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6
賈赦站了出來,皇帝也順勢為琉球國國師介紹到:“國師,這是不赦禪師。”
“小僧不赦見過琉球國師,阿彌陀佛。”賈赦低聲宣着佛號。
國師自然早就看到了賈赦,能出席這樣國家級別宴會的人,還敢在宴會上要求調換座位的人,自然不能是個無名小卒。其實國師也在奇怪呢,這樣的人為什麽沒有在他們的情報中。
賈赦成名日短,琉球國師自然不知。
“你既是出家人,就該知道不可妄言,為何卻為了讓友人出彩,就欺騙陛下呢?”
“國師誤會了,不赦已經解釋過了,陛下也是同意小僧和兩位友人坐在一起的,您親眼所見,不是嗎?”賈赦低眉順眼道,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在擠兌琉球國師。
“哼!你既自稱小僧,看來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琉球過如今是政教合一,雖然名義上還有國王,但國師的權利已經非常大了,人家國師還是有脾氣的。
“國師說的是,人不過天地滄海一粟,自然渺小。小僧自稱‘小’,說的是人力、人身之小,不過我思想深遠、胸懷博大,用‘小’字對比,更顯浩瀚。這是文辭‘比’的一種做法,我朝文字語言博大精深,國師遠道而來,不清楚也是有的,不赦不會計較,國師放心。”賈赦幾乎是指着鼻子罵那琉球國師聽不懂人話了。
而今我朝文化輻射範圍之廣,這種屬國也是信奉我朝文化的,至少話還是聽得懂的。
國師氣得胸口起伏不定,礙于形勢,琉球國有求于我朝,還是憤憤的罷了。這倒讓賈赦高看了他一眼,不愧是混政壇的,看着能屈能伸的。哼,讓你當初在鴻胪寺的時候,欺負過石恺呢!
石恺倒黴催的接到了接待琉球國一行的任務,雙方在海域上有些摩擦,石恺鬧不清陛下的意思,自然多多忍讓。看着往日活潑靈動的石恺,焉花兒一樣的,賈赦還能不會他出氣。
國師忍住了,沒在大殿上幹什麽讓雙方下不來臺的事情,皇帝陛下也滿意他的識趣,淡淡的說了賈赦兩句,賈赦躬身表示受教。
歡迎宴會上的小插曲就這麽過了。
第二天,賈赦在潭柘寺修行,就接到了琉球國師的挑戰書,他要和賈赦倫佛,時間就定在三日後。
真是暈死,賈赦表示很無辜,答出那些題就是順便,擠兌那國師,也是順應聖意,順帶給石恺出氣,沒想到這琉球國師還沒玩沒了了。
賈赦看着這精致富貴的帖子,聽着小沙彌禀報這次倫佛的影響力有多大,如今無數的人已經提前來定位置,要觀看三日後的倫佛了,知客僧們都忙不過來了。賈赦壞笑,想,還想找回面子啊?也不怕再被打臉。
琉球國很不要臉的把倫佛的主題限定在了淨土宗的範圍內,看稱呼就看的出來“不赦禪師”,賈赦修的是禪宗,禪宗與淨土宗是我朝佛教十大宗中,最顯赫,影響最深遠的兩宗,而且此時主流觀點講究“專一”“深研”,一個人多半是只修一宗一派的。
琉球國佛教宗派複雜,四宗八派、八宗十四派、九大門派等等,說法不一,但琉球國內那佛教思想錯綜的現況不會錯的。國師能上位,表示他對各個宗派的教義都十分了解。國師他們也打探出來賈赦的底細了:一個出家才三年的年輕人,以前還是個将軍,琉球國一行徹底放下心來。
三日後,潭柘寺。
此次倫佛,事涉兩國,京城百姓興致高昂,早就提前來潭柘寺定位子。太後娘娘也是信佛之人,鳳駕莅臨,潭柘寺自然小心接待。太後娘娘來了,皇帝和皇後還遠嗎?
此次倫佛的場所,放在了潭柘寺西路的愣嚴壇上,潭柘寺的建築不計山腰上的零星建築,分為中、東、西三路,中路是正統,主體建築有山門、天王殿、大雄寶殿、齋堂和毗盧閣等,寶相莊嚴。東路有方丈院、延清閣、行宮院、萬壽宮和太後宮等,多為接待皇室或高官,精致華美。西路有愣嚴壇、戒臺和觀音殿等,莊嚴肅穆。
賈赦一直認為西路的建築,才是修給寺裏的和尚用的,修行,在這樣地方,事半功倍。
把高貴的皇族安排在了東路的建築中,官職不高的、尋常百姓自然就只能經過中路,往愣嚴壇而去。
等法會正式開始的時候,皇帝、太後、皇後三巨頭華蓋高懸,被一堆護衛、侍女簇擁着坐在東面的高臺上,周圍散布着圍觀的百姓,西面的高臺上,坐的是十幾位高僧,充當評委用的。正常的倫佛,輸的人都有這個氣度承認,畢竟都是修行的人,可如今關系到兩國臉面,潭柘寺方丈也不敢大意,把京郊周邊能趕來的高僧都請來了,還有各國使團中的高僧也請了來包括琉球國除了國師之外的高僧。
場面宏大,沸騰喧嘩之聲,把莊嚴的愣嚴壇,襯成了菜市場。
賈赦端着架子出場的時候,一瞬間以為自己其實是在奧運會賽場。什麽鬼,賈赦把跑錯片場的畫面甩出自己的腦海,和琉球國師見禮。等皇家三巨頭最後出場,皇帝做開場白後,才和琉球國師正式開始了倫佛。
淨土宗講究“《華嚴》奧藏,《法華》秘髓,一切諸佛之心要,菩薩萬行之司南,皆不出于此。”兩個國家級別的高僧,自然不能比賽誰把淨土宗的佛經背的熟練,開口就是陷阱和火藥味濃厚的辯論。
“不赦可知西方極樂之美。”琉球國師首先發難。
“知。”
“未見從何而知。”
“國師也未見過,為何知我不知。”
“我未見過,所以一生孜孜不倦追求,汝沒見過,卻信口雌黃。”
“心中自有淨土何處不是極樂之地,何尋西方……”
淨土宗以“往生西方極樂淨土”為目的,通過“念佛”來達到這樣的目的,兩人說話幾乎不假思索,口中所出一句話,都有好幾個佛家典故在,平常人又哪裏聽得懂。皇家三巨頭是來給本國人撐腰的,成千上萬、烏壓壓的百姓是來圍觀的,他們甚至不太在意誰輸誰贏,重要的是看了一場大熱鬧。
真正懂行的是有坐在西邊高臺上的十幾位高僧,聽着兩人的辯論,心潮澎湃,佛珠越數越快,頭上也開始冒汗。
最後,高僧評委團裁定,以賈赦創新性提出的世俗化的佛教理論略勝一籌。
賈赦很高興,總算沒有丢了國家的臉面,也許他辯得很差,高僧團也迫于國家力量必須讓他贏,但在場懂行的又不止本朝高僧,若真這樣作弊,這些高僧回去給本國統治者一說,臉就丢大了,這些高僧在本國都是有很多影響力的高人,甚至能決斷國家大事。
能這樣給國家掙臉面,賈赦長籲一口氣,總算不負所托。
皇帝在表示,不赦禪師好樣的,親自手書的“禪宗大師”的字給賈赦,算是官方承認他是禪宗天下第一的身份,即使他剛剛的辯論,明明是淨土宗的。
賈赦大大的出了一回風頭,潭柘寺連着兩個月的香火都比往月旺了三分。這樣的事情,賈赦與有榮焉的同時,也沒太當回事兒,直到侯萬春風風火火的跑過來。
“恩侯,又出大事了。”
“怎麽又有房子要我修了。”賈赦挑眉。
“別開玩笑了,是真有事兒,朝堂上……”
“朝廷的事情別和我說,剛清淨的幾天,就是琉球使團去而複返也別來擾我。”賈赦翻了個白眼,親手給侯萬春倒了杯茶,道:“你當你是石恺嗎?有他一個猴子似的朋友已經很讓我為難了,你就別學他了,喝口茶,緩緩。”
“恩侯!認真點!”
“嗯~嗯~你說。”賈赦攤手示意到。
“上月,禦史鄧藝上書,請求陛下表彰你的功績,嗯,我知道你因這個又領了賞賜,你別急,聽我說。接着,又有幾個敲邊鼓的,我都沒放在心上,結果,今天早朝的時候,鄧藝聯合五十多位京官,一起向陛下舉薦你做國師!”
“國師!”賈赦把含在嘴裏的茶都噴了出來,我朝上下五千年,什麽時候有過國師,就是哪朝皇帝篤信佛教,敢提“國師”兩個字,也絕對被文臣清流噴回來。到自己這裏,倒像是瑪麗蘇小說,怎麽國師都出來了。
“是啊,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這麽着急。”
“丞相幹什麽的,那些清流文官呢!肯定不會同意啊,所以你現在是來告訴我,我的名聲眼看着就要落在泥裏了?”賈赦猜想到,為了不讓一個方外出家人幹涉政治,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把自己搞臭,賈赦捂眼,幾乎可以看見自己悲慘的未來。
“不是,說來也怪,鄧藝聯合的京官都是寫四五品的小官,能引起重視,不過是仗着人多罷了。我開始也以為絕對會讓大人們批回來的,結果,鄧藝在大朝會上一說,倒有一大堆人跪倒三呼‘臣附議’了,我都不知道你人緣什麽時候那麽好了?”
賈赦心裏咯噔一聲,比他想象的還嚴重,也放下了原來的漫不經心,讓侯萬春仔仔細細的講清楚,包括,鄧藝最先開始給自己請賞開始講起。
侯萬春灌了三壺茶才把事情說清楚,賈赦皺起眉頭,不可置信,想,這是誰要來對付我啊?
賈赦送走了侯萬春,馬上回了晚顧園,叮囑張昶風小夫妻嚴守門戶,謹言慎行,張昶風也暫時不要去向一石請教學問了,免得落到了敵人的圈套裏。又吩咐手下的人趕緊去打聽打聽,自己不能蒙在鼓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