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6

被突然出現的皇室人員撞了一下腰,李纨開始迅速檢讨自己是不是太過高調了,然後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分析自己的財産來源,李纨發現,自己一直想要隐藏的,關于遠距離長途販運高額利潤的事情肯定會被曝光。嗯,她早就做好了假賬,至于城裏的“女兒坊”胭脂鋪子,應該沒什麽關系,她走的就是高端精品路線,這個也可以曝光。

多虧嫁給了商人的碧月,這兩年在碧月的撺掇下,李纨參股了碧月夫家的幾家店鋪,投了銀子、方子和主意,占了大頭,碧月夫家原本也不過是三流商戶,如今到漸入二流了。

所有的商鋪都記在和她簽了賣身契的奴才身上,這樣就不算與民争利了;在她名下的土地也從來按時交稅,她和隐士名流的交往也沒有出格的地方……嗯,也許要把随時都在發酒瘋的蒼山北去掉。

這些年,李纨的名聲越來越響,榮國府卻一言未發,李纨不确定他們是不知道,還是無所謂。但想着賈府那從來不出門應酬的習慣,李纨還實覺得他們不會知道。賈政雖然有個愛讀書的名號,但從來都打不進清流圈子的,不能和書香世家、有國子監祭酒為父的李纨相比,清流圈子裏沒有人會多此一舉的告訴他。

李纨生産完沒過多久,就因為八字相克這種無稽之談被趕到了別院,算出八字相克來的,還是連奴才都能輕蔑的稱呼一聲“馬道婆”的人霧,又有多大的可信度,其中的貓膩明眼人都知道。王夫人的名聲,在勳貴和清流圈子裏想必都不會好,一個竊居正堂,越俎代庖管家的人,能是什麽好東西?還有李纨剛懷孕時在靈堂上演的那一出,以及太醫的佐證,李纨相信,這些會影響輿論走向的。

出了榮國府,李纨才知道天地之廣大,古時候,也有多種多樣的活法,有許多活得快活的女人。和空明大師交往的時候,才知他推崇女子要有學問,不認為女子就只能蝸居內院,李纨剛開始還以為是得道高僧的高見,來往的人多了,才知道在上層,女子的教育并不比男子遜色。女子也承擔着維護家族榮耀的責任。

想着榮國府裏憋屈的生活,再想想外面的廣闊天地,反正都已經出家做了女冠,李纨是打定主意,不理榮國府的破事了。按照時間線,現在應該是黛玉早已進府,寶釵也已經到了,紅樓夢這出大戲已經開場。一個枯木缟素的魚眼珠子出不出場都無傷大雅。

只要沒有人故意通知榮國府,不會有人知道李纨如今的逍遙生活。

李纨只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就放下了,去檢查了賈蘭今天的功課,又開始練習刺繡了。

環境果然能改變人,李纨剛來的時候,雖然有刺繡的記憶,但從來不幹這些事情。等到種花種草忙完了,書房裏的書也翻過幾遍了,收羅來的小冊子毫無新意,李纨的消遣就只剩下刺繡了,這個最能打發時間。

漸漸的,李纨的水平漸長,現在也能繡出一方精美的帕子了。刺繡對李纨來講,就是個樂子,因此常常一年只能出産一兩個荷包,一兩張帕子之類的。

自那天之後,化名楊三公子的十六皇子,就常常往靈虛觀跑。

“楊小哥,來了。”十六皇子來得頻繁,李纨對他也就漸漸熟悉了,為了不漏馬腳,說話也盡在随意處。

“靈虛道長,打攪了。”十六皇子風度翩翩。

“不打攪,蘇大師那邊帶着蘭兒師兄弟幾人往山東去了,觀裏就我一個人,你來了,也多個人陪我說話。”瞧這話說的,滿觀的道姑、道童、道工不是人啊。

“我也可多向道長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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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肚子裏的東西,可都快被你掏光了,你一個大家公子,怎麽這麽喜歡種花草。”李纨笑問。

“喜歡種名花的又不止我一人,道長,咱們今日是去看昙花嗎?”十六皇子自顧自的就決定了。

“昙花可得晚上看,再不濟也是清晨,如今日照當空,花兒早就枯了,還看什麽,今日請你去瞧幾株醉芙蓉。”

“醉芙蓉,我在楚地是也只在豪門大戶見過幾株,據說顏色一日三變,如喝醉酒人的臉色。”十六皇子十分感興趣道:“可惜,當時做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只看見了深紅色的芙蓉,即使如此,已經十分漂亮了。”

“什麽高門大戶,這樣的花樹,你往山裏一走,漫山遍野都是,說不得你找到半片山都是木芙蓉,那樣重重疊疊、浩浩蕩蕩的龐大之美,才讓人震撼。如我這般已經是附庸風雅了,難不成好看的花兒移到院子裏才能更好看了。”李纨笑道。

“道長高見,倒是我迂腐了。”十六皇子點頭笑曰。

兩人往東苑走去,果然在院子裏,看到了幾株高大的芙蓉樹。

“果真是一日三變,這隐在葉子下的花朵還是純白的,這些卻已經是緋紅,這幾朵卻是深紅,果然非同凡響。”

“你走進瞧瞧,和你在楚地見的,可有不同?”

十六皇子見李纨笑得狹促,走近仔細看了看,不确定道:“好像花朵要大些?”

“是重瓣。”李纨笑着解惑。

“果然,真漂亮。”

“來,去樹下的竹椅上坐。”李纨招呼這十六皇子過來,給他倒了杯涼茶,道:“我還以為男子不喜歡這樣濃烈豔麗的花朵。”

“牡丹還那麽多人喜歡呢。”

“喜歡牡丹的是凡夫俗子,陶淵明不是說了嗎?而今的男人啊,就是愛花,也必須愛個梅花、蘭花、菊花之類的,好似喜歡別的花兒就降低了他們的格調似的。非要喜歡那些清淡些的花兒,如木芙蓉一般的花兒,也不知礙了他們什麽?”

“夫人可別把我也罵進去了,我可是非常喜歡芙蓉的。”十六皇子笑道。

“罷了,他們不喜歡,自有人喜歡。”李纨略過這個話題,道:“你在楚地待的時間久,可有想念那裏的風味,今日聽說你要來,我特意為你備了些楚地吃食。”快到午飯時間了,李纨又引着十六皇子去吃飯。

桌上冰糖湘蓮東安子雞、臘味合蒸、組庵魚翅、冰糖湘蓮、紅椒臘牛肉、發絲牛百頁、火宮殿臭豆腐、吉首酸肉、換心蛋、醬汁肘子、麻辣子雞、荷葉軟蒸魚、油辣冬筍尖、湘西酸肉、紅燒全狗、菊花鱿魚滿滿擺了一桌子,看着幾乎每個盤子碗上都是一層紅油,十六皇子心虛的摸了摸胃,這可怎麽辦?

李纨把人帶到了,又配了一壺櫻桃酒,這可好,入目皆是紅色了。

看着十六皇子暗自苦逼的表情,李纨有些得意,也多喝了些,話頭是止都止不住。

“這些飯菜可和你的胃口?”李纨打趣道。

“道長是故意的吧。”十六皇子也算看出了李纨的用心,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愛吃楚地的東西。

“給你個教訓,看你以後還敢死要面子活受罪不?都是熟人,你說一聲,我還能逼着你吃了?你本事京城人士,又怎麽用的慣這麽酸辣的菜式。”

“道長饒命。”六十皇子認慫。

“哈哈……”

看李纨有些喝高了,十六皇子趁機問道:“道長可有請那天的将軍來,我瞧着道長頗為欣賞他啊。”

“哼!我去問空明,他不說!想來,肯定是朝中大将,只能和你這個閣老愛子相交的人,地位不低。瞧你,那是什麽猥瑣的樣子,我欣賞将軍,那是尊敬。男人啊,就是愛往歪處想,不能因為我是女人,就不能有欣賞、崇拜人的權利吧。”李纨高聲說道,不管十六皇子的反應,又接着嘀咕:“将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能回來的都是幸運的,那些死在戰場的烈士,那些身有殘缺的勇士又過得是什麽日子。朝廷讓這些英雄流血有流淚,誰還敢為朝廷賣命……”

“道長有什麽辦法?”

“辦法當然有……”

和十六皇子暢談許久,才放他回去了。

十六皇子如今年紀還不夠開府的,他剛回了宮中,正碰上皇帝和七皇子在養心殿商議政事,十六皇子來了,端着茶杯猛灌水,一壺茶喝完了還不夠,讓宮女馬上上茶。

“你這是怎麽了,渴成這樣?”七皇子問。

“七哥,我這不是渴的,是辣的。今兒個不是去靈虛觀了嗎?道長為了我這個剛從楚地回來的,特意備了一桌特色菜,全是辣油……”十六皇子心有餘悸的抱着新上的茶水猛灌。

“莫不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來試探你的。”七皇子問道。

“不像啊,我看道長自己吃着也挺開心的。”十六皇子否定道。

“朕讓你去是吃東西的嗎?”皇帝發話了。

“父皇,兒子今日去可真不是吃東西的。靈虛觀已經讓我完完全全的走了一圈,配合着暗衛,這靈虛觀和靈虛道長确實沒有什麽問題。”

“她原是榮國府二房長媳,剛生産完,就被趕了出去,身上能有多少錢財?難不成榮國府已經富裕到了,一個寡婦也能用成套的白玉杯了。”七皇子不滿道。

“七哥,人家那銀子也是自己賺的,她有個丫鬟嫁給了商戶,靈虛道長自己有主意、有本錢,把經營的事情交給曾經的丫頭來辦,也是獲利匪淺。”十六皇子解釋道。

“商人巨富,可見一斑。”皇帝感嘆道。

“查了這麽些日子,就只有這些?”七皇子問。

“自然不是,那天父皇不是好奇靈虛道長關于文臣武将的說法還有什麽沒有說盡的嗎?今天恰巧兒臣聽全了。”十六皇子得意的,意義細說:“這朝廷想要提高武将地位,最迫切需要的是解決武将的忠誠問題。靈虛道長說了政治教育、忠君之說、袍澤之情等等,還說了募兵制的改革和軍區制,将軍平調換防。”

“關于提高武将待遇,避免朝中無大将可用,還說了皇室表彰、建英烈祠,退伍遣散費,追封烈士,安撫軍屬之類的,配合現有的免賦稅徭役之策,大事可成。”

皇帝聽了十六皇子的淡淡幾句,道:“幾句話能說明白什麽事兒,回頭拟個折子上來,先給你七哥看看。”

“是,父皇!”十六皇子嚴肅應聲,又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兒臣能去靈虛觀住一晚上嗎?觀裏的昙花快開了,道長邀兒臣去看呢!”

“靈虛道長一個女子,你就不能避諱些嗎?”七皇子恨鐵不成鋼道。

“出家人又怎麽能以世俗的規矩來看。”十六皇子調皮道,看皇帝是默許的意思,就自己走掉了。

“父皇,這賈李氏怕是知道十六弟的身份了,這些話也是她一個女子、方外人士該說的?”七皇子皺眉道。

“朕瞧着,她也有古怪,不過無需在意,賈蘭是他的牽絆,握住了賈蘭,她就是再有本事,也翻不出五指山。等老十六把折子遞上來,就知道賈李氏有沒有真本事了。她一個女冠,就是有些小聰明,也不可能影響大局,只要你不犯糊塗,她又豈有武曌之路。”

皇帝這話明顯實在說要把皇位傳給七皇子,雖然語氣不好,但七皇子還是內心竊喜,面上惶恐的跪倒道:“兒臣不敢。”

……

李纨覺得這就是典型的穿越定律,每個穿越女主都會和皇室扯上關系,雖然她已經幾十歲的人了,明白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但是被這麽一個年輕、身份高貴的皇子恭維,總是有些飄飄然的。雖自己能夠間接的參與朝政,把這個朝代往好的、文明的、先進的方向改造,她也十分自得。

有了這次的經驗,李纨又默默的通過十六皇子出了很多主意,大事小事好像都有她的影子,李纨也把自己定位成了幕後高人和謀士。

賈蘭漸漸長大,在蘇一桢這樣大儒的教導下,科舉是沒有問題的。賈蘭順利考上了新皇恩科的傳胪,新皇也對賈蘭加恩,親自給他取了字,并将先帝的小女兒、當今的異母妹妹賜婚給賈蘭。

晴天霹靂,我朝和宋朝類似,驸馬是不能擔任文武要職的,賈蘭最總被安排到了宗人府,專管宗室外戚事務。

雖然賈蘭的品級高了,但抱負卻無法施展。

李纨常常勸慰賈蘭道:“蘭兒,娘一生的心願就是你平平安安的,如今富貴有了,生活也舒适安逸,又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娘,你放心,兒只是一時調整不過來,陛下把公主下嫁給我是隆恩,我又豈會辜負聖恩、辜負公主。”賈蘭心裏頭的苦沒辦法和這個一手拉扯他長大的母親說,母親到底是女子,怎麽會明白男人有本事卻沒有用武之地的悲哀。

李纨勸了兩次,看賈蘭也放開了,就沒把這件事情放在身上,繼續做她的名士。在她看來,賈蘭現在身份尊貴,她又給賈蘭留了那麽多銀子,還娶了公主,簡直就是人生贏家了,還有什麽能更進一步的呢?

李纨放心的過自己的日子,等她過了七十歲,發現自己的身體機能開始退化了,她也知道自己不止一世的性命,果斷的死遁了。

回到白色空間,迎接她的是亮眼的白光和一臉嘲諷的白袍。

白袍把代表李纨靈魂的瓶子召過來,張麗握住一看,淺灰色的,不可置信道:“怎麽會這樣,我明明完成了李纨的心願啊!賈蘭一輩子平安富貴,還娶了公主,我死的時候,他連重孫子都有了,五世同堂,這樣的福氣,李纨還不滿意嗎?”

“呵呵,你自己瞧吧。”白袍大袖一揮,出現了張麗死遁後的情景,五十出頭的賈蘭這才開始在朝堂上展露頭角,現在的皇帝已經是賈蘭的侄兒了,還是賈蘭和公主感情好,常常照顧還在幼年的皇帝,才能讓皇帝尊稱一聲姑父,才能在朝堂上施展抱負。

“明白了吧?皇室非常忌憚你的存在,才會不讓賈蘭出仕。你到底記不記得原身的願望,她要你傾盡全力,讓賈蘭幸福快活。”

“難道賈蘭這樣就不幸福快活了嗎?一個父族被抄家的人,不過是憑着我的功勞、名聲和與皇室的交情,他才能娶公主,做高官。”張麗大聲争辯道。當初榮國府被抄家,唯一幸免的就是她這個有诰命、旌表,又和皇室關系密切的了。李纨為了名聲,安葬了賈母,給流放的賈政和王夫人送了銀子打點,對沒有判刑的賈寶玉和賈環、賈琮也給了他們安身之所,李纨自覺仁至義盡,給賈蘭鋪了路,奠定了好名聲。如果賈蘭沒有他這樣的母親,他也要去牢裏走一遭。如今這樣,李纨居然還不滿意嗎?

“你作為李纨的一輩子,重點都在自己身上,什麽時候真正把賈蘭放在心裏了。虛榮的女人,呵呵,所以啊,我就不喜歡女人來做人物,自私、虛榮、貪婪,不把原身的願望放在心上,還喜歡借助外力……”白袍一臉譏諷,他已經不想說什麽了。

張麗緊張的握着靈魂瓶子,道:“那……這樣算過關了嗎?”如果第一次簡單的任務就沒有過關,她就會被抹殺在這裏。

“擦着及格線吧。”白袍淡淡道,看着癱坐在地上的張麗,卻一點都不同情,“你好自為之。”

白袍留下一句警告,身影突兀的從白色空間中消失了。

張麗看着不純淨的靈魂瓶子慢慢飄走,終于把因為奇遇而飄在半空中的心安放回胸腔裏。果然啊,還是太大意了,這并不是npc游戲,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她的所作所為,都會影響自己的性命。白袍走了,張麗也就不強撐這體面了,癱軟在地上。

張麗一時之間不敢馬上再進行任務,只是用自己第一次任務所賺,兌換了時間,老實沉下心來,觀看了紅樓夢原著和各種版本的續寫,各個大家學者的分析,甚至是同人文。

張麗把自己的時間用完,又把原來空間裏的東西整理了一下。空間裏還有她當時種下去就不敢采摘的珍貴藥材,藥材長到了一定的年份,幾千年的人參,就到了傳說中能化行的地步了。可是空間等級所限,是沒有轉化成妖精這個選項的。

張麗把那些珍貴的藥材都收好,他放在空間裏的金銀也整理好,又召喚了白袍道:“是不是借助外物也會影響原身靈魂的純潔度?”

“你說呢?”

“那是不是外挂的程度越低,對靈魂純潔度的損害就越小?”張麗再次不死心的問。

“你自己心裏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你給我一個幾平方米的小型儲物空間吧,我不需要什麽靈泉靈土了,只是我整理出來的這些東西可以帶過去嗎?”張麗指着地上堆好的藥材和金銀。

“随便你。”白袍已經對女人的智商失望了。

“把低等小型空間給我。”張麗也不廢話,直接把小空間拿着,把東西裝了進去,和白袍解釋道:“我上輩子基本上沒學到什麽,掌握的東西多而不精,心智、能力也沒有的得到很好的鍛煉。我如果不帶任何東西過去,肯定完不成任務。飯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還是慢慢進步吧。”

張麗細細的給白袍解釋,她明白白袍現在就相當于她的大學老師,平日裏是不會管你的,只在你當掉的時候通知你一聲而已,白袍能提點她幾句,她已經非常感激了。

不得不說,這樣謙卑的張麗,和當初和白袍讨價還價的張麗,還是現在則個低眉順眼的人讓白袍舒心。

“随便你。”白袍又說了一句。

“在人物任務的選擇上,你有什麽建議嗎?”張麗厚着臉皮問。

“你可以從她開始。”白袍終于做出了實質性的知道,揮手一個瓶子就飄了過來。

“謝謝,我聽你的。”張麗握緊瓶子,閉上眼睛,瞬間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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