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像吳轶炀那樣,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蘇雨在和孟凡林打招呼時,孟凡林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後,便跟着吳轶炀一起走出病房。

蘇雨錯愕。她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孟凡林對她的态度好像變得越來越冷淡。

“別理那家夥,他仇富!”吳轶炀的态度明顯到連楊伊然都看得出來,楊伊然見蘇雨面露尴尬,邊忍不住安慰她道。

蘇雨怔了怔,目光下意識地落到了周越澤身上,只見他雙眸低垂,嘴角正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其實在第一次見到孟凡林時,蘇雨覺得他和周越澤在某些方面有些相像。他們聰明睿智,年紀輕輕卻似乎背負着沉重負擔的人,但周越澤的心态貌似要比孟凡林好很多。

周越澤極少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負、面情緒,他素來都帶着一張無懈可擊的面具。

蘇雨不由想到了柯琦薇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永遠都不要相信什麽所謂的“仇富”,那些人更有可能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那是在她和周越澤訂婚晚宴的第二天,她剛走進自家院子大門,就迎面撞上了要離開的柯琦薇。

柯琦薇盯着蘇雨看了若幹秒,一雙眼睛透着抹精光,就在蘇雨快要頭皮發麻時,她才笑了笑,半認真半調侃道:“我以為周越澤那小子不是吃素的,原來也沒什麽出息,還沒把你吃了啊?”

蘇雨頓時面紅耳赤,不打算說自己生、理、期來了。她很擔心精明的柯琦薇也會和周越澤一樣,淡淡地來了一句:“你吃藥了?”

後來柯琦薇硬是拉着蘇雨聊了起來,說到她以前也總是表現出一副仇富的模樣,但只有她自己心裏清楚,她其實有多嫉妒上流社會的人,其實有多渴望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所以她想方設法接近了一位有婦之夫,那人比她大了整整三十五歲,而她的父親在二十五歲時就有她了。

“我第一次時多痛啊,那家夥一點也不憐香惜玉,什麽前、戲都沒做,就直接進來了,所以你将來在和周越澤做的時候,一定要提醒他慢慢來……”柯琦薇目光渙散,似是沉浸在了無限的回憶之中。

蘇雨心裏很不是滋味,臉上火辣辣地燒着,不是因為柯琦微說的是十、八、禁的話題,而是因為她知道,柯琦微口中的男人究竟是誰……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選擇他嗎?因為我調查過,他的老婆已經卧病在床好幾年。我是個野心很大的女人,單單是錢滿足不了我的,我要的是地位,我要名正言順地踏入這個圈子。我當時就想着,等他老婆病逝後,自己興許就能嫁給他……”柯琦薇那一天似乎有些異常,她是第一次将自己陰暗的心理這麽毫不掩飾地袒露在蘇雨面前。

“結果我發現我太天真了,他老婆死了,他卻始終不肯給我一個名分,原來他打心底裏是看不起我的,無論我的能力有多強,他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這個出賣、肉、體的女人。”

蘇雨直到現在還記得柯琦薇在說那些話的時候有多絕望,和她以往的萬種風情完全不同,而是像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有種在下一刻就會香消玉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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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柯琦薇又說,縱使她一直不乏有錢有勢的單身男人向她示愛,她也從沒有接受過。她想要和他糾纏一輩子,就算他已經老得愛不動了,她也要呆在他身邊一輩子。

蘇雨知道,柯琦薇或多或少是希望她有一天會将這句話轉述給她的爺爺,但是她應該,永遠都不會說吧。

蘇雨不确定孟凡林是不是和柯琦薇一樣,她只希望他将來不會走上柯琦薇那條路,為了利益違背做人的原則。有時候一步錯,就會步步錯,有一些污點你終其一生都無法洗去。

這時候病房的門被打開,走進來了兩名男護工,蘇雨因這動靜驀地回過神來,就聽到楊伊然疑惑地說道:“唉?今天我不用做檢查啊,越澤是你嗎?”

“是你。我已經向醫院申請,讓你去隔壁病房。”周越澤面不改色地說道。

楊伊然聞言立刻激動起來,怎麽也不肯搬走,抱着病床頭的欄杆不滿地大叫道:“我不要一個人呆在一間病房,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蘇姐姐,你救救我……啊我知道了你為什麽要把我支走了,蘇姐姐,其實周越澤他……”他這句話剛說到一半,就被周越澤一記冷眼掃過,吓地頓時閉緊了嘴。

周越澤知道楊伊然真的誤會自己和吳轶炀有什麽不正當關系了,但也不想多作解釋。他只要确定蘇雨不會相信這個無稽之談就可以了。

其實他一直都不怎麽喜歡說話,從一向對他寵愛有加的周建江有一天忽然開始不停地尋借口打他,他就變得越來越沉默,對誰都拒之于千裏之外。後來長大一點,他努力改掉或者說隐藏這種不讨喜的性格,但若非必要,就絕對不開口的習慣卻始終保持着。

蘇雨沒想到楊伊然堂堂的男子漢,因為要搬走竟然連眼眶都紅了,而且還盯着她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看得她心裏忍不住想笑。

“其實沒必要這麽浪費,這間病房不是很大嗎?你們說不定還能偶爾讨論下工作上的問題?”她忍不住幫楊伊然說話,周越澤卻忽然意味深長地看過來,皮笑肉不笑的。

蘇雨這才意識到自從訂婚之後,這小子就特別喜歡對自己動手動腳,所以立刻又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既然病房都安排好了,伊然你就……”她沒接着往下說,因為她發現此時楊伊然的表情要多受傷有多受傷,都令她于心不忍了。

後來楊伊然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被護工擡走了,臨走前還眼巴巴地盯着蘇雨好一會兒。蘇雨當時就想,為什麽她爺爺為她找的對象不是楊伊然這樣的啊?這才是弟弟的最佳人選,單純聽話,哪裏有像周越澤這樣一肚子壞水的,還沒幾天就騎到她頭上了。

蘇雨心裏堵得慌,走到周越澤身邊盯着他一身的病號服,沒什麽好氣地問道:“你應該不是為了讓我來見你,就故意自殘吧?”

“憑我的智商,讓你見我需要用這麽蠢的方法嗎?”周越澤懶洋洋地回答道,從被子底下伸出手來拉住她的手,笑得有些得意。

蘇雨無言以對,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你是怎麽傷的?我剛才看了病歷,說你胸肋骨骨折?”

周越澤沒看蘇雨,輕描淡寫道:“機器人要投入生産,幾名礦工就找茬來了。”

“你不是挺能打的嗎?上回孫筱雅找了那麽多人也沒傷成這樣。”

周越澤笑笑,沒有回答。

蘇雨也不在意,環顧四周才發現這間只是普通病房,忍不住說道:“你真不應該讓伊然搬走,這裏連電視機都沒有。”

周越澤聞言指了指靠牆的報紙架,說道:“有雜志,你可以念給我聽,還有外文刊的。”

蘇雨怎麽會聽不出他話裏有話,翻了個白眼說道:“你和珀西一樣眼睛發炎了麽?自己不會看啊!”說着便拿了本雜志遞給他。

周越澤接過雜志,發現封面寫着“科技與機械”五個大字,嘴角勾了勾,說道:“我很煩他。”

蘇雨一怔,就又聽他接着開口道:“你信不信,他是故意摔給你看的?”

他挑眉望着她,語氣很有些漫不經心。

這一次,蘇雨并沒有像上回那樣立刻為珀西反駁,而是呆愣了若幹秒後,才別過臉避開周越澤的目光,堅持道:“不信!”

周越澤笑笑,知道其實就連蘇雨自己也開始懷疑珀西。

沒有什麽事比質疑自己喜歡的人還要難受的,蘇雨是學醫的,之前又聽過家庭醫生的診斷,清楚這時候珀西的眼睛理應完全康複,同時她昨天也發現,珀西從樓梯摔下的那一刻有些詭異。

他滾下來的姿勢比較奇怪,像是早有防備一樣,護住了身體比較脆弱的部位。

蘇雨不知道珀西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很怕他這麽做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別的什麽原因。她害怕他在利用她,欺騙她,就像當初明明嫌棄她殘疾,還要虛僞地誇她優秀一樣。而這種擔心如若成真了,恐怕對她的打擊比當初還要致命。

蘇雨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又走回報紙架旁随手抽出了一本雜志

兩人就這麽彼此沉默地看着雜志,直到周越澤忽然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你幾歲了?”

蘇雨頓了頓,雖疑惑,但還是實話實說道:“二十三歲。”

周越澤了然,說道:“那也是時候了。”他邊說邊指了指雜志。

蘇雨看過去,原來是雜志的拓展閱讀欄目在呼籲廣大單身女青年盡早找對象,裏面提到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齡在二十三歲到三十歲之間。

她臉上微熱,怎麽可能不清楚這家夥真正想的是什麽,當即反駁道:“據我所知,男性的最佳生育年齡是在三十到三十五歲,你還早着呢!”

蘇雨以為自己這一番話會讓周越澤噎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他挑挑眉毛,似笑非笑道:“果然和我在一起,智商也突飛猛進了不少。”

蘇雨索性閉嘴不再說話。

一直陪着周越澤坐到傍晚,蘇雨起身打算離開,不料剛一打開病房門,外面就沖進來幾個人,其中一位記者模樣的人直接走到周越澤面前問道:“請問你是k大的學生周越澤嗎?聽說你的團隊正在研發能下井采礦的智能機器人,結果引起了幾名礦工的不滿,你因為他們出言不遜,就動手打他們,導致一名礦工的手十級傷殘,請問這是真的嗎?”

“……”周越澤面無表情地迎上記者不懷好意的目光,心想是不是明天,就會有一則标題為“k大高材生毆打礦工致殘,請各高校重視學生的素質教育”的新聞問世。

“出言不遜?是誰告訴你他們只是動口不動手?你們沒看見我的下屬也重傷住院嗎?”吳轶炀竟也聞訊趕來,他身邊的吳助理會意立刻将醫生的診斷書遞給記者。

周越澤的傷都只是些皮外傷,與那名礦工的手十級傷殘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不過幾個“胸前肋骨骨折”字,還是令那家不知名的媒體工作人員面面相觑。

周越澤望着吳轶炀臉上鎮定從容的表情,不确定他在對自己下那麽重的的手時,是不是有考慮過會有今天這類的麻煩發生。

吳轶炀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明明睜着眼睛說瞎話,但他身上的那股氣勢,以及毫不躲閃的目光,愣是讓本對礦工同情不已的記者忍不住倒戈,對他的話幾乎深信不疑。

記者被打發走後,蘇雨舉起手中的手機問道:“會不會是你們家人做的?”只見她的手機裏,赫然有一條彩信,是周越澤和一個年輕女人坐在咖啡廳照片,下面還特意标明了這位年輕女人顯赫的家世。

比起珀西,蘇雨更寧願懷疑一切是周家人搞的鬼。

周越澤快速掃了一眼那串沒有被備注的好嗎,臉立刻臭了下來,小聲嘟囔道:“草,情敵還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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