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夜幕降臨,整八點,康橋站在鏡子前,她在這裏已經站了一會時間了。
鏡子前裏的她臉頰有淡淡的暈紅,是下午在更衣室時候的那種暈紅,也不知道怎麽的臉頰在想到更衣室裏發生的事情臉就毫無征兆瞬間紅透,那種暈紅一直延續着,用冷水潑,用毛巾擦,都無濟于事,于是,她就把束着的頭發放下來,也沒有像之前一樣讓兩邊的頭發整整齊齊別在耳邊,若幹的頭發遮住兩邊臉頰的紅暈,于是,本來就不大的臉好像就只剩下了眼睛。
霍蓮煾老是說她眼睛太大,大得像et,這會看,還真的有點像,呸呸,不要被霍蓮煾那小子洗腦,她才不像et,起碼,et們不塗口紅,于是,康橋拿起了口紅,塗完口紅之後康橋很高興,因為鏡子裏的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et了。
康橋把此時此刻的行為歸結為,因為那個總是喜歡壓榨她的蓮煾少爺明天要離開了,所以她心情好,因為心情好她樂意和他較勁,你說我像et,我那點像et了?
深深呼出一口氣,換上那雙芭蕾款式設計的平底鞋,看了一下鐘表,就八點半左右時間,現在距離大家休息的時間還早着呢,想了想康橋拿起了一邊的随身聽,把耳麥塞進耳朵裏康橋離開自己房間,一邊聽着音樂一邊低着頭看自己的腳,那雙小心翼翼的踩在地上的腳。
在庭院的走廊裏康橋碰到倪海棠,倪海棠現在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看電視嗎?這個時間點有倪海棠喜歡的電視節目,一時之間,康橋傻站在那裏,如果庭院燈的燈光再亮一點的話,迎面而來的人就可以一眼看到她此時此刻臉色有多麽的蒼白,意識到這個問題時康橋微微垂着頭,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別怕,她的一張臉大半部分被頭發遮擋住了。
眼看着倪海棠朝着她越來越走近,康橋拿下一邊的耳塞,穩定住情緒叫了一聲“媽媽。”叫完那聲媽媽之後康橋迅速抿着嘴,她不想讓倪海棠發現她塗着口紅。
倪海棠停在她面前,一邊看表一邊問:“康橋你怎麽會在這裏?”
“覺得有點悶。”繼續垂着頭,手狀做不經意的梳理着耳機帶:“就想出來走走聽聽音樂。”
“嗯。”倪海棠應答着:“不要太晚。”
“好的。”低着頭擦着倪海棠的肩膀往前移動着腳步。
一邊往前走着一邊把耳麥往着耳朵,然後背後又響起倪海棠叫她的那聲“康橋。”拿着耳麥的手擱在耳朵那塊,微側過臉去回看倪海棠:“媽媽還是事嗎?”
走廊兩側的燈光照出倪海棠一臉的笑意,她聲音溫柔:“剛剛媽媽遠遠看着時還以為我們家哪裏來的小美人呢。”
維持着剛剛的那個表情看着倪海棠。
“真是木頭。”倪海棠無可奈何的語氣:“媽媽這是在誇你這樣子漂亮呢。”
手不自然的摸了摸頭發,說了一聲“媽媽晚安。”康橋一邊回頭一邊把耳麥塞進耳朵裏,手放進衛衣的兜裏,往着庭院走廊的盡頭走去。
被粉白色圍牆包圍着的那幢建築燈火通明,白色的牆藍色的屋頂綠色的高大喬木,星光挂在頭頂的夜空上,周遭有着從太平洋上吹歸來的鹹鹹海風,這是南國裏最好的閑暇時光,時不時從樹下傳來着竊竊私語聲,那串從草地上走過的腳步如此的小心翼翼,腳步身最終走完了長廊的路,停在了一處房間門口,有人在敲門,有人打開了門,房間門重新關上。
小會時間過去,除了風撩動着窗簾的瑟瑟聲響之外,房間有男女夾雜在一起的喘息聲此起彼伏着,起初是小小的壓抑的漸漸的喘息聲肆意了起來,還伴随着一些細小物件相繼被打翻在地上發出了若幹聲響,最後的那一聲極致綿長,房間重新回歸到只有風聲撩動窗簾的聲響。夜色終于轉向了深沉,光線幽暗迷離,細細的女聲輕聲說着“我得回去了。”男聲含糊應答着“唔”小會時間過去,女聲“我得回去了。”“嗯”“你快起來。”“哦”“霍蓮煾。”“嗯。”“我得回去了。”“回去?再呆會。”“已經很晚了。”“明天禮拜天,你不用上課。”“霍…”“木頭,小樊喜歡他的馬嗎?”“…喜歡。”“你呢?”“不知道,還有,把手拿開。”細聽最後應答的聲音有些惱怒。
又過去小會時間,“木頭。”“嗯。”“我明天要走了。”“嗯。”又過去小會時間。“木頭。”“嗯。”“我會給你帶禮物回來的。”“嗯。”“這次我親自給你挑選。”“好。”“不說謝謝嗎?”“謝謝。”再過去了小會時間,“霍蓮煾,我真的得回去了。”“再等一會。”“你都不洗澡嗎,你不是讨厭臭汗嗎?”“做完再洗。”“已經做完了。”安靜,死一般的安靜。“木頭。”“嗯。”“我還要一次。”“還要一次什麽。”很快的,她就知道他口中的還要一次是什麽了,在意識到某種症狀之後她用力的推着疊在她身上的他,但,雙手被反講剪舉到頭頂去,她以為自己已經不能再承受他,那種仿佛就要溺在水中死去的感覺就只發生在一個多小時前,他掏光了她身體的所有能量,她以為會在他一輪新的進攻中支離破碎,飛飛湮滅,可屬于包容住他的溫潤如斯,就像是枝頭重新煥發出新生的枝桠,迎合着他的節奏,得到自由的雙手已經不再做推動他的動作,而是一只穿過他的胳肢窩死命的抓住他的肩膀,弓起腰肢讓他直接抵達最深處,深到仿佛每一次都戳到潛伏于身體最深處的靈魂,那個寂寞的靈魂,靈魂開始釋放出了屬于它所要表達的語言,蓮煾,那聲蓮煾拖着長長的尾音。那尾音是夏天裏劃過天際的流星尾巴:那河畔的金柳,那夕陽的新娘,波光裏的豔影,在我心頭蕩漾。
蓮煾——
迷迷糊糊間那個在耳邊的聲音在提醒着她原來她還沒有死去,“嗯。”呢喃着去回應他,她的心和身體好像還留在那個夏天的晚上,在果樹下看着天邊流星劃過,,傻傻的盼望着它能墜落在她眼前。
“你怎麽還沒走?”怎麽還沒走嗎?她現在有點累呢?用幼年時期賴床和外婆撒嬌的語氣“我現在有點累。”是的,她可不騙人,她腿很酸。“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就再睡一會,就一會。”然後——“回你的房間去,我不喜歡早上睜開眼睛看到我身邊有人在。”那聲音真的是又冷又冰,一下子,把她從那個夏日長夜給帶了回來,原來,不是在果樹下。
睜開眼睛,霍蓮煾抱着胳膊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看着她,燈光已經被調回來原來的模樣,明亮的燈光下他的一雙眼眸和他的聲音一樣冷淡疏離,那時他的目光分明不是這樣子的,那時他的目光一副仿佛要吃掉她的樣子,那時她迎向他時他漂亮的眼眸仿佛承載着深藍色的海水,讓她沉溺。
發呆間。
“要我再把剛剛的話重複一遍嗎?”他說。不,不,不用了,她慌慌張張起身,慌慌張張拿起一邊的衣服,然後,腿剛剛一觸及到地上迅速癱軟下來,果然…坐在毛毯上,對面的裝飾臺印着她模糊的不着片縷的身體,那麽一眼之後她忽然之間沒有之前的那種慌亂,衣服一件件穿回,從地上站起來,手稍微的整理了自己的頭發,低着頭說了一聲“我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點。”
“好。”
從他身邊走過時,她聞到了好聞的沐浴香氣,可以想象的是他洗完澡之後發現意外的發現她還在他床上,于是他的聲音乃至表情開始不愉快了起來。打開房間門的聲音極小,小到怕驚動誰似的,夜已經來到極度深沉的時刻,空氣裏頭醮着露水,草尖上也是,小徑上也是。
等她走完那些路時她的鞋衣擺頭發已經被露水浸透了,回到自己房間,洗掉了黏黏的汗跡,重新換上衣服。
悄悄的她打開那個乳白色的房間門,床頭燈是小熊造型,燈光是橘紅色的,在橘紅色的燈光下那小小的臉蛋讓她看得打從心裏笑了起來。
她的小樊啊,睡得就像是豬頭,如果這個時候把他裝進麻袋扛出去的話他一定不會知道的。
次日,吃早餐時,霍小樊問康橋:“姐姐,我昨晚夢到你到我房間裏來了,你猜後來怎麽着?”
一邊喝着牛奶一邊配合着霍小樊:“後來怎麽着?”
霍小樊皺起眉頭,他擡頭看了天花板一眼:“後來天花板下起雨了,那些雨就一滴一滴的滴在我臉上。”
康橋看了一眼天花板,語氣好奇:“天花板怎麽會下雨呢?”
很快的,霍小樊不再好奇天花板會下雨的事情,他今天有他認為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把他制作的卡片交給姚管家,然後讓姚管家交給他的蓮煾哥哥。
按照霍小樊的說法:他最近和蓮煾哥哥處得可好了。
關于這一點倪海棠也納悶,她已經不僅一次和康橋唠叨了“霍蓮煾那個小子最近是不是吃錯藥了。”
這一天,康橋提前一個小時來到雕刻培訓中心,她今天要一鼓作氣完成她之前沒有完成印度少女雕塑。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完成了整套雕刻刀排列,再放上迷你鐘表,深深呼出一口氣,此時此刻鐘表正指在下午一點半時間。
一點半,康橋拿起三號雕刻刀,此刻霍蓮煾應該還在房間盤點他的行李。
兩點,印度少女左手基本成型,此刻霍蓮煾應該正在打開房間離開。
兩點半,印度少女腰肢輕盈,此刻,霍蓮煾應該在和前來送他的人裝模作樣一一道別,當然,這些人當中一定會有很會演的倪海棠,不熟悉霍家家庭結構的人一定會把倪海棠誤以為那是霍蓮煾的親媽。
三點半,四號雕刻刀擱在印度少女的臀部上,此刻載着霍蓮煾的車已經開在前往機場的路上。
四點半,康橋輕輕吹開了落在印度少女腳趾頭上的木屑,印度少女修長秀麗的腳趾頭從沙麗的紋路中露了出來,此刻霍蓮煾的車子應該已經到達機場,他一定拿出一副明星派頭來,他的那兩位肌肉發達的黑人随從一前一後跟着他,而走在中間的他壓低帽沿聽着音樂,一臉便秘的表情。
五點,康橋開始給印度少女着色,此刻機場的廣播一定在一遍又一邊的播報着即将搭乘從斯裏巴加灣直飛紐約航班的旅客請做好登機準備。
五點半,栩栩如生的印度少女站在她面前,豔麗的沙麗半遮住她半邊臉龐,一雙眼睛明亮多情,而此刻,乘務人員一定在提醒着霍蓮煾“飛機即将起飛,麻煩您關掉您的手機。”
五點四十分,康橋站在學院門口,看了一眼天空,微笑。
此時此刻,從斯裏巴加灣飛往紐約的班機已經在一萬英裏高空上。
朝着天空揮手。
再見了,霍蓮煾。
起碼,在接下來差不多一年時間那只純白色的黑莓手機不會再響起,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那雙芭蕾式的鞋子丢到垃圾桶去。
嗯,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