?一雙眸子,不禁饒有興致的盯着他,跟好奇寶寶似的。

葉榛伸手捏了捏她的鼻頭,滿臉的笑意卻還是特意崩了崩,“怎麽?老男人就不許有過懷春的年紀了?”

“允許允許,絕對允許!”安離跳開一些,甩着葉榛的手晃啊晃啊,一邊随口問他,“那你的青梅現在在哪呢?”

葉榛一笑,“她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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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榛說來極是随意,倒是安離不明所以的瞧着他,青梅結婚了你該是這個表情嗎?好歹表示一下痛惜吧!

葉榛伸手撫平安離微蹙的眉頭,心下忍了好幾下,才緩緩道,“我遇見我的青梅的時候,她十二歲,我二十三歲。”

安離沒法接受這樣令人震驚的事實,和葉榛如此平靜的語調所造成的反差。“你……”安離頓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猶疑着開口,“你确定,她是你的青梅?不是你的妹妹?”

安離實在沒法想象,葉榛他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竟然對一個小姑娘有非分之想。實在是太罪惡了。

安離這邊還沒腹诽完,葉榛已是牽了她的手往回走,一邊回過頭來,鄭重其事的開口,“安離,我确定!是青梅,不是妹妹。遇見她,是我這輩子最慶幸的一件事。”

安離一時有些不适應葉榛這樣的神情,太過嚴肅。腦海裏仿佛有什麽東西突然炸開來,安離伸手一抓,卻又撲了個空。末了,突然加快步速,跳到葉榛跟前,學着與他一樣的語氣,“葉榛,我們今晚洞房吧!”

葉榛身形一僵,緊緊地盯着她,唇畔一張一合,“為什麽?”

安離前一刻的勇氣爆棚頓時如氣球般癟了下去,果斷跳到一旁,不甘不願的哼唧,“不要拉倒!”求撲倒這種事,做一回已是足夠丢臉!

然後,她還沒哼唧完,身子就驟然騰空。安離的小拳頭果斷垂向他的胸口,公主抱也要提前說一聲的好嗎?

葉榛呼吸一沉,卻是騰不出手制止她,只好壓低了嗓音與她道,“撲騰吧!反正你明天後天大後天都不用上班,起不來床也沒關系。”

安離捶着捶着,終于明白過來,一張小臉頓時紅到了耳朵根。

……

窗簾雖厚,但沒能完全遮住白日的亮光,安離被困在葉榛懷裏,直到将近正午的時候才醒轉過來。

安離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只覺得身子被人困着,不大舒服,擡了手便想要掙脫。結果,一睜眼就望見葉榛一雙眸子饒有興致的凝着她。安離在他眼中,仿佛看見昨夜的光景。旖旎,纏綿,破碎,或是某人的猴急,以及她的抗拒和難耐。

安離晚上雖有亮燈的習慣,昨夜,卻是頭一回破天荒的關了燈。她實在沒有勇氣,直直的望見葉榛滿眼的渴望,以及兩人的坦誠相對。

可關了燈,她便下意識地少了許多安全感,不由愈發的抱緊他。于是乎,安離回過神那一瞬,果斷有種自作虐不可活的趕腳!安離心知,葉榛做了多日的君子,必然能繼續做下去。偏生她心底裏總有那麽些內疚的情緒,加上昨晚葉榛突然講述的那個小女孩。

“醒了?”葉榛低低地嗓音在耳畔響起,含着明媚的笑意。

安離垂下的腦袋,果然又垂了垂,輕輕“嗯”了一聲。

葉榛在她額上輕吻,也不再鬧她,掀了被子便要起身,一便與她道,“昨夜運動量大,你再睡會吧!”

安離羞得頓時整個腦袋都埋進了被子裏,耳朵卻是豎起來,聽着外面他穿衣服的聲響,确定他穿好了,這才悄悄露出一雙眼睛,抿了抿唇問他,“現在……幾點了?”她只覺得日頭好像很亮了,卻不知到底幾點了。

葉榛拿過手機瞄一眼時間,“還不晚,十一點。你再睡會兒,我給你準備午飯。”

安離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默了默,又問他,“你上班……不會晚嗎?”他昨天才說過的,雲霆跑去美國找小舞了,他現在身兼兩職,比較忙。現在,卻又拖到了這個時間還不去上班。

“沒事。”葉榛沖她溫柔一笑,“也不差這麽會兒。”

直到葉榛出了卧室,廚房裏開始有聲響傳來,安離才麻利的坐起身,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趁葉榛不在房間的時候趕緊套上衣服。

可她将将坐起身,便發覺這幅身子酸軟的厲害。末了,只得裹着被子,挪到衣櫃旁,拿了內衣,又挑了寬松的家居服。反正,她這幾日閑着,也不會出門,就算看了合意的工作,也不會今日就出門面試。

安離趁着葉榛端菜的間隙,已經收拾妥當,挪着步子,坐到了餐桌旁。葉榛一早醒來開了機,就有十幾條未接來電,現在看着安離微紅的臉頰,心情極好。當下,急着上班,也不逗她,一頓飯倒也吃得安穩。

倒是安離,在葉榛離去之後。她的腦袋還是沒完沒了的想着頭一晚的畫面,簡直是連環播放。尤其是,葉榛出門之前,還特意與她來了個法式熱吻。吻罷,又垂頭咬了咬她的耳垂,灼熱的呼吸撩着她嬌嫩的肌膚,一邊又是低啞道,“安離,再叫聲老公來聽聽。”

安離果斷想起頭一晚的畫面,連抗拒的力氣都沒了。悶了悶,便如蚊子叫似的,低低喊了聲,“老公。”

葉榛十分受用,眉開眼笑的便去上班了,徒留她一個人任由腦海裏的畫面,轉啊轉的,不厭其煩。

安離原本就不谙其事,葉榛忍無可忍生猛了一回過後,耐心猝然大幅度提高。生生的磨着她,絲絲入扣的引誘。明明沒有開燈,她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然而,聽力卻是愈發敏銳。他的嗓音低啞,深沉,明明是忍耐的,卻又透出性感的誘惑來。

“乖!說……你愛我。”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随手點一下收藏呗,麽麽噠

小安離問,求收藏你還可以求得更直接一點嗎?

遠目……不會賣萌的人傷不起啊

☆、沉迷

安離猝然明了他心底的期盼,他的所求。可偏偏是她無法給予的東西,不由又生了些許內疚不安的心思。然而,心思這麽一溜轉,便恢複了些清醒。

葉榛自認一把年紀了,也是情場歡場打過滾的,當下便看明白了安離的心思。不由俯下身,湊在她的耳邊,溫熱的舌劃過她的耳垂,而後輕輕咬了咬。安離渾身一顫,一丢丢理智也沒能剩下。

他又暗啞着嗓音道,“安離,叫‘老公’。”

他的眼眸猩紅如血,明顯是将要忍無可忍,卻又死死地壓制着。安離默默咽了口口水,低低道,“老公……”

……

一直到手機嗡嗡的響起,安離才将将回過神來。她瞧一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果斷繼續擺弄電腦,權當沒看見。不料,手機震動到最後,消停了沒兩分鐘,便有一條信息進來。

依是宋懷遠。“可以一起吃頓飯嗎?”

安離對宋懷遠實在沒有太多印象,只覺得如他所言,當年是個标準的不良少年。可是如今這問號挂的,倒是恭謹客氣。

安離怔了怔,想起小舞當年的話。那會兒,小舞還不是個愛臭美的姑娘,整日裏只随着心思慵懶邋遢。所以,愈發襯得安離的追求者多了些。她不善于處理這些,最常見的便是視而不見。後來,小舞惱了。

小舞一顆心全放在徐長風身上,便是被徐長風視而不見。于是,十分見不得安離如此對待別人。安離深知小舞對號入座,且入座的沒半點道理。可還是聽了她的勸,學着正正經經的拒絕別人。畢竟,你視而不見,玲珑剔透些的,曉得你是沒那個意思。深陷沉迷的,卻又該幻想着,你是否不曾看見。

安離心疼小舞,這麽想着,便拿了手機,正經回絕宋懷遠。“不好意思,我沒有時間。”

安離丢了手機,便認真翻看網頁,準備投遞幾封簡歷。然而,手機安分了三分鐘,便有嗡嗡的震了兩下。安離頓覺一個頭兩個大,撥開信息,瞧了一眼,又忍不住吐槽,打哪抄的?這是打哪抄的??

他道,“安離,你知道嗎?我的心死了四年,是你讓我心于剎那間鮮活,又于瞬息間停止跳動。我們……做不成戀人。難道做朋友也不可以嗎?”

安離怎麽着都沒覺察出宋懷遠的哀傷婉轉來,只覺得,這詞句挑的不錯。

安離摸着手機背面磨砂的殼子,沉吟了片刻,還是撥給了小舞。她需要她的意見。結果,電話響到最後,愣是沒人接聽。

安離略琢磨了一下,還是決定出去見一見。畢竟,依着小舞的性子,又要自動代入,必定會覺得,不管如何,還是要聽一聽宋懷遠怎麽說。判人死刑,也要給人家最後說話的機會。

……

美國紐約。一棟普通的居民樓內。

雲霆環視着一室一廳的小房間,茶幾上的手機突兀的響起時,他正專注的凝着小廚房裏忙碌的小女人,不由迅速的伸手戳了靜音。

雲霆瞧一眼外面烏漆墨黑的天色,忍了忍,到底是問她,“這麽晚,你忙什麽呢?”安離給她打電話,按着中國的時間,大概是正午。然而,這會兒紐約可是已經大半夜了。

“要你管!”小舞頭也不回地哼哼。

房間本就小,雲霆無需走近,也知道小舞在忙些什麽。“你餓了?”

“要你管……”小舞抽空回過身白他一眼。原本就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剛起身準備做點什麽,門就被人“咚咚”的敲響了。不曉得大半夜上門很不禮貌嗎?

雲霆鮮少被人如此嗆聲,偏生,他此刻坐在她的小沙發上,又是深切覺得,她說得貌似有那麽點道理。她做什麽,的确不歸他管。

沒一會兒,小舞就端了一碗米飯放到他面前,當着他的面,澆上去厚厚的一層番茄炒蛋。番茄汁的香味迅速飄進鼻中,雲霆這個人都呆了呆,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給我做的?”

誠然那是絕不可能的事,幸而,小舞迅速開口發號施令,“嘗嘗味道如何。”

倘或換做別的男人興許瞬間熱淚盈眶了,尤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坐了很長時間的飛機,然後費盡心思尋找她的地址。最後,再風塵仆仆的找來。這飯做得又是這麽香。然而,雲霆已然了解她對那個男人的心思,當下仰起頭問她,“我是小白鼠。”

小舞一頓,略有些心虛的垂了垂眼,轉而仍舊撐着一口氣揚了揚下巴,“可以這麽說。”

雲霆端過碗,恨恨地咬牙,總有一天他會被扶正的。

雲霆原本累極了,只想好好歇一歇,并沒多少胃口。然後這番茄炒蛋入了口,味道卻是出奇的好。明明很簡單的菜式,她做出來卻是完美的無可挑剔。雲霆吃完了一碗米飯,果斷覺得,這小白鼠做得值。

雲霆吃罷,便迎上小舞的注視,依是拎着那張冰塊臉,正經褒獎,“廚藝不錯。”

小舞長長的舒了口氣,“謝謝!”

雲霆鮮少見她開心的時候,這樣眉眼彎彎的情況更是少見,他一時有些發怔,回不過神來。小舞沒理會他,顧自拿了碗筷到小廚房收拾。

雲霆聽見水聲嘩嘩的響,這才轉過臉,“這是你今晚……做的第幾碗飯?”他記得在小城的時候,小舞幾乎從不下廚,多半是在街上随便買點。他來時,小舞已經在廚房,也不知,這一碗,是她做出來的第幾碗。

“第一碗。有問題?”

“沒。”雲霆頓了下,又問她,“你廚藝很好?”

“嗯。從小就做,現在做了也沒人吃,就懶了。”

誰說沒人吃的?雲霆下意識想要反駁,可是張了張嘴,到底是抿抿唇,低聲問她,“你想做他的妻子?”

小舞渾身一僵,好半天才收了碗筷細心擦拭。“我沒想那麽多。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小舞自覺,她還很年輕,還未曾考慮過婚姻。但是,這世上她想要在一起的人,也只有他。

雲霆垂眸,心口仿佛被千萬蟲蟻噬咬,末了,又低低呢喃,“你一定會是最好的妻子。”

初時,他注意到她。是她那身衣裳,曲線玲珑,輕易的就吸引了男性的視線,他自然也不曾例外。

他和葉榛年齡相仿,閱歷上便高了她們一大截。他幾乎可以一眼看穿她的價值,決然不能夠與她身邊的那個女孩子相比。論身高,她不如安離高,雖然也不過差了兩三厘米,也有一六五的樣子。論樣貌,她的下巴不夠尖,有些圓圓的。論氣場,她不如安離随意,自信。論衣着打扮,她那天穿的貼身性感,料子的材質也好,可落了俗套。

當然,安離是葉榛的,他想都不會想。至于小舞,原本,她和他遇見的那些個美女,并無不同。

是在他無意聽見了一場對話後,才開始有了些許關注。

幾個女孩子湊在一起聊天,八卦聊得多,倒也都是身邊的人。他無意間聽見了幾句,說得正是小舞暗戀徐長風四年的故事。他不知真假,只覺得大抵有添油加醋的成分。

那一瞬間,他只覺得,安離身邊的那個喚作“小舞”的姑娘,實在可憐的緊。卻又莫名的,讓人心生憐惜。

她可曾知道,她的一往情深,落入旁人眼裏,不過是一場笑話,一通談資。

而明日,他須得眼睜睜的看着,她卑微婉轉,想要博得另一個人的歡心。

因為今晚,她馬上就會走過來,下逐客令。

她會說,“不好意思,我要睡了。”她做得來虛與委蛇,只看願不願意。若是不願,便是直截了當的轟人。

盡管,他極想留下來。卻又不想态度強硬,傷了她。在這世上,她已經孑然一身,他怎忍心再傷她?

……

S市。

葉榛手頭的事情終于告一段落,滑動鼠标翻開微博,手下的員工,他基本都有關注,偶爾便會翻開看看。

結果,卻是一眼就被一張照片吸引。是劉秘書新發的微博。

照片上是新進的那幾個女孩子,似乎是難得在極其高雅的餐廳吃頓飯,便嚷嚷着讓人拍照留念。女孩子們笑得都很開心,葉榛卻是一眼望見側面遠處的那個人影,她并沒有正對着鏡頭,卻也足夠他分辨清楚。

那是安離。她對面坐了一個男人。葉榛分明只看見那男人的半個腦袋,卻還是下意識地想起喜歡安離的兩個男人來。林正和宋懷遠。可無論是誰,都不是他想要看見的。

那一晚,葉榛到家時,安離已經吃過飯,正收拾碗筷。見他來了,便迎上去,“吃過了嗎?要不,我再去做點。”

葉榛別過臉,聲音裏含了絲冷意,“吃過了。”

安離收回手,不明所以。

作者有話要說: PS:我埋了一個很深的伏筆,親們看出來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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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

安離琢磨着,葉榛大概是心情不好,也就盡量不招惹他。顧自坐在沙發上看了會書,便拎了水盆問他,“要泡腳嗎?”

結果,葉榛依是冷着一張臉,“不用。”

安離果斷換了一個小盆,自己舒舒服服的泡了半個小時。

一直到睡覺的時候,安離照常開燈。葉榛卻是下意識地閉了眼,然後翻過身,留她一個脊背。

安離再體諒他,這會兒也有些受不住了。可是本着不影響夫妻和諧生活的長久之計,還是伸出手指頭戳了戳他的脊背,“是工作不順利嗎?”

安離瞧着葉榛好長時間沒反應,只好作罷。一邊暗自琢磨,難道男人都是這樣嗎?吃幹抹淨了,然後就會厭煩?她這樣想着,便也翻過身,臉頰對着頭頂的燈光。

葉榛一直聽着她的動靜,沒想到,她只問了這麽一句,便沒了耐性。随即猛地翻過身,大手一撈,便将她收進懷裏。

安離心下一顫,差點本能的諷刺,您老人家這是心情又好了嗎?可默了默,還是沒做聲。

葉榛極想問一問安離,今日見的那人,是林正?還是宋懷遠?她為什麽還要再見他們?

然而,他又無法開口。問,便是質問。他不想質問她。

良久,葉榛才附在安離耳邊低低道,“安離,過幾日,公司有一個化裝舞會,你随我一起去吧!”

安離悶了悶,應了聲“好”。

幾日後,安離面試了幾個工作都還不甚滿意,便又要忙着挑選合适的衣服。葉榛看着她拿着衣服在身上一件一件的比劃,不由一笑,從身後環住她的腰身,腦袋擱在她的頸窩上,低低一笑,“忘記告訴你了,是化裝舞會,服裝的裝。”

安離凝着鏡子裏的葉榛,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葉榛松開她,撥拉着衣架,抽出一件白色連衣裙遞到她手裏,“嗯,這件就好。反正,到了那裏還是要換衣服的。”

一直到開車前往的路上,葉榛方才細細的與她講述化裝舞會的游戲規則。

這想法原來新來的那些小女生想出來的,說是她們在學校的時候就常常這樣玩。大約幾十套情侶裝,男裝女裝一分為二。每個人随意抽取號碼牌,然後領取相應的衣服。各自換好衣服,自然知道誰與誰的緣分深淺。

那些小女生前些日子忙壞了,這會兒也不過圖一個樂趣,劉秘書報上來的時候,他也就沒有拒絕。

臨下車的時候,安離突然拽了拽葉榛的手,“葉榛,萬一我們……”他們畢竟已經是夫妻,如果號碼不同,總歸有些不大合适。

葉榛溫和一笑,“放心,諾……”說着,便将一個方形的號碼牌遞到她的手中。“我們陪他們玩一玩就是。”

安離瞧着葉榛手中相同的數字,這才放下心來。

然而,中間到底是出了差錯。所有人抽過號碼牌領過衣服之後,安離起身上洗手間,在拐彎的時候與人生生相撞。她亦不知為何,不知是不大喜歡這樣的場合,還是總有些不安,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眼見着對面的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安離慌忙蹲下身去扶她,“對不起對不起,你還好嗎?”

那人看來也是極好說話的女人,微微一笑,便站起身。“沒事的。你好!我是葉總監的秘書,你叫我劉秘書就好,不知你是……”

安離瞧着眼前鵝蛋臉大眼睛濃妝豔抹的女人,雖然幾分好感,但還是本着禮貌也是微微一笑,“我是他的太太。”

劉秘書又是莞爾,“那您先忙,我去換衣服了。”

安離走出洗手間的時間,已有許多人換好了衣服。她一眼便望見葉榛,他穿一件白色休閑短袖,搭配破洞牛仔褲,看起來說不出的青春時尚。來時葉榛便說,“傻丫頭,我也陪你青春一回。”

是的,他現在的模樣,當真像極了一個二十歲的小夥子。

然而,安離拎着衣服瞧見手上這件水墨畫的旗袍時,整個人都蒙了。若是按照情侶的穿搭,她應該和葉榛的服裝款式差不多才對,怎麽可能風格跑偏的這麽厲害?

安離正猶豫着,試衣間的門便被人敲響,

劉秘書站在門外,咬了咬下唇,不安的看着她。“安小姐,對不起,這個……好像是我拿錯了。”她說着,就遞上來一套衣服。安離看着那衣服的款式,正要伸手接過,劉秘書突然就蹲下身,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雙手捂着小腹,看來極是疼痛。

安離擡頭便要叫人,葉榛已是慌忙跑來,與她道,“早點回家,”便打橫抱起劉秘書向外跑去。

安離僵硬着跟到門口,卻又倏然頓住。淩小小和另一個女同事正要跟過去,眼見着安離呆呆的站在門口,不由多了句嘴,“安小姐,要不……您和我們一起過去吧?”

安離這才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沒事,你們去吧!”

大廳裏的人漸漸散去,安離不知他們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麽。只拿出手機接聽了電話,瞧見上面的名字是小舞時,整個人才恢複了些元氣。然後,還不曾開口,雲霆的聲音便急急地響了起來,“安離,葉榛呢?他沒和在一起嗎?”

安離一頓,正要解釋葉榛的去向,轉而又站直了身子,一字一句的問他,“小舞呢?你怎麽用得她的手機?”

“她……”雲霆咬牙,到底沉聲道,“小舞失蹤了!”

“什麽?”安離大駭,原來她這一整天都不在狀态,是為了預備這樣的消息嗎?

安離軟軟的跌在牆上,好半晌才找回一點力氣,嗓音嘶啞,聲聲追問,“她失蹤了?她怎麽會失蹤呢?對了……”安離靈光一閃,眉目緊蹙,“前幾天,我前幾天給小舞打電話就沒有人接聽,是不是從那個時候……”安離幾乎不敢想下去,如果小舞已經失蹤那麽久……安離這幾天一直忙于找工作的事,小舞那一次沒有接聽電話,她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道……

“她那時和我在一起。”

安離閉上眼,緩緩舒了一口氣,輕喘着問他,“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那天去找徐長風,然後……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雲霆的聲音極低,似在強忍着什麽。

然而安離還是聽得真切,她倏然毫無形象的大吼,“我就知道!”

許多人的視線一同聚焦過來,看瘋子似的看着她。

安離重重的垂下手,腦袋高高地揚起來,淚水卻還是順着臉頰嘩嘩流落。耳邊只有雲霆最後的承諾,他說,“你放心,有我,有她。”

她就知道!就知道小舞終有一天會壞在徐長風身上!

安離滿眼的惶恐,無助,凄惶。她就知道,小舞打小沒有父母,就連她自己的名字她都不喜歡,每一次認識了新同學,她便要不厭其煩的同別人解釋,她不叫高陽,她叫小舞。別人問她為什麽,她又不肯說出個所以然來。

安離知曉歷史上有一位喚作高陽的公主,那位愛上辯機和尚的大唐公主。小舞小時候對名字并沒有概念,審美并不成熟的小姑娘,叫什麽都是一樣的。可是,小舞喜歡歷史,尤其是古代美人的歷史,她知道的太過清楚。終于在初三那年,傷疤被人□□裸的揭開。

一位遠方表親告訴她,她的父親,原本一位普通的生意人,可是後來不知為何愛上了參禪悟道,出家做了和尚。母親一哭二鬧三上吊,也沒能挽回,結果,還搭了一條命進去。

小舞從未探究過那個有關她身世的版本,是真是假。安離唯一知道的,是她從此以後,都不再叫高陽。她叫小舞。

小舞一向恣意任性,從前高奶奶在,她照拂老人的心思,做了二十多年的乖乖女。可是,她現在無牽無挂的在這個世上,她是可以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人。

還有,她方向感不好。總以為前進的方向是西方。她從小寄宿,家便在學校的西面。

她念了四年的英文專業,畢業論文還是安離幫她寫得。

……

安離愈想愈是害怕,如果小舞真的在國外出了意外……

安離踉跄着推開玻璃門,迅速打車回家,卻不是回葉榛的家,而是她與小舞合租的那間小房子。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房東并不在,安離便站在門口等。将近一個小時後,安離瞧見熟悉的人影,才倏然沖上去,急急地抓住阿姨的手,“阿姨,您還認得我嗎?我是安離,我和小舞先前租的那套房子,現在租出去了嗎?”

房東阿姨一向脾氣溫和,雖然被安離這麽沖出來給吓了一跳,但還是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沒呢!怎麽了?落下什麽東西了嗎?”

☆、一夜未歸

安離這才喘了幾口氣,默默吞了口口水,“是這樣的阿姨,是小舞的東西,她的發簪不見了,我想是不是落在這裏了。雖然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是小舞喜歡,您看……”

房東阿姨無謂的笑笑,“沒事,你上去找吧,我去給你拿鑰匙。”

“謝謝阿姨,謝謝阿姨!”安離忙不失疊的鞠躬道謝。

房東阿姨眉眼彎彎的看着她,欣慰道,“你們姐妹感情真好。”

安離跟在房東阿姨身後,死死地咬住牙,才沒有落下淚來。

安離翻遍了整個房間,終于在床底下找到了小舞的發簪。這還是她們兩個結伴在古鎮游玩的時候,在小店裏買的呢!小舞愛極了發簪上孔雀開屏的設計,到現在,已經整整兩年。

小舞素來專一,愛一樣東西,中意一樣美食,甚至,傾心一個人。

安離心滿意足的緊握着手中的發簪,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床邊,小腦袋埋在膝蓋上,肩膀一顫一顫的。良久,方才站起身來,微笑着與房東阿姨道別。房東阿姨詫異的看着她,這變臉未免忒快了些!方才還是找急忙慌一顆心要掉了的模樣,這會兒卻又是滿臉的堅毅。房東阿姨無奈的搖搖頭,目送安離離去。

安離打車返回葉榛的住處,一個人坐在客廳,抱着枕頭坐了一夜。

次日。安離一下樓,便望見一身休閑服的男人,優哉游哉的倚在閃耀的跑車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安離走過去,揚起一個标準禮貌客氣的笑意,“辦好了嗎?”

年輕男人濃眉一挑,眸間劃過一抹落寞,轉瞬唇角一勾,卻又是明媚的笑意。“當然!”他說着,便從身後拿出一個紙皮袋子,安離瞧一眼裏面的簽證,終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多謝!”

年輕男人一張臉頓時耷拉下來,插在口袋裏的手指不由緊了緊,“安離,你一定要這樣疏離嗎?”

安離凝着他滿眼的真切,咬了咬唇,終是開口,“宋懷遠,對不起!我本不想麻煩你的,只是……”

“得!”宋懷遠揚揚手,慌忙打斷她。“你呢?到底什麽時候出發?”

安離一頓,不得不提醒他,“你不是已經幫我把機票買好了嗎?”

宋懷遠懊惱的撓撓頭,“我……安離,你看你的黑眼圈,昨晚沒睡好吧!要不,你改天再去吧!”

“不行!”安離果斷拒絕,蹬蹬的跑上樓拎了行李,順道搭了宋懷遠的車去機場。

宋懷遠極是無奈的看着她,卻還是悄悄勾了勾唇角。

安離在去往機場的路上,撥拉着通話記錄裏葉榛的名字,翻來覆去的看。終究還是再次摁了下去。

昨晚,她打給他,便是漫長的鈴聲。這一回,她要出國,不管他接不接電話,她都是應該同他說一聲的。

然而,鈴聲響起,卻是一個清脆的女聲。“喂!你好……”

安離幾是倉皇失措的垂下手,幾秒鐘的時間仿佛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安離确認了手機上顯示的名字,将手機放回耳邊,聽見自己清冷淡定的語氣,“不好意思,請問葉榛在嗎?”

“安小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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