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纥(捉蟲)
應了韋乾跟柳氏的邀約,柳氏替她想了幾個法子,但她不知其中內情,許如是也不好抖落出來,只好敷衍過去。
她隔日上完學,預備找許宸探一探口風,誰知道許铄、許宸都不在家中。
許如是去找賀蘭氏,賀蘭氏将心腹整理的單子與府上名錄一一核對,與她閑話時,又說:“等殿下的冊封禮過了,咱們就要遷到東宮裏去。偏這時節,聖人把太上皇從宮裏遷到興慶宮舊居去了。殿下怕有人照顧不周,又調了些人手過去照看着,府裏人越發不夠用了。”
許如是才知道他們是忙什麽去了,積蓄起來的膽氣又洩了下去,應付了一句:“阿兄也去了啊……”
賀蘭氏錯以為她擔憂許铄,安撫道:“你阿兄要上前線,憂心了你莫聽那些個演義傳奇胡謅,什麽兩軍對壘就是将領單打獨鬥,那要大軍做什麽阿铄是将領,被大軍護着,很安全。”
許如是剛想說不是,轉念一想,算了算日子,明日十五,正是休息的日子。便道:“阿姨,兒明日想去相國寺替阿兄祈福。”
祈福只是順帶的,十五正是相國寺春日講法的時候,十分熱鬧。
幾件事堆在一起,暫時也解決不了,她好不容易放個假,出去散散心再說。
賀蘭氏很開明,點頭應了,想了想道:“月例還夠使麽?”
許如是自然說夠使,賀蘭氏想了想,又給她添了一些錢。
許如是還沒說什麽,賀蘭氏又嘆了一聲:“你阿姨畢竟不在,我也不同你住一處,平日要照顧三郎,總有顧不着你的地方。菩提心,你是個有主意的,若真有難處,悶在心裏我也不知道,只有吃穿用度能照應一二了。”
許如是心中忽然對她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她出外求學那段日子,也有人總憂心她,每隔三五日便問上一回,唯恐她短了吃穿。只可惜,她再也見不到了。
她心中一酸,又想起陳氏,便将柳氏和韋乾的事情告與賀蘭氏,直言因他們的事想起了母親。賀蘭氏聽了也頗是同情,說待尋了空,必然要求殿下做主。
八十一聲鐘鼓響徹,長安三百坊裏坊門大開,相國寺中漸漸人聲鼎沸。殿前各色小販叫賣聲此起彼伏:“胡餅、飲子、槐葉冷淘!燒梨、李子、番石榴!”
還有相撲、擊劍、跳舞、講俗經的,絲竹聲和人聲交織,顯得非常熱鬧。
許如是嫌步障擋着視線,早早叫人收了,然而她一身錦繡,身邊又有健婢、昆侖奴跟随,顯然是富貴人家出身,尋常人膽氣不足,也不敢往旁邊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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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歡看雜技,只好叫人買了些燒梨點心,一面逛着寺院,一面聽着些閑話。
不僅有某家新婦才進門就和夫婿互毆,不事翁姑這樣的市井逸事,朝中的八卦也頗多。譬如魚相公怕極了家中老妻,今天又因為踏進平康裏被揪下一縷胡須之類。
被關在家裏的許如是總覺得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因挑起叛亂的是胡人,自長安離亂後,便少了許多胡人面孔。許如是卻在廟會上又見着了些高鼻褐眼,五官立體的人,穿戴不俗,似乎身份還頗為不凡。
她還沒做什麽,陳媽媽突然低低問她:“您真要找機會與太子殿下說連大郎都勸不了他。”
許如是無奈道:“我不去勸,難道要阿兄去他快要出征了,這時候鬧出什麽,阿兄會幹出什麽事——況且,那也是我的母親,一直叫他沖鋒在前,我就什麽事兒也不做麽”
陳媽媽讪讪,似乎還有些憂慮。轉而介紹起找哪一位大和尚求簽求符最靈驗。許如是本人是不信這個,但她出來的借口便是給許铄祈福,自然也要去。
許如是要找的本是慧能和尚,誰知道他今日将經去了,小沙彌又引着去找旁人,許如是去更個衣的功夫,出來就又見着自家男裝打扮的健婢與對方争執起來。
“……是我家娘子先至此地,做什麽要讓爾等先去。”
聽起來……似乎是等待的排位出了問題。
“真是笑話,你一的主家都不在此,哪有你個青衣婢女說話的份兒”
“奴婢雖卑賤,卻也知道,主辱臣死的道理。”
“賤婢強詞奪理!”
許如是剛一回來,這邊仆婦氣勢大盛,許如是皺眉看過去,對面簇擁的是個梳着高髻,頭戴赤金花簪的美貌婦人。
許如是定睛一看,這女郎皮膚白皙,眉眼間瞧着竟極為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在什麽地方見過。
她本來一言不發,看見許如是過來,稍一怔,才沖她略一點頭,制止了家仆:“小娘子怎麽看”
許如是懶得和她争執,便道:“既然夫人先到,我也不和夫人争了,一個平安符能耽誤得了多少功夫。”
婦人反而笑了:“巧了,我也是來乞平安符的,也是不急的。”
許如是笑了笑,對她釋放出的善意保持了些警惕。
婦人又說:“其實我與小娘子素不相識,見了你卻覺得有些熟悉,竟是一見如故,想來也是緣法。不如同去。”
許如是笑着應承了。
說來也奇怪,剛剛兩邊還鬥的跟烏眼雞似的,轉眼間竟似要握手言和了。
婦人拉着她進去,一路上跟個話匣子似的:“……如今又是打西域,又是要打叛軍,動蕩得很。朝中許多人都在此求一道平安符,你也是為此來的吧”
許如是漫不經心點了點頭,拿了平安符出門正想跟這婦人分道揚镳,卻又聽她落寞地說:“其實我**富有四海,又人才濟濟,男兒百戰不過一死。卻總要找回纥去借兵借糧,也不知道這次是拿什麽去還……”
許如是一聽她講,頃刻間便想起适見到的幾個歐式的面孔,想來正是回纥來長安的使節。
她默不作聲地聽了,與她分開,剛走了沒多遠,便聽見那個與她家健仆對罵的那位,她嗓音高亢:“大膽狂徒,我家夫人乃是宋王王妃!豈容爾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