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困獸
隴山公主性格極好奢華,她平時日常的晚宴就非常講究排場,更何況是這一年才只有一次的生辰。
蘇贏雖然出了宮之後,就一次都沒有參加過隴山的生辰宴請,但是她完全可以想象出來到時候公主府的浩大陣勢。
而隴山前段時間因為陳酉的那些醜聞,似乎銷聲匿跡了很久……如今她這麽高調的宴請諸人,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視線中。蘇贏感覺心中那個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困獸猶鬥。
她不由得想到了這個詞。單獨對付這樣狀态的死對頭,她反而有些不放心了。畢竟她今晚決定去公主府參加夜宴,并不是為了去挑事兒,而是為了救回秦三。
她看了眼一旁在熏衣籠中靜靜躺着的衣裙。心中微微泛起波瀾……
已經好幾次了,他都毫不猶豫的向她伸出了援手。如今她去公主府救他,卻單純的只是為了報答他的恩情。對,肯定是這樣。
蘇贏點點頭,更加堅定了自己心中的這個看法。所以她完全沒有必要特意換身衣服嘛,再說了她也未必能成功救出來他啊,現在就考慮衣飾這些東西又有什麽意義呢?
她想到之前,她已經那麽大膽的表露了心跡,可他卻用沉默作為回應……
蘇贏心底泛出苦水,撇撇嘴然後把手裏邊的剛剛拿起的珠釵扔到了一邊。
才不是女為悅己者容!
最後她挑了件淡粉色鑲着銀絲的錦緞紗裳,腰間還有一條長長的帛帶,帛帶上款下窄,從腰間的束腰圍裳中伸出來。長裙曳地,寬袖翩翩。倒三角的帛帶更是看上去像是飛燕的尾巴一樣,輕俏俊麗。
她濃密的青絲挽了個雲煙髻,頭上帶着她前段時間挑的綠豆大小的珍珠發箍,最後她猶豫了下,半紅着臉,挑了米粒大小的紅寶石耳釘。
她本來就生的明眸皓齒,肌骨瑩潤,如今一改從前那副古董一般老套的打扮,桂心有些驚豔,失聲說:“二小姐,您可真漂亮!”
現在已經到了盛夏中,晝長夜短,不過太陽雖然還沒有下山,但是蘇贏卻乘着馬車提前出門了。
一旁的桂心小聲的提醒她:“奴婢聽說,今兒個大小姐,也是很早就出門了呢……”
蘇贏因為正想着別的事情,再加上蘇景一向行蹤神秘,她回答的也有一些心不在焉:“嗯,大概是有旁的事情吧……”
她撩開簾子,看了看外面,然後說:“桂心,告訴車夫,我們去兆寶胡同。”
桂心一愣,“小姐,我們不是去公主府嗎?公主府不在兆寶胡同啊?”
蘇贏笑的頗為玩味:“我們先去兆寶胡同接個人,然後再去找那個瘋丫頭。”
桂心沒多問,而是幹脆的告知了外面的車夫她們下一站的目的地。
***
蘇贏看着這塊寫着兩個燙金大字“陸府”的門匾,有些出神。陸澤這人,升官之後,看來在外面的日子過得倒是很滋潤嘛。虧他上次還好意思和自己抱怨。
一旁的門衛則面露苦色,小心翼翼的和她說:“蘇副使,不是奴才不讓您進去,我家老爺,是真不在府中啊。”
蘇贏笑的更開心了,“擱在平時我不知道他的行蹤,但是今兒個他肯定在家。”
門衛對于她的自信面露狐疑:“蘇副使這話怎麽說的,倘若老爺在,就算是給奴才十萬個膽子,奴才也不敢攔您的路呀!”
“少廢話,讓陸澤出來見我。”她擺擺手,懶得和這個小門衛糾纏下去。人命關天,陸澤他今天不願意出面,可不行。
她正想着,就聽到身後傳來了熟悉卻略顯疲憊的聲音:“這是哪兒陣風把蘇副使您給刮來了……”
原來他真不在!
蘇贏急忙回頭,看到陸澤穿着紫色的官服,正站在她身後。看樣子是剛剛從宮中出來……他垂着手,雙眉緊鎖,雖然面上看着恭恭敬敬,但是眼睛裏邊全都寫着不爽二字!
蘇贏讪讪的說:“我還以為你躲着我呢……”
陸澤眉頭一皺,越過她直接走進院內,然後示意她随着進去。蘇贏點點頭,就跟着他進了陸府。遣散了所有下人後,陸澤一邊走一邊松着自己肩膀,看神色十分疲憊:
“你掰着手指頭好好數數,你恩師我搬到這裏都多久了,你居然一次都不來瞧我。”他說着看向蘇贏,神情肅穆,“師道尊嚴,這事兒,我以前教過你吧。”
蘇贏愁眉苦臉,“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啊……”
陸澤沒看她,語氣也依舊疲乏不帶力氣:“說罷,來找恩師什麽事兒啊?”
他居然沒有揪着剛剛的話柄不放?很可疑!
蘇贏這時候反而不急了,她疑惑的問他:“陸恩師,我怎麽瞧着你沒什麽精神呢?是不是有什麽隐情啊……”
陸澤斜睨她一眼,夕陽柔和的光線下,卻顯得他眉梢眼角皆是風情:“我身子被掏空了,能不累嘛。”
這話說的!聯系到曾經聽過關于他的那些風言風語……蘇贏臉不由自主的紅了一些。嘟嘟哝哝的制止他說這些有的沒的渾話,
“你別這樣,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的……不能亂說的……”
陸澤調侃她:“我每日每夜在司禮監忙着,吃飯也是有上頓沒下頓,身子能不被掏空了嘛!!不然你以為我在說什麽!?不過,我瞧着蘇副使你最近可是珠圓玉潤了不少啊。”
說起鬥嘴,蘇贏知道自己從頭都不是陸澤的對手。她有些狼狽的表示投降:
“我……我就是這個意思啊!陸恩師你日夜操勞,我瞧着也心疼啊!”
見她痛心疾首的樣子,陸澤穩穩的坐到了椅子上,噙了口茶潤潤嗓子之後,才慢條斯理的問她:“當真今兒是因為想我才來的?”
蘇贏知道瞞不過他,也沒時間和他兜圈子,于是故作輕松道:“這不今晚是隴山的生辰嘛!算起來,自打我出宮之後,咱們三人就沒有再聚一次,如今我思念你們二人已久,更是想念以前的少年時光,故而來找你一同前往!”
聽到她的來意後,陸澤臉上的笑意減退了一半,“所以你是因為一個人不敢見她?所以才來找我陪着你一同去?”
被直接毫不留情的戳穿了用意,蘇贏臉上有些挂不住。不過她還是用力的點點頭,低頭愁眉苦臉的不敢看他的表情。
陸澤則看起來壓力不大的樣子,他很幹脆的說:“這事兒我幫不上你,因為隴山公主壓根兒就沒讓我去。”
蘇贏更疑惑了:“咦?那她每年生辰你都不邀請你去嗎?”
陸澤搖搖頭,苦笑一聲:“做奴才的,何談邀請這一說……”
這話不對。蘇贏走前一步,滿腹狐疑的小聲同他說:“我同她一見了面少不了争執,所以她一年一次的生辰,我也懶得去給她添堵。倒是你,我就納悶兒了,以前隴山那麽黏着你,如今怎的卻疏遠起來了。”
陸澤沒擡頭,就那麽坐在椅子裏,好似一個垂垂老者,半晌,蘇贏才聽到他若有似無的聲音:
“她怕是怨極了我。”
原來是這事兒!
蘇贏心中了然了一些。當初她離宮之後,與他們二人的見面次數自然也銳減了很多。之後發生的事情她不了解。但是時間仿佛過的很快,之後隴山相中了陳酉。然後再她最重視的大婚時候,陸澤卻去了江南。
想來隴山依舊為了這事兒而對陸澤耿耿于懷吧。畢竟大婚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不過年年都不邀請陸澤,這事兒隴山也做的太絕了吧。
蘇贏本來想着,從小隴山最聽陸澤的話,和他一起去,一來可以緩解她和隴山兩個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二來,有他這個見證人在,自己同隴山張口要人也會容易一些。
不想陸澤這邊卻是這麽個意料之外的情況。
蘇贏定了定心神,依舊堅持自己的初衷。“那你就随我一起去。我還擔心今晚給她的禮物不夠貴重。如今你們二人若是能和好,這才是最妥帖的禮物啊!”
陸澤搖搖頭,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她:“我不去,今兒是她生辰,我可不願意去了讓她不開心。”
蘇贏走近他,輕輕撫拍了陸澤的肩膀兩回,輕言細語:“你也知道她不開心啊。如今出了陳酉這檔子事兒,我上次瞧着她,哭的很傷心呢。”
這話果然有效!蘇贏心中早已認定了陸澤是個偏心的,果不其然,聽到她的話,陸澤神色一動,看似十分動搖。
他艱難的說着:“她哭了?”
蘇贏猛的點點頭,唯恐天下不亂的繼續說:“她邊哭還邊說自己不識良人!哎!你也知道,這事兒擱在哪個女人身上都是奇恥大辱,公主是個金枝玉葉的,哪裏受過這個!”她說完補了一句:“眼睛都哭腫了呢!”
陸澤嘴唇動了動,卻最終沒說出什麽話。
蘇贏只能拿出了殺手锏:“前兒個我還瞧着那陳驸馬,在書院附近晃悠呢,看起來很是悠閑!”
這話可不是假的!蘇贏想到陳酉那日的态度,依舊覺得生氣。
果然陸澤聽到這一句之後,面露怒色,褪去了平日裏的溫楚,褐色的瞳仁裏泛着的都是蘇贏不曾見過的暴戾。
陸澤看她似乎被剛剛自己的表情吓到,苦笑一聲,他俯下頸子湊近蘇贏,聲音輕巧帶邪:
“我答應你就是了,不過咱倆可說好,你此番去公主府的目的是什麽我不管,可最後,你千萬要記得把為師完完整整的帶回來。”
他說着用一根手指勾起了蘇贏的下巴,笑得浮氣,“記住了麽?”
蘇贏知道他一貫是個恣性不莊的,但是猛地被他一碰,還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忙着退後幾步,假裝鎮定道:“擔心隴山把你大卸八塊啊……恩師你莫要擔心啊……怎麽說我也是朝廷命官,倘若她真的要突然發難,我一定護着你啊。”
見她大包大攬,陸澤雖然神色凄楚,但眼神中笑意卻更濃了:“蘇副使這麽擡愛,陸澤是半殘之軀,到底該如何回報你呢?”
你答應陪我去公主府,就是最大的回報了!!
蘇贏心中暗暗想着,不過此行的目的達成,她對于救出秦三已經很有把握。想到馬上要見到他……
她拍了拍陸澤的肩膀,豪情萬丈,脫口而出:“恩師此行只要乖乖聽話就行!”
陸澤輕輕點點頭,哀怨的說:“為師這條命,就全指望你了……”
語畢,兩人面面相觑,再也憋不住笑。陸澤更是笑的誇張,他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同她說:“可別忘了你說的話,記得把我帶回來。”
啧,演戲還上瘾了麽!?
蘇贏含糊的點點頭,同他說:“快去換身衣裳扮作我的屬下,我們要趕緊出發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個人馬上就要再次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