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俞又暖鼓了鼓雙頰,不情不願地系上安全帶。
用過晚飯,左問就進了書房,俞又暖眼巴巴地坐在外面,豎着耳朵聽書房的動靜,左問剛出來,她就站起了身。
“有事?”左問用眼神問着俞又暖。
俞又暖有些緊張地将手背到了身後交握,“我們能不能談談?”
左問揉了揉眉心,點了點頭。
俞又暖深吸了一口氣,才在左問的對面坐下,“我們……”俞又暖頓了頓,在看到左問因為不耐而微微皺起的眉頭後,一鼓作氣地道:“以前,我們兩人的婚姻是不是存在很大的問題?”
對這個問題,左問沒什麽反應,只是擡了擡眼皮看向俞又暖,沒有開口的意思。
“是不可調和的矛盾嗎?”俞又暖追問道,她已經緊張得将交握的雙手支撐在膝蓋上給自己力量了。
左問還是沒說話。
俞又暖心裏暗自抱怨左問的“沉默是金”。
俞又暖低下頭,“以前的事情我都想不起來了。”說完之後,俞又暖就擡起了頭,凝視着左問,“我們可不可以重新開始,做一對正常的夫妻?”
俞又暖說完最後一句話,就像等着判刑的囚徒一般期盼地看着左問這個大法官。
而此時左問的腦海裏只重複着一句話。
“左問,你不過就是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條狗,給你一點兒甜頭,你就以為我愛上你了?”
記憶中俞又暖的笑聲尖酸而刻薄,表情刻薄而尖酸。給一顆甜棗,再殘忍地舉起大棒的游戲,曾經的俞又暖玩過很多次,而且樂此不疲,一直到她不再有興趣玩這種游戲。
也許現在的俞又暖是真心的,但若是将來她恢複了記憶呢?或者她甚至不用恢複記憶。本性難移,即使是失憶,左問在俞又暖的身上也能看到昔日俞大小姐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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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的,我給不了。我能做的,就是放手。”左問看着俞又暖道。
俞又暖臉上的血色消失殆盡。這一刻她突然意識到,她腦海裏的畫面一定是真實存在過的。
第二天,俞又暖剛運動完走進客廳,就聽見了電話響,慧姐接起來,不知對方說了什麽,她回答道:“好的,先生。”
慧姐回過頭就看見了俞又暖,“小姐,先生說他今天不回來了,這幾天比較忙,所以住在公寓那邊。”
俞又暖點了點頭。
“又暖,我先走了。”收拾好東西的林天磊走到俞又暖面前跟她道別,他是俞又暖的複健師,沒有他,俞又暖如今也不可能恢複成現在這樣看不出曾經受過重傷的樣子。
“Aaron。”俞又暖留下林天磊道:“喝杯茶再走吧。”
林天磊本來已經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來,雖然他陪俞又暖複健了這麽多次,但這還是她第一次邀請自己留下來。盡管這位富家小姐失憶了,但是名媛那種不易親近的氣場可是一點兒也沒失去的。
林天磊在俞又暖的對面坐了下去。
“Aaron,你結婚了嗎?”俞又暖為林天磊倒了一杯茶。
林天磊吃驚地看着俞又暖,他不得不承認這位俞大小姐生得十分漂亮,比平均水準至少高了一個數量級,當她專注的看着你的時候,你的心很難不跳得如擂鼓。但是他并沒有想高攀的打算。
“結了婚了,女兒都七歲了。”林天磊道。
俞又暖偏了偏頭,她的脖子非常漂亮,悠長得十分優雅,林天磊不自覺地撇開了眼。
“那如果,我只是假設哦。”俞又暖故作輕松地道:“如果你的妻子背叛了你,最後真心實意地回來求你原諒,你會原諒她嗎?”
俞又暖實在找不到男性朋友可以問這種問題,她總不能去問家中的司機和園丁吧?
林天磊完全沒料到俞又暖會這樣從天外來上一筆,他愣了愣,還是回答了俞又暖的問題,“應該不會吧。”
不過當林天磊看見俞又暖在聽到他的答案後明顯失落的眼神,又忍不住寬慰道:“其實也說不清楚,畢竟是沒發生的事情。而且我和我妻子之間還有個女兒,所以如果她是真心悔改,說不定我也會原諒她的。”
“為了女兒嗎?”俞又暖像是發問,又像是在問自己。
送走林天磊之後,俞又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和左問結婚已經十年了,她二十歲大學還沒畢業就嫁給了他,到現在居然還沒有孩子,真是可惜。
俞又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覺得如果能生出一個長得像左問那樣嚴肅的寶寶,一定萌翻了。
“有孩子就可能被原諒?”俞又暖自言自語地偏着頭用手撐着下巴,她在腦子裏将計劃想了一遍,然後拿出手機給家裏的司機老王打了個電話,要到了左問公寓的地址。
☆、Chapter 5
? 賓利駛到一個八、九十年代建的小區門口時停下,俞又暖不得不再次跟老王确認,“左問住在這兒?”
老王道:“就是這兒,小姐,我給先生送過材料,就在三十四棟二單元的五樓A座。”
俞又暖下了車。晚上起了涼風,俞又暖抱着手臂打量了一下這個老得可以被考古發掘的小區,剛才過來的時候路過一個小廣場,裏面的廣場舞跳得熱火朝天,基本可以肯定都是這片小區的老太太。
小區的樓簡直沒有外牆可言,還是水泥的本色,窗戶也不是落地窗或者飄窗,是傳統的鑲着藍色或者茶色玻璃的推拉窗。
這個小區甚至連門衛也幾乎等于沒有,守門的是一個老頭子,一點兒也不在乎進進出出的人是不是小區的住戶,他只管收進出車輛的停車費。
而小區門口是一排流動小攤販,空氣裏不時飄來烤肉串兒的味道,還有在燈光下賣襪子的小攤,十塊錢三雙,以及旁邊小臺燈下正低着頭給手機貼膜的小販。
總是,是一個充滿了濃濃生活氣息的小區,俞又暖實在不明白左問怎麽會選擇住在這種髒、亂、差、吵的地方。
俞又暖向小區的阿姨打聽了一下三十四棟在哪裏,那阿姨看了她好多眼,給她指了路之後,阿姨旁邊的高中生女兒就低聲道:“媽,她裙子好好看哦。”
“她個子高,穿這種長裙顯氣質,你就算了。”做媽媽的道。
“她那件襯衣也好看,今年就流行這種半透明的蕾絲襯衣,有複古風,我在微博上看過,應該不便宜。”高中女生繼續點評。
“人家長得好看,穿什麽都好看,你安心讀你的書吧。”媽媽道。
“媽,我想箍牙。”
兩母女的聲音越來越遠,俞又暖的嘴角卻翹起了一絲笑意,覺得這裏其實也不錯,熱鬧也有熱鬧的快活。
俞又暖一口氣爬到五樓,心跳加速地敲了敲左問的房門,故作矜持地只敲了三聲,裏面卻沒人回答,俞又暖不死心地又敲了敲門,并将耳朵貼在門上去聽裏面的動靜。
沒有任何響動。
俞又暖這才不得不接受左問還沒回來的事實。
俞又暖走下樓,在小區裏轉了轉,古老的小區,只在前面的中心花園裏有幾張石凳,不過坐在那兒就看不見左問何時回來了。
俞又暖又爬回五樓,從手提包裏拿了兩張紙巾墊在樓梯上,然後坐了下去,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玩了一會兒游戲,再看看表,都十點了左問還沒回來,她已經枯坐了将近三個小時了。
剛開始,有人上樓的時候,俞又暖還會不好意思地站起身,不過現在她又渴又累,也習慣了那些人異樣的眼神。只可惜手機電池不管用,已經關機了,她只好将手肘撐在膝蓋上捧着下巴發呆。
俞又暖有些渴,但是又不想錯過左問回來時看見她那麽可憐地坐在樓梯上的樣子,所以抱了抱手臂,抻了抻腿,繼續發呆。
“那個阿姨還在。”住在左問公寓對面門的小孩子掀開了一點兒門縫,這話應該是對家中大人說的。
小女孩兒好奇地看了俞又暖一會兒,叮叮咚咚地跑了回去,過了一會兒她抱着一個奶瓶輕輕走到俞又暖的身後,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阿姨。”
俞又暖回過頭,就看見一個穿着粉紅色小裙子,雪白襪子的西瓜頭小姑娘。
“小朋友,你好。”俞又暖很高興有人來和她說話,哪怕這只是一個兩歲多的小妹妹。
“阿姨,給你喝。”小妹妹将自己的奶瓶雙手遞到俞又暖的跟前。
俞又暖舔了舔嘴唇,別說,她還真想接過來,“謝謝你,小朋友。”俞又暖接過小女孩手裏的奶瓶,假裝喝了一口,再遞回給小女孩兒,“真好喝。”
小女孩立即咯咯地笑了出來。
“小橙,你該睡覺了。”小女孩的媽媽走出來将她抱了起來,對着俞又暖歉意地笑了笑,“這孩子……”
“你女兒非常可愛。”俞又暖笑道。
樓道裏重新恢複了安靜,時間已經走到了十一點,俞又暖實在有些撐不住了,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計較扶手欄杆上那薄薄的灰層了,她将頭靠了上去,抱着膝蓋閉上了眼睛。
“又暖!”左問剛轉過樓梯,就看見了正靠在欄杆上睡覺的俞又暖。
俞又暖睡得并不沉,她動了動睫毛,擡手揉了揉眼睛,“你回來啦?”
左問走過去,将手遞到俞又暖的眼前将她拉了起來,“你找我有什麽事,怎麽不給我電話?”
俞又暖伸手理了理自己臀上裙子的褶皺,彎下腰将地上的紙巾撿了起來,她不給左問打電話,當然是怕他被吓走了啊。
俞又暖不做聲地跟着左問進了他的公寓。小區的外表雖然古老簡陋,但是好在左問的公寓裝修得比較現代,黑、白、灰三色,是嚴肅的單調,一看就是左問的公寓。
俞又暖好奇地每個房間都參觀了一遍,兩室一廳,連洗手間也沒放過,而且還打開了洗手間的櫃子,确定了牙刷沒有第二把,也沒有女性的洗面奶之類的東西。
左問換了衣服出來之後,看見俞又暖正在翻他的沙發,“你在做什麽?”
俞又暖受驚地往後一跳,先發制人地道:“你吓到了我了。”其實真相是她正在翻沙發的縫隙裏會不會有野女人留下的蕾絲內褲之類的,所以聽見左問的聲音就心虛了。
俞又暖最近被肥皂劇荼毒,據說越是沉默的男人越悶騷,而通常女朋友查寝的時候,單身男人的沙發縫隙裏都有尋歡作樂的證據。
“我給老王打了電話,他已經開車過來接你了。”左問道。
“我口渴。”俞又暖坐到沙發上擡頭望着左問。
左問打開冰箱,取了一瓶牛奶,用微波爐熱了遞給俞又暖。
俞又暖喝了一口牛奶,對着左問揉了揉肚子,“我好餓。”
“只有面條。”左問道。
對于即使失憶,也随時不忘保持體形的俞又暖來說,晚上吃面條簡直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不過她卻聽見自己的嘴巴搶答道:“好。”
左問做的面條,當然另當別論了,即使長肥,也讓人甘之如饴。
俞又暖倚在狹窄的廚房門口,看着左問在裏面忙碌,臉上的笑意忍也忍不住,“我不吃蔥姜,不要醬油,不要味精,不要雞蛋。”
最後左問端給俞又暖的就是一碗只放了鹽的白面。
俞又暖本來是抱着吃完這碗面讨得左問歡心的打算的,但是在吃了一口之後,她覺得還不如餓着呢,只能求饒地看着左問。
左問沒說話,将俞又暖面前的面碗拿到了自己的跟前,埋頭吃了起來。
俞又暖都看傻了眼,她看着快要見底的面碗,開始懷疑左問嘴裏的面和自己剛才吃的是一個味兒嗎?俞又暖吞了吞口水,她的确是有點兒餓了。
☆、Chapter 6
? 左問吃完面,起身刷了碗,這才坐下看着俞又暖。
俞又暖餓着肚子,只覺得委屈都要沸騰了,卻拿左問沒奈何。
左問洗了碗,就想進書房,俞又暖趕緊一步跨到他的跟前,雙手張開成一字擋住左問,“我們談談。”
“我的話已經說清楚了。”左問冷冷地道。
俞又暖撅撅嘴,“可是我還沒說完。”俞又暖頓了頓,看着左問的眼睛,絲毫沒有回避地道:“我想挽回這段婚姻。”
在左問回答之前,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俞又暖心裏又急又氣,“不許接。”
左問掃了俞又暖一眼,就接起了電話。
這絕對是無視!
俞又暖忍着大小姐脾氣,只能等左問講電話。
“老王到小區外面了,我送你出去。”左問挂了電話,拿起外套。
俞又暖有心賴着不走,可又怕左問不顧情面地攆她,那可就太丢人了,再說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今天也只是打算過來說說話的。
俞又暖點了點頭,看着左問那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心裏又開始發堵。
夜涼如水,俞又暖誇張地環抱住自己的手臂,可是等了半天,也沒見左問手裏閑置的外套蓋在自己的肩膀上,她不得不轉頭看着左問,然後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這暗示夠明顯了吧?
“走快些上車就不冷了。”左問道。
俞又暖停下腳步看着左問,她問自己,她真的喜歡上這段木頭了?如果是這樣,未來的日子豈不是太可怕了?
左問走到車邊停下來,看着俞又暖眼裏的遲疑,嘴角微乎其微地翹了翹,那不是笑容,而是諷刺的表情。
俞又暖看在眼裏,心中一團火在洶湧,她早該料到左問是故意的,他如今能叱咤商場,怎麽可能是如此不懂人心的人,他大概早就把自己看透了。
俞又暖重新直起背,挺起胸,走了過去,站在左問的跟前低聲道:“你不給我機會,我就自己争取。”
左問揚了揚眉,沒說話,為俞又暖拉開了車門。
第二天晚上,俞又暖拖着行李箱是在十一點的時候到左問的公寓敲門的,這時候俞又暖覺得左問肯定在了。
可是俞又暖敲了很多聲,也沒人應答,她又确定左問沒有出差,所以只好坐在行李箱上等左問回來。
左問公寓對面的那位年輕妻子,在貓眼裏看到走廊上的俞又暖後,輕聲對她老公道:“昨天那個女的又來了,诶,老公,你說他們什麽關系啊?”
“是不是那個男的始亂終棄,這女的纏着他不放啊?”年輕的妻子好奇得不得了。
年輕的老公放下玩游戲的手機,“不可能吧,那女的長得那麽漂亮,一看就是白富美,哪個男的舍得始亂終棄啊?”
年輕的妻子捶了捶老公的肩膀,“你就是看人家漂亮,是不是動心了啊?你也說了是白富美,看見她包包沒有,一個包包比咱們家的車還貴,你那點兒心思趁早歇了吧。”
“我能有什麽心思?”年輕的老公摟住自己的妻子,“不過對面那男的的确豔福不淺。”
“那也得人家條件過硬啊,又高又帥,還有司機,能沒有豔福嗎?”年輕的妻子道。
“你怎麽知道他有司機的,有司機的還住我們小區啊?”年輕的老公有些吃醋了,“你是不是嫌棄我賺不了錢啊?”
“沒有啊。那男的雖然是高富帥,不過臉上總是冷冰冰的,嫁給他可未必好過,有錢人就是那樣的,你一輩子得看他的臉色,還是老公你這樣的最好。”年輕的妻子摟住老公的脖子。年幼的女兒已經睡着很久了,剩下的就是親密的時間了。
對面公寓裏的聊天內容俞又暖自然聽不見,不過今晚她沒等多久,左問就回來了,看見她坐在行李箱上面,就不耐地皺了皺眉頭。
俞又暖站起身,“你都是這麽晚才下班嗎?”
左問開了門,有些煩躁地道:“你成日無所事事,可以去公司上班,你遲早是要主持公司大局的。”
俞又暖假裝沒聽見,“你喝酒了?身上還有香水味。”俞又暖對那支香水的味道頗為熟悉,用得起那支香水的,經濟條件和品位都不會太差。
左問道:“晚上有一個應酬。”
“不用帶你的妻子出席嗎?”俞又暖直言問道。
左問揉了揉眉頭,“我叫老王來接你。”
“我不,我要求你履行夫妻義務,夫妻同房的義務。”俞又暖厚着臉皮道。
左問大概真的是被俞又暖給逼急了,“俞又暖,我真想把你從窗戶上扔下去。”
俞大小姐是什麽人,她個子高挑,又穿的平底鞋,輕輕松松就撐到了窗沿上坐下,“好了,你現在戳一戳手指,我就掉下去了。你扔吧。”
左問都快被俞又暖氣笑了,幹脆置之不理,轉身回了卧室。
俞又暖跳下窗臺,在沙發上坐下,揉了揉自己的胃,胃疼仿佛還帶起了頭疼,她去廚房倒了一杯水,取了藥片。
左問換了衣服出來,見俞又暖在吃藥,忍不住又皺了皺眉頭,“你身體不舒服,還亂跑什麽?”
俞又暖轉過身看着左問,神情脆弱又無辜,“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山不來就我,就只好我來就山啊。”
“即使離婚,我也會為俞氏賣命的,你不必擔心,俞先生當初對我有恩,我終生都不會忘記。”左問看着俞又暖道。
俞又暖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麽,最後擡起頭道:“我餓了。”
左問嘆息一聲,誰攤上俞又暖都沒有法子,“走吧。”
俞又暖的笑容重新回到臉上,快步走過來挽住左問的手臂。
左問越想抽出手臂,俞又暖就抱得越緊,兩次三番之後,難免會摩擦到女性最柔軟的地方,俞又暖的臉像燒着了一般,可她卻不放手。
左問輕咳了兩聲,只好放棄抵抗。
俞又暖好奇地道:“這麽晚餐廳還開門嗎?我可不要吃快餐。”
左問的手插在褲兜裏,看都不想都看俞又暖這個無賴一眼。
俞又暖卻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大排檔,都淩晨了,居然還人聲鼎沸,座無虛席,左問和俞又暖的位置是臨時安置的,老板将從屋子裏拿的折疊桌攤開,就放在街沿上。
左問點了一鍋魚片粥,一份炒芥藍,還有一份拌青瓜。蔬菜很清香,魚片粥也很鮮美,不過俞又暖的注意力卻被隔壁那一桌的年輕情侶給吸引了過去。
那對情侶的桌子上有一份紅豔豔的菜,俞又暖仔細分辨了一下,認出來應該是香辣蝦,那女孩子吃一口就不停地扇舌頭,男的就給她喂啤酒解辣。
俞又暖收回視線,轉而對左問道:“那道菜是什麽?我看很多人點,我也想試試。”
“你不能吃辣的。”左問淡淡地道。
“可是,我突然想吃了。”俞又暖轉頭招呼老板,指着香辣蝦道:“來一份那個,唔,再來半打啤酒。”
“你不能喝酒。”左問道。
俞又暖道:“但是你可以喝啊,那個看起來很辣的。”
香辣蝦上來的時候,俞又暖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一副準備大快朵頤的樣子。不過她的确是不太能吃辣,下手時難免猶豫,擡頭再看側面那對小情侶,男的正貼心地給女孩兒把蝦肉剝出來。
俞又暖收回視線,長長地吸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在左問這裏是沒有那種待遇的。俞大小姐的芊芊玉手,矜貴地剝着蝦肉,不過第一只蝦子的肉卻被她放入了左問的碟子裏。
若是換了別人,大概都得受寵若驚了,左問只是淡淡地掃了俞又暖一眼。
俞又暖讨好地笑了笑,“你嘗嘗啊。”
左問沒有拒絕。
俞又暖心滿意足地看着左問把香辣蝦吃下去,然後将左問的酒杯斟滿,“解解辣吧。”
一份香辣蝦幾乎都下了左問的肚子,但是他一只也沒動手剝,而啤酒他足足喝了半打,依然面不改色,俞又暖沒想到左問的酒量這樣好。
俞又暖脫下手套,有些嫌惡地看着手上殘留的油膩,一次性塑料手套并沒能隔住所有的辣油。她用手帕使力地擦了擦手,然後放到鼻尖聞了聞,誇張地撇了撇嘴。
結賬回到公寓時,俞又暖主動想扶左問回房間,卻見左問輕輕地推開了她的手。
“俞又暖,這點兒啤酒對我來說不算什麽,你的心思可以歇歇了。”左問的表情沒有任何諷刺的跡象,但是這話卻刺激得俞又暖幾乎暴跳。
俞又暖惱羞成怒地吼道:“我什麽心思啊?”
左問沒說話,可是他的眼睛過于深邃,仿佛能讀透俞又暖隐藏在心底的東西。
俞又暖嘴硬地道:“即使我有心思,那也是因為你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
左問的唇角微微上翹,“如果你有需要,每個月我給你的家用,足以讓你每個晚上都睡最頂尖的公關了。你若是怕被人知道,可以飛去國外。”
俞又暖氣得渾身發抖,她說不出任何話來,抓了手提包就往門外沖去。滾燙的眼淚從她的眼睛裏傾瀉而出,左問能說出這樣難聽的話,可見她以前的确做了太多太多的錯事,以至于俞又暖連反駁他的話都覺得底氣不足。
左問嘆息一聲,打開門追下了樓,抓住了俞又暖的手肘。
俞又暖回過身,她還以為左問是來道歉的,畢竟任何紳士都說不出那樣的話來。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除非你想上明天的社會版頭條。”漂亮的單身女人,半夜三更流着淚走在治安算不上特別好的區域,的确可能遭遇不幸。
俞又暖眼淚模糊地看着左問,“左問,你就是個冷血動物。”
左問看着俞又暖,涼涼地開口,“沒有人天生就是冷血動物。”
俞又暖坐在左問的車裏,頭向着窗外,車廂裏靜谧得只有彼此的呼吸聲,車到了俞宅時,她什麽話也沒說就下了車。
☆、Chapter 7
? 當女人失戀的時候,如果她們不願意哭泣,那多半會開始暴飲暴食,或者瘋狂刷卡。
俞又暖自然是後者。
俞又暖坐在沙發上,手指輕點圖片,在浏覽這間工作室的設計師今年的新款,門鈴響起的時候,她也沒擡頭,直到對方出聲喚她。
“又暖,好巧啊。”向穎笑着向俞又暖搖了搖手,她身邊手插在褲包裏站着的人是關兆辰。一旁的導購看見關兆辰眼睛就冒出了粉色的星星。
關兆辰今日穿得很休閑,白色的桃心領T恤,微微露出了一點兒鎖骨,集冷峻和性感于一身,他是男模出身,身材自然是極好的。也難怪媒體稱他為秒殺少女和少奶的大殺器。
可惜俞又暖卻忍不住皺眉,她看見關兆辰就心煩,不由又想起了那不堪的一幕。
“向小姐,你的衣服改好了,你要不要試試?”導購微笑着對向穎道。
向穎對着俞又暖點了點頭,“我先去換衣服,你和兆辰先聊聊。”
關兆辰看着向穎進了更衣間,才在俞又暖身邊坐下,“又暖,你身體好些了嗎?”
上一次見面還是疏遠的俞小姐,私下卻變成了又暖,俞又暖在心底又撇了撇嘴。聽見關兆辰的話後,俞又暖點了點頭,“挺好的,不過還是記不起以前的事情。”
關兆辰道:“上次你可吓到我了。其實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也不是壞事。”
俞又暖轉頭打量關兆辰,覺得他話裏有話。雖然俞又暖記不起前事,但是她有一顆善于創造的心,過去的故事她都猜得七七八八了。
無非就是她,俞又暖,和左問結婚後,覺得左問木讷無趣,忍不住和關兆辰發展了婚外情,至于關兆辰如今和向穎交往的事情,她就不知道是在自己車禍之前還是之後了,她也沒興趣知道。
“的确并非壞事。”俞又暖淡淡地道。
“最近我有新戲上映,邀請你看首映會好不好?”關兆辰道。
關兆辰的桃花眼不停放電,俞又暖卻覺得有絲惡心,這個人和向穎交往,又想跟自己玩暧昧,真欺負她想不起以前的事情麽?
“不了。”俞又暖站起身,“替我跟向穎說聲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
俞又暖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關兆辰身上的古龍水讓她覺得胸悶,幸好左問身上只有沐浴液和清冽的刮胡水的氣味兒。
本來是出來散心的,俞又暖又忍不住想起了左問,轉而對司機老王道:“去綠園小區。”
綠園小區就是左問公寓所在的古董小區。
俞又暖沒有下車,靜靜地從車窗往外看,一個又一個的老太太或者老爺爺手裏拿着孫子的書包,拉着他們往家裏走。
小孩子打打鬧鬧,歡快又活潑。
年輕的白領手裏拎着順路買回來的菜,也在往小區裏走。
“王叔,你說左問怎麽就喜歡住在這裏呢?”俞又暖喃喃地道。
老王笑了笑,“大概是覺得這裏有生活氣息吧,俞宅就是太安靜了。”
“生活氣息?”俞又暖重複了一遍。
俞又暖這一次沒去找左問,回了俞宅,就進了房間上網搜左問的信息。
近年來左問鮮少有上新聞的時候,可以理解為他更加低調了,當然也可以說是媒體更給他面子了。上次那個八卦雜志炒作小女星跟他的緋聞,第二天就石沉大海了。
俞又暖搜到的左問的訪談還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的左問意氣風發,剛開了自己的公司,第一個項目就獲得了大大的成功,年底還從市、長手裏接過了本市十大傑出青年的獎狀。
俞又暖将訪談來回地讀了好幾遍,左問的回答言簡意赅,唯有最後一個問題,實在讓人沉思。訪問者問他今生最大的夢想是什麽。
預期的答案估計是事業上再創高峰之類,而當時的左問才二十八歲,正該是豪情萬丈,指點江山的時候,他的答案卻是,夢想是有個女兒,回家的時候有熱氣騰騰的飯菜等着他。
左問的答案是如此的樸實,以至于大家都覺得他沒說真話。
如果俞又暖還記得以前的事情的話,她就能想起當時她評價左問的話,“真是個鄉巴佬,穿上龍袍也不像皇帝。”
而此時,俞又暖的手指輕輕點着桌面,想起左問住的綠園小區,再看到這篇訪談,她忽然覺得有一點兒了解左問的內心了。雖然他一直積極進取,可是也從沒為他出身平凡而覺得羞恥,他內心依然眷戀着那種……
那種充滿了生活氣息的生活。沒有無窮無盡的應酬,沒有需要穿正裝的晚宴,沒有冷冰冰的別墅,也沒有背叛的妻子……
俞又暖從書房出去後,就坐在二樓的起居室發呆,直到慧姐上來關燈。
“小姐,你怎麽不回房間啊?”慧姐問道。
俞又暖道:“慧姐,你見過左問的父母嗎?”
慧姐被俞又暖的問題給問得一愣,然後搖了搖頭。
“他父母沒來過嗎?我和他結婚的時候,他父母也沒來過嗎?”俞又暖追問道。
慧姐遲疑了片刻,然後又搖了搖頭。
俞又暖從慧姐的神色裏讀出了一點兒不同,“慧姐,你別騙我,是不是當時鬧得不太愉快?”
慧姐有些為難地道:“小姐,都十年前的事情了,我的确不太記得了。而且當時小姐還太年輕了。”
俞又暖都快對自己絕望了,她以前都幹的什麽事兒啊?
“那你記得左問的父母住在哪裏嗎?”俞又暖又問。
“不知道。”慧姐道。
真是一問三不知,俞又暖只好讓慧姐離開,不過要查這點兒小事還難不倒俞大小姐,花了五百美金就查到了左問父母的住址和資料。
左問的父母依舊住在他出生的南方的小鎮上,俞又暖下飛機之後,先乘車到小鎮所在的地級市,然後再轉車到縣城,最後才到了小鎮上。
小鎮,水道縱橫,綠樹成蔭,非常的安靜。綠地廣場上,很多大媽和大爺都在跳最炫民族風。
對廣場舞,俞又暖如今已有了一些了解,綠園小區的廣場舞節奏比較慢,而這裏的老人則精力仿佛太過旺盛,舞蹈的節奏比年輕人跳的都快。
俞又暖拉着行李,站在廣場邊上看了好一會兒。她看了看時間,這個點兒,左問的父母應該正在這個廣場上鍛煉身體。
晚上八點半的時候,廣場上跳舞的人才開始慢慢散開。
一個五十來歲,燙着小卷發,穿着廣場舞集體套裝,手裏拿着桃紅色舞蹈扇的老太太在路過俞又暖的時候,回頭看了她好幾眼,才有些不确定地喚道:“又暖?”
俞又暖借着廣場上的燈光仔細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和照片上的她的婆婆很有幾分相似,她也帶着幾分不确定地道:“媽?”
白宣愣了愣,沒想到時隔多年以後,她會在這裏看到她那高傲的兒媳婦,而且還能聽見她喊一聲媽。
☆、Chapter 8
? “白老師,怎麽還不走?”一個拿着太極劍的相貌清癯的老人走了過來,等他看清楚俞又暖的長相時,也愣了愣,“又暖?”
“爸。”俞又暖這會兒徹底确定這就是她公婆了。
左睿收起詫異的表情道:“嗯,先回家吧。”
俞又暖拉着行李箱跟在她公公婆婆的身後,往他們家在的小區走,那也是一個磚混結構的小區,星光點點,橘黃的燈光從窗戶透出來,讓俞又暖覺得又看見了綠園小區。
其實這個小區是當年分給她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