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然後他對着柳雲裳露出一個笑容,那個笑極溫柔也極動人,仿佛是一朵純白纖弱的花朵在晨曦的微光下緩緩盛開,美的讓人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這一刻的美好。
葉英拉過柳雲裳的手,然後将柳雲裳的袖子卷起來露出已經攥成了一個小拳頭的手掌。他一手拉着柳雲裳的手腕,一手握住柳雲裳的一根手指,想要将柳雲裳的手指扳開。
“你當如何待我?”柳雲裳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同時收緊了自己的手指,無聲的反抗着葉英的舉動。
柳雲裳知道,雖然葉英看上去很是冷僻似乎很不愛與人說話相處,但是事實上葉英是一個十分溫柔心軟的人。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葉英對于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有着常人所不及的耐心。就算知道她是柳風骨的女兒,葉英也不會眼看着她傷害自己。
柳雲裳并不是不樂意讓葉英幫自己,柳雲裳只是怕,葉英并不願意繼續同自己的這一段友誼,這只不過是因為葉英的溫柔作祟。
既是知己,葉英又怎會不了解柳雲裳?自然,對于柳雲裳現在的心思,葉英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只是……他有這麽讓雲裳不安嗎?
一時之間,葉英竟不知道自己是該因為柳雲裳對于自己的在意高興好還是該因為柳雲裳對于自己的不放心和試探而感到嘆息。
葉英在手上加了些力氣,扳開了柳雲裳的手指,聲音平靜一如往昔:“你是雲裳。”
“你是葉英。”柳雲裳道,頗有些不樂意的攤開手掌,露出白皙的掌心,和上面五個深深的彎月型印記和隐隐可見的血跡。
“你是雲裳,不論你姓什麽,你都是我認識的雲裳,那個會因為一串糖葫蘆就開心的笑起來的雲裳,那個即便自己被地痞包圍也會優先保護你覺得不會武功的普通人的我的雲裳,那個和我一起給娘親選禮物的雲裳,那個會和我說話的雲裳。”葉英的手指輕柔的撫過柳雲裳的掌心,“不論怎麽樣,你都是你,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所以,你不介意?”柳雲裳頗有些期期艾艾的看着葉英問道。
葉英笑:“當然——不過這件事情還是要告訴父親的。”
畢竟,霸刀山莊的大小姐來了藏劍山莊這件事情肯定是經過了霸刀山莊莊主同意的,這在某一程度上本來就代表着霸刀山莊對于藏劍的善意,他有什麽好介意的?
如果是因為江湖上的那些流言,葉英向來奉行父親教導的流言不可輕信的原則,并不在意。至于那塊令牌,葉英相信那絕對是嫁禍。且先不說柳雲裳這位據說柳風骨最心愛的女兒還在藏劍霸刀絕無可能對藏劍動手,就看剛才的交手過程也能知道那群人一定不是霸刀山莊派來的。
方才的交手中,柳雲裳可謂是險象環生,有好幾次都差點被砍到,那是真真正正的不留情,一旦得手不是重傷就是死。霸刀山莊的人,誰有膽子對柳雲裳這個大小姐下殺手?
而且這麽多年以來霸刀山莊沒有對藏劍做什麽,即便是在當初藏劍剛剛崛起可以輕易的打壓下去的時候霸刀也沒有做什麽。既然如此,霸刀山莊又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對藏劍動手?
這一件事情,處處都透着古怪。
“不用啦,葉莊主知道的這件事。”柳雲裳一直到現在才真正的露出笑容來,她任由葉英拉着自己的手,完全沒去注意這個舉動有多麽的不合适,只是仰頭對着葉英笑。
多好啊,她的摯友并不介意這件事情,也沒有放棄她們的感情。
葉英低頭觀察柳雲裳掌心的傷:“父親知道?”
柳雲裳看着葉英微微垂下的眼睫:“是啊,前幾天葉莊主就知道了。”
“那便好。”葉英并沒有因為自己被隐瞞而生氣,依舊是那副溫柔而又沉靜的樣子,對着柳雲裳說道,“父親知道就好。”
葉孟秋知道的話,柳雲裳這個霸刀山莊的大小姐來藏劍還隐瞞了身份的事情就容易解決多了。
明白葉英的意思,柳雲裳回以笑容。
柳雲裳小心的合攏手掌,将葉英的手握在手中,輕聲道:“死生契闊。”
“與子成說。”葉英低低的接上了後半句。
作者有話要說: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一句,毛《傳》訓“契闊”為“勤苦”,鄭(鄭玄)《箋》則發揮其意,謂“從軍之士,與其伍約:‘死也、生也,相與處勤苦之中,我與子成相說愛之恩’(沙場上軍士之間相互勉勵約定相互救助的盟約。不管遇到什麽危難,我們都不要獨自跑掉而不顧對方)。
這裏的意思是妹子表示不論在什麽時候我都不會不管你我們是永遠的好朋友,葉英表示不論怎麽樣我都不會傷害你你可以相信我。
小劇場:
邊上圍觀的藏劍弟子一號:大公子對人家姑娘這麽溫柔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邊上圍觀的藏劍弟子二號: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大公子你的動作要不要那麽快?
邊上圍觀的藏劍弟子三號:為什麽大公子才這麽點年紀就找到了情緣我還是單身!
☆、回思
解決知己的問題,那麽接下來就應該解決這塊令牌的事情了。
“交給父親處理吧!”葉英提議道。
“好啊。”柳雲裳欣然同意,“我要将這件事情告訴父親問問莊裏有沒有弟子出事——膽敢冒充我霸刀山莊不說,竟然還敢打我霸刀弟子的主意,當真膽大!”
于是兩人便簡單地敲定了這件事情,柳雲裳同不遠處正在整理書冊記錄那些從地痞身上搜出來的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的葉芷青蕭白胭二人說了一下來龍去脈,便與葉英一同去尋葉孟秋。
走到一半,柳雲裳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阿英等一下,你知道葉莊主在哪裏嗎?”
“按道理說這個時候父親應該在會場主持名劍大會。”葉英毫不猶豫的答道,然後臉上顯出了幾分遲疑來,顯然是和柳雲裳想到了一處。
——葉孟秋現在還在會場嗎?
誠然,名劍大會對于藏劍山莊來說很重要,葉孟秋身為莊主應該在場主持,可是名劍大會比起藏劍安危來說又算是什麽?地鼠門進犯藏劍山莊,這麽大的陣勢,連幾個族老都出現了,葉孟秋會不知道嗎?既然知道,葉孟秋又為什麽沒有出現?
原因只能是一個,葉孟秋有比保護藏劍山莊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并且知道藏劍山莊不會有事。
“劍冢。”葉英說道,“父親一定在劍冢!”
“劍冢?”柳雲裳有點疑惑,“聽上去倒是與我家的含章閣有些相似,也是放兵器的地方嗎?”
含章閣就是前面兵器閣,是柳家專門用于放置那些或是用了各種收集來或是新近打造出來的名兵的地方。
“劍冢算是藏劍山莊中的一處禁地。”葉英對柳雲裳解釋道,“家父年輕之時喜劍、集劍、鑄劍、練劍,可謂為劍而癡。抛棄功名之路後游歷江湖多載,所求便是獲得世間最鋒利的寶劍和最淩厲的劍法。後來家父将自己畢生所鑄所藏之有形之劍均埋于此地,是為‘劍冢’。”
“既然是禁地,把守一定非常森嚴吧?”柳雲裳聯想到了自家的含章閣,“若是葉莊主真在劍冢,劍冢之中又如方才一般有外人在,我們過去會不會給葉莊主添亂?”
葉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雲裳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了。”
“無妨,阿英也是心急而已。”柳雲裳仿佛安慰一般拉着葉英的手向前走,輕聲道,“阿英你方才的身手方才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呢,說來好笑,第一次看見阿英的時候我還以為阿英你不會武功。”
“我……”葉英語聲一頓,開始認真的思考自己應該怎麽向柳雲裳解釋自己并不是故意不告訴柳雲裳自己會武功這回事,一時不察,沒有注意到柳雲裳拉着自己的手并沒有立刻放開反而繼續拉着,被柳雲裳牽着走了。
“好啦阿英,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瞞着我的!”柳雲裳輕笑了幾聲,“不過是我自己沒有注意到而已,前幾天我找你說話的時候你并沒有掩飾自己的劍道修為,是我自己太粗心大意了。而且,我也沒有問你呀,你自然不會知道我是怎麽想的。”
“雲裳問的話,我會說的。”葉英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他本來就有些嘴笨,只能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
若是換了個人聽見葉英這話指不定的就要生氣,以為葉英的意思是指責自己沒有問是自己的錯,但是在對于葉英這個人已經算是了解的柳雲裳聽來則是另一種意思。
只要你問,我就會告訴你,不會騙你,不會瞞着你。
如此真誠,柳雲裳覺得自己又被感動了。
知己果然沒有交錯!
“我們現在去哪裏?”眼見前面便是一個分岔口,柳雲裳拉着葉英問道。
葉英略略沉思了一下,而後道:“我們去名劍大會的會場!”
劍冢是一定不能去的,正如柳雲裳所說,如果這時候劍冢中正好有歹人怎麽辦?葉英不缺自知之明,以他和柳雲裳的武功,他們去了也幫不上忙,只不過是添亂而已。而且他的身邊還有柳雲裳這個霸刀山莊的大小姐在,對方既然意欲挑起藏劍與霸刀的矛盾,又怎麽會放過柳雲裳這麽一個絕佳的突破口?
不論柳雲裳是因為什麽——氣憤于對方對于霸刀山莊的算計還是因為他——才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的,既然現在柳雲裳在他身邊,他便會盡全力護得柳雲裳周全,讓她不受到傷害!
藏劍山莊興起不過只是這十年的事情,莊中并沒有什麽高手坐鎮,武功最高的是葉孟秋,但現在葉孟秋尚在劍冢之中。而且就算是葉孟秋,放到江湖上也只不過是一流高手的水平而已。何況現在藏劍防衛空虛,如果真有人在這時欲對柳雲裳不利,簡直易如反掌。
思來想去,現在藏劍山莊中最安全的地方還是劍冢。大部分的藏劍精英弟子都被調去守衛,更有幾位被名劍貼邀請來的劍術高手坐鎮,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世上沒幾個人敢在他們在的地方動手腳。
在那裏,柳雲裳的安全應該會有保證。
葉英這樣想着,拉着柳雲裳向着名劍大會會場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最後一場比鬥,由李忘生對劍聖拓跋思南,勝者就可以拿到藏劍山莊今年的獎品名劍,葉英和柳雲裳兩人到會場的時候比試正好到了最精彩的地方。
劍意肆意彌漫,柳雲裳的臉色立即就變得不怎麽好看了。
這種感覺,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不僅是因為這是自她來到此世第一次感覺到臨近死亡的沉重壓迫感,還因為這劍意的主人當年傷了柳風骨!
她說怎麽自己明明沒有見過拓跋思南卻有時候覺得拓跋思南那麽眼熟,原來是因為這個!
“怎麽了?很難受嗎?難道是剛才傷到了?”見柳雲裳的神色不對,葉英十分憂心的問道。
柳雲裳搖了搖頭,小聲的安慰道:“我沒事,不過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罷了。”
“是嗎?”葉英半信半疑。
“當然,我還會騙你不成?”柳雲裳眨了眨眼,眼中一片真誠。
的确會——如果是為了不讓人擔心的話。葉英在心裏默默地答道。
見葉英明顯不信的樣子,柳雲裳很生硬的轉了一個話題:“你看他們誰會贏?”
“劍聖的勝算要大一些。”葉英想了想,然後答道。
柳雲裳有點不開心:“為什麽?”
葉英回答的很誠懇:“感覺。”
——可是我希望李忘生嬴!
——誰贏都比那個敢打傷我爹爹的沒禮貌的混蛋贏了好!
——不行我一定要努力練武,現在他都這麽厲害了再不更加的努力一點到時候怎麽實現當初的雄心壯志揍他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妹子你的願望……加油吧
☆、姐妹
雖然柳雲裳很認真的希望李忘生嬴,但是天不遂人願,最後贏的是拓跋思南。
因為這個,小姑娘的嘴巴可是撅的老高,明擺着的不高興,還是葉英哄了好久才恢複了心情。
牽着柳雲裳的手,葉英走神的想着原來口拙的自己也能哄人啊。
恭喜葉大公子發掘出自己的新技能。
既然最後的勝利者都出來了,那麽今年的名劍也就應該送上來了。不過因為主持的人不是葉孟秋而是一個白發老者,對方在說到名劍的時候又猶豫了一下,武鏡說話就不怎麽好聽了。
于是意圖刷藏劍好感的李承恩又和他對上了。
“那是族裏的一位長輩,父親還要喊上一聲叔父。”葉英完全不受正在文雅的互揭黑歷史的兩個的影響,拉着柳雲裳的手小聲的對柳雲裳說道。
柳雲裳點頭表示明白,德高望重嘛,她明白的,霸刀山莊也有很多的長老。
這邊葉英和柳雲裳兩個人在小聲說話,那邊一群人已經商量好了一起去劍冢看名劍。
“劍冢不似你們家的禁地嗎?這麽多人一起去真的沒問題?”柳雲裳問道。
葉英答得有些遲疑:“既然叔公同意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你家長輩真是奇怪。”柳雲裳以這一句話結束了這個話題,拉着葉英跟上了衆人前進的步伐。
劍冢很符合這個名字,一踏進這裏柳雲裳就感覺到了森森的劍氣。
無數的劍氣肆意縱橫,交錯着夾雜在一起,各種各樣的聲音在柳雲裳的耳邊響起,一時之間,柳雲裳竟以為自己回到了含章閣。
雖然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但是拜那異常敏銳的天賦所賜,不可避免的,柳雲裳還是昏眩了一下。
“雲裳?”和柳雲裳手拉着手的葉英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柳雲裳的異常,不由得握緊了柳雲裳的手,低低的喊道。
拉着幸好是拉着葉英,不然就要摔倒了。反應過來的柳雲裳在心裏慶幸了一下,以手扶額:“我沒事。”
“真的?”葉英還是有些不放心,追問了一句。
“當然是真的!”柳雲裳答得誠懇,“阿英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的确不像。葉英很認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柳雲裳,在心裏默默的答道。
劍冢中的風景實在是不怎麽樣,地勢也十分複雜,到處都是林立的巨石,路也是彎彎曲曲的一不小心就要迷路,并且因為那些巨石實在是太過高大的緣故,仰頭的時候也只能看到小小的一方天空。
光以風景而論,完全不能和含章閣比。
柳雲裳這樣評價道。
唯一有些特殊的,便是集四季之景為一處這一點了。
含章閣作為柳氏族長的閉關之所經歷了多次改造,前幾代中又有一位極喜愛美景的組長,是而含章閣的風景極佳。而且要知道,含章閣雖然名為閣,但是實際上并不只是一座閣樓。霸刀山莊占地極廣,而含章閣足足占了霸刀山莊十分之一的面積,其占地之廣可見一斑
霸刀山莊立足江湖多年,又是家學淵源,所收集打造的各種神兵利器不計其數,區區一座閣樓怎麽可能放得下?會被放在閣樓裏的,品相只能說是上佳或者優秀,像柳雲裳所擁有的淩虛那種絕世神兵,霸刀山莊向來都是獨立的開辟出一處的。
也是柳風骨愛女心切,才會在柳雲裳去含章閣的時候把那些絕世神兵放在一處方便女兒挑選。
在柳雲裳看來,霸刀的含章閣與藏劍的劍冢,唯一相同的地方大約就是同樣森嚴的守衛和一同有着天成的複雜陣法了。
“這裏面埋的劍……”柳雲裳頓了頓,努力的尋找着合适的措辭,“很激動。”
對于自己的特殊體質,柳雲裳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她明明都已經有淩虛了,為什麽還有那麽多的劍蠢蠢欲動的想要飛過來?這些劍難道感覺不到她身上的淩虛劍氣麽!
柳雲裳不自覺的握緊了葉英的手。
“雀躍,我感覺到了。”葉英微微側首,然後對着柳雲裳露出一個驚豔至極的淺淡笑容,“我感覺到了。雲裳,它們很喜歡你。”
是啊,喜歡的都要撲上來了!
柳雲裳将葉英的手握得更緊,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可是我已經有淩虛了。”
“淩虛?是那把戰國名劍淩虛嗎?”葉英對于各種名劍也算是極為了解,一聽柳雲裳說出自己佩劍的名字,立刻便想到了那把戰國名器。
柳雲裳承認的十分坦然:“是啊,我這一生,只會有淩虛一把劍。我們說好了的。”
“的确該是如此。”對于柳雲裳的話葉英并沒有表示出什麽異議,反而顯得十分贊同。
——這兩個一樣都是把劍當人看的家夥。
路并不長,衆人又走了一會兒便到了放置名劍的地方。
葉英與柳雲裳輕聲解釋道:“此次名劍大會的彩頭寶劍名為“正陽”,長三尺七寸,重三十兩八錢,寬劍厚刃,重劍無鋒,大巧不工。此劍采集五種天火之碎片,以高溫溶合而成,劍氣炙烈,斬妖誅邪,萬魔難侵。”
“我已經感覺到了。”柳雲裳對着葉英露出欣悅的笑顏,“如此霸烈灼熱的凜然劍氣,果然不愧正陽之名。”
說話間,眼前山石盡去,豁然開朗。
柳雲裳發出驚訝的抽氣聲。
數塊巨石圍在一處圈出一塊空地,中間是一個石質的高臺,高臺上插着一把長劍。
長劍劍氣極盛,即便是隔了好幾丈,柳雲裳依舊能夠感覺到那灼熱的氣息,滾燙的讓柳雲裳覺得有火焰在貼着肌膚燃燒。
但是這并不是讓柳雲裳驚訝的原因,正陽雖好,但是柳雲裳也不是沒有見過更好的名劍,僅憑正陽并不足以讓柳雲裳産生“驚訝”這種情緒。
一身淺色衣裙的公孫幽手持長劍,與一人背靠着背盈盈而立,無限親密。
兩人雙劍緊貼,默契萬分。
那人一身水紅衣裙,裙擺上開着金色的張揚花朵,大朵大朵的,盛開的肆意。烏黑的長發被仔細的挽起然後用帶着流蘇的發釵固定住,銀色的蝴蝶停在青絲上,仿佛在下一刻便會展翅而飛。肌膚白皙好似初春的那一場新雪,通透如玉。
紅裙,烏發,雪膚,這極致的色彩對比,不僅襯得女子越發明豔動人,也更加的顯出那張與公孫幽一模一樣的容顏上絕不一樣的淩厲嚣狂。
這才是柳雲裳驚訝的原因。
公孫二娘,公孫盈。
不論是公孫幽還是公孫盈都是世間少有的絕世劍客,公孫姐妹聯手更是少有敵手,江海凝波劍與山河流雲劍雙劍合璧,天下無人能及。
葉孟秋想,這對兇殘的姐妹終于和好了,他的正陽也終于保住了。
公孫幽只是受葉孟秋所托守護正陽,現在正主已到,妹妹也終于願意現身,當下也不再停留,和葉孟秋告了一聲便準備離開了。
公孫幽笑容溫柔的看着公孫盈:“阿盈,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公孫盈冷哼了一聲:“這麽多年不見,你的戒心都磨光了嗎?連我在你身邊這麽久都沒有發覺!”
“因為是阿盈啊。”公孫幽依舊是笑着的,眉眼溫柔,“阿盈,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怎麽可能會對你有戒心呢?”
公孫盈沒有說話,只是扭過頭去不去看公孫幽,僅只給公孫幽一個側臉看。
公孫幽嘴角的笑容加大了一點,她收劍回鞘,空出的一手則是伸出去拉公孫盈隐在水紅色廣袖裏的手。
公孫盈的手動了動,卻并沒有躲開公孫幽的手,也沒有甩開或者是揮劍迫使公孫幽收手。
“阿盈,你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公孫幽的聲音更加溫柔,軟軟的,仿佛十分渴求。
公孫幽沒有說話,公孫幽卻是仿佛得到了什麽暗示一般,眉眼間盡是喜悅:“阿盈,你答應了是不是?”
“丢不丢人?”公孫盈終于沒忍住開了口,眼中略有幾分怒意,聲音也是帶了幾分尖利,仿佛極為惱火的樣子。但是只要仔細看,便能夠注意到公孫盈眼底的歡喜。
這麽多年過去了,有什麽是過不去的呢?
當年的事情,她氣的,不過是最親密的姐姐竟然與心上人聯手瞞着她而已。現在想來,誰沒有錯?
但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的姐姐還在等着她,公孫幽還在等着公孫盈回家。
“阿盈……”公孫幽拉長了聲音喚公孫盈。
深知公孫幽纏起人來的功力,公孫盈快速說道:“回家說!”
“嗯,我們回家。”得到公孫盈的答案,公孫幽不由得拉緊了公孫盈的手瞬間舒展開了眉眼,溫雅笑容中是數不盡的歡喜。
回家……她的妹妹,終于願意放開了心結,跟她回家。
仿佛是被公孫幽的喜悅所感染,公孫盈的嘴角也翹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
回家,回到她們最初出發的地方,一切都歸于原點,許多年來的那些恩恩怨怨愛恨情仇都成了煙塵消散在了風裏,她們還和當初一樣親密無間姐妹情深,是最好的姐妹,最默契的劍客,山河流雲劍還是有江海凝波劍來配合,姐妹聯手,天下無人能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于把這對姐妹拉出來了……
姐妹哪有過不去的坎,好好說開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閑逛
公孫幽的行動力很好。
自家寶貝妹妹好不容易答應和自己回家千萬不能錯過,拖得時間長了如果妹妹一個想法突然不回家了就不好了,尤其公孫盈還是一個傲嬌。
雖然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但是公孫盈還依舊是當年初入江湖的模樣。
不僅是因為容顏未改,更主要的是公孫盈還是當年的少年心性,傲嬌的一如既往。
于是為了防止寶貝妹妹反悔,公孫幽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好了東西,然後拎着徒弟踏上了和妹妹一起回家的道路。
但是公孫幽帶着的徒弟裏面沒有柳雲裳。
柳姑娘站在藏劍山莊門口和葉芷青蕭白胭依依惜別萬分不舍的送別了公孫姐妹,轉身邁着小短腿進了藏劍山莊。
柳雲裳被公孫幽留在了藏劍山莊。
“把師妹留在藏劍真的好嗎?”已經坐上馬車的葉芷青滿眼擔憂的問着公孫幽。
公孫幽輕聲安慰道:“放心,葉莊主會保證雲裳安全的。”
“可是……”葉芷青欲言又止。
“可是什麽?”公孫盈問道。
蕭白胭接過葉芷青的話:“可是柳師妹跟在師父身邊不是更加安全嗎?”
公孫幽笑道:“雲裳還有事在身,留在藏劍山莊是她自己的意願。”
“不必擔心。”看着小徒弟滿臉的擔心,公孫盈出聲道,“她是柳風骨的女兒。”
柳雲裳是柳風骨的女兒,所以葉孟秋一定會盡全力保證柳雲裳的安全,所以柳雲裳的身邊一定有人保護,所以這江湖上有本事闖進藏劍山莊威脅到柳雲裳的沒幾個敢對柳雲裳動手,所以柳雲裳自身的才智也不容小觑。
所以,柳雲裳一定不會出事。
公孫盈如此堅定地相信着。
有着那樣目光與天資的孩子,一定是得上天眷顧的,怎麽可能會出事?
柳雲裳可不知道公孫盈對自己的評價如此之高,事實上,柳雲裳之所以有膽子一個人留在藏劍山莊,除了信任葉孟秋的本事之外,更多的原因是因為柳風骨已經離杭州不遠了。
來參加名劍大會的都是高手,有這群高手在就沒幾個人敢來藏劍搗亂,至于那個有本事卻是想來盜劍的,已經被公孫幽和公孫盈這對兇殘的姐妹給聯手抽的半身不遂功力大損內傷深重了,絕對再沒有力氣來幹壞事。
固然這群人在藏劍不會再停留幾天,只是柳風骨兩天後便會到藏劍。
所以柳雲裳對自己的安全很放心。
走到天澤樓門口,柳雲裳看見一道金色身影正抱着一把劍站在門口的那棵巨大花樹下。
“阿英。”柳雲裳輕快的和那人打着招呼。
葉英睜開眼睛看向柳雲裳微微點頭,嘴角浮現出小小的笑:“雲裳。”
“為什麽我每次來天澤樓找你你都站在這裏?”柳雲裳伸出一只手讓葉英握住拉着自己走,頗有幾分疑惑的問道。
葉英側過頭于是柳雲裳就只能看到他的一個側臉,不過就算是這樣也無損于葉英的沉靜氣度。葉大公子很認真的想了想柳雲裳的問題,然後很認真的回答道:“巧合吧。”
現在的葉英還只是十四歲的少年尚還不是日後抱劍觀花的葉大莊主,雖然有着抱劍觀花的習慣但是每一日觀花的時間都不算很長,偏偏每一次柳雲裳來找葉英都會看見葉英在抱劍觀花,對于這一點葉英只能以巧合來解釋。
柳雲裳也表示接受這個解釋。
“今天想去哪裏?”由于是早就說好的要一起去玩,是而葉英昨天難得的發奮了一天提早完成了今天的功課,這才有時間陪柳雲裳。
一個人留在藏劍,又是剛剛送別了自己的師父和同門,雲裳一定很難過。葉大公子這樣想着。
柳雲裳道:“在藏劍逛逛就好了,阿英你也有事的吧?”
“無妨,今天的功課已經完成了。”葉英淡淡的答道。
“阿英你喜歡做什麽呢?”柳雲裳問道。
葉英想了想,然後答道:“練劍,看劍,悟劍,觀花。”
“真是簡潔的答案。”柳雲裳笑道,“四個愛好,居然有三個是和劍有關的,阿英你果然是個劍癡。”
“雲裳難道不喜歡劍嗎?”葉英疑惑的問道。
“喜歡啊!”柳雲裳答得幹脆,頓了頓,柳雲裳又道,“準确的說,我只喜歡我家淩虛。”
葉英點頭:“淩虛的确是把好劍,和你很襯。”
柳雲裳笑了起來:“我也這麽覺得呢,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什麽劍比淩虛更加的适合我了,哪怕那把劍再好也一樣。”
“劍與劍主本來便是相輔相成的關系,淩虛劍選擇了你就證明你适合淩虛劍,淩虛助你領悟劍道感受劍氣磨砺劍心,你亦助淩虛更上一層樓。”葉英言簡意赅,“就像正陽與劍聖,正陽初出世劍氣尚顯狂躁,但是卻正好與劍聖有益。有劍聖劍氣孕養,多年後正陽品格定然更佳。”
“阿英,有些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很笨。”柳雲裳長長的嘆了口氣,“這些事情都是爹爹告訴我然後我拿到了淩虛之後方才明白的道理,你居然在沒有人教導的情況下說的這麽明白。”
聽着柳雲裳的話,葉英一怔,然後立刻道:“抱歉。”
“撲哧。”柳雲裳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樣子漂亮極了,“阿英你幹嘛道歉,你又沒錯。”
“我讓你覺得不開心了。”葉英陳述道。
“才沒有!”柳雲裳鼓了鼓臉頰,“阿英,難道在你心裏我就是這麽小心眼的人嗎?你能夠憑借自己的本事知道這些我只會替你高興!”
葉英老老實實的道歉:“對不起。”
“阿英你又為什麽道歉?”柳雲裳覺得有點不開心了。
葉英道:“錯怪了你,沒有正确的理解你的意思。”
“可是我并沒有怪你啊!”柳雲裳歪着頭看着葉英,眼睛像是一汪泉水般清澈動人。
葉英:“着與你無關,我錯怪了你,便該道歉。”
柳雲裳又笑了起來:“阿英你說的太嚴重了,才沒有錯怪這麽嚴重呢!而且——”柳雲裳拉着葉英的手踮起腳尖努力的舉到葉英面前,葉英也很配合的彎下腰讓柳雲裳能夠更加便利的達到自己的目的:“還記的我們的約定嗎?”
葉英點頭:“自然記得。”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我永遠也不會放棄與你的友誼,永遠不會離棄你,永遠不會傷害你。
你我當初早已約好。
“所以說啊……”柳雲裳拉長了聲音,“我才不會怪阿英呢!我們可是說好了的。”
我們說好了,永遠是好朋友,永遠不會背棄彼此。
一點點小事,何須在意?
我知道的,你并沒有惡意。
我也知道,你一直是為了我好。
作者有話要說: 秀了一下莊花的劍道天賦,順便繼續刷好感
☆、天賦
柳雲裳說逛逛就真的只是逛逛,完全沒有走遠去看什麽風景的意思,葉英陪着柳雲裳在天澤樓邊上逛了一圈之後便被柳雲裳拉着回了天澤樓。
然後剛走到天澤樓的門口就有一陣風吹過來,于是兩個人便被花雨落了一身。
柳雲裳仰頭看着葉英一身的淺紫色花瓣,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
“阿英,你這個樣子看上去……”柳雲裳想了想還是沒能想出什麽妥帖的形容來,最後只能說,“還真是溫柔呢。”
其實柳雲裳最開始想說的是漂亮,但是不知道怎麽的,柳雲裳最後卻又改了口。
葉英沒有說話,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輕輕拍了拍柳雲裳的肩膀,替她拂去肩上的累累落花。
“果然我還是想把阿英藏起來。”柳雲裳小聲的說道。
就算已經是第二次聽到柳雲裳說這種話,但是葉英還是無法适應,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拉住了柳雲裳肩上垂下的一縷長發。不過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