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的教師福利房,左問從小就是在這裏長大的。
“白老師,這小姑娘是誰啊,你家親戚嗎?長得好漂亮啊。”一個大媽笑着跟白宣打了招呼,眼睛卻一直盯着俞又暖。小區裏難得來幾張新鮮面孔,而且還是長得這樣水靈的小姑娘。
白宣含糊地“唔”了一聲。
俞又暖禮貌地對那位有兩個自己胖的大媽笑了笑。
“這麽漂亮的姑娘,是不是你們家左問的老婆啊?”胖大媽看出了白宣的尴尬,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左問從小就是小區裏的神童,更是小鎮上第一個考入全國Top 1的大學并留學美國長春藤名校的人,想當然耳,也是小鎮上所有大媽心裏的最佳女婿。
這麽多年來,她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見過左問的老婆,大家都想看看是什麽樣的女孩兒能配得上左問。
白宣沒說話,但臉色顯然已經不算好,當年她這位“好媳婦”可是當着所有人的面拒絕喊她一聲媽的。她當初就不同意左問娶俞又暖,俞家除了錢還能有什麽?尤其是俞又暖,除了臉蛋之外,簡直一無是處。
胖大媽顯然也意識到了白宣的不快,不再多問,打了個哈哈,借口買醬油就走了。
左問的家在五樓,樓道的燈不太亮,樓梯又窄,很不方便老年人生活,俞又暖不知道為何左睿和白宣不搬家,又不差錢。
俞又暖進門後,飛速地打量了一下左家,一套二的房子,大約五十來平方米,客廳非常小,而且還兼具飯廳的功能。除了電視機看起來比較新以外,其餘的家電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走進這裏,俞又暖有一種穿越時空,回到八、九十年代電視連續劇《渴望》裏的感覺。
“請坐吧。”白宣給俞又暖倒了一杯水,像對待不太熟悉的客人一般對待俞又暖。
“謝謝。”俞又暖接過大排檔裏喝啤酒那種玻璃水杯,沒有放到嘴邊的意思。
屋子裏的三個人同時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白宣開口道:“老左,你去隔壁找老金下幾盤象棋吧。”
左問的父親公務員退休後,最喜歡的就是下象棋。
左睿開門出去後,白宣看着俞又暖冷冷地道:“說吧,你這次來找我們有什麽事?”
Advertisement
俞又暖雙手握着水杯,面對白宣有些緊張,大概是最近跟着慧姐,都市婆媳劇看多了,沒來由就緊張。“媽,我就是想來看看左問小時候長大的地方。”
白宣顯然不太相信俞又暖的說法,“怎麽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來之前也不給我們打個電話?”
俞又暖被白宣說得有一絲臉紅,“我……”
白宣擺了擺手,“你們的事情我不管,我也管不了,左問當年要跟你結婚,我管不了,今天他如果要跟你離婚,我也管不了。”
俞又暖覺得白宣實在太敏銳了,不過也不難想象,如果不是出現變故,俞又暖怎麽會找到這兒來?
俞又暖雖然羞愧得想将頭埋到水杯裏,但是現在不是退後的時候,直言不諱道:“媽媽,我想重新挽回左問。”大小姐想要什麽都習慣直接開口,沒有轉彎抹角暗示的。
果然是出事兒了,現在知道來求助,早幹嘛去了?白宣看見俞又暖就心煩,每年過年左問獨自一個人回家的時候,別人看他們家的異樣眼神,白宣可是受夠了。城裏的媳婦又怎麽了,有錢人家的小姐又怎麽了?一點兒中華民族婦女的傳統美德都沒有。
這麽多年來,俞又暖給他們老兩口打過一個電話嗎?這些都算了。每次左問回家,她問到俞又暖的時候,左問眼底那股藏也藏不住的落寞,看得白宣每次都跟犯心絞痛一樣。
左問能瞞住所有人,卻瞞不過從小把他養大的母親。
“何必挽回?我只希望你能放過我們家左問。你家雖然有錢,但是我依然不認為你配得起我的兒子。”白宣這輩子最值得自豪的就是她兒子左問了。
俞又暖有些讪讪,不過她也沒指望白宣能給她好臉色。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媽媽,我能不能看看左問的房間?”
聽不懂拒絕的話呢?白宣覺得俞又暖臉皮有夠厚的。“左問的房間,如今他表妹住着,小萌不喜歡別人碰她的東西。”白宣道。左問的表妹在鎮上讀書,就住在左家。
“我就看看,不會碰任何東西的。”俞又暖的态度放得十分低。
白宣這才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俞又暖推開左問的房門,白宣并沒有說謊,裏面的小床鋪着碎花床單,顯然不是左問的偏好。書架上是小女孩養的小仙人球,還有包着花裏胡哨的包書紙的書,品位很小鎮就是了。
房間裏已經看不到左問當年的影子,俞又暖無比失望地倚在門上。
而隔壁房間裏白宣正在給左問打電話。
“你和俞又暖怎麽了?”白宣不客氣地問左問。
黑暗裏,左問指間閃着一點紅光,他擡手揉了揉眉心,吸了一口煙,“挺好的。”
“挺好的她能跑到家裏來?!”白宣拔高了嗓音。
左問一時沒反應過來,片刻後才意識到白宣所謂的家裏是他的老家,左問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将煙在水杯裏掐熄,有些不敢相信地問:“她去了老家?”
“是,你們是不是在鬧離婚?”白宣問,“這婚早就該離了,你都多大的人了,現在都還沒個孩子。這次你可不許再心軟,你要是心軟,我都瞧不起你。”
“媽。”左問打斷白宣的話,“她跟你說了什麽?”
“她能說什麽,求人的架子還擺那麽高,真是大小姐。”白宣從鼻子裏噴氣兒道,“趕緊把她弄走,我們這裏廟小,容不下她這尊大佛。”
“我會給她打電話。”左問道。這個禮拜俞又暖從綠園小區消失得無影無蹤,左問沒有放在心上,俞大小姐從來就只擁有三分鐘的熱情,不過他的确沒料到俞又暖會跑到他老家去。
“晚上我讓她去住旅館,不想看到她,你說她怎麽還有臉來找我們啊?”白宣氣憤地道。
小鎮上沒有賓館,旅館一般都是家庭經營,住客良莠不齊,白宣也就是說說氣話。
“媽。”左問有些心急地喊了出來。
“挂了。”白宣掐斷電話,然後對着電話低罵道:“就知道是個沒出息的。”
白宣從房間裏出來,就見俞又暖正拘謹地坐在沙發上,“你今晚睡哪裏?旅館訂了嗎?”
俞又暖搖了搖頭。各大訂房網站上都沒有小鎮旅店的信息,怎麽訂?
“家裏沒地兒給你住,你要是願意就睡沙發吧。”白宣也不趕俞又暖,可是稍微有點兒臉皮的,肯定就也待不下去。
文化人的冷暴力的确暴力。
俞又暖點了點頭。
白宣手裏的電話又響了,她轉身回屋接電話。
“媽,我明天的飛機回來。”左問道。
白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機,差點兒沒砸在地上。左睿回來的時候,看着在床頭生悶氣的白宣道:“你怎麽讓又暖睡沙發啊,小萌不是回她自己家了嗎?”小萌就是左問的那位表妹。
“我沒攆她出去就不錯了。”白宣抄着雙手,一副誰也不許靠近的意思。
左睿攬住白宣的肩膀道:“白老師,這可不像你啊,就算是個陌生人,你也不會這樣狠心啊?”
白宣推開左睿的手,“你兒子明天要回來。”
左睿吃了一驚,“左問說的?”
“不是他還有誰?一年就回來一次的人,這倒好,他老婆跑過來,第二天就追過來了,你說養兒子有意思嗎?”白宣氣得心絞痛,又追問了一句,“有意思嗎?”
左睿笑道:“我說咱們白老師今天幹嗎發這麽大火啊,原來是在跟又暖吃醋 ?”
白宣被左睿這樣一說,剛想反駁,可回過頭一想,也覺得有點兒好笑,“怎麽了,不行啊?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就是讓他這樣追着別人的閨女跑的啊?”
左睿替白宣揉了揉肩膀,“小輩的事情咱們別插手了,有時候反而會起反作用。”
白宣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就是太生俞又暖的氣了,可當媽的心疼自家兒子,嘆息道:“我去看看她,別這頭受了委屈,以後回去又折騰我們家左問。”
左睿點了點頭,“這就對了。”
白宣微微打開一絲卧室的門縫,卻見俞又暖正在通電話。
☆、Chapter 9
? “俞又暖,別招惹我父母,否則別怪我對你不留情面。”左問的聲音在電話裏又冰又涼,好像将她當成了敵人一般,俞又暖覺得自己的心又酸又脹,想掉眼淚。漆黑的夜裏,她一個人睡在沙發上,她這輩子也就在左家睡過沙發。而且老式沙發又短又窄,睡在上面實在是難受。
俞又暖用指尖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心裏想着,明天一早她就離開,幹嘛留在這裏受左家母子的氣啊,她又不是離了左問就不能活了。
以俞大小姐的資産,夜夜換新郎也不是難事。
“俞又暖。”左問沒聽見俞又暖的聲音,又喚了一句。
俞又暖又累又餓又髒,委屈累積到了極點,幹脆掐斷了通話,縮起腿将頭埋在膝蓋上。
白宣站在門後,能看到俞又暖因為哭泣而抽動的肩膀,隐隐也能聽見她極力壓抑的哭聲。
白宣撇撇嘴,覺得這都是俞又暖是自找的,可是她看見俞又暖哭得那麽傷心,又難免開始反思,難道她真的做得太過分了?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如今睡在狹窄的沙發上,的确有些可憐。
不過白宣知道,俞又暖這個時候肯定不願意有人去打擾她,只能重新關起門,對左睿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左睿低聲道:“怎麽了?”
“在客廳裏哭呢。”白宣道。
“你看,把人小姑娘弄哭了吧。”左睿道。
“什麽小姑娘啊?今年也該三十了吧。”白宣道。
“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啊。”左睿感嘆道,“趕明兒讓她教教你保養的法子。”
白宣道:“稀罕。你都是個老頭子了,我保養給誰看啊?”
左睿道:“這不是給誰看的問題,你們女人,自己覺得自己漂亮了,精神氣才好,我是希望白老師你長命百歲呢。”
白宣不知道回答了什麽,他們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低。
黑夜漸漸恢複了無聲。
俞又暖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但是屋子裏因為拉着窗簾,所以光線并沒有喚醒俞又暖。
廚房裏有些小動靜,那是白宣晨練回來,正在弄早飯。
俞又暖趕緊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将身上的毯子疊好,就站着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白宣聽見動靜,從廚房走出來,把窗簾拉開,燦爛的陽光從窗戶外射進來,讓人覺得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了,昨日的煩惱就丢在了腦後。
“別愣着啊,趕緊洗漱。”白宣轉身進了房間,将浴巾連帶浴巾裏包着的東西一起遞給俞又暖,“去洗個澡吧,你們城裏人就愛早晨洗澡。”
俞又暖咬了咬嘴唇,看着幹淨的浴巾和浴巾裏的新香皂,還有新杯子和牙刷,她擡頭看了看白宣。
“浴巾是左問過年回家用過的,我洗過了。”白宣知道俞又暖這種城裏的大小姐的臭毛病,自以為比別人都高級,堅決不肯用別人用過的東西,好像別人都是帶菌體,就她一個人幹淨得都不需要腸道細菌幫助消化一樣,有本事別吃喝拉撒啊,那才是真仙。
“謝謝媽。”俞又暖沖白宣燦爛一笑,就進了衛生間,昨天晚上她下定的決心,被陽光一照就全都煙消雲散了,小鎮也挺好的,至少空氣清新,待幾天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左家的衛生間又小又窄,整套房子都還沒有俞又暖的衛生間大,而且這衛生間淋浴和廁所蹲坑不分家,俞又暖極端不适應,但在沙發上窩了一個晚上之後,俞大小姐的适應能力奇異地就增加了,沒有甩頭就走,乖乖地別扭地眼睛不敢看地上單腳獨立地洗了澡。
等俞又暖洗完澡換了衣服,左睿也拎着豆漿、油條、饅頭、新鮮牛奶,還有一袋吐司回來了。
豆漿俞又暖喝過,但是油條她還真沒吃過,對于油炸食品,俞大小姐都不怎麽碰。
“你吃哪樣兒?”白宣擺了碗筷,給左睿盛了一碗粥,桌子上還有幾碟小菜,有剛炒好的油麥菜,也有腌黃瓜和泡蘿蔔。
白宣自己是倒了一碗豆漿,将油條撕碎了放到豆漿裏。她嘴裏雖然在問俞又暖,但顯然那瓶新鮮牛奶和吐司卻是給俞大小姐這個城裏人專門準備的。
“我吃豆漿和這個。”俞又暖指了指油條。
白宣沒好氣地“呵”了一聲,城裏的大小姐連油條都不認識,“這是油條。”
俞又暖趕緊點頭,她記不起以前的事情,這兩年沒見過沒聽過油條這種東西,也實在不能怪她。
俞又暖咬着油條,綿軟有勁道,外表又有一點兒酥,吃起來口感很不錯,不過吃一條就是她對自己最大的容忍了。
白宣看着俞又暖那點兒小胃口就煩,城裏大小姐為了保持苗條連身體健康都不顧了,本末倒置。
吃過早飯,俞又暖站起身主動幫白宣收拾碗筷,“媽媽,我來洗吧。”
白宣斜睇了俞又暖一眼,“來者是客,你坐着吧,廚房小,你在這兒反而礙事。”
俞又暖只好聽話地退了出去,白宣成功地讓她感覺自己像個廢物。至于左睿,大概是覺得家裏多了個這麽漂亮的兒媳婦實在有些不方便,早早就拿了釣具去河邊釣魚去了。
白宣洗了碗出來,拿了零錢包對俞又暖道:“我去買菜。”
俞又暖趕緊站起來,“我陪您去吧。”
白宣道:“不用,免得別人看見你,以後要是換了人又要多問。”白宣這話說得可是夠不客氣的。
俞又暖尴尬地笑了笑,沒再說話。白宣離開後,她就打電話訂了明日的機票,左問的母親和左問一樣的難處,她總算知道左問的臭脾氣是從哪兒來的了。
訂好明天的票之後俞又暖的打算是,看看今天有沒有可能稍微挽回一點兒在左問父母心裏的形象,或者多了解了解左問的成長經歷,總不能白來一趟。光是昨天大巴車裏的那股味兒,就讓俞大小姐覺得她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不能就這麽灰溜溜走了。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俞又暖正閑得無聊地翻電視頻道,她起身打開門,見外面是個十七、八歲的高中小女孩,圓臉小姑娘好奇地打量着俞又暖,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她看,“白老師不在嗎?”
“她去買菜了。”俞又暖道。
“哦,我們家就住在對面,我叫郭曉玲,家裏醬油用完了,我媽讓我來借一點。”郭曉玲道。
“哦,我去幫你拿。”俞又暖走進廚房,拿了一瓶寫着醬油的褐色瓶子給高中女生。
“我媽說要老抽。”郭曉玲沒接過瓶子。
俞又暖不太懂,“老抽?”
“對啊,老抽。”郭曉玲重複道。
俞又暖再次仔細看醬油瓶,才發現上面寫着“生抽”兩個字,她轉身去放醬油瓶的地方,果然又找到一瓶“老抽”,笑着遞給了郭曉玲。
郭曉玲轉身謝過,就跑回了對面她的家裏。一進門她就給她在市裏上班的姐姐郭曉珍打電話道:“姐,你猜我見到誰了?”
郭曉珍還在睡懶覺,被郭曉玲的電話鈴聲吵醒,一臉不耐地道:“郭曉玲,我一周就只有兩天能睡到自然醒,你還不放過我?”
郭曉玲興奮地道:“姐,我看到左問的老婆了。”
郭曉珍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什麽?”
“我見到左問的老婆了。”在郭曉玲的嘴裏,仿佛左問的老婆就跟大明星一般,見着了很了不起一樣。
三十四歲還單身着的曾經鎮上一中的美女校花郭曉珍有些茫然地不知該說什麽,“她……”
郭曉玲道:“漂亮,太漂亮了。又高又有氣質,比那誰都漂亮。”郭曉玲說了一個著名的美女女星的名字。
“聲音好甜哦,而且還帶着天生嗲,怪不得左問會跟她結婚。”郭曉玲這個插刀教,簡直把她姐的心捅得七零八碎的了。
“我去白老師家借醬油,她連醬油分生抽老抽都不知道,平日在家肯定不做飯,哎,沒想到左問那麽疼老婆啊,連廚房都不讓她進。”郭曉玲繼續往郭曉珍胸口插刀。
郭曉珍抽死郭曉玲的心都有了。
“姐,你就死了心吧,我覺得李大哥人真的不錯。”郭曉玲拿了一個蘋果啃,“嘎嘣”一聲喚醒了回憶中的郭曉珍。
“左問也回來了嗎?”郭曉珍問。
“沒有,就她一個人來的,我聽一棟王大媽說的,昨天很晚才到的。”郭曉玲道。
郭曉珍畢竟是三十多歲的女人了,看問題比郭曉玲這個高中生可要深遠一些,“她怎麽這時候一個人回來啊?”
“我怎麽知道啊。”郭曉玲又啃了一口蘋果。
“跟媽說,我中午回家吃飯。”郭曉珍說完,立即爬起了床,匆匆洗了個頭,拿卷發棒自己卷了卷劉海,換了一身新買的花掉她一個月工資的裙子,開着她的小車回了鎮上。
而這個早晨,在白老師出門買菜後,俞又暖已經借出了一瓶老抽,一瓶醋,一包鹽,和一把面。她這才知道小鎮上的娛樂活動不多,唯一的電影院在十年前就破産了,在不跳廣場舞的時候,她就充當了一把小鎮上的“明星”,當然不是因為她那張臉,而是因為她頂着左問老婆的頭銜。
☆、Chapter 10
? 當白宣買了菜往回走的時候,很多熟人都主動給她打電話,“白老師,你媳婦難得來一趟,買好吃的了吧?”
白宣微微一愣,不過想起王大媽那個大嘴巴,也就釋然了,微笑着點了點頭。
“一早就看到你們家老左出門釣魚去了,你兒媳婦是城裏人,可能都沒吃過真正的河魚吧?”如今生态環境被破壞後,小鎮的大媽對城裏人有一種自然而然的優越感。
不過轉過身,何大媽就開始和郭大媽、黃大姐等鄰居碎嘴了,“她兒媳婦真是漂亮,這麽多年都沒來過,怕是瞧不上老左家吧?”
“聽說左問在城裏開公司,十年前就結婚了,他老婆今年怎麽也該三十了吧?”何大媽拍腿道:“不是吧,我看白老師頭點得有些勉強,我剛才借面的時候,看那女的最多就二十三、四的樣子,該不會是小三兒找到家裏來了吧?”
“這也太大膽了吧,現在的年輕人啊。”黃大姐唏噓。
轉眼俞又暖就從漂亮的兒媳婦淪落成了漂亮而道德敗壞的小三兒了。
“哎,這年頭男人有錢就變壞。”李大姐感嘆,她想起自己的女兒郭曉珍這個大齡女青年就頭痛。左問都開始變壞了,結果郭曉珍還沒談戀愛。
郭大媽點了點頭,一臉神秘地道:“肯定是上門逼宮來了。”
俞又暖從陽臺上看見白宣提着菜籃子快到樓下了,趕緊打開門跑下樓,“媽,我幫你拎吧。”說着俞又暖就去接白宣手裏的菜籃子。
“不用不用。”白宣揮揮手。
俞又暖自然要獻殷勤,搶着要接過來,這樣兩個人你推我讓的,白宣最後懶得跟俞又暖在樓下丢人現眼,索性将菜籃子交給了俞又暖。
結果,俞又暖沒有估算到這籃菜的重量,籃子一上手,她就知道糟了,手一軟,菜籃子就掉在了地上。
“我的蛋!”白宣失去風度地喊道。
俞又暖被吓得縮起肩膀,以手捂着嘴,一動也不敢動,只能低聲道歉,“對不起。”
“你只會越幫越忙,你在H市待得好好的,幹嘛要跑到這裏來?”白宣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洩。
“我明天就走。”俞又暖趕緊道。
白宣聽了更來氣,左問今天下午到,俞又暖一走,左問肯定也要走,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俞又暖就不能放過她兒子嗎?
俞又暖還不知道左問要回來的事兒,她看着白宣越來越難看的臉,只能低聲道:“那我今天下午走?”
“腿長在你身上,你要走誰還能攔着你啊?”白宣沒好氣地道。
俞又暖沒說話,蹲下身開始撿地上的菜,看着流了一地蛋黃惡心巴拉的雞蛋,俞又暖強壓住反胃的沖動道:“媽,我去重新買雞蛋吧?”
“你認識雞蛋長什麽樣嗎?”白宣諷刺俞又暖道。
俞又暖哪敢回嘴啊,只能假裝沒聽懂白宣的諷刺,“認識,認識的。”
俞又暖艱難地歪着身子,提着死沉的菜籃子上了五樓,再拿了錢包下樓,等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才想起來,她還沒問白宣雞蛋在哪兒賣呢。俞又暖聳聳肩膀,她這都是被白宣吓的。
“大爺,請問雞蛋在哪裏買啊?”俞又暖問守門的大爺道,本地沒有大型超市,對于俞大小姐來說,她想當然地覺得雞蛋肯定不在菜市場賣。
“你就是左問那個相好的吧?”大爺一臉不贊同地看着俞又暖。
相好的?他們小鎮上習慣用相好的稱呼人的老婆嗎?俞又暖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
何大媽跟黃大姐在旁邊聽了就互相擠眉弄眼,“我就說肯定是小三兒吧。”
黃大姐上前一步,走到俞又暖身邊,“你買雞蛋嗎?菜市場就有,我正好也要去買菜,順路帶你過去吧。”
俞又暖見黃大姐長得圓圓團團,一臉慈祥的笑容,對她也就沒有什麽戒心,在俞又暖的心裏,已經不自覺地認為,這小區簡直是一個大家子,互相都認識。
“謝謝你,大姐,請問怎麽稱呼啊?”俞又暖禮貌地道。
“我姓黃,大家都喊我黃大姐。”黃大姐和俞又暖并肩走出小區,只不過她的眼睛一直往俞又暖的肚子瞥,在她看來,小三兒敢上門逼宮,肯定是懷上了,才有這膽量。左問都三十好幾的人了,一直沒孩子,所以眼前這位很可能母憑子貴。
當然黃大姐也沒好意思直接點破俞又暖是個小三兒,畢竟人都是要面子的。而且黃大姐在居委會工作,這種思想工作做得多了,知道委婉才是王道。
“小俞啊,你今年有二十四嗎?”黃大姐的話顯然恭維到俞又暖了,俞又暖微笑着點了點頭。
“你們大城市的姑娘就是漂亮,又有氣質。”黃大姐繼續道。
俞又暖此時感嘆這小鎮民風淳厚,街坊鄰居都很不錯。
“像你這樣的姑娘,一定很多人追求吧?”黃大姐又接着問道。
這個俞又暖可真記不起來了,不過目前看來是沒有人追求她的,何況她還是已婚身份,“沒有啦。”
“謙虛了吧。要是沒人追求你,大姐我的頭砍下來給你當球踢。”黃大姐斬釘截鐵地道。
俞又暖只好不說話。
“小俞啊,雖然咱們現在這社會笑貧不笑娼,可是這人啊誰不想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呢,你說是吧?”黃大姐道。
俞又暖不明白怎麽話題突然就轉到這裏了,只能微笑着點頭。
“有些人現在有錢,不代表将來就有錢,可有些人一時沒有錢,卻很有潛力。只要眼睛擦亮堂了,準能挑出好的,一起努力創業,和和美美的一輩子多好啊,何況你還這麽漂亮。”黃大姐道。
俞又暖詫異地看着黃大姐,還是沒搞懂這當地人的邏輯,因為俞又暖壓根兒就沒意識到別人可能會将她當成小三兒。
黃大姐拍了拍俞又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我看你也不是個心眼壞的姑娘,只是一時走上了岔路,但這可是一輩子的污點,會被人指指點點一輩子的,你可要想清楚啊。今天他能為了你抛棄發妻,明天就可能為了別人抛棄你,你說是吧?”
俞又暖驚訝地張開了嘴,她大概了解黃大姐的意思了,心想這些人腦洞可真夠大的,八點檔家庭倫理劇看多了吧?俞又暖剛想解釋,迎面就有人叫住了黃大姐。
黃大姐覺得聰明人不用把話說太多,點到即止才是高手風範,“哎,小俞啊,你過了馬路左轉,菜市場就到了。我那邊還有事兒,先走了哈。”
俞又暖看着風風火火地跟別人并肩走了的黃大姐,一肚子解釋的話又只好咽回了肚子裏。
菜市場裏那家賣雞蛋的小店,蛋的種類可謂琳琅滿目,俞又暖有無從下手之感。
“買雞蛋啊?”賣蛋的大叔熱情地問俞又暖。
俞又暖點了點頭。
“買什麽價格的?”蛋叔問。
“有什麽價格的?”俞又暖問,在她看來這些雞蛋都長一個樣子,根本不用分這麽多筐。
“有二十的土雞蛋,也有五塊六一斤的洋雞蛋。”蛋叔賣了一輩子蛋了,一看俞又暖就知道這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姑娘,現在的人流行富養女兒,不懂買蛋的姑娘多了去了,蛋叔一點兒也不覺得稀奇,“今天剛到了一批山地暴走雞的雞蛋,綠色,有機。”蛋叔說着一點兒也不新鮮的高級詞彙。
“好,來十個,哦,不,二十個。”俞又暖道,人不識貨錢識貨,俞小姐不辨雞蛋優劣沒關系,反正按着貴的買準沒錯。
“好叻。”蛋叔麻利地裝好雞蛋,用了兩個袋子重疊裝,免得袋子破了打碎雞蛋,“八十塊。”
俞又暖提着雞蛋往回走,一路都側頭盯着街邊鋪子裏玻璃窗內她的影子,一如既往的端莊、大方、優雅,這些人到底是怎麽從她身上看出小三兒味兒的啊?俞又暖實在不解。
俞又暖慢吞吞地爬上五樓,白宣從她手裏接過塑料袋,随口問了句,“多少錢啊?”
“八十。”八十元人命幣對俞大小姐來說,簡直都不值得她彎腰撿起來,所以她也絲毫沒有需要隐瞞這袋昂貴的暴走雞雞蛋價格的認知。
“八十?!”白宣瞪圓了眼睛看着俞又暖,然後冷笑一聲,“呵,真不愧是大小姐,人傻錢多,人家五塊錢的雞蛋被你買成了八十塊。”
俞又暖這才知道,原來民風淳樸這個詞語,如今只有在辭典裏才找得到了。不過俞又暖實在委屈,她買貴的雞蛋,還不是為了兩個老人吃得好一點兒嗎?
“有錢也不是這樣糟踐的。你爸爸賺錢不容易,左問賺錢也不容易。”白宣逮着俞又暖的錯就忍不住說教,她每次給左問打電話,他都在工作,錢的确賺得不少,可那都是高強度工作得來的,白宣心疼得不得了,她自己都舍不得花兒子的血汗錢呢。
俞又暖趕緊點頭。她現在被白宣訓斥得見到她都有點兒想躲。
☆、Chapter 11
? 午飯的時候,在白宣淩厲的眼神下,俞又暖幾乎嚼都沒嚼飯菜,就直接吞了下去。
“吃飽了?”白宣站起來收碗筷。
俞又暖趕緊放下筷子。
左睿道:“又急着占位置啊?你去吧,我來洗碗。”
白宣二話沒說地解了圍裙,拿了小包就出門了。
“爸,媽占什麽位置啊?”俞又暖不解。
左睿做了個搓麻将的動作,“去晚了,小區裏就沒位置了。”
“我來洗碗吧,爸。”俞又暖道。
“不用,不用。你去小萌床上躺一會兒吧。”左睿已經麻利地圍好了圍裙。
俞又暖的确是有些困,昨晚很久都沒睡着,沙發又讓人難受,她在白小萌的床上歪了一會兒,還是睡不着,再次起身的時候,屋子裏已經沒有人了。
俞又暖是在小區西南角的小花園裏找到白宣的,小花園裏擺了好幾張麻将桌,正搓得熱火朝天。
俞又暖走過去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側頭看了看她,以及她的肚子。俞又暖倒是想大喊一句自己沒懷孕,也不是小三兒,可惜沒人開口問她,她也就不好解釋。
俞又暖站剛走到白宣身邊,就聽白宣道:“去給我倒杯水來。”
“哦。”俞又暖又轉身回去爬了五樓給白宣倒了一杯水端過來,她把水杯遞給白宣的時候,聽見一旁有人高呼道:“李大姐,你們家曉珍回來了。”
白宣對面坐着的李大媽回頭一看,可不就是她那在市裏工作的大女兒麽,一身幹練的黑色小西服,腳上十厘米高的黑色魚嘴高跟鞋,顯得又高又瘦,臉上架着一副墨鏡,十足的都市麗人。
“媽。”郭曉珍走了過來,将臉上的墨鏡往上一推架在了頭頂上,很有點兒美女範兒,她對着白宣笑了笑,“白阿姨。”然後眼光狀似不經意地掃過俞又暖,仿佛蜻蜓點水一般就挪開了。
“白阿姨,你上次不是說左叔叔肝不好嗎?我朋友送了我幾斤古藺趕黃草,泡水喝養肝護肝,效果很好的。”郭曉珍道,“等晚上我給你們送過去啊?”
“多謝,多謝。”白宣對待郭曉珍,笑得就像春風一般親切。
俞又暖在白宣身邊,乖乖地充當倒水小妹,郭曉珍在給一圈的大媽大姐打過招呼以後,就被她妹妹郭曉玲給拉走了。
“你拉我幹什麽?”郭曉珍沒好氣地拍開郭曉玲的手,沒見到俞又暖之前,她還以為郭曉玲多少有些誇大其詞,那是為了讓她能對左問死心,但她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