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學術

“诶,弟弟,我的親弟弟,昨晚過得怎麽樣?”第二天吳宇拉着她的手從頭看到腳,“黑眼圈這麽重,上午的軍事課還請假了,可憐的孩子,公主一定很厲害吧。”

“嗯,她耐心很好。”白熙垂下眼簾,困得不行。

“耐心,我的天,我耳朵沒毛病吧。可憐的孩子,她是不是嫌棄你,嗯,什麽都不會呀。她有沒有教你什麽?看看我可憐的弟弟,眼圈都黑了。”吳宇在那裏喋喋不休,那風騷的表情、宛如抽筋一般亂飛的眼神,十分欠抽啊。

“她說我故事講得不好,嗯,神武門之亂的真相不是我想的那樣。”白熙如實相告。

“無聊,你們倆要好好培養感情嘛。”吳宇一副為她感到惋惜的樣子,“雖然你倆是政治聯姻,但是,日子還是要好好過的,親愛的弟弟,我期待你能一振夫綱。”

銅鑼敲響一聲,淩雲堂開門授課。

“各位同學,今日的政史課,我們以‘北伐之策’為題寫一篇策論。”林祯說道。

“什麽……朝廷又要北伐?”坐中學生們議論紛紛。

大唐偏安已久,此時提起北伐之事自然引起學生震動。在座的不少都是南方土生土長的子弟,俗稱江南土著,這幫人是最讨厭北伐的。北伐等于什麽?等于加稅、等于抽丁、等于死人、等于田地荒蕪最主要的是,等于戰敗呀!

誰人不知北朝重裝狼騎兵兇烈無匹,整個南唐也只有少量的中央禁衛軍火器營和長寧藩的精銳輕騎兵組合起來方能一戰。

“幸虧我早有準備。”吳宇十分慶幸地手撫胸口做“美人垂淚狀”,“幸虧我冒着生命危險偷到了今天的試題。”

“哥,你的試題是在哪兒偷到的?以後有這等好事記得帶上我啊。”坐在前面的白熙轉過頭來問他。

“在你家到找的呀,昨天你大婚的時候我在書房找到的。”吳宇奸笑着,“公主殿下親筆書寫的‘北伐之策’四個字,我當時猜可能是考題因此特意留心了,嘿嘿。有什麽消息千萬不要忘了哥哥我。”

“無恥,我要收費的。”白熙無語,提起筆想了想,落筆,“二十兩銀子問一次題。”

“好說,只要今年哥上下求索過了,以後你就見不着哥了。”吳宇在她背後寫得賣力,“京衛禁軍校尉之職可是在就安排給我的,偏偏你家公主一直卡着我不讓我獲得蔭職離開書院,害得我遲遲不能出仕。”

“是嗎,那真是祝賀你了。”白熙聞言冷着臉道,“恭喜哥哥即将成為我們這群人中第一個獲得蔭職離開書院的。期待你在年底的‘真名比才’中技壓群雄脫穎而出。”

“‘真名比才’那還是算了,誰不知道那是各家政治勢力推出新人的平臺呀。就你看,坐你前面的那個,那個黃毛。名義上是個寒門子弟,實際上是你大舅哥太子家裏一個寵妾的弟弟,估摸着今年你這個大舅哥要力推的人就是他了。”吳宇團了個紙團,“‘路漫漫其修遠兮’後一句是什麽?”

“吾将上下而求索,你剛剛才引用過,怎麽現在就忘了。”白熙吐槽他,“胸無點墨就不要這麽着意打聽朝中的事情了,小心閉門屋中坐,禍從天上來。”

“這不是在說你嗎?待得好好地,硬給你塞來一個公主。”吳宇接了一句話。

“哎,我有什麽辦法。策論寫得太久了,恐怕會耽誤今天的補藥啊。”悠長的一聲嘆息。

“寫完以後再叫人給你熱一熱,弟弟,哥跟你商量個事兒呗。”

“不換卷子,不代筆。”

“我給錢,真錢。”

“給錢也不幹。”

“那我給你一個我最近剛剛得到的春秋陶器。”吳宇開出了跟高的價碼。

“明器?”

“如假包換。”

“完整?”

“一條擦痕都沒有。”

“成交。”

兩張卷子在衣袖的遮掩下巧妙地互換,淩雲堂中監考的山長完全沒有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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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驸馬府。

“驸馬爺,公主請你去書房一趟。”

“嗚,這就來。”睡得正香的白熙揉着眼睛爬出被子。

“見過公主殿下。”

“來了?”林祯頭也不擡。

“嗯,公主深夜召見我,有什麽事情嗎。”

“跪下。”

“什麽。”林祯這一聲直接吓醒了白熙。

“殿下。”

“作為天一書院的授課夫子,本宮有責任嚴明書院綱紀。按照天一書院院規第二十三條第三款,在院學生院試舞弊當即逐出書院。你是本宮的驸馬,本宮愛惜顏面不揭穿你。現以夫子之名罰你在書房跪地反省,本宮什麽時候批完了策論試卷,你什麽時候可以和我回去睡覺。”

“夫子,試卷的筆跡都不一樣。”小聲的反駁。

“嗯?”林祯偏過頭看她一眼。

白熙立刻“很好說話”地跪了。沒辦法,她就是這麽得“從善如流”。

“本宮今天親眼看見了。”

“哦。”那就沒有辦法了,她也很無奈,為了明器,不惜一切。

“吳宇給了你什麽東西,讓你如此奮不顧身。”

“殿下……”能不能不要這樣黑吃黑,我賺點外快容易嗎?

“其實創收的辦法有很多種,不一定非要幫吳宇寫策論,你還可以換一個方式。比如說,幫我批改策論。”燈光下,林祯的側臉呈現出一個分外柔和的弧度。

“不行,這樣于禮不合,我還是書院的學生。”況且策論成績直接關系到學生能否獲得蔭職離開書院,而天一書院是朝廷選拔青年官員的一個條重要途徑。如果由她來批改的話,豈不是将皇族的選人大權分到她手裏了?

“在書院,你是我的學生,在驸馬府,你是我的家眷。沒什麽合不合的。”

“诶,身為公主的家眷,那我是不是有權利不跪了?”白熙伸手去拉林祯衣裙的下擺,這麽一個根救命稻草沒理由不去抓。

“這次不行,以後再犯的話,本宮有權臨時行駛授課夫子的權利。”林祯戲谑地拿出銅制的明晃晃的夫子名牌在她眼前晃了晃。

“……”雙重标準,嚴于待人,寬以律己。

霸道,怎能如此霸道!這個!這個女人!哎……

林祯非常負責地用藍筆圈點出每一篇策論存在的問題,無一例外,學生們都是慷慨陳詞,什麽“揮劍直為戰樓蘭”“慷慨舍身功業成”之類的詩句成了常用語。可惜終究是書生意氣,所談的也不過是一些空泛的兵法中的陳詞濫調。

“對北之蠻夷,當以招撫為主。”林祯……

這人怕不是失了智……看一看名字,鐘楚河,這不是她大哥太子殿下的內弟嘛,哦,沒錯,鐘才人的弟弟,據說還是太子一黨打算在‘真名比才’推出的新秀。

不及格。

接連幾篇策論都寫得莫名其妙,看得林祯十分無語。

忽然,一片字跡極好的瘦金體文章被翻到了第一頁,不用說就是出自白熙之手。“論北伐之政通人和”,這到是一個新的論點,林祯拿起文章仔細看了看,這是一片從經濟整頓角度改革南唐的文章。其中提到了一個長期被忽略的點,那就是朝廷遲遲沒有對急速增長的對外貿易和民間商業手工業征稅。而朝廷賦稅大多是壓在普通農民身上,其中引用孟子的話“數罟不入洿池,魚鼈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并言到,而今朝廷課以重稅,致使野無美魚,林無成木,因此長此以往則國無以為繼。

腿上一沉,林祯低頭看去,原本跪得筆直的白熙正靠在她腿上,呼吸均勻,眉頭深鎖。竟然真的睡着了。

“什麽時間了?”

“回殿下,是醜牌時分。”

“嗯。”

林祯收起桌上白熙與吳宇兩人的策論,解下外裳将白熙裹住,就這樣将她香香軟軟的身子橫抱起來走回卧房。

“辛苦你了。”

林祯輕輕将她放回床上,輕輕褪下她的外.褲露出潔白的雙腿,取出一瓶跌打酒,為她揉搓紅腫的膝蓋。

“殿下!”身旁的女官驚呼一聲。

“不得外傳。”

“是。”女官渾身顫抖宛如篩糠。

“退下吧。”

為她蓋好被子,林祯身披一件單衣坐在床邊就這細微的火光讀着手中的兩篇策論。

“論對北朝分化挑撥之策”、“論北伐之政通人和”。竟然從兩個角度寫北伐之策,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絕對無法想象這兩篇策論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如果你能說到做到的話,那才是我南朝之幸。”

可惜,床上呼呼大睡的那個人怎麽看都不像一位朝廷棟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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