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來
三月的春風輕撫面頰,微微涼意,讓人的精神十分清爽。
沈梨妍穿着一身白色裏衣,披着長長的烏發,面色微白的躺在院中的藤椅上。
武兒從屋內拿出薄毯,望向已經躺在外面近一下午的姑娘,不管怎麽勸說也不回去,明明知道病才好,竟然還這般任性,無法武兒只好拿出薄毯給沈梨研蓋上。
“姑娘,你到底怎麽了嘛,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一下午了一句話也不說,睜着大眼睛就這樣望丫望的,可真是急死她了。
沈梨妍呆呆的望着天,想着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任誰也不會相信,她會是一個死過的人。
就在前一刻,她還在大牢中因為爹傷重離世哭的死去活來,可這一刻她不僅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躺在溫暖的被窩,還看見了先她一步離世的武兒,眨眼的功夫她就回到了兩年前,自己十四歲的時候。
輕輕咬了一下舌尖,真實的痛感,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
眼角湧出一點溫熱淚水,從眼角慢慢的滑了出去。
武兒拿着帕子輕輕拭去淚痕,嘆了口氣道,“姑娘,是不是做噩夢了,奴婢已經讓人去找老爺了,在等兒一會兒,老爺就回來了。”
提起沈老爺,沈梨妍突然有了反應,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來了句,“爹去哪了?”
武兒怔楞,“啊,姑娘你……。”
沈梨妍坐起身,嘴唇幹涸,因長時間卧床,身子有些發軟,就連聲音也有些沙啞。
“他幹嘛去了,怎麽還不回來。”
“老爺他跟着副将大人一同出去的。”
跟着李大慶一同出去的,那肯定是出去喝酒了,自己的閨女病了他還有心思喝酒,真是她的好爹。
好似看出沈梨妍心裏所想,武兒連忙解釋道,“大夫說姑娘沒什麽大礙了,只要睡一覺就沒事了,所以老爺才出門的。”
Advertisement
那也不行,更何況還是跟着李大慶一起出門的,他是不是忘了當初到底是誰害的他下大獄的。
沈梨妍撩開毯子,穿上鞋子便要站起身,身子太虛剛站起,腳底便打了晃,好在武兒眼疾手快,扶住了沈梨妍。
“武兒,給我弄些吃的,準備一套幹淨的衣服。”
“姑娘。”
她要去看看李大慶那個禽獸,是怎麽有臉,裝的人模狗樣的跟爹一起去喝酒。
他還要去問問爹,是不是眼睛瞎掉了,李大慶就是披着人皮的狼,他與他相處多年,怎麽就沒有瞧出來呢,最後因為他而身敗名裂,連累了整個沈家與宗族。
沈梨妍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什麽東西都沒有吃過,武兒根本不敢讓沈梨研吃太多硬的東西,只是拿了一碗淡淡的白粥。
好在沈梨妍壓根就不嫌棄,什麽白粥饅頭之類的,要知道沈家落敗的時候,她連這個都吃不到。
喝了一碗白粥,身體似乎有了一些力氣,穿上衣服,看着鏡中白皙稚嫩的臉,沒有了因為爹下獄後,求人求不到的愁苦,也沒有因為饑一頓飽一頓的面黃饑瘦,臉頰圓圓的,除了一些蒼白外,其他的都證明她過得很好。
沈梨研突然把臉捂住,深呼一口氣,心頭湧出一抹壓抑,随即想到自己之前發的誓,突然嘿嘿的笑出了聲,再次擡頭,眼底露出一抹邪惡,她要攀高枝,做嬌花,把害了他們一家的人慢慢折磨死。
等着吧。
——
沈父在外喝了酒,滿嘴酒氣,還打着飽嗝,嘴裏嚷嚷着,“我家梨子最愛吃了,生病好幾天都沒吃到好的,小臉都瘦了一圈了,這只燒雞給她吃,讓她嘗一嘗,解解饞。”
李大慶腳底打晃的扶着沈父,倆人還是一副哥倆好的模樣,任誰也沒有瞧見,眼前多了一個人。
沈父晃晃悠悠,眼神迷離中發現眼前多了個人影,用手揉了揉,眼前的人影逐漸變得清晰,用手肘撞了撞李大慶,“我說大慶,你瞧沒瞧見,那個人影咋那麽像我家梨子。”
李大慶努力的看了看,“将軍,确實有點像大姑娘。”
“是啊,真的挺像的。”
沈父話音剛落,神色清醒了許多,再次轉過頭望向院子間,正中央坐着的沈梨妍,一時無言。”
沈梨妍單腳翹起,腳跟踩在屁股底下坐的椅子半角,手裏拿着一條一仗長的棍子,在手上颠了颠。
“我說老沈啊,虧您還知道家中有一生病的閨女,這大晚上的,你-上-哪-鬼-混-去-了。”
沈梨妍突然提高聲音,吓的沈父一個激靈,瞬間躲在李大慶身後。
酒醒了,聲音也跟着顫了。
“閨……閨女,我可是你親爹,以下犯上是要遭天譴的。”
“天譴……。”沈梨妍從椅子上站起來,手裏的棍子直接扛肩頭上,一步一步的朝着沈父走去。
見事不好,李大慶讨好道,“閨女,閨女,都是李叔不好,是李叔非要你爹跟我一起出去喝酒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李大慶擋在沈梨妍面前,沈梨妍愣了愣。
當年就是因為他,出面做了假證證明爹有謀反之意,最後害爹下了大獄,她不懂,曾經一起在戰場上厮殺的人,可以把背留給對方的人,為何會這般很絕,要置爹于死地。
沈梨妍仔細的打量着李大慶,從對方的眼神中尋找出答案,眼神變了,以前的李叔憨厚可親,可現在雙眼渾濁,帶着隐秘的心思,人一旦有了異心,就很難齊心一力了。
沈梨妍收回棍子,戳在地上,“好,今天就給李叔一個面子,放了你。”
好似得到特赦令一般,松了一口氣,轉身便要跑,沈梨妍突然大吼一嗓子。
“等一下。”
沈父腳步一頓,吓得半步不敢在動一下。
“把雞給我留下。”
沈梨妍回到自己的房間,虛弱的坐在桌子旁,大病初愈,身體本就虛弱,加上剛剛胡鬧一番,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都用光了,把手中的雞打開,一股焦香的燒雞味傳入鼻翼,瞬間食指大動。
“臭老爹,還知道想着她。”撕開一只雞腿,一口咬掉一半,香。
——————
休整了兩天,沈梨妍的身體已經養好大半,整個人精神了不少,這兩天的時間,她已經前前後後的情況都屢清楚了,未來的兩年會發生什麽事,她雖然不是一清二楚,但也知曉的差不多,幾件大事她是十分清楚,太子被廢,皇子奪嫡等……
這在以前就該有征兆才對,現在一回想那時成天與林瑩到處瞎轉悠,還真忽略了許多東西。
自認幫人打抱不平,且不知人家在心裏怎麽笑自己蠢,不僅得罪了所有人,最後還落得那樣的下場。
想到林瑩,沈梨妍定定的望着鏡中的自己,腦海中回想起武兒渾身是血,衣衫淩亂的被扔在沈府大門口。
‘沈梨妍,現在我已經不是處處倚仗你的林瑩了,我是大理寺卿的夫人,若不是看在我們曾經相識的份上,今天我就要了武兒的命。’
手心突然傳來一痛,手裏不知何時握着一支簪子,簪花生生插進了手心的肉裏。
門從外被打開,武兒端着茶水走進來。
看着武兒好端端的,心裏的痛漸漸淡了些。
“姑娘,瑩姑娘來看你了。”
沈梨妍的手頓了頓,眉頭緊蹙,“你說誰來了。”
武兒面帶笑意,“瑩姑娘啊。”
“妍兒。”人未見,聲先來。
林瑩從外走進來,一身白衣,簡樸的打扮,未施粉黛的臉,模樣楚楚可憐,與腦海中穿着鮮豔衣裙,趾高氣昂的林瑩完全合不上,她知道真相後才明白,自打認識林瑩那一刻起,她就一直都在利用她。
“妍兒聽說你病了,昏迷好幾天,現在怎麽樣,可有好一些,這些日子我一直在莊子裏,一回來就趕緊過來看看,快讓我看看,還有哪裏不舒服。”
林瑩抓住她的手,親昵的舉動,柔柔的聲音,沈梨妍不得不承認,就算現在她看着林瑩還是覺得她柔弱不堪,可憐的想要讓人保護起來。
“我……。”
林瑩泫然欲泣的樣子十分惹人憐惜,若是以前她定會安慰她,可現在她能忍下打死對方的沖動已經算她脾氣好。
“偶爾還是覺得不舒服。”
沈梨妍躲避開林瑩的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瑩兒你快坐,病了幾天我就是時常感覺身體乏力罷了。”
沒有察覺出半點異樣林瑩,只以為沈梨妍剛剛大病初愈不舒服罷了。
沈梨妍坐在椅子上細細的觀察林瑩的一舉一動,一身淺色白衣,淡淡的妝容,頭發上只別着一只簡簡單單的發釵,纖細的腰身盈盈一握,好似一個用力就會被折斷似的,跟她這種自幼習武,壯的跟頭牛似的一對比,她就是一朵柔弱的嬌花,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
再次見着她,讓她想起許多她曾經不曾在意的事。
她記得以前,林瑩一來她家,就會用豔羨的眼光看着屋裏的一切,屋內的陳設,她的衣服,還有她的首飾,每每流露出想要又求而不得的樣子,她就特別大方的送給她,包括她頭發上的這根白玉簪子也是她的。
沈梨妍不禁咂舌,她在自己這裏得到的好處還真多,自己以前為什麽總會覺得林瑩受欺負,她這身裝扮,臉上總挂着那副楚楚可憐又無辜的神情,還是她的出身,庶女,小可憐,家裏的兩位嫡親姐姐肯定會仗着正室所出,看不起她,欺負她的,所以需要她這個正義的化身來拯救她。
好想一巴掌呼死自己,正義的化身,林瑩确實需要,但不是她,而是一個能讓她飛上枝頭的人。
“妍兒,你沒事吧。”
林瑩發現沈梨妍一直定定的看着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沈梨妍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太久沒有見你了,有些想你了。”
武兒把茶水放在沈梨妍林瑩跟前,“姑娘請用。”
武兒一過來,武兒因為林瑩而慘死的畫面,又在她眼前晃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順勢拿起茶杯掩飾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