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康橋走了幾步就被霍蓮煾叫住:“康橋你過來。”

想了想康橋朝着霍蓮煾走去,他聲音極低:“跟在我後面。”

這一晚淩晨時分,康橋跟在霍蓮煾身後從正門進入,她低着頭不敢去看守門的門衛,就跟在霍蓮煾身後一直走着,他沉默着往着他住的地方,她也沉默着往着她的地方。

停在那顆樹下透過樹影去看霍蓮煾,他腳步顯得極為的匆忙,就仿佛是在害怕被什麽粘住似的。

康橋現在穿着的這件外套是霍蓮煾和旅店老板娘要來的,庭院燈落在那件外套上,慘綠慘綠的,如果再配上她蒼白的臉色的話,腳步放輕一點忽然出現在霍蓮煾面前,相信到時候蓮煾少爺又會說她像一只鬼一樣了。

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房間,把自己的身體摔在床上,呆看着天花板,閉上眼睛,她現在很累,她現在沒有精力去思考,她得好好的睡一覺。

那件粘着有一口大黃牙的船家的口水的襯衫此時此刻正躺在垃圾桶裏,連同那個多事的護士塞給他的避孕套,避孕套已經拆封,在那個房間裏他用掉了一個,直至現在霍蓮煾也想不通這個下午,不應該算是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陌生的地方、貼在牆上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黃。色小廣告、他以為會被他狠狠丢掉的那盒避孕套、還有回頭間站在距離他大約兩米處的那抹小小的身影,一切一切都促使着他蠢蠢欲動着。

把自己的身體扔到了床上,閉上眼睛,這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下午,他手機存着的女孩的電話號随便抽出一個來都比那塊木頭漂亮,可愛性。感,善解人意,她們都盼望和他約會,親熱,最近頻繁往他手機裏打電話的是叫雅子的日本女孩,雅子看起來就像是那種嬌俏的東洋玩偶,而且皮膚很白,隐約中他記得她胸部也不小。

長長一覺醒來之後,康橋以為她的腳會和上次一樣一踩在地上就發軟,可是,沒有,除了微微的不适感之後身體倒也沒有什麽異常狀況。

從衣櫃裏找出衣服,推開浴室門,洗臉刷牙,洗頭洗澡,換上衣服,然後康橋發現,她遲到了六天的經期來了。

對着鏡子苦笑,如果它能早來一天就好了。

确認自己沒有出什麽差錯之後康橋打開房間門。

敲開倪海棠的房間門,倪海棠在監督霍小樊做作業,康橋悄悄坐在一邊。

小會時間過去,倪海棠擡起頭看盯着她看:“康橋,我昨晚十一點到你房間去,你不在房間裏。”

最終,還是被發現了。

“我參加同學的生日會去了。”康橋低聲說着。

“為什麽不打電話回來說一聲。”倪海棠的聲音裏透露着濃濃的不滿。

“我……”

“姐姐有打電話,我接的,可我忘記告訴媽媽了。”霍小樊搶過康橋的話,并且得意洋洋的和她擠眼睛,咧開嘴沖着她笑。

康橋回以霍小樊微笑,微笑裏頭有着特屬于她和他之間的溝通訊息:霍小樊,不要太得意。

倪海棠老是說她的小樊笨,你看,她的小樊多聰明啊,而且,她的小樊笑起來就像是可愛的小天使,那笑容可以治愈傷痛恐懼孤獨,宛如春風化雨。

開學第一天,康橋被告知不用上體育課,她猜大約是霍蓮煾給學校打電話了,至于用什麽辦法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來的幾天康橋都是戰戰兢兢的,那天傍晚康橋跟着霍家傭人前往主宅,是姚管家讓她去一趟的,據說霍老先生有禮物給霍小樊。

跟在傭人的後面經過客廳時,從樓梯下來的兩個人迅速讓康橋低下頭,那是霍蓮煾和一位長發女孩,他攬着她的肩膀,她昂着頭在和他說話,聲音清脆。

霍家傭人停下腳步避到一邊,康橋也只能跟随着傭人站在一邊,霍蓮煾和那女孩從他們面前走過,他們穿着穿着同款球鞋。

再接下來幾天裏,霍家傭人們都在私底下議論最近和蓮煾少爺走得很近的女孩,女孩名字叫福田雅子,擁有中日法血統,來自于日本的政治世家,和霍蓮煾就讀于同一所學校,據說為了霍蓮煾她今年也辦理休學手續一路追到文萊,霍家的傭人都在說蓮煾少爺有意讓福田雅子從酒店搬到他家住。

随着學校的開學,來找霍蓮煾的人少了,霍蓮煾依然延續着之前的生活習慣早間游泳,下午兩個小時補習中文。

康橋開學的第一個禮拜天下午,在那個假山處姚管家叫住了她,于是無可奈何間她只能接過姚管家給她的熏香,熏香是要送到四角亭可半路中姚管家忽然想起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做,所以熏香只能由她代替送到四角亭。

霍蓮煾和周頌安就在四角亭補習。

當拿着熏香的康橋出現之後,周頌安就發現自己精神開始不集中,他已經有差不多一個禮拜沒有見到她了,打電話關機,到學校找不到她,給霍蓮煾補習完之後到她住的地方去找她也見不到她。

這段時間周頌安心裏有着隐隐約約的不安,一個多月前的那場大病之後康橋好像變了,變得更加沉默安靜,幾次見面時大多時間她都在發呆,到後來連要見上一面也不容易了。

目光追随着那抹身影,她今天穿淺綠色t恤配牛仔褲,也不知道是牛仔褲號碼偏大的關系,周頌安覺得她好像更瘦了,明明那麽喜歡吃冰淇淋的女孩卻老是瘦巴巴的,那個瞬間周頌安心裏生起了那麽一種沖動:一定要把她養胖。

這個想法讓他心裏愉悅了起來,目光繼續圍着她轉,看着她低頭把熏香交到在一邊候着的傭人手上,熏香被點上了,南亞的蚊蟲較多,午後的南風總是會讓人昏昏欲睡,熏香可以凝神驅蚊。

目光繼續追逐着她,就像是他們最初認識時的那位整天抿着嘴的圖書館女孩,進來時是低着頭的,離開時也是低着頭時的,讓他老是忍不住的想去逗她。

“康橋。”于是他開口叫住她。

一定是他開口的時間過于忽然,她站住,擡頭,一張臉有些蒼白,皺眉,她還在生病嗎?不是說已經好了嗎?

周頌安下意識想到達她的面前,細細看着她的臉,然後——

剛剛移動的腳步被那句“老師”給生生拽了回來,此時此刻,周頌安才想起這裏不是圖書館,他現在在給他的學生補習中文。

周頌安揉了揉眉骨,餘光中看着那抹淺綠色身影遠去。

回過神來周頌安朝着霍蓮煾說了一句“抱歉,剛剛分神了。”

當着他的面霍蓮煾拿起遙控機關掉新加坡連線視頻,他坐在那裏抱着胳膊看着他,不知道為什麽那個瞬間那個少年的眼神讓周頌安覺得心裏發毛。

幹咳幾聲,說:“繼續,剛剛我們講到哪裏了?”

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霍蓮煾合上書本:“老師不是說分神了嗎?說看看,到底是什麽讓老師分神的?”

呃……周頌安推了推擱在鼻梁的眼鏡,他決定忽視霍蓮煾的這個問題。

“我來猜一下,讓老師分神的原因也許和我們家的那個拖油瓶姐姐有關?”霍蓮煾一邊說着,一邊把腿慢條斯理擱在課桌上。

周頌安下意識間皺起眉頭,霍蓮煾口中的“拖油瓶姐姐”讓他感覺到有些不舒服。

“老師喜歡她?”霍蓮煾冷不防的又冒出來一句。

很顯然,他的學生現在一副沒有把心思放在中文課上,周頌安拿下眼鏡,眼鏡放到眼鏡盒裏,開始收拾東西,手觸到備課筆記本時灰色的球鞋壓在筆記本上,吐出一口氣,周頌安朝着霍蓮煾發出警告:“霍蓮煾!”

“老師,現在還沒到下課時間。”霍蓮煾腿壓在他的備課筆記上,指着一邊的鐘表。

好吧,好吧,是還沒有到下課時間。

周頌安索性抱住胳膊,拿出老師對待學生的語氣:

“霍蓮煾,中文之所以博大精深就表現在它的核心價值上,而禮儀就是其核心價值中的一部分,你的那句‘拖油瓶姐姐’是一個反面教材。”

霍蓮煾“哦”的一聲,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老師——”

每當霍蓮煾拉長音聲音叫出那句“老師”就在昭告着:老師,你有麻煩了。

果然。

“老師喜歡我們家的拖油瓶姐姐。”

心裏話冷不防的被說出來讓周頌安或多活少有些不自在,他沒有多少戀愛經驗,唯一的戀愛經驗就是高一那會和他有好感的女孩看了一場電影。

聲音帶着小小的惱怒:“霍蓮煾,這是我的私事。”

然後,更讓周頌安無比尴尬的事情還在後面。

“老師和女孩子睡過覺嗎?”

呃……

好歹他比霍蓮煾年長六歲,好歹他現在的身份是霍蓮煾的老師,于是,周頌安板起臉:“霍蓮煾,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今年才十五歲。”

意思就是說你一十五歲的孩子懂什麽?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不要插手。事實上,周頌安也覺得自己想法牽強,霍蓮煾繼承了霍正楷的身高基因,十五歲的身材已經和二十一歲的他差不多,介于身材的優厚條件霍蓮煾還被學校選拔進了游泳隊,目前據說還擔任隊長一職。

由于長期游泳,此時此刻,壓在他筆記本的腿看起來比他還要長。

“我猜,老師現在還沒有和女孩子睡過覺吧?要不要我來告訴你什麽樣的身位能愉悅到對方,又是什麽樣的身位能愉悅到自己呢?然後又是什麽樣的身位可以讓雙方在最短的時間裏享受到在雲端的感覺?”十五歲少年用慢悠悠的語氣說出這麽一番話。

艹!

周頌安把手壓在課桌上:“霍蓮煾,我覺得有必要把你剛剛說原話奉送給霍老先生。”

這話多多少少帶有被抓到痛腳的意味。

霍蓮煾又輕飄飄的“哦”了一句,輕飄飄的說:“也包括你還沒有和女孩子睡過覺的這件事情嗎?”

艹,艹!怪不得每次康橋一提到霍蓮煾就一臉見到鬼的表情。

“我還覺得我也許要考慮和霍老先生建議把目前的兩個鐘頭補習時間增加到三個小時!”周頌安加重語氣。

那聲“随你。”之後霍蓮煾站了起來。

“老師,我身體不舒服,我要回房間休息。”一邊說着霍蓮煾一邊往着門口走去。

周頌安只能自認倒黴。

這個時候,已經走到四角亭門口的霍蓮煾忽然停下腳步:周頌安——

又,又是這種拉得長長的讨厭聲音。

“我說周老師,你最好把對康橋的那份喜歡到此打住,你和她不會有好結果的,你配不上她,起碼在身份上,不要和我說現在是二十一世紀這樣的鬼話,就是過去一百年,你還是配不上她!”

那時,周頌安怎麽也無法把說出這樣一番話的霍蓮煾和那位把“貢丸”說成是睾。丸的少年聯系在一起。

就是這樣的一番話使得周頌安站在那裏遲遲邁不開腳步,本來他打算下課之後去找康橋的。

霍蓮煾說的那些話不是沒有道理,他一個月下來打小時工的錢連一只口紅都買不起,那天,他發工資,那個月他拿到來文萊最多的一筆錢,拿着那筆錢他帶着康橋來到商場,然後發現他眼中認為很多的一筆錢連一只口紅也買不起。

那只口紅是水紅顏色的,塗在她嘴唇上就像是當時那位服務生說的那樣就像是水蜜桃。

那天,她拿出的卡讓那位櫃臺服務生迅速轉換表情,服務生臉上的獻媚表情讓周頌安至今都覺得刺眼,難受。

匆匆而來的女孩眼看就要撞到了康橋身上,康橋伸手拉住身體幾乎要失去平衡的女孩,女孩擡頭,梨花帶雨的臉看着她,又看了周圍的環境,很顯然她是迷路了,說了一聲謝謝之後女孩又慌慌張張掉頭。

那是那天康橋看到和霍蓮煾一起下樓梯的女孩。

不久之後霍家傭人們就開始竊竊私語開了,蓮煾少爺和雅子小姐吵架了,吵得挺兇的,蓮煾少爺把雅子小姐罵哭了,他們還第一次看到蓮煾少爺發那麽大的脾氣,他直接讓雅子小姐從他們家滾蛋。

在熱議這件事情的都是女傭人,嘴裏說着同情雅子小姐,臉上的表情卻是幸災樂禍。

這樣的消息讓康橋聽得心裏發毛,霍小樊今天說要找蓮煾哥哥玩去了,她可不能讓她的小樊當那尾池魚。

只是,霍小樊和霍蓮煾到底是什麽時候變成可以一起玩的關系了?

康橋在冒險樂園那邊找到霍小樊,冒險樂園就只有霍小樊,管理員正在很耐心的教霍小樊玩較為簡單的那些設施。

以晚餐時間到了為由,康橋從管理員手中接過霍小樊,讓霍小樊站在她面前就迫不及待檢查他有沒有受傷,在她感覺裏霍蓮煾怎麽可能讓霍小樊碰他的東西,一邊檢查着一邊嘴裏問着“小樊,霍蓮煾有沒有讓你吃一些奇怪的東西?”

灰色的球鞋停在和霍小樊差不多身位的地方,在霍小樊的那聲“蓮煾哥哥”中康橋心裏大叫不妙。

不敢擡頭看霍蓮煾,抱着霍小樊康橋匆匆忙忙離開冒險樂園,慶幸的是霍蓮煾并沒有為難她。

不過,顯然那份慶幸來得太早了。

晚上十點左右時間,霍小樊敲開康橋的房間門:“姐姐,蓮煾哥哥讓你去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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