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面

他要幹什麽!!蘇贏沒料到事情這樣發展,她腦子裏轟的一下,像是要炸開一樣。

四目相對,昏暗的光線下,她全身好像同時被抽走了全部力氣一樣,他的手指握的太緊,之前在隴山那裏受得傷也一起重新疼了起來。

蘇贏渾身一僵,烏睫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着,但是她再看着眼前他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她身子雖然依舊疼着,可偏偏卻像是感受不到一樣。

他看她呆呆傻傻的,松開手,低聲問他:“怕嗎?”

她此刻鼻端清晰萦繞着的,只有他清淡的香氣,身體可以感受到的,只有他微微的熱氣,他竟然問他怕不怕……

蘇贏是個誠實的人,她只得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

他明顯沒料到會得到這個答案,更沒料到自己連個姑娘都吓不住。不由得有些微窘。

蘇贏卻看着他頸項和喉結的線條出了神,也沒頭沒腦的小聲說着:“你知道你故意吓我的。我下次不會這樣騙你了……”

看她一反常态的安安靜靜,他湊近她,鼻尖幾乎要擦着她的臉。就這麽近在咫尺地盯着她,她也傻傻的回看着他。不過很快他的視線恢複了平靜又冷靜。他自然而然地直起身子,說:“注意傷口,我走了。”

見他要走,蘇贏急忙就要起身:“你……你叫什麽……”

他深深看她一眼,猶豫了下:“秦……三”

這名字也……

蘇贏沒多想,光是知道他的名字她已經很開心了:“你的傷如何了?我明日去看你!”

他擺了擺手,推開門轉眼就不見了身影。

蘇贏重新躺回了卧榻,看着自己剛剛被他捏着的手腕,出了神……

什麽東西……不太對……

她面容突然變得嚴肅,剛剛臉上的憨笑也瞬間消失不見。

“桂心,進來。”

那個叫做桂心的丫鬟朦胧着雙眼走了進來,燃了燈之後看她的模樣吃了一驚:“二小姐,發生什麽了!!夫人今天說你要留宿在隴山公主那裏,叫我不用等了。您這是怎麽了……”

蘇贏沉下聲音:“給我包紮,膝蓋傷了。”

桂心怔怔的,不敢多問,自家二小姐對下人雖然沒的說,但是性子卻也是個說一不二的。

可是低頭看去,這傷口,還是有些觸目驚心的。這二小姐從小是嬌生慣養大的,冰肌玉膚的,就算是膝蓋,卻也不能添了這樣猙獰的疤痕啊,桂心有點緊張:“小姐,我看我去叫醫官來吧,萬一……萬一……”

她說着,怯怯的低頭掃了一眼那傷口,卻也不忍心說出最後兩個字。

蘇贏順着她目光低頭看了下,卻陷入沉默。半晌都沒反應,桂心耐不住,忍不住喚她:”二小姐,這傷口,我去叫醫官吧……“

不過這二小姐擡起頭,看她的眼神卻有了片刻的迷茫。蘇贏搖了搖頭:“不需要醫官,這傷我自己有分寸。你來幫我更衣吧。”

桂心雖然心裏不認同,但是還是順從的伺候她更衣。褪去那身濕漉漉的衣衫後,露出了少女那凝脂一般的肌膚。只不過,這肩膀上,斑斑駁駁的紅腫痕跡,再聯想下之前她膝蓋受得傷。

桂心小聲問:“二小姐,沒事兒吧……”

蘇贏似乎在想着什麽東西,聽她這麽問,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我沒事兒,這事情不需要讓你我之外第三個人知道。懂麽?”

桂心很少見她這麽嚴肅的表情,趕緊點點頭。

更衣之後,蘇贏打發走了桂心,她粗略懂一些醫術,自己包紮好了傷口後。換了幹燥舒适的衣服之後,她沒什麽事情可以做了,也徹底閑了下來,只能在屋子裏來回踱步。

她皺着眉頭,盯着銅鏡中的自己的臉龐。表情莫測。

從小,她的祖母就授她相面術。

從小,祖母就告誡她,不能告訴外人自己通曉異術。

她依舊記得,九歲那年,她偶然聽到了府中下人們私下議論,說是京城那個不受寵不得志的皇子,來揚州了。

她很好奇,跑去看到他的長相後,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是卻對他生出了親近感。

她那個待人冷淡刻薄慣了的祖母,在見到表哥之後,也露出了罕見的笑容。

……

那時候正值朝廷立儲之際,政局動蕩,風雲變幻。就連自己母親那樣鐵腕的人物,也陷入了焦躁。

那時候京城的天空是那麽的遠,憂慮的父親,焦急的母親,郁郁不樂的表哥。

胸有成竹的,似乎只有她們祖孫兩人而已。

若不是後來祖母病逝前那一年對她說的話,她怕是現在都不明白其中玄妙。

祖母同她說過無數次

——是人,則皆有命數。

逃不開,也離不了。

相面,就是說每個人的面容上,每一個細節,每一條紋路,都包含了這人一生的命數。而她,可以看透這些。

但是就算看透又如何呢。不能改變,不能替代。

她到目前為止,也只用心看了三人而已。

第一個,就是九歲那年,她的表哥。她雖懵懂,卻感覺到他的雄才大略絕非池中之物。

第二個,就是去年隴山大婚前,狀元郎陳酉。陳酉文采斐然,雖然他将來仕途不暢,但是貴在用情專一。她當時以為陳酉的是對待隴山有情,亦放心祝福二人。誰想竟然是今日這樣的結局。

第三個,就是剛剛的,對她施以援手的。秦三。

可是。

她的表情沉了下來。她剛剛盯着他看了半天,卻始終無法看清楚他的面相。

他的額前,仿佛有無盡的霧氣氤氲不散。看不清,也看不透。

想到這裏蘇贏再也無法掩飾她心中的失落和震驚。

他若是人,為何自己看不清?

他若不是人,那麽自己的胳膊為何現在還殘留着指尖的溫度呢?

*****

入夜。琉璃水塢。

“世子!您去哪兒了!可讓我們好找!!您這受着傷,有什麽事兒,交代屬下去幹就好了呀,外面雨下的更大了,您這淋了雨,當心受了涼喲!!”

一個留着兩撇小胡子的中年人來來回回繞着一個青年男子,止不住的絮叨着。

青年似乎被他說得有些煩,擺了擺手:“秦三,你下去吧。”說完他頗為古怪的看了這人一眼:“以後去外面,你就別叫秦三了……”

秦三見他這麽說,頓時就不樂意了。

“世子,屬下這名字雖然不好聽,但是也不至于辱沒了咱們侯府門楣啊!”

“別廢話”

“好的!”

秦三見這小侯爺催着自己往出走,猶豫了下,還是說着:“世子,屬下聽到秘報,說是三爺很快就要到京城了呢。”

青年臉上的表情更凝重了:“老三,他不和父親在軍中,私自回來做什麽!”

見他這樣的态度,秦三趕緊順杆往上爬:“屬下還聽說,三爺最近這一路上,借了您的名義,辦了挺多糊塗事兒呢……”

青年用力揉揉眉心,擺擺手:”秦三,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秦三不放心,繼續絮叨着:“我們隐姓埋名提前回家,老侯爺那是知道理由的。三爺這不管不顧的,屬下擔心……”

青年擺擺手,卻并不說話。

秦三默默退了下去。暗自感嘆,這世子如今性子是越來越溫順了,他可要替他好好盯着點其他人!

青年讓下人給浴桶中加滿了水後,整個人脫去那身濕膩膩的衣服的時候,他默默從袖中摸出了那枚羅帕。

小小的,潔白的羅帕。帶着剛剛少女的氣息。

他猶豫了下,手中卻依舊緊緊握着帕子,把整個人都沒入了水中。

他今晚本來在她身後跟的好好的,見她居然會那麽不小心的跌倒摔傷自己。就再也忍不住,現了身。

天地可鑒,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幫助她!

可是之後的事情,卻朝着他意料之外的情況發展着。

這女人,每一個舉動都讓他無法預料。他以前怎麽就不知道她原來膽子這麽大。他以前只以為她害怕下雨,原來這一切都是假象!她只見了他第二面,就拉着他進了閨房。

她就這麽急不可耐麽!?一點女人該有的矜持都沒有,居然盯着他的臉就吞了口水。

他想着想着,卻笑了起來。發現自己無法憤恨起來。

呼~

他睜開雙眼,從水中起身,喘息起來。

修長的睫毛遮住了他漆黑的瞳仁,厚重的的水汽中,他鬼使神差的,把手中的羅帕,送到了鼻端。

他狠狠的嗅着,這帕子是她從卧榻上胡亂摸出來的,也不知道她用着帕子用了多久,用它擦過哪裏的汗水……這上面分明有着她的氣息……

陳宅的箱櫃中,外屋的白日宣/淫讓她緊張無比,他覺得有些好笑,生了壞心眼打算欺負下她,誰讓她以前也欺負過他呢。卻不想她會被吓到,更不想她會緊緊的握着自己的手指。

雨夜的小巷中,他看到她白皙光潔的小腿,他背着她,感受着她全部的重量,體溫……

他雙眼徐徐閉上,在浴桶中微微仰起頭。卻嘆息了一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浴桶中的水都冷了。他閉起雙眼,屏住呼吸,徹底的沉到了冷水之下。

過往的記憶一幕幕的浮現。

就算是他的雙眼緊閉,卻依舊鮮活閃亮。

“起來啊,崔珵!”

“傻子哈哈”

“嗨,你們看看他!”一人嘲笑着招呼其他人:“虞城候世子,就是這副德行!”

那群人大笑着,他硬撐着起身,手背蹭了下鼻子,他啐了口血,雙拳握的更緊。

作者有話要說: 老崔:(拍胸脯慶幸着)剛剛好險。

蘇贏:(懊惱了起來)一直扮豬吃老虎,差點就成功了。結果卻讓這到手的美人跑了?你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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