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歸去來兮
? “既然現在皇後的身體不能用那解藥,那就應該先給晚兒解毒......”
“不行!”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呂雲聲。
“陳将軍!”呂雲聲急喝道。
“放肆!你是什麽身份,也敢在我面前撒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什麽侯爺,狗屁!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
“你!”
冷辰攔住呂雲聲,對陳将軍道:“太醫也說了,解藥可以再配。既然皇後的身體需要先調理寒症,暫時不能服用,這解藥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先救人。”
“不行,我說了不行!”陳将軍提高嗓門不悅道:“太醫說的話也不能全信,萬一解藥配不出來呢?萬一中間出了什麽岔子,這就是唯一的解藥。必須留給佩宜,誰都不能碰!”
“太醫都說了,皇後娘娘的毒沒有那麽兇險,解藥也一定能再配,可是晚兒中毒太深,随時有可能喪命,她等不到再配出解藥了!”呂雲聲道。
陳将軍将目光投向我,眼中冰冷沒有一絲溫度:“那就對不住這位姑娘了,只能怪她自己不走運,招惹了那個瘋女人。要不,陛下再去用用刑,看看她還能不能再吐出一顆解藥來!”說完哼了一聲轉身要走。呂雲聲兩步繞過冷辰,擋住他的去路。
“陳将軍,求你發發善心救晚兒一命。如果皇後有什麽差池,我呂雲聲願意以命相抵!”
陳将軍冷笑一聲:“以命相抵?你的命不配!我再說一次,誰也不準打這個解藥的主意,不然我叫他死無葬身之地!”說着話回頭看了冷辰一眼,然後大踏步走了出去。
吵鬧聲消失了,濃濃睡意席卷而來,鋪天蓋地。視線越來越模糊,神智也漸行漸遠。最後的意識裏,隐約感到冷辰走到我身邊,俯身在我耳邊輕聲說道:“韭韭,別怕,我一定能救你。”
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四肢的疼痛減輕了很多,又變成了最開始中毒時的酸麻。我有些驚訝,試着動了動手指,竟然活動自如。嗓子像有火在燒,我應該好久沒有喝過水了。努力睜開眼睛,光線很刺眼,我不由得擡手擋住眼睛,手掠過臉頰竟然有水。
“晚兒,你醒了?”呂雲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輕柔,充滿了疲憊但很歡喜。
眼睛适應了光線,我轉過頭,看見一張我幾乎認不出的臉。青灰的面容,兩頰深陷,像一個病入膏肓瘦骨嶙峋病人,只有兩只眼睛光澤閃動。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他原本伏在我枕邊,此刻起身想将我扶起,一站起來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我皺了皺眉,才發現他手臂和前胸都有大片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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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非常陌生,幾乎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發出來的。
“我沒事,只是皮外傷。”他側身坐在床頭,将我攬進懷裏,下巴抵着我的頭。眼前都是猩紅的血跡,我不敢靠在他身上,怕弄疼他的傷口:“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你會受傷?”
呂雲聲收緊雙臂,在耳邊一遍遍的柔聲喚着:“晚兒,晚兒......”
“你是不是,是不是為了解藥?”淚水滑落嘴角,漫進嘴裏一片苦澀。
我的毒已解,他滿身的傷,事情的始末很容易推測。看來唯一的那顆解藥已經被我我吃了,恐怕現在陳将軍已經得到消息,正氣得發狂。而呂雲聲的下場也可想而知。
“你快走,快點離開這裏!”
呂雲聲搖頭,輕輕抹掉我的眼淚:“走不了的,陳将軍應該已經聽到消息了,很快就會找到這裏來。我沒有時間了,晚兒,有些話一直沒有機會對你說,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你一定要聽。”
“以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我不求你能原諒我,只求你相信我說所的話。其實我愛的人至始至終都是你,從未改變過。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眼裏和心裏就只有你。索娅假扮你而來,我對她所有的好,都只因為以為那是你。可真相大白之時我卻不敢承認,朝夕相處的情誼,抵不過驚鴻一瞥的念念不忘。不願承認自己被美貌所迷,是反複無常,朝三暮四之徒。我不敢承認自己的心,在你出現在侯府的瞬間,就背叛了相處多時的愛人。所以,不顧一切縱容索娅,妄圖掩蓋自己的背叛。無視你,折磨你,向自己證明我根本沒有喜歡你。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你摔下山崖之後,我才看清自己的真心,陷在自責裏生不如死。晚兒,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就這樣将你交個冷辰,至少,至少希望你以後還願意偶爾想起我。”
呂雲聲将我來回懷裏,下巴抵着我的頭,有淚水落進發間:“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晚兒?”
我擡手環抱住他,像安慰受驚孩子,輕撫他的背:“沒事了,都過去了,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起,我原諒你了。”
突然被他拉開,唇上一涼,柔軟覆蓋上來,撲面而來的呂雲聲的氣息,将我緊緊包圍。他的吻很溫柔,卻不容抗拒,一點點霸占我的呼吸,又溫存呵護,小心翼翼。直到神智完全淹沒在這個細密綿長的吻裏,他才緩緩放開。
“晚兒,謝謝你,讓我沒有遺憾的離開。不要為我哭,不要做傻事,開開心心的和冷辰在一起,他會好好照顧你的。下輩子我們不要再錯過了,好不好?”
房門忽然大開,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下輩子的事,還是下輩子再說罷!”
一個青色長衫的清秀男子站在門口,一臉無奈與急切。
冬夏!
冬夏朝門外望了一眼,向我們招了招手:“快點,跟我來!”
我和呂雲聲對視一眼,他扶起我問道:“可以走麽?”我點點頭,立馬和他朝着冬夏的方向跟了上去。
冬夏帶着我們繞過一片竹林,轉彎抹角進入一間大殿,後殿一面牆前他轉動一個獸首石雕,前面翻轉出現一條暗道。
冬夏将一個包裹塞進我懷裏,朝暗道一指:“快走罷,離開之後,永遠不要回來。”
呂雲聲拉着我走進暗道,轉身面對冬夏欲言又止,冬夏會意點點頭:“放心,王會保住呂家,呂老爺不會受到株連。”
呂雲聲道了聲謝,拉着我轉身要走,我突然想起虹兒還在王宮裏:“冬夏!”
“虹兒我會照顧,放心罷!”冬夏揮揮手,催促道:“來不及了,快走罷!”
“謝謝,謝謝你冬夏!”我和呂雲聲轉身向暗道深處跑去,身後石門緩緩關閉。在光線徹底消失之前,身後遙遠傳來冬夏的聲音:“韭韭姑娘,王從來沒有舍棄你,從來都沒有,你一定要相信他!”
相信,我當然相信他!
我和呂雲聲從密道順利逃出行宮。岳家不能回,呂府更不能回,我們一路向南到了江東,在外輾轉了半年,好在冬夏給了我們足夠多的錢。半年後王都消息傳來,皇後并無大礙,解藥配制很順利。陳将軍鬧了一陣就不了了之了。又過了三個月,陳将軍患病卸職修養的消息傳遍鄭國,我知道冷辰成功扳回局勢,我和呂雲聲悄悄回了峪元城。
呂老爺起初閉門不見,但始終挂念獨子,不久便消了氣,在峪元城中置辦了一處宅院,給我和呂雲聲辦了親事。
“虹兒,夫人不喜歡小米粥裏放大米,你知道的怎麽還放?”
正往前廳走準備去吃早飯,離得老遠就聽見呂雲聲在埋怨虹兒。
“是周媽啦,她剛來不知道,我會告訴她的,公子您別念叨了,越來越唠叨。”
一進門,看見呂雲聲正坐在桌前,拿着湯匙在粥碗裏小心翼翼地撥弄着。虹兒湊到我身邊告狀:“夫人,公子有訓我!”
我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那我可沒聽見,就聽見你訓他了。”
虹兒小嘴一撅:“你們都欺負我!”轉身走了。
呂雲聲埋首飯碗,極是專心致志,我坐到旁邊發現他正從小米粥裏挑出大米粒扔在一邊:“你在幹嘛,又不是不能吃,不用這麽麻煩!”
他擋開我伸向湯匙的手,快速地挑出兩顆米粒:“好了好了,放的不多,都挑出來了。”
“吃罷!”他放下湯匙,獻寶似的将碗捧給我。
我接過碗,嘆了口氣:“新來的下人不知道,還以為我這個夫人多麽挑剔刁蠻呢!”
呂雲聲“嗯”了一聲:“下人們都說夫人挑剔,連一國之王都不要,選了老爺,夫人是鄭國最挑剔的女人!”
我白他一眼,佯怒道:“是你說的罷?”
他臉埋在粥碗裏,頭也不擡道:“是虹兒說的!”
“你們倆真是讓人頭疼!”
呂雲聲的爵位是個空銜,白天他就到自家店鋪去轉轉。黃昏時分,我就在院子裏的秋千上等他回來。秋千是呂雲聲親手紮的,仔細地打磨了木頭,又刷了厚厚的彩漆,曬了四五天都不幹。我心急想玩,惱了埋怨他刷得太厚。他委屈地說,怕有木刺紮到我。
摸着光滑的木頭,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落日融金,緩緩的光芒鋪了一身,躺在秋千上,不知不覺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