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安離在她心底,也比徐長風重要。人總是在不得不做出選擇那一刻,難過至死,卻還是要平靜着道出真相。

徐長風确然是震驚的,震驚于為何她不肯随他走。也許,在他最後那一刻,仍舊是盼望着,他能夠給她自由,給她一個家,給她幸福。

小舞後來才知道,徐長風那時是滿含愧疚的。他心疼她這些年來孤苦無依一個人,心疼她的愛都被他揮霍,心疼她漂泊異鄉受人鉗制。

得知徐長風死那一刻,她的心如被人掏空了,卻又在得知他愛她那一刻,一顆心滿滿的。大抵是此生都可擁着回憶過活。

到最後,雲霆自然而然成了多餘的那個。

小舞一步步走着,心裏的惶然越來越劇烈。淚水不可自已的流落,她終于還是知道,所謂忠貞,所謂從一而終,所謂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終究還是愛上了別個人。心底不是不再有徐長風的位子,只是,她的心随着腳下的步伐空落落的,莫名的期盼如跌落的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身子驟然被人擁入懷中那一刻,小舞一顆心驟然充盈圓滿,卻還是條件反射的掙紮。然而她的力氣如何能敵得過雲霆,掙紮過後,不過是被身後的人更緊的擁在懷中。

“我不在意。”他附在她的耳邊低低呢喃,全不顧小舞已然走到了人來人往的街道。

“為什麽?”小舞低低地問,努力地想要遏制住淚水,卻還是沒出息的任由它嘩嘩流落。

“我想照顧你,給你幸福。”

這大抵是小舞聽過最動聽的情話了。她幾乎是不可自已的轉過身,伸手環住他的脖頸,主動送上柔軟的唇畔。

那一夜,他們理所應當的在一起。雲霆一顆心惶恐不安,卻還是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暈眩的沒了太多理智,只顧得擁着她,緊一點,再緊一點。恨不得将懷中的人兒揉進骨子裏。

那一夜,雲霆是從未有過的安眠,仿佛人生圓滿,再無所求。雖然他仍舊不曾聽到小舞說一句愛他,她肯落入他的懷中,如此,也是夠了。只要她還在他的身邊,他願意等,等到小舞一顆心滿滿的都是他。無論多久,他都願意。

然而,現在被剖開來之時,總是諸多殘忍。當雲霆睜開惺送的雙眼,單手觸摸身側,瞳孔驟然擴大,就這麽直挺挺的坐起身來。

他的手臂上還殘留着昨夜小舞留下的壓印,像是證據,明晃晃的提醒着他,那一切并不是夢。它真實的發生了,而女主角,卻又這樣毫不留情的自他的身邊逃離。這一次,他确信,是逃離。

他該明白的,小舞從不是那樣随意地性子。他在她身邊兜兜轉轉一年多的時間,連個小手都沒能拉上。這一回,卻是她淚水漣漣的奉上溫軟的唇,還有一夜的美夢。雲霆死死地握住拳頭,他該明白的,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還他一個結果罷了。或是僅僅為了證明,她真的并非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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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霆瘋一樣的翻着被子,翻着這房間所有的一切,直到一切都變得淩亂不堪。他還是沒能尋找到小舞留下的只言片語。她甚至,不曾有任何話語留給她,就這麽在他身邊消失不見。

雲霆找到安離的時候,安離也不過收到了小舞的一條短信。她希望她幸福。她說她會好好的,她說,請安離不要為她擔心。

雲霆動用了所有的關系,也還是沒能找尋到任何小舞的歸屬。她似是乘坐了汽車離開,他如何能查到準确的記錄。世界之大,他終于還是弄丢了她。

雲霆消極萎靡到一個月的時候,葉榛到底是頂不住了。他不過是設計總監的身份,若要幫着雲霆處理一些公司上的事務倒也沒什麽。可是長此以往,實在是嚴重耽誤了他與安離和葉子培養感情。尤其是,雲霆這一次整個人的狀态都變了,董事會的那些老頭子又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上一次,雲霆雖說也是撒手不管,但偶爾還會開上幾個會議,重大決定下得也算是妥帖。那些老頭子自然是無話可說。

這一回,卻是不同的。股價跟高處的流水似的,嘩嘩的往下落。葉榛一門心思的往安離這裏跑,實在是有些忙不過來。

葉榛心知,與雲霆說多少廢話都是無用的。這一日,便又伺候了葉子睡下,拉着安離坐在陽臺上絮叨。兜兜轉轉了一圈,方才表明來意。他以為,安離必然是知道小舞的下落。請她看在雲霆堕落消沉的份上,一定要告訴他,小舞到底去哪了。

安離極是冷靜的白他一眼,凝着窗外深沉的夜色,極是惋惜的開口,“葉榛,我已經說了許多遍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況且,如果她知道,怎麽可能能夠如此淡定的坐在這裏?她必然是要去看望小舞的,她一個人,也不知道現在過得好不好?在做什麽工作,每天都吃些什麽,晚上睡得可是安心。

葉榛長長地嘆一口氣,“看來雲氏集團離破産真的是不遠了。”

雲氏集團股價一直下跌的事,安離也有所耳聞,不由淡淡的“哦”了一聲,轉而問他,“那你豈不是就失業了?”

“這是重點嗎?”葉榛無語的看着她,卻又不過一瞬,便眉開眼笑的凝着她,“你這是在擔心我?”

安離微微一笑,轉過臉正正經經的看着他,“我可不希望我兒子的爸爸是個窮光蛋。”

“你看不起我?”葉榛哼唧。

安離淡淡一笑,“沒有。”

“那是為什麽?”葉榛不悅的睨着她,“就算我真的失業,就我這些年的積蓄也夠你們母子揮霍小半輩子了。”

安離忍無可忍的白他一眼,到底是誰沒有重點?錢是問題嗎?末了,到底是鄭重開口,“做設計不是你的夢想嗎?”頓了頓,又是補充,“況且,身無分文的感覺總歸是不好的。”

葉榛突然轉過臉,一眨不眨的凝着她,滿眼的深情款款。安離被他瞅得渾身發麻,站起身便要離開。卻是給了葉榛最好的時機,他一伸手便将她準确的收入懷中。

灼熱的呼吸就在耳邊,安離聽着他淺淺的問話,仿佛誘惑一般。“真的不知道小舞在哪?”

安離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這樣一個時機問她的這樣一個問題。張了張嘴正要回答,葉榛已是低低道,“明天我就要去新加坡了。”

“額?”安離輕聲道。

“有一個單子需要拿下來,不然……”葉榛無奈地撇撇嘴,“可能真的就離破産不遠了。”

“哦。”安離一頓,終究是什麽都沒有。

這一夜,葉榛如往常一般賴着不肯走。最後住在了客房。安離醒來的時候,葉榛已經離開,安離心下一慌,突然就開始害怕,如果再也不能看見他,她這一生,該如何度過。倉皇無措間,卻又只能拿了手機,編了一條短信給他。

她說,“我等你回來。”

這一句話實在是隐含了太多層含義,葉榛坐在車上緊握着手機,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潔白的牙齒,看來溫暖恣意。

葉榛編輯好回複的信息,反複看了看,還是覺得唐突。然而,這是最好的時機。終于還是按了發送。

安離一眨不眨的瞧着葉榛的信息,若非确認是他,不是別人。她幾乎要以為這是別人的惡作劇。

他問她,“嫁給我?”

後面的問號明晃晃的挂着,安離微微一笑,給予他最簡單的回應。“嗯。”

☆、結局

安離仰起頭,明媚的陽光晃了眼,卻是暖暖的,如同此刻她的心境一般。小舞發來的信息,她并沒有完全說給別人聽。不是不能,只是沒必要。那句話,是小舞對她多餘的叮囑。道盡了真相,只是勸了安離,卻沒能勸慰她自己。

小舞說,“安離,叔叔和阿姨不就是希望你幸福嗎?你明明可以,為什麽不呢?”

她和葉榛之間從來就不曾出現過根本性的,原則性的問題。他對她的好從來無需多說。後來有關淩小小的種種,即便是落入旁觀者的眼中,葉榛亦是說不出的無辜。就連她自己,也不曾真正的怪過他。只不過,自己心中有個坎,始終邁不過去罷了。

安離心中的隔閡,在葉榛矢志不渝的靠近下,已然瀕臨崩潰。不止一次,她望見他抱着葉子歡快地轉圈的情景,總會有一種沖動,就這樣一輩子,多好。然而,終是不能開口。林萍同志的死,在她心中,始終是個疙瘩。直到小舞離開,她聽了她的勸慰,仿佛才突然之間開了竅。卻也算不得開竅,只是一個恰當的契機,讓她看清楚,她想要的是什麽。老安和林萍同志期盼的是什麽。

就像她盼望着葉子一生平安喜樂一樣,她能夠體會老安和林萍同志的心思。所以,該放下的終究還是要放下。她從來便不是過分優柔寡斷的人。倒是小舞,素來一根筋,徐長風又是她多年來念念不忘的人,也不知道到什麽時候她才能夠真正放下。

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時,安離那一剎那的喜悅頃刻洩露了所有心思。然而在望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時,眼底不由閃過一絲失望。

是宋懷遠打來,邀她參加婚禮。

安離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宋懷遠邀她參加婚禮。至于是誰的婚禮,卻是不曾道明。只是她與宋懷遠當真是太久不曾聯系。幸而他的語氣熱絡,她秉持着禮貌客氣微笑着回應,也沒覺得諸多尴尬。倒是将要挂掉電話的時候,宋懷遠突然轉了語氣,鄭重其事的問她,“安離,你好嗎?”

他說,安離,你好嗎?

你好嗎?安離。

本該是放在最前面的問候,用在了結尾。安離一時愣住,不知怎的,就聽出了他話中的百轉愁腸和寂寂哀傷來。然她沒停頓太久,便微笑着眨眨眼,“嗯,還好。”

倘或是前一刻,他打來,她的答案必然是一樣的。嗯,還好。确然是足夠敷衍,也足夠真實。

前一刻,她若回答還好。那是真的還好。不好不壞。沒有葉榛的日子,當真是不好不壞的還好。而這一刻說着還好,安離知道,她是真的還好。還不錯的好。

宋懷遠聽着她輕飄飄的嗓音,似是有所意會,也不再多言,便挂了電話。

安離挂掉電話,瞧着手機上顯示的日期,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宋懷遠所說的日期,不過是在後天而已。

安離抿抿嘴,突然想,若是那天葉榛能回來,他們一起參加那該多好。然而也不過想想罷了,葉榛今日方才啓程,怎麽可能那麽快就回來?

婚禮那天,安離将葉子交到歐念芙那裏,這才獨身趕到了婚禮現場。

婚禮是在一座公園的草坪之上,紅毯鋪的極長,場面唯美動人。安離心不在焉的瞪着高跟鞋,美食,美景,音樂響起時,美人挽着新郎的手臂,也是款款現身。

新郎,安離是認識的。

安離怔怔的瞧着宋懷遠遞來的視線,那新娘漂亮極了,高貴優雅,一看便是良好家教教養出來的女人。

一直到婚禮結束,安離都有些回不過神來,直到走到路上,準備攔車時,倏然被人握住手臂,強力拉向另一個方向。她還未來得及掙紮,身子已然落入那人的束縛之下。

他雙手抵在牆上,将她禁锢在其中。

他一字一句的開口問她,“我要結婚了,你還沒祝我新婚快樂呢?”

安離一擡眼就望見宋懷遠眸中的戾氣,進而不小心便忽略了他話中的另一層含義。是要結婚了,而不是已經結婚。

“我祝你新婚快樂。”安離淺聲開口,并不想在這裏和他過多糾纏。從前,她是有夫之婦,現在他是有婦之夫。

“我喜歡的人是你!”宋懷遠驟然開口,如瘋子一般緊緊地握住她的肩膀。“安離,我試過了,我試了整整一年,我正常的交女朋友,正常的對她們好,溫柔憐惜。可是安離,我從能透過她們那張臉看見你。我受夠了,我想,只要我結了婚,我一定能夠安定下來,也就能夠忘了你。可是安離,你要我怎麽辦?直到這一刻,我仍舊愛你,我愛不了別人。”

宋懷遠一直是陽光大男孩的模樣,安離從未見過他如此悲怆嚎啕。卻是路人的圍觀和注視要她清醒過來,慌忙拉了宋懷遠往偏僻一些的地方走了走。轉而又是不得不提醒他,“宋懷遠。你已經結婚了。而我……”

安離原本要說,而我也快要複婚了。然而她還不及張口,已是被宋懷遠搶了白,“安離!難道你沒有發覺嗎?”他陡然提醒她,“我給自己留了後路,今天這一切,只是預演,明天才是真正的婚禮。”

“我……”安離張口結舌。

“如果你喜歡我,安離,我願意為了你背棄一切。”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開口。

安離悶了悶,“你知道我的答案。”頓了頓,又是補充,“我不需要你為我背棄什麽。”她說罷,就拿開他的手臂,顧自離去。

宋懷遠癱軟無力的凝着安離離去的方向,答案是預料之中的殘忍。他仰起臉,腦袋靠在牆上,一滴淚順着眼角滑落。睜開眼時,卻又勾了唇角,一片釋然。

人生一世,總有太多事,無法掌控,無力回旋。至少,他努力過,往後漫長歲月,就這般緩慢地捱吧!

安離去歐念芙的住處抱葉子的時候,歐念芙凝着她,欲言又止。安離張了張嘴,本想解釋解釋,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麽必要。索性,就這麽算了。原本,她與宋懷遠就沒什麽、

至于第二天宋懷遠正正經經的婚禮,她沒有參加,也不知道後續如何了。

倒是臨近傍晚的時候,歐念芙來看葉子,又是一番欲言又止的模樣。只是更明顯些,形容間似是想要她自己主動坦白。安離默了默,實在沒什麽好說,也就獨自到廚房做飯。

一直到飯做好端上桌的時候,歐念芙終于忍耐不住,哄了小葉子坐在小車裏,便坐到安離的對面,神情嚴肅的問她,“宋懷遠結婚了,你知道嗎?”

葉榛認識宋懷遠,安離是知道的。為此歐念芙對宋懷遠也許會有所耳聞,安離也沒太多意外。令人意外的,是歐念芙如此直截了當的問出口。

“嗯。”安離點點頭,形容依舊。

歐念芙定定的瞧着安離的神情,實在瞧不出什麽破綻來。轉而開口道,“他沒有結成,你知道嗎?”

安離驚了驚,随即搖搖頭。她見過新娘,漂亮優雅,預演進行的也還順利,怎麽就沒有結成呢?

歐念芙瞧着安離的神色不像是作假,一顆心也漸漸放下來,随即解釋道,“新娘中途跑了。”頓了頓,歐念芙仍是淺聲補充,“原本不以為她是因為你才不肯結婚的。”

這話卻是說的通透直白了。安離心裏明了,随即微微一笑,“媽,關于宋懷遠,我們從前便只是朋友,以後也只是朋友。而且……我和葉榛已經準備要複婚了。”

歐念芙聽罷,這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氣。她可不願她的寶貝孫子日後叫別人爸爸。這才将中間的頭頭道道與安離大概的說了一番。

卻原來,歐念芙從不認得宋懷遠。只不過,圈子裏的事,多半都是不必打聽,便有些個富太太嚼舌根鬧到耳朵裏來。宋懷遠究竟為什麽沒結成婚的事,歐念芙自然也是打聽的清清楚楚。

宋懷遠的新娘是父母之命不假,可那姑娘也不是個安分乖巧的主。雖然看來優雅貴氣,卻也是個頗有些脾氣的千金小姐。原是預演那日,眼睜睜的看着宋懷遠丢下她,去見另一個人。這件事便是擱在誰身上,誰都受不了。幸而她也是爽利的人,明知宋懷遠一顆心不在她身上,自然不肯就這麽不清不楚的嫁過去。歐念芙稍一打聽便知道宋懷遠喜歡的是誰。心下自然着急,只怕着和安離有什麽相關。現在得了準确消息,安離會和小榛複婚,她也算是能夠放得下心了。

安離送走歐念芙之後,便安心等着葉榛回國。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感覺一顆心慌亂無措,頗有些焦急不安。從前葉榛每日裏跑來,她也會做好他的飯,日日見到,便也沒覺得什麽。現在突然便要耐心的适應他不在的日子。總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好慢,恨不得時間一下子跳到十天以後。

安離耐着性子候了十天,終于得到葉榛要回來的準确消息。早早的便起床收拾自己,對着鏡子将自己捯饬的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捯饬好之後,又抱了葉子換上和她配套的親子裝,這才滿意的出了門。

安離坐在候機廳,心知葉榛還有兩個小時方才降落。雙手交疊,掌心沒一會兒就變得潮濕。安離不由嘲笑自己,她怎麽會這麽緊張呢?明明都已經是一個母親了,卻好像情窦初開的小女生。

難不成直到現在,她方才明白喜歡着一個人,愛着一個人到底是種怎樣的悸動嗎?

幸而,她還是懂得了。

葉榛快步向她走來的時候,安離抱着葉子,是從未有過的圓滿。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還有一個大大的番外哦,麽麽噠

☆、番外之雲霆

雲霆

他沒想過會再遇見她,至少,沒想過會在那樣的情境下相遇。

她明明已經穿得十分好看,□□,細長的大白腿邁着輕巧的步子。可不知怎麽就礙了他的眼,他刻意忍了忍,方才沒有走上前去,脫下身上的西服披在她的肩上。幸而,所有故事,在難得有個開端的時候,他适時地抓住時機,并沒有任由她奔跑在雨裏,沒了蹤跡。

派去跟随的人得來的回報并不圓滿,剛畢業的大學生前程未蔔。雲霆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着桌面,他命人翻了所有求職網站的簡歷,結果,沒有一封是她的。他連靠近她一步的機會都沒有。

幸好,幸好。葉榛的相親對象正是她的好友安離。這一回,他得了名正言順的姿态出現在她身邊。被她厭棄,确然是始料未及的事情。他也想過,就這麽一甩手走了算了。他又不缺她這麽一個女人。何必讓自己的念念不忘被別人踐踏。

然而終究是身不由己,知曉她現在孤身一人之後,心下愈發疼惜。他還從未真正的疼惜過一個人。這種感覺,令人陌生,卻又溫暖着讓他想要不顧一切的靠近。

真正要他始料未及的是,小舞心中一直放着一個人。那個人在她心中盤踞了太久,他在知道的那一瞬間,就知道必敗無疑。他幾乎沒有可能抵抗那人在她心裏的位子。

太多人所經歷的年少荒唐,在小舞那裏,全然是另一種說辭,另一種可能。她深陷其中,并且甘之如饴。五年的時光,并非人們口中的艱難難捱,而是美好。丢掉了大把大把的青春又如何,怪不得她的甘願。

雲霆在知道真相那一刻,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當日有慶幸能夠再遇見她,那一刻,便有多麽深切的悲哀。他自小堅強獨立,少年有成,性子沉穩。唯有事情趕在她的頭上,他頃刻就沒了幾分分寸。如若不是道德與法律的雙重束縛,他幾是恨不得徐長風頃刻消失了才好。

這世間,大抵所有愛而不得的人,都曾經這樣想過。我愛你,你愛他。若他從不曾存在那該多好。若他消失不見了那該多好。然而,稍稍有些理智的人便知道,她愛不愛你,和那個人并不相關。她不愛你,只是不愛你。感情之事,有時根本較不得真。到最後,不過是自己和自己較勁。

初時,他頻繁的出現在小舞身邊,後來得知小舞心有所屬之後,當真是沉寂了一段時間。打小舞身邊消失的可謂是無影無蹤。确然,雲霆多多少少還是存了些心思,看小舞心裏可否有一點點他的位子。看她是否會主動聯系他,哪怕一次也好。然而,他消失了,就只是消失了。她的生活如常,該懷念的還是懷念,并沒有因為他的消失不見,而分出一絲一毫的心思。

轉機出現在葉榛的一句話上,那時,葉榛已經和安離确定了戀情關系,婚期也在商議。最令人驚異的并非他們發展的速度之快,而是,安離根本不愛葉榛。雲霆乍一聽到時,萬分驚訝。葉榛三言兩語解釋過後,雲霆方才恍然驚覺,愛一個人,并非一定要有回應。

就像葉榛可以那麽淡然的開口,他知道安離不愛他。但是沒關系,他願意等,等她愛上他。那一刻,葉榛是微笑的,看起來當真無礙。雲霆在那一刻,突然就想,他也如此吧!小舞總會愛上他。時光漫長,他可以慢慢等。稍稍令人欣慰的是葉榛寬慰他的那句話,他說,既然小舞喜歡了那個人那麽多年都沒有得到回應,那麽以後大概也是沒有回應的。這話原本不過是葉榛寬慰他的話,卻是瞬時給了他莫大的動力。

小舞對他的态度果真開始日漸好了起來,他的心中的期盼也随着時光逐漸膨脹。到後來,他滿心以為,只要再進一步,也許一切都有可能。所以,他義無反顧的丢下公司的一切事務,來到美國。她看起來過得并不好,可即使不好,還是心心念念着要見那個人。雲霆心底郁結,卻也懂得收斂。不曾想到的是,在他爆發之前,小舞就沒了蹤跡。

他知道徐長風公司所在地,卻并非是特意不曾告知他小舞的事。只是小舞一腔情願的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不會去多那個嘴。及至後來,徐長風回國,又再度來尋找。甚或是到了最後,徐長風多少因了些他的緣故身亡。雲霆都從未想要放棄過小舞。他愛她,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

雲霆打小便受到極為嚴苛的教育,繼承人的姿态并不好做。幸而,還有葉榛這麽個朋友。他從小便知道,什麽是自己想要的,什麽是能夠獲取的,什麽是努力過後便能夠獲取的。而小舞,大概是他不管怎樣努力,都不能得到的。

他大概畢生都會記得那一天,小舞眉眼清亮的望着他,一字一句,她說他長得像當年欺侮她的那個人。

那句話,他聽來,如遭雷劈,恨不得失了記憶,也不要順着小舞的話,去想小舞此刻的雲淡風輕,和當年的難過。

時隔太久,連回憶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有太長的時間裏,雲霆都不願承認,她是她。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他寧願,一切不過是他一個人的夢,夢中美好和疼痛,都是他一個人,不要再傷了小舞。

可她分明就是她。如若不是,他亦不會在相遇的最初,就覺得分外熟悉,言辭犀利不善。

雲霆并不知小舞對安離的敘述,斷斷續續,已經失了真。雲霆只記得,那一晚,他喝了不少酒,雖不至于大醉酩酊,卻也有些暈乎乎的。往常,他會被人送回住處,或是酒店開個房間,如此這般,一夜也算交代了過去。

那一夜的不同大抵就是,他在迷醉不甚清醒的時候,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走了出來。後來不知怎麽就走到了一個偏僻的街道,緊接着就聽到女人的尖叫聲,他腳步不穩的走過去,理所應當的将那女人從猥瑣男的手中解救了出來。然而,他到底是醉了,雖然身手還在,卻不再幹淨利落,過程中,甚至不小心挨了兩拳。後來,終于将猥瑣男撂倒時,他眯着眼瞧了眼方才尖叫的女人,不知何時軟軟的跌在地上,暈了過去。

雲霆別無他法,好在臉上的刺痛也要他情形許多。抱起那女人便到附近的酒店開了房間,他的腦子不甚清醒,委實沒辦法妥貼的處理一個暈倒的女人,只等她第二天醒來再說吧!

可是好巧不巧的,睡到半夜的時候,他的腦子清醒了大半,卻還是錯将套間的女人當做往日暖床的那些女人。他晃悠着身子走過去,連眼睛都沒能完全睜開,只是出于最簡單的生理需要。

整個事件的過程中,雲霆并非完全沒有察覺,只是事情進行到一半,哪有戛然而止的可能。尤其懷中人兒看來嬌嫩柔軟,掌心的觸感實在要他舍不得放手。他心知,他不該在她意識混沌不清的時候如此,卻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或者,是他根本無從控制。畢竟,入口的鮮美哪有吐出來的道理。

他統共折騰了她一回,卻也夠了。她并非如他想象的那般,是不幹不淨的女人。他知道她年輕,甚而有一瞬間以為她和那些燈紅酒綠場所裏出入的女人一樣。卻原來并不是的。

雲霆後來再沒睡着,留了一張支票便兀自先走了。大抵是商人特有的缜密心思,不論她是怎樣的女人,他都沒時間更懶得同她糾纏。反正,沒有錢換不來的東西。

還是後來手下的人過來回報,床頭櫃上的支票一動未動,也不知她是不曾看見,還是看見了,沒有拿。

雲霆不知怎麽,就生了別樣的心思。卻也不過一剎那的時間,轉眼便忘了。他實在是忙,哪會記得曾經見過哪個路人甲?

後來的相逢,是始料未及的。她明顯不再記得他。也對!雲霆告慰自己,這樣也好,他深陷在她隔着霧霭的眼眸裏,若她記得往事反倒不好,這樣不記得,只讓他好好的追求她,一樣是完美。

一直到最後,小舞提及,他長得像那個當初欺侮他的人。雲霆震驚不已,心下慌亂不安。他用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才想清楚所有的事,小舞或許只是找了一個借口,那一晚,他出現之時,周圍一片漆黑,小舞未必看得清他的模樣。小舞記得的大抵是那個猥瑣男的模樣。退一萬步講,即使小舞真的記得是他,那又如何,他亦不該為此就放棄她,也放棄自己。

然而,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就再也找不到小舞。他知道,這一次,她是真正的從他身邊消失不見了。

兩個月後,葉榛死皮賴臉的呆在安離身邊,反複詢問,也還是沒能問出小舞的下落。雲霆行走在路上,仰起臉,感受着烈日打在臉上的溫度,眼睛幹涸。他其實一直知道,安離并沒有騙他。她根本不需要騙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沒必要中間轉圜,浪費那些個力氣。這不是小舞的性子,亦不是小舞做事的習慣。小舞總是倔強的,他如何能不知道她能走得如此幹淨利落,實在是情理之中。

更何況,即便是小舞為了安離着想,也不會告訴安離她到底在哪裏。不是信不過,是不願安離在中間為難。

雲霆垂下頭,繼續趕路,他不知何時才能夠遇見她。但沒關系,他願意等,等到他疲憊的時候。唯有葉榛當初問過的那個問題在耳邊回響,你愛她嗎?

那一瞬間,他是不知道答案的。

愛她,還是愛當年的那個她。盡然,全都是她一個人,答案卻是不同的。雲霆并不如葉榛那般清晰明了的知道自己的心意,愛與不愛,并不曾真切的顯示在眼前。即使到了這一刻,他仍舊不知道,他對小舞,到底是愛,還是疼惜,或是內疚。亦或許,是什麽都有,什麽都沒有。

後來,雲霆在一個江南小鎮落腳,鎮上的人們生活作息異常規律,他進入其中,每每到了夜間,便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後來時間久了,也能夠安眠。可是心事沉重,卻是從不曾更改。

旅途唯一的不同,大抵是他總有各種各樣的豔遇。小到十幾歲的學生,大到四十多歲的婦人,多得是走上前來微笑着搭讪。雲霆多半是冷着臉打發的,可是自打來了這個鎮子,雖然心思一如既往的沉重不安,卻是面色溫和許多。

幸而,豔遇諸多,卻不曾有一根筋愣着性子硬是要往上趕的。他客氣着應付,反正往後再不相見,也就罷了。

只是鎮上的咖啡廳去的多了,倒是和小店裏的服務員漸漸熟稔起來。他其實是不喜歡這樣的熟稔的,仿佛日久生情一般。那小姑娘看起來年輕卻不再稚嫩,是熟透了的蘋果,只是還有青澀的外皮。雲霆不知他怎麽就看得這樣清楚,可就是清楚。年輕少艾的臉,配合着雲淡風輕的表情,是與年紀不符的成熟沉穩,寂靜收斂。

可是去的次數多了,到底是能夠說上幾句話。小姑娘亦是個不大愛說話的話,只服務員的身份礙着,便也維持着基本的客氣,表面的,客氣。雲霆對于別人對他的客氣姿态本沒什麽,卻是在望見她這樣的姿态時,沒來由的響起葉榛說過的,安離便是那樣的姿态。清冷淡漠,禮貌客氣。因而,他下一瞬,便又響起小舞。這一路上,他試過了不知多少方法,想要看開,想要忘記,卻總是因着別人與小舞有一絲絲的相同之處,便又勾了魂,沒了章法。

時日再久一些,小姑娘幾是可以坐在他的對面閑閑散散的聊上幾句。雲霆為此知道,小姑娘的沉靜內斂,到底是為何而來。她原本是有那麽一些好奇他的事,一張嘴,卻是不小心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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