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願君知我心

? 冷辰看着我,眸光微晃,沉默許久,才嘆息般緩緩道:“韭韭!”

我鼻子一酸,竟濕了眼眶。

他慢慢伸過手來,将我搭在膝上的手握住,輕輕摩挲着:“韭韭,韭韭……”

指間傳來的溫暖,是那段黑暗日子裏最讓人心安的溫度,是夢境最深處那模糊又無法抹去的身影。

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我仰起頭,吸了吸鼻子,将眼淚咽回去。

“你可怪我?”他眼中晶瑩閃動,聲音有些哽咽。

我知他是為之前假作不識而內疚,搖搖頭:“不怪,只是難過,文略終是沒能回來接我。”

“對不起,韭韭對不起!我并非有意食言,只是有太多事情是我沒有料到的。宮中平叛,

意外叢生,延誤了許多時日。雖然最終功成卻已将我逼至身不由己的境地。我實在是……”

用力捏捏他的手,吸了口氣壓下眼淚:“我明白,那段時間你一定經歷了很多九死一生的險境,那些兇險哪裏是'意外叢生'四個字可以形容的!我都明白,并沒有一絲一毫的怨責!”

“韭韭!”冷辰靠過來将我攬進懷裏:“謝謝你!相信我,不會永遠受制于人,這樣的局面很快會結束。到時候我就接你進宮。”

“我不是一直在宮裏麽?”我笑着打趣,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想稍微為要說的話做個鋪墊,卻感到他身子一僵。冷辰終究是太敏感,擁有這樣一顆擅察人心的慧心,與君王是好事,卻也平添了許多煩惱。

他慢慢放開我,眼睛對上我的,那凝視我的眼神,有驚疑的探尋,又有落寞的了然。

心裏空落落的疼。

“文略,我想離開王宮,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在我身邊,我一樣可以給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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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略,你懂我的意思,王宮,我不喜歡。”

“韭韭!”

我擡手撫摸他的臉,那麽棱角分明。清秀的眉眼,直挺的鼻梁,薄削的唇,我細細地摩挲着他每寸肌膚,想将這張臉刻進心底:“看不見的時候,我反複在腦海裏猜想這張臉是什麽樣子。住在茅屋的那段時間,是我生命裏最美好的日子,我相信我們已有了默契,你能清楚看到我心底的想法,就像我能一眼就認定是你一樣,對不對?”

低頭沉默了許久,他慢慢擡起手,小心翼翼地從我頸間取下鈴心,退回座上,從懷裏掏出紫玉鈴铛。

月色皎皎,他借月擺弄着手裏的鈴铛,将拆下來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過後又裝了回去。慢安輕擰了好半晌,終于弄好,将鈴铛握在手中細細摩挲,垂望湖水的眼神有些渙散,良久,猝然道:“你說出一樣我勝過呂雲聲的地方,我就放你們離開。”

我愣了愣,想了片刻,才理解他的意思。不由覺得他這般孩子氣着實好笑,可勾了勾嘴角,卻怎麽也笑不出來。想來他是知道我和呂雲聲的過去,也會認為我執意離去,是與呂雲聲有關。雖然事實不盡如此,但多說無益,他這樣認為也沒什麽不好。總有些事情不能,也不必說清楚。我仰起頭,望着清冷月色,認真道:“你比他灑脫。”

他嘴邊浮起一絲苦笑,長長舒了一口氣:“我還能怎麽樣呢?事已至此,就算我能舍了這江山,也斷然換不回紅顏了罷?韭韭,我當初離去可是錯了?”

鈴铛提在他手中,随風搖蕩,玉質相撞,發出輕靈悅耳的仃伶,仃伶......

鈴聲入耳,輕輕震蕩在腦海,我忽然感覺有些恍惚。

“韭韭,”冷辰執起我的手,将我的神思喚回。把紫玉鈴放進我的掌心,慢慢合攏:“至少這件事,讓我兌現諾言。”

溫暖的手掌撫上我的臉頰,指尖滑過我的眉峰眼角,竟微微發顫。他的眼睛亮得出奇,琉璃般的瞳仁,緩緩轉動,低沉的聲音有些哽咽:“我還能怎麽樣呢?韭韭......”

我與冷辰對坐了許久,卻沒說多少話。

小舟随波搖曳,月亮就挂在湖邊,好像劃過去便能摘到。墨黑的湖水,猶如沉沉夜幕,其中數已億計的綠色熒光閃耀,仿佛一望無際的星河。

這一夜的星河璀璨,寧靜安然,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裏。

夜近三更,我與冷辰分開回了行宮。剛走進院子就看見一個人坐在門前石階上。聽見腳步聲,呂雲聲擡起頭,月光下他臉色慘白,嘴唇翕動幾下,喉嚨裏滾出沙啞的兩個字:“晚兒!”

我只做未見,向門口走去,經過他身邊時,袖子被抓住。

“這麽晚你去哪裏了?”

并不是質問的口氣,我知道他只是擔心,并非要興師問罪。可我還是沒能擺出好臉色,只要看見他,就怒不可遏。我甩開他的手,冷冷道:“侯爺未免管得太寬,我去哪裏,幾時需要向你請示回禀了?”

“晚兒,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有些急了,又想上前抓我的手,被我閃身躲開。

“侯爺也知道這麽晚了,這個時候跑來我這裏是何用意?是想指責我,女子深夜外出行為不檢,還是覺得逃婚失蹤的岳露晚的名聲還不夠臭?”

呂雲聲身子一僵,痛苦地望着我,吸進去的一口氣半晌沒有吐出來。見他如此委屈痛苦,我的心像被數九的寒風吹過,凜冽的疼。可就是一句軟話也說不出口,長長吐出一口氣,我扭過臉不再看他:“夜深人寂,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侯爺請回罷!”

“晚兒,我有話要對你說!”呂雲聲拉住我的手腕,他的指尖冰涼,貼着我的皮膚激起一陣微顫。讓我想要掙開的動作遲疑了。

“這是......”

回頭見他怔怔地盯着我的手,眉心慢慢蹙起一個痛苦的樣子。這才想起手裏握着紫玉鈴铛,他知道那是我和冷辰的信物。

他緩緩擡眼看向我,低聲咕哝道:“他回來了,他回來了......”眼中那抹濃烈的痛,刺進我心底,我的心忽地向下沉去。

呂雲聲慢慢轉身離去,背影在月光下那麽蒼涼。看着那個日漸單薄的背影,越走越遠,我很想開口叫住他。很想抱住他,對他說一切都過去了,忘了罷,我們重新開始。可是這些話卻只能在心裏說說,永遠也出不了口。

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月光樹影裏,再也看不到。我轉身走上臺階,推開房門。小白從門後鑽出來,搖着尾巴朝我嗚嗚叫喚。這還是它第一次親自到門口迎接我,真是受寵若驚。我趕緊把它抱起來,表達我的感動與感謝,轉身将門關好。

臨走時熄了油燈,屋裏雖然黑暗,但是有月光照進來,尚能視物。夜已經過去了大半,但覺還是要睡的。我兒時的一位府學先生曾經講過一句話,我覺得十分有理。他說,夜晚除了睡覺就是用來思考。他常叫我在晚上睡不着的時候思考思考,為何我總是如此不求上進?

而我現在最不願意做的就是思考,所以我選擇睡覺。

摟着小白迷迷糊糊的沉入夢鄉。感覺身下的木床搖搖晃晃,整個人也跟着微微晃動,好像在風中飄搖。眼前漸漸明亮起來,是月光照在黑色寶石上般泛起的晶瑩光芒,我深吸一口氣,冰涼的水汽沁入心肺,目之所及一片浩瀚水澤。

水裏嘆為觀止的綠色星空,每次見到都不禁讓人屏住呼吸。身下的小船水波飄蕩,仿佛劃過星河。我怎麽又回到鏡湖上了?

“很美罷,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身邊響起碎玉落冰的聲音,像一陣清風拂過我的記憶,那并不久遠,卻恍如隔世的記憶,吹開覆蓋其上的塵埃。明媚的陽光裏,那人眼眸璀璨,用這世間最動聽的聲音說:“在下呂雲聲,想娶令千金為妻。”

我慢慢地轉過頭,月光下,星河上,白衣公子笑靥溫柔。

滾燙的淚珠砸在手上,一顆接一顆,忽然就淚如泉湧。

呂雲聲擡手為我抹去眼淚,手停在臉頰上,忽然用力一捏,我吃疼倒吸一口氣,猛然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這種明暗的倒置,使我感覺又回到了失明的日子,心一陣抽搐。大口吸了幾口氣,眼睛逐漸适應了黑暗,頭頂層疊的紗幔慢慢清晰,心才平靜下來。

“醒了?”

黑暗中突然響起冰冷的女聲,我全身汗毛都炸起,直覺裏這個聲音有些耳熟,我下意識地喝問:“誰?”

玫粉色的衣角出現在我的視線裏,心一陣緊縮,已然猜到來者是誰。我趕忙想坐起來,卻發現全身無力,四肢就酸麻發脹。

“別白費力氣了,你起不來的。”索娅身子一歪靠在床柱上,依舊穿着上次古月堂裏見面時的衣服,上面有污漬斑駁,月光照亮她半邊臉孔,烏發淩亂面有淤痕,樣子十分狼狽。

“你很驚訝麽,看到我這副樣子?你應該很開心才對啊!不過你也開心不了多久了,你馬上,哦不對,你已經倒黴了!”她望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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