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半[二更]
這時屋外傳來腳步聲, 車夫懷裏抱着一捆柴, 身上背着一捆柴, 帶着“嘎吱嘎吱”的聲響大步走進來,一擡眼看到屋子裏絕對吸睛的冰箱,驚得木柴脫手散落一地。
莊衡在稀裏嘩啦的聲音中很淡定地對他笑了笑:“不必慌張,這是我仙島上的獨門法寶, 我正在為你們公子洗筋煉髓。”
車夫見那冰箱裏源源不斷地往外冒着白霧,果真仙氣飄渺, 又驚又喜又惶恐, 忙不疊跪到地上虔誠磕頭, 磕完頭爬起來激動道:“公子果真是有仙根的人!難怪仙君對公子這麽看重!”
少年看向莊衡的目光驟然加深。
莊衡并未注意, 對車夫點頭微笑:“确實如此, 我這獨門法寶,沒有仙根的人是不能用的。”
車夫興奮地在衣擺上搓搓手,不敢打擾公子的清修, 匆忙撿起地上的木柴跑到屋外去生火。
當天晚上,莊衡煮面給三人填飽肚子,雖然吃得簡單些,但因為加了很多料,味道一點都不差,少年在冰箱裏一直待到天黑, 站久了就坐,坐久了就站,莊衡看他受累, 自己也睡不安穩,身下的硬木板一動就“咯吱”作響,他更是連翻身都不敢,生怕“啪唧”一下破個洞掉地上去。
迷迷糊糊間,眼前有人影晃動,莊衡以為自己在做夢,眼皮子顫了顫,并未睜開,少年從冰箱裏走出來,忍着再次席卷而來的劇烈灼痛放輕腳步走到門外,趴在地上側耳傾聽。
地面有細微震動,馬蹄與滾滾車輪聲隐隐傳來,這聲音來自東邊,離此地越來越近,他垂眼凝神算着時間,額頭有大顆大顆地汗珠滴下來沒入土中,半晌後他撐着地站起身,喘息片刻,忍着劇痛走進屋內,俯身去握莊衡的手:“鶴鶴,醒醒。”
莊衡一個激靈坐起身,神智瞬間恢複清明。
少年忽然想起他原本睡覺并沒有這麽警醒,一時心裏滋味難辨,似心疼愧疚,又似乎有些莫名的竊喜。
莊衡用懷疑人生的眼神看着他:“鶴鶴?”
少年改口:“衡衡。”
莊衡:“……”
莊衡問ai:[他什麽意思?不肯叫我哥啊?]
ai休眠跟他睡眠同步,這會兒也醒過來了,打着哈欠道:[不是挺好的嘛,叫你莊兄、衡兄什麽的,多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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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衡莫名覺得羞恥,清清嗓子:“你怎麽出來了?身上不疼了?”
少年道:“你将冰箱收起來,變回鶴形,盡快離開。”
莊衡神色微變:“國師來了?”
這時官道上傳來馬蹄與車輪聲,而且聲音越來越近,莊衡吓得不輕,急忙将冰箱收回系統中,同時起身問道:“你想好辦法怎麽應對了嗎?沒想好就再換個地方躲,這個村子好像都沒人住,我們趕緊往裏走!”
少年拉住慌亂的他,沉聲道:“不要緊,我有應對之策,只是你最好躲一躲,別讓國師抓回去,你與別的鶴不同,若被國師察覺到,我恐怕保不住你。”
莊衡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理智告訴他不要與這個世界羁絆過深,盡快離開,可腳下卻半步都挪不開,他定定地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臉,鬼使神差道:“沒事,我跟你一起去。”
少年氣息微滞,忽然松開他大步走出去。
莊衡:“???”
小老弟你怎麽回事?不感動一下也就算了,這是什麽反應?
少年很快去而複返,手裏竟多了一根繩子,他在莊衡驚恐的目光和不明就裏的掙紮中硬着頭皮用繩子将他捆綁起來,打橫抱起,大步走到屋子後面放上馬車,莊衡想罵他,可看他痛苦得額頭青筋都迸起來,又将嘴巴閉上。
車夫早已被動靜鬧醒,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公子,仙君……這……這……”
少年回頭道:“你将馬車往裏趕,去村子另一頭待着,看好仙君,明日天亮再松綁,務必将仙君平安送回城內。”
莊衡:“!!!你別聽他的!”
車夫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該聽誰的好,少年沉下臉:“仙君不會殺人,我會。”
車夫吓得趕緊跳上馬車:“公子放心!我一定看好仙君!”
莊衡:“……”
車夫将馬車往村子深處趕,莊衡氣得心肝肺都疼,氣着氣着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有金手指,急忙取出系統發的菜刀,用意念操控着菜刀将繩子隔斷,之後他掙脫掉松開的繩子,将自己身體的複制版搬出來安放在馬車內,繩子斷口打結,松松垮垮地綁在複制的身體上,接着自己變成鶴形,用嘴巴掀開車簾。
車夫聽見動靜回頭,看到仙使大人突然出現在車裏,倒也不意外,只是有些驚慌,急忙拉住缰繩跳下馬車,惶恐解釋道:“小的是聽命行事,還請仙使大人恕罪!”
莊衡心裏冷哼一聲,張開翅膀飛向天空,可才飛到一小半就感覺到強烈的地心引力,身體忽然不受控制地往下墜,撲棱着翅膀“啪唧”一聲狼狽地摔在地上。
莊衡:“……”
車夫一驚:“仙使大人!”
莊衡翅膀拍着地,費力地爬起來,端着姿态強行挽尊,昂首挺胸地踱步離開。
車夫看仙使大人沒什麽事,松口氣,又趕緊掀開車簾往裏看,見仙君閉着眼好好地坐在裏面,心裏的大石落地,趕緊跳上馬車繼續趕路。
而另一頭,失去飛行能力的莊衡正在抓狂:[小老弟是不是故意的?他連掉毛都比我懂,他肯定知道我飛不了!他就是有恃無恐,知道我有能力逃脫也沒能力追!太陰險了!我看錯人了!陰險狡詐說的就是他!]
ai看他是真的在生氣,不禁瑟瑟發抖:[小老弟也是為你好……]
莊衡氣咻咻地悶頭往前跑,沒多久又趕回那家農舍,只是裏面已經沒了人影。
他站在院子裏茫然四顧,目光落在官道上,見那裏有一列車駕正燃着火把浩浩蕩蕩往城門方向前行,看距離應該就是之前傳來動靜的那列車隊,急忙追過去。
雖說暫時不能飛行,但煽動翅膀還是可以助力的,他的速度倒也不算太慢,緊追一陣後終于趕上車隊,見隊伍最後面是空了一半的糧車,忙悄悄跳上去。
原本他以為這是國師派人出來尋找少年的,以為少年就在最前面的馬車內,可在看到糧車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猜錯了,這應該是長途車隊,從東邊走官道過來,十有八|九是都城的車隊。
很快,旁邊兩個小卒的話進一步證實了他的猜測。
“左宰大人真是可憐,平日操勞國事已經夠辛苦了,還要為天子舟車勞頓,做那麽荒唐的事。”
“唉……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聽說接到天子诏令後直接背過氣去,讓人硬生生捶醒的,醒來後就嚎啕大哭,直呼要亡國。”
“可不是,叛亂才剛平息,天子也不知道收斂,将好好的一座城當玩物,這國遲早得亡。”
“再這麽下去,北方白戎怕是又要卷土重來,到時還不是我們這些小卒倒黴?我看這天子之位不如讓給祁王坐,原本就該是祁王的天下。”
“可不是,要不怎麽會給祁國封王爵呢。”
莊衡默默偷聽,要說天子想做什麽荒唐事,他一時還真猜不到,不過說到祁王他倒能聽得懂,原文裏特地交代過背景,祁國原本是完全未開發的蠻荒之地,上上任天子在發生搶庶母奪兒媳的醜事後,因為心虛,将自己正妻生的嫡長子發配到南方蠻荒無主之地,還送了個好聽的名頭“祁王”,諸侯國中唯一封王的,自此才有了祁國,祁國原本只是徒有虛名,等傳到第二代祁王手裏,也就是原文主角手裏後才開始振興,真正有了諸侯國的氣象。
所以在國人心目中,祁王是嫡系正統血脈,天子從出生起就不受國人待見,這個王朝從上上代天子的亂政開始就為亡國埋下了禍根,所以後來天子不管做什麽,永遠都是錯,這也是他一步步走向變态甚至暴君之路的根源所在。
莊衡看文時沒想那麽多,這些是他掃評論區時看到的其他讀者的分析,如今身處這個世界中,想想覺得有些道理。
只是不等他想更多,他就被人發現了。
一名小卒離隊解手,回來時舉着火把看到沒來得及躲的莊衡,驚慌大喊:“怎麽回事?鶴夫人怎麽跑到後面來了?”
莊衡:“???”
鶴夫人是個什麽鬼?
小卒的喊聲驚動整個車隊,十幾支火把圍過來,莊衡想跑,可惜飛不動,剛要跳下車就讓人給摁住,那人将他抓起來,就着火光皺眉打量,疑惑道:“鶴夫人的衣冠怎麽都掉了?”
莊衡:“???”
衆人七嘴八舌。
“掉了就掉了,趕緊塞回馬車裏去。”
“就是就是,管它掉不掉,送過去就行啦!”
“噤聲,別驚動左宰大人,讓大人睡個清靜覺。”
“快快塞回去,別管了,等進城後再給夫人整理衣冠。”
莊衡一頭霧水地讓人抓着走向最前面的馬車,那人打開門,非常粗暴地将他往裏面一扔,看也不看就将門重新關上,似乎怕“鶴夫人”再次跑出去,還給門上了一道鎖。
這時,車廂裏響起輕輕拍動翅膀的聲音。
莊衡:“……”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車廂兩側有小窗,外面的火光透過布簾映照進來,莊衡緩緩扭頭,借着昏暗的光線與另一只丹頂鶴對上目光,大眼瞪小眼。
莊衡:“……”
一只雌性、體格健壯、冠袍加身、花團錦族、雍榮華貴的……丹頂鶴……夫人。
莊衡:“…………”
作者有話要說: 少年:你說過要随我一同入宮。
鶴鶴:你聽錯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