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設宴
蘇贏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将那枚其貌不揚的玉戒一點一點戴到她的食指上。
臉都紅了一大半。
誰會想到他是這個回應啊!
手中少女的手指觸感細膩柔滑,韓筠看着那纖細白皙的手指戴上了那枚扭着紅絲的戒指,他輕輕嘆了口氣。
她的指尖染着淡粉色的蔻丹,帶着一絲絲妩媚……
蘇贏盯着他的臉,也顧不上此刻屋內詭異的安靜。問他:“你……你可有功名?”
這人面相極佳,不出意外肯定是年少成名,一生榮華富貴,威名遠揚的人。可是現在卻偏偏在鎮撫司做個風裏來雨裏去的小吏,明顯不對。
韓筠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麽問,也是遲疑了一下。最後淡然一笑,低頭道:“尚無功名在身。”
不對啊!蘇贏更坐不住了,她近幾日接連遇到的都是這種“疑難雜症”麽?
還是她相面的“技術”退步了?
她有些着急,更沒多想。忙着用手指擡起他的線條優美的下颚。
她可要仔細再看看。
不過這舉動卻讓旁邊的王準懷目瞪口呆。一旁的刑部侍郎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沖他擠了擠眼睛。
王準懷心領意會,輕輕咳了一聲:“蘇副使,剛剛司禮監的陸掌印說,屋外的清點都已經結束了。”
蘇贏眼神戀戀不舍的從韓筠的臉上挪開,她起身把那個放戒指的盒子扣上。走到王準懷面前,把盒子推到了他的手中的同時,嚴肅道:
“王大人,這東西,我是不能收的。”她注意到王準懷的視線移到了她的食指上,輕聲笑道:“有人戰戰兢兢許多年,臨門一腳卻犯了糊塗。我都替他虧得慌。”
王準懷哪會聽不出她這話棍棒相加。警告他休想對賬本伸手。
但是她如今,這把一個空盒子塞到他手裏,倒像是在撫慰他們一樣。
想想也是,如今這麽多人來了,當真空着手回去,誰臉上也不會多光彩。
他苦笑一聲,“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蘇副使年紀輕輕,卻志存千裏,後生可畏啊!”
可他為什麽就是覺得……他這心裏,苦巴巴的。
他頓了頓,看向蘇贏:“蘇副使,今晚我在府中設宴,犒勞諸人。還請蘇副使莫要推辭啊!”
蘇贏習慣性的拒絕:“我病體怎敢叨擾大家,我就不去了。”
王準懷撚須,臉上露出了久違的那種得心應手的笑意:“蘇副使若能來,寒舍自然是蓬荜生輝!你說是不是啊,筠兒。”
他說着看向蘇贏身後的韓筠。
蘇贏一愣:“你們是……?”
王準懷笑的更開心了:“他是我內人的侄子。初來京城不久。”
蘇贏心中明白了幾分,原來韓筠是來投奔你的,可你王準懷堂堂二品大員,就給他找了這麽個小兵當當?
這也忒……
她忍住心中那股氣,看向韓筠,發現對面也在愣楞的看着她,明顯有些手足無措。
蘇贏嘆了一口氣,拱拱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她打點完一切,回到府中時候,看到母親常山公主在等她。
蘇贏自知躲不過,只得一五一十的解釋清楚。
說道玉戒這一段時候,常山公主皺着眉頭看了看蘇贏食指中戴着的戒指,若有所思:“總覺着見過。”
蘇贏疑惑:“這是宮裏的東西!?”她說着用力拍了拍自己的手背:“我這手!本以為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就……”
常山公主忙的拉住她,假裝生氣:“怕了?”
蘇贏老老實實的點點頭。
常山公主拉起她的手,臉上卻浮現出笑容:“水至清則無魚,你今天,做的很好。”
蘇贏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真的是自己母親在誇獎自己麽?
見她呆呆的,常山公主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榆木腦袋,和你父親年輕時候一樣,遇到一丁點兒小事兒回來吓得心驚膽戰的半天回不來魂。”
她說着像是想起什麽事情一樣,輕輕笑道:“王準懷是何等人物,今兒個他摸不準你的脾性,但倘若真的空手而歸,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的。他與我們素無恩怨,可是贏兒,你要知道,在官場上,有幾個人,是單單為了自己而活呢?”
蘇贏似懂非懂,辭了母親之後回去好久,卻都在思考着韓筠的面相。
不過王準懷這邊,情況就不一樣很多了。
刑部侍郎笑着拱手:“恭喜王大人了,我看剛剛那蘇副史,對于這韓公子,很是上心嘛!”
一旁長随趕緊插話:“豈止是上心,您沒瞧着剛剛那蘇副史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韓公子。”
王準懷斜他一眼,語氣不善:“我是老了,來之前以為她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普通丫頭。唉……畢竟是常山公主的女兒啊……”
他看着前方,嘆了口氣。心中更是愁緒萬縷。
想想他年輕時候,何曾因為對方是個晚輩就敢小瞧了對方!?
利令智昏!老而昏聩啊!!
他莫名其妙的想起那丫頭似笑非笑的同他說的那句話:戰戰兢兢這麽多年,臨門一腳卻犯了糊塗。
這是在警告他啊……
他倒是想縮脖子,可是如今這前前後後多少人指望着他。
見他惆悵,長随小聲道:“老爺,要不要回去告知夫人,多準備準備。”
王準懷擺擺手,明顯興致不高:“準備是自然要的。但也不要刻意了。”
刑部侍郎不樂意了:“大人,我看韓公子平時性子穩重,為人敦厚。你還擔心?”
王準懷撇撇嘴,不理他。心想這人,今兒個的廢話也忒多。
回到王府之後,夫人韓氏就急匆匆的迎了上來,笑道:
“老爺,準備的差不多了……”
“嗯……”
“我就說,筠兒是個有福的。肯定會得到了賞識的。”
王準懷憋着一天的氣,也不耐煩了:“賞識個屁!”
韓氏搖了搖手裏的團扇,似乎對他剛剛的怒火毫不在意:“常山公主當年,不也是嫁了那個家世一般的蘇雲旗嘛。都說這母女連心,我看這蘇二姑娘,說不準真還是喜歡筠兒這樣的呢。”
說畢她看到自家老爺王準懷一臉惱羞,也不多說話,提步擺胯,樂滋滋的離開了。
晚些時候,蘇贏去王府的時候,穿的是男裝。
她本來就皮膚白皙,如今穿着翠色的長袍,更加有一種鮮明的對比反差感。
綠鬓朱顏,遠遠看去,更顯斯文柔弱。
她手裏拿着一副折扇,笑眯眯的看向一旁的小丫鬟。活脫一副不學無術調戲良家的纨绔樣:
“小姑娘,你家韓公子何在呀?”
小丫鬟見到這麽個清俊的公子哥兒,目光熱切的瞧着她,也瞬間紅了臉,嘀咕着指了指一個籠統的方位。
看她臉紅,蘇贏心裏別提多得意了。
這王府今晚的夜宴,名頭雖然說着是犒勞諸人,但是來的人卻比想象的多了很多。
蘇贏朝着小丫鬟指着的方位,搖着扇子不緊不慢的找尋着韓筠。
但是這路越走人越少。
蘇贏看了看來時候的路,有點猶豫要不要繼續走下去,她今日前來王府,純粹是因為對這韓筠的面相感興趣。
但是倘若她迷了路,那可不是亂開玩笑的。
不過她正待轉身原路折返,卻聽到一側的涼亭中傳來諸人嬉樂的聲音。
蘇贏順着聲音的來源看去。是幾個儒生模樣打扮的人,聚在一起小酌。
她聽到有人大喊:“韓筠,人人都說你是北方學子裏邊的翹楚,我看今年的狀元非你莫屬。”
蘇贏聽到此話微微皺了皺眉,韓筠在這裏,那個小丫鬟果然沒有指錯路。可剛剛這些話,這是多麽明顯的捧殺啊。
這時候溫潤的男聲響起:“吳兄擡舉韓某了,怎敢當得。”
不過那人卻不依不饒:“我聽得那群北方學子都這麽說,你就別謙虛了。”
韓筠一如既往的溫潤推辭:
“那都是大家擡舉,韓某當不起啊。”
這時候有人“挺身而出”打破了這假惺惺的你推我讓的對話,
“韓筠,你若說你自己不是北方學子第一。那就趕緊離開這薛大學士親筆寫的狀元亭!這裏可不是普通學子能來的地方。”
.....
蘇贏此刻心中別提多堵得慌了,雖然她和韓筠也才是剛剛才認識,說不上對他有多了解。
但是剛剛這人說話,也忒惡毒了。
韓筠若是不走,人家就繼續捧殺他,他以後頂着這北方學子第一的名聲,走到哪裏想必都是尋不痛快。
他若是走了,那就是承認他自己是一般人。若是年底他可以高中狀元之後,那人們就會聯想今日之事,反而覺得他是虛僞之人了。
走或者不走,都不行。
蘇贏握了握拳頭。而那邊半晌也沒人做聲。顯然韓筠并不善于處理這樣的情形。
她掃了一圈那群人,沒忍住站了出來:
“哦?适才不小心聽了諸君的一番對話,我在這京城待了這麽多年,竟不知,這裏居然是普通學子不能來的地方。”她邊說邊把玩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
她今日穿着男裝,儒雅溫潤之餘更添一絲秀氣。
諸生看到她首先是一愣。接着就聽到有人語氣大聲沖着她喊道:
“你是何人,偷聽旁人對話。”
看着韓筠一臉驚訝的盯着自己,蘇贏沖他淺淺一笑,然後轉頭看向剛剛叫嚷着的青年道:
“這位兄臺,你就姑且叫我,普通學子好了。”
她言辭之間暗中帶刺,傻子才會聽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擇婿嘛。關鍵在一個"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