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小心點!別撞到牆壁了——”

攙着幾近無知覺的安韋斯,美裏搖搖晃晃地爬到自租的小公寓。她租賃的二樓公寓位在蘆洲,上班通車得花半個小時。不過優點是鄰近學校與捷運,市場也在旁邊,一個月只要六千塊,就有一房一廳一廚衛的居住空間。

她滿頭大汗地把重死人的他攙進自己房間。

在計程車上她已經想好了,床讓給他,自己就委屈點在客廳打地鋪;可能不好睡,不過也才一晚上,沒問題的。

“累死了!”

望着安穩熟睡的安韋斯,她一手拭汗,一邊喘氣。還有件事得幫他做——她丢下肩上的包包,然後幫他脫去鞋襪,跟他身上的西裝外套。

對了對了,差點忘了眼鏡!她很快地從他外套內側口袋找出自己的黑框眼鏡戴上。

能再清楚看見周邊物體的感覺真好。

她微笑地順了順發絲。

“好啦,”她沒好氣地瞪着床上的睡美男說:“你就躺這兒好好睡,別再給我惹麻煩了,祝你一睡到天亮。”

說完,她從衣櫃搬出冬天蓋的棉被跟備用枕頭,很快地在客廳地上鋪了一個還算舒服的窩。

全身黏答答的——她一邊脫去腳上的高跟鞋,一邊解開腰上的皮帶。進浴室前,抱着換洗衣服的她還特別瞄了卧房的安韋斯一眼。

很好,睡得很熟。

她安心地把浴室門鎖上,痛快地洗起澡來。

一個小時過後,安韋斯被一陣“喀喀”、“喀喀”的鍵盤敲擊聲吵醒。

仍存有七、八分醉意的他慢慢爬坐起身,一臉不解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環境。

Advertisement

林美裏的卧房擺設很簡單,一張單人床、兩個衣櫃,靠近門邊有個窄窄的長桌,上頭放着幾件零碎什物跟一盞小臺燈——這時并沒有打開。懸在窗上的布簾因為光線昏暗,所以看不出顏色。

而接連響起的“喀喀”聲音,是從外頭傾洩着燈光的房間傳進來的。

這是哪裏?

安韋斯一臉迷惑地走向光源處,只見一個白衣長發的纖瘦身影坐在電腦桌後方,她身旁有一座白色的長書架,靠近他一些的,是一方及膝高度的白色矮桌,桌邊擺着一床棉被跟枕頭。

房間的亮點,就是挂在門上的巨幅油畫,鮮豔的橘色抽象畫有如陽光點亮了樸素的空間。他眯着眼走到畫前仔細欣賞,縱使意識模糊,仍舊可看出繪圖者的天分驚人。

畫底下小巧的英文字Mei,透露了作者是何人——

林美裏。

“這是你家?”

聽見聲音,一直專注思考,然後鍵入文字的林美裏吓得一彈。回頭,發現安韋斯已站在身後。

他什麽時候醒的?我竟然沒發現!

“經理!”

她正要站起來說話,卻被他按住雙肩。

“幹麽那麽緊張——”他彎身靠近她望着螢幕,十七寸大的螢幕裏顯示着兩個視窗,一個WORD、一個E-mail,他眯着眼努力地讀了兩行字,才慢半拍發現她正在寫型錄報告。

很認真啊。

他轉頭沖着她一笑,正要誇獎,卻猛地被她身上的淡淡香氣拉走了注意力。

他微醺地湊在她頸邊嗅了嗔,絲毫不覺椅上人渾身僵硬。

他他他——他在幹什麽?她憋着氣想。

“你搽了什麽?味道好香——”他神色迷蒙地看着她問。

“就……沐浴乳啊……”她微側着身子,盡量拉開兩人的距離。

“很好聞。”他又嗅了一嗅,才發現她僵着背,身體呈現奇妙的斜度。“你那麽緊張幹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連連搖頭,她并不擔心他會突然獸性大發,而是畏懼他舉手投足間散發的男性魅力。想也知道,喝過洋墨水的青年才俊,不太會對她這種平凡的小角色感興趣,問題是——她不像他那麽見多識廣啊!

尤其,他又是那種世間少見,臉蛋身材與腦袋兼具的上選鮮肉——不不不,是優質型男——這麽近距離地貼在自己身邊,實在有害身體健康。

她的心正不受控制地撲撲狂跳,彷佛正跑着百米競速。

她強自鎮定地開口。“經理你一定口渴了吧?我這就去幫你倒杯水——”

“我不要喝水。”他再次把她按下,很快地摘掉她鼻梁上的眼鏡。“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你戴眼鏡。”

醉歸醉,眼鏡這事他倒記得很清楚。

“還給我——”她伸長了手,卻一個不小心,腳勾到椅腳,整個人失去重心地撲進他暖熱的胸口。

安韋斯下意識抓住她的細腰。

她越是掙紮想站穩,動作就越是笨拙,最後還不小心踩了他幾腳。

“痛——”他低叫。

“對、對不起——你沒事吧?”

她慌亂地撥開頭發,鮮少跟男人近距離接觸的她,窘到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沒事。”他睇着她酡紅的臉龐,這會兒讓他感興趣的是別的事。“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他帶着酒香的嘴,就在她臉頰邊一張一合。

她惱瞪他一眼。還不是因為你!“經理你醉了,我看還是趕快回去床上休息。”

直到這會兒,他還攬着她不放。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麽臉這麽紅?”他一根手指在她眼前直晃。“該不會——你是第一次跟男人靠這麽近?”

沒想到他随意亂猜,竟也能猜中。

是——又怎樣?

她抿嘴瞪他。

要不是你莫名其妙把我眼鏡拿走,我也不會拐到腳摔跤啊!

“嗳,”他傾身嗅嗅她剛洗過的長發,凝視她濃而翹的眼睫毛。“為什麽把我帶來你家?”

喝醉的他很“盧”,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經理,可以把我放開了。”她不安地扭着身子,努力想拉開一點安全距離。

她甚至懷疑,這麽近的距離下,他怎麽會沒聽見她有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為什麽要放?”他覺得現在很好啊。她又軟又香,待在她身邊,他忽然間覺得自己沒想像中孤獨。“你讨厭我,不喜歡我抱着你?”

清醒時他一向自信、高傲,可喝醉的他,卻不由自主流露出脆弱無助的神态,如此大的反差,要她很難不心動、心悸。

她暗自沉吟。

好吧,她願意承認,她并不讨厭他抱着她——甚至稱得上喜歡。

但那又怎麽樣?

“你回答啊,不想被我抱着,為什麽又要帶我回家?”他繼續糾纏。

跟喝醉了的人講話還真是費力——她洩氣一嘆。“這兩件事你不要湊在一塊兒講,我帶你來我家,單純是因為你跟我說你家人都走了,你當時看起來好悲傷,我沒辦法丢下你不管。至于抱——我跟你又不是——”那種關系。

這才是事情的關鍵點——她跟他不是可以摟摟抱抱的關系!

“我連這都跟你說了?”他插話打斷她。

“是啊,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她不曉得,對不擅示弱的他來說,雙親俱亡一直是他的心頭痛點,每每提起,心情總是久久難以平複,所以除非必要,他是絕口不提。

過往這麽多年,他身邊知道的人,除了親戚之外,就只有他的前女友Juliana,而且還是兩人論及婚嫁的當頭,他才不得不提起。

而他,竟然這麽輕易就對她說出口。

“你真的是個奇妙的女人——”雖然眼下他醉意朦胧,感受卻比清醒時要更敏感銳利,他的身體告訴他,眼前人不是他以往認識的那些,包括Juliana在內的所有女性,她是特別的。“打從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身上有股不可思議的氣質,溫暖得讓人容易卸下心防。”

“我沒有。”她從不覺得自己特別。“經理,你真的該回床上休息了——”

這樣,她才有時間、空間好好整理收拾自己的情緒。

他此時的舉動,真的有些過頭了。

雖然——她得老實承認——她并不讨厭被他抱着。

“你幹麽怕成這樣?”他文風不動地審視懷中人兒,她實在太溫暖、太好抱,聞起來也太香,對醉到有點神智不清的他來說,誘惑力實在太強。這會兒要他拿出理智放手,他哪裏舍得?“擔心我非禮你?”他刮着她的臉頰問道。

她皺着眉把他的手撥開。“這玩笑不好笑——”

他是什麽等級的人吶?怎可能對她有興趣?

對務實的她來說,王子喜歡灰姑娘的童話可以看可以聽,但千萬不要相信。

而且——她非常懷疑,眼下他說的話,明天一早他還能記得多少?

他皺起眉。“擔心我想非禮你,怎麽會是玩笑?”

唔……這是太過自卑還是太無防備?安韋斯微醺的腦袋分辨不清其中的差別,只能本能地依戀她的溫暖。

“經理,雖然你喝醉了,可我沒有,我腦子非常清醒,看得出來你對我沒興趣。”她長嘆一聲,耐着性子好好跟他說。“而且時間真的不早了,你可不可以行行好回房間躺好,我還有事要做。”

“我不要。”他抵死不放地緊摟着她。為什麽要趕他走?這樣抱着聊天不是很舒服嗎?“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

從一個性感帥哥的口中聽見這種話,縱使她神志清醒,沒有自作多情的習慣,一顆心仍舊不争氣地加速跳動。

頰上的紅暈也一路漫到耳根上。

瞧見她的反應,縱使意識不清,安韋斯依然可以察覺她內心的動搖。

他側着頭,将嘴唇貼在她小巧的耳朵邊呢喃:“你口口聲聲說我對你沒興趣,那你呢?你對我有興趣嗎?”

他嗅着她的發香,邊等她回答。

不要鬧了……她閉眼哀嘆。“經理——”

“Wise,喊我Wise。”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粉嫩嫩的臉頰,一邊想着她的甜蜜小嘴——吻起來,真的跟看起來一樣好嗎?

只是……何必費時間想呢?這念頭自他腦中轉過。

直接親不就知道答案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