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殺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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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吉掀開營帳門簾,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下,“我的青春要耗死在紫藤社區了!”

“發什麽瘋。”柳仲先笑道,“姨媽家的晚飯不好吃嗎?”

“耀哥,給我來一顆糖。”

方耀擲出一顆糖,不偏不倚砸在戴吉額頭。

“哎呦!讓你笑。”戴吉拾起糖砸向坐在一旁的柳仲先。

沉悶的咚聲過後,笑聲更大了。

柳仲先得意地撿起糖,剝開糖紙吃了。

“誰叫你不戴頭盔。” 王一帆伸手拿掉戴吉的帽子,“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凡人懂個屁。”戴吉從王一帆手上扯回帽子,歪戴在頭上,“外面熱死了,再說戴頭盔有個屁用。”

“呆雞,這糖你還吃嗎?”柳仲先把糖吐在手心。

“去你的。”戴吉從方耀手裏接過糖罐,抓了一大把放進口袋。

“不要算了。”柳仲先又把糖丢進口中。

“我們在這多久了?”方耀從抽屜裏翻出一袋糖果,撕開袋子,往糖罐裏倒。

“三個星期吧。”王一帆戴上手套。

“糊塗!分明是三個星期零一天。”戴吉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拽出手套,慢吞吞的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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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苑下共掘出7具骸骨,殺人埋屍,兇手已經抓到,是社區的一個中年男人,監控調出來确确鑿鑿,可有些人不信,因為在他們眼皮底下不可能發生那種事,于是非說是怪物做的,後來幹脆說是從怪物島跑出來的恐怖生物。

“你們看沒看晚報?”戴吉忽然想到了什麽,“就是那個專門寫怪物的報紙。”

“不感興趣。”柳仲先倒在床上,他要抓緊時間再歇一歇。

“看了!”王一帆勾起火來,“就是晚報寫紫藤社區有怪物,我們在這耗了這麽長時間,連只怪物的影子都看不見,天天寫怪物島覆滅,都過去八個月了,還天天寫。”

“怪物島覆滅,确實有不少怪物逃出來,獵人署沒有做足防護,”方耀神情有些傷感,“死了很多人。”

“耀哥,但這事和怪物島覆滅沒關系,晚報完全就是瞎湊熱鬧。”戴吉走過去敲敲柳仲先的頭盔。

“呆雞,你爪子不想要了!”

兩人一番拉扯,戴吉口袋裏的糖撒了一地。

陽林透過車窗看外面,鴿子在空中飛,好似一團碎紙。

趁陽林楞神之際,易驚秋靠了上去,陽林呆呆的,和以前一樣,既不反抗,也不回應。

“想什麽呢?”

“我想小紅了。”陽林轉過頭靠在易驚秋身上。

那只狗?

易驚秋輕蔑的笑笑,那是誰的狗,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死人終究是死人,讓活人念想,僅此而已。

“劉航,你開車也累了,找個旅館歇一歇吧。”易驚秋把陽林推開。

明明是你先貼上來的!

陽林側過頭望向窗外,她實話實話,不知道怎麽又惹到易驚秋。

“劉航,你說要送給我的老鼠标本是你自己做的嗎?”

“是我自己做的。”

“有空能教教我嗎?講一講步驟什麽的。”

“是主人教我的,我口拙嘴笨,恐怕說不清楚。”

劉航直翻白眼,他有一種要把陽林掐死的沖動,“天哪,這個笨蛋幹嘛要和我說話!”

“好吧。”陽林暗暗發誓,一定要把初級獵人劉航救出去,他太害怕易驚秋,甚至易驚秋叫他單獨出去的時候,他都不敢逃跑,外面可是有知更鳥啊,這麽好的自救機會。

“易驚秋,你可以教教我嗎?”陽林湊過去,她心底默念,“我臉皮很厚,我臉皮很厚”,直接摟上易驚秋的腰,要得不就是這個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豁出去了,誰還不會搞暧昧。

易驚秋拉開陽林的手,“等殺了隐蟲,我教你做一個隐蟲标本。”

真難搞。

“我不會搞暧昧?”陽林頓時覺得自己的行為像個癡女,舉着的手是鹹豬手,臉上谄媚的笑是色眯眯的奸笑。

顯然之前行得通的,純粹是因為易驚秋樂意,現在易驚秋不高興……關小紅什麽事?煩死了,偏偏不讓殺,好機會失去了。

陽林看着易驚秋依靠在窗邊,一副冷漠的神情,她默默移近些,她真想扇自己嘴巴子,沒骨頭、沒臉、沒羞恥心,她不想英年早逝,唯有讨好易驚秋,然後把易驚秋殺了。

“等殺了隐蟲,我取下定位芯片之後呢?” 陽林輕輕握住易驚秋的手。

“你想怎麽樣?”易驚秋沒有掙脫開,她看向窗外,就是不看陽林。

“我想回家,劉航也想回家吧?”

“呃……嘶……”劉航偷偷瞄了一眼易驚秋,她面無表情,真是恐怖。

“好啊,可以回家。”

“你家在哪?有句話叫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何況你還有孩子,那些小怪……那些孩子應該也像你一樣漂亮。”陽林越說越離譜。

劉航真想捂住陽林的嘴。

“我沒有家。”易驚秋看向陽林,她面有愠色。

“我可憐的易驚秋。”陽林緊緊握住易驚秋的手,有同情卻不是真的同情。

在旅館歇下,陽林翻出一把S劑,也不管是幾支,飲盡後,她略有遲疑的走到床邊,躺下,有好幾次是易驚秋主動和她躺在一塊,她只害怕被易驚秋扭斷脖子,有些話兩人從來沒有深入過。

靜靜的躺着,和平常一樣。

“你睡了嗎?”

薄薄的窗簾透光,還有車呼嘯而過的聲音,陽林看到易驚秋的眼睛,幽幽閃光,她好像是一件人形的瓷娃,光滑的手臂,細細的脖頸,圓潤小巧的下巴。

“是不是因為沒有家,所以要破壞別人的家,如果小時候我沒有幫你割開嘴巴,是不是從此我也沒了家。”

“你和他們不一樣。”

“我看到傻子被怪物戲弄,最後……”

“我既沒殺你親友,又沒把你弄得缺胳膊少腿,我可以對你很好,你是特殊的,可是你自己不這麽認為。”

“你才是特殊的,唯一一只,”陽林聽到絮絮梭梭的扭動聲,易驚秋枕着手臂,柔軟的,飽滿的身體朝向陽林,像是被尖刀擊中咽喉,陽林說不出來話,她瞪着眼睛,不自覺的閉上了嘴。

對我好?陽林想到了饑餓,那是言蟬挑唆的,陽林想到了死掉的幾個獵人,她是不認識的,陽林想到了吳月……她還是想殺易驚秋,可他們不讓她殺。

易驚秋得意的撩起一縷頭發,在手裏把玩,“我當然是特殊的,實驗室裏再沒有第二個像我,”她話鋒一轉,捏住頭發在陽林臉上輕掃,“我好看嗎?在你眼裏,我真的好看嗎?”

“好看。”陽林喜歡易驚秋的頭發在她臉上的感覺,和緞子一樣冰涼順滑,但陽林更喜歡看易驚秋穿各種衣服、戴亮閃閃的寶石,打扮得和妖精一樣,這些,她不會告訴易驚秋,免得易驚秋露出那種表情,不單單是得意,更多的是早看穿你心思的狡黠。

頭發驟然滑到衣領裏面,陽林忍不住笑了一聲,她急忙捉住易驚秋不安分的手,按住,轉身跨坐在易驚秋腿上。

陽林感覺不到什麽,她穿的長褲。

易驚秋感到腿上的溫度和重量,她心口一顫,胸腔裏湧動的一團熱氣頂到身體各處,連手指都發燙。

領口散開的那一顆紐扣被系上,于是陽林渾身上下裸露的皮膚剩得更少了,她向來只穿襯衫,白色的、藍色的、黑色的,永遠都是長袖。

“哼。”易驚秋把臉背到一邊,她忽然反手抓住陽林的手指,裝作要咬上去。

陽林本就沒用多少力氣按住易驚秋的手腕,被她掙脫,也不怎樣,只是若被她咬住食指,恐怕要見血了。

輕輕咬,竟然不疼。

似乎,是吮吸了一下,濕濡,溫熱,奇妙?

不可思議……

兩人臉上的表情都扭曲起來,陽林皺着眉頭,易驚秋苦着臉。

“你手上抹什麽了?”易驚秋伸出舌頭尖,把嘴鼓成一個青蛙。

陽林捏住易驚秋的臉頰,把食指上的口水印到易驚秋臉上。

“護手霜啊。” 她點了點易驚秋的嘴唇,這個怪物像人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呸呸。”易驚秋緊盯着陽林的臉,她裝模作樣的呸了幾聲,忽然伸手去解陽林衣領的扣子。

陽林沒什麽反應,易驚秋歪着頭左看看右看看,又伸手把陽林的扣子系上,不露出來比露出來更有吸引力,大約是更蠱惑了,她喜歡陽林,非常喜歡。

床單上的圖案是花和葉,是哪種植物?

陽林慢慢的俯下身,她不知道自己是想看清楚花葉,還是帶着要殺易驚秋的想法,變态般的想要一剎那的溫存。

她的嘴唇将要碰到易驚秋的脖頸,理智讓她停下,她聞到了易驚秋身上的紅茶香,懷裏不是可人兒,是怪物啊。

她掩面笑道,“我做不了。”說罷從易驚秋身上滾下來。

“睡覺吧。”易驚秋心滿意足的伸伸懶腰,她不指望陽林,畢竟那麽多S劑喝下去。

剩下的路程在停停歇歇中接近尾聲。

易驚秋叫劉航開車回去,在約定的地方等,只留下大包小包。

“我的劍!”陽林看着易驚秋從大包裏拽出一個東西,拆開裹布,露出裏面的劍,是她的劍。

“我撿到的,現在給你撿好了。”易驚秋把劍丢在地上,轉身收拾大包裏的食物,陽林把大包塞得鼓鼓囊囊,全是吃的和水。

“一會就殺光了,帶這麽多吃的,有什麽用。”易驚秋只拿了幾樣放進小包,“你的劍嗜血。”

陽林不理會易驚秋的廢話,她拔開劍,“都鈍了,還有口子。”

“所以我說你的劍嗜血。”

“我不要了。”

“給我。”易驚秋接過來,“還有8公裏遠,那群獵人在後面已經迫不及待了,你聯系他們,讓他們派無人機在周圍看看,也不用我們帶路,他們看了就知道。”

地方很偏,樹木稀稀疏疏。

陽林非拖着大包不可,她們走了一段路,有座廢棄的房子詭異的出現在前方,這種地方哪裏的房子?有人生活的痕跡還不止一處,前面又有破敗的房子,沒有屋頂,一整個垮掉下來,做得極其差,是用木頭和泥土搭成的破爛。

槍聲響起,在這片無鳥無獸、靜悄悄的地方,槍聲顯得格外刺耳。

“他們跑到我們前面去了。”易驚秋轉身看着陽林,“你不殺,他們就殺光了。”

陽林把心一橫,丢下了大包。

“我一會回來找你。”陽林記下大包的位置,立刻跑到易驚秋身邊,“快走,快點快點。”

槍聲漸疏,可殺戮還沒有停止,一會兒,又響起密集的槍聲,待陽林趕到,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具隐蟲屍體。

這裏的房子搭得很好,有的被花圃圍住,有的被菜園圍住,想必是愛看花、愛吃菜的一群怪物。

遠遠的看到一個獵人,陽林眯起眼睛,就在獵人擡起手的時候,又是一陣槍聲。

“随便挑一個,我教你做标本。”易驚秋從小包裏拿出她買給陽林的一套解剖工具,她看到陽林的狀态不對勁,“你看不慣這種場景嗎?是不是要吐?”

“它們好脆弱。”陽林搖搖頭,她不需要止吐藥,“它們連槍都沒有。”

“是啊,用一把鈍劍就夠了。”易驚秋踹開原本就開着的門,揮舞着劍,“殺殺殺!你看我學的像不像?你就是這個樣子的。”

“才不是!”陽林不想做隐蟲标本,它們太像人。

“你說把它們的頭砍下來,像不像人的頭?”

“不像!”

“我喜歡把頭做标本,身體就爛掉吧,先用刀割開……”

“我不要做标本了。”陽林打斷易驚秋,“找找有沒有還活的。”

進房屋裏找,看到鍋碗瓢盆,陽林心中一驚,她不想找了。

“出去吧,沒有活的。”

“那邊草堆裏是什麽?還會動呢!”易驚秋走上前用劍挑開草,一只小隐蟲爬了出來,它的嘴巴張張合合,發出怪異的聲音,“那群獵人真是粗心,這麽明顯都看不出來。”

小小的眼睛透露出大大的驚恐,仔細看,它是有表情的,這是一只幼年隐蟲。

“殺還是留?”易驚秋輕輕推了陽林一下。

“留下它。”

“取個名字?就叫小紅。”

“不,不要給怪物取名字。”

小隐蟲猛然竄起,一根尖木紮穿了陽林的右臂。

陽林吼道,“殺了它!殺了它!”

小小的頭滾到陽林腳邊,陽林又有點後悔了。

忍着痛,陽林在屋裏查看一番,看到鍋裏的幹癟的灰色偏黃的饅頭,她掰開一個,裏面是菜的。

陽林忽然流淚,繼而大哭起來。

“好端端的,怎麽了?”

“我……”陽林說不出來,她哭得很傷心。

易驚秋摟住陽林,讓她依靠在自己身上,“不要害怕。”

不是受傷疼痛的哭泣,也不是後悔殺隐蟲的哭泣,她不知道為什麽哭,尤其是在易驚秋安慰她之後,她真的忘了為什麽要哭。

“我回家了。”陽林很高興,她養好了小傷,也取下了身上所有的定位芯片,接下來回到不死怪研究所,榮譽授勳。

陽林不喜歡宿舍樓後面新種的松樹,她掐了一片薄荷葉慢悠悠的走上樓,回宿舍。

“小紅!” 她揉碎薄荷葉,舉在鼻尖細細的聞嗅,“小紅?”

小紅在尹芮那。

去尹芮宿舍的路上,陽林覺得別的獵人的眼神很古怪,看她的時候,偷偷打量,過後傳來竊笑,她的銜稱已經升到中級一等星,從前是中級二等星時,還有初級獵人和她打招呼,現在沒人走過來和她說話,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尹芮不在宿舍,問了她的舍友,尹芮牽小紅出去散步了。

有人願意和她搭話,陽林就多問了一句,“我是不是鬧什麽笑話了,請你幫我看看,我的衣服有沒有問題,他們總在我背後偷偷笑。”

“長官,您衣服沒問題,也許是……您去研究所的論壇看看,就搜您的名字,很多人說,您和易驚秋睡了。”

“什麽?謝謝你。”

關于陽林和易驚秋的顏色謠言越傳越離譜。

找隐蟲的過程中,先是有幾個獵人不怕死的,要看易驚秋,結果看到陽林和易驚秋之間行為舉止格外親密,就拍了照片傳到論壇上,然後大家都知道了,後來就有很多人說親眼看到,多到超過了參與隐蟲事件的人數,描繪得特別生動,還說易驚秋可以長出男性的生殖器官,就好像在床頭看了一樣。

不過傳來傳去,沒什麽人相信,都當作一個低俗笑話。關于陽林的事,很多人寧可相信陽林一直沒離開研究所,也不信這種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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