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屬狗
陽光破雲而出，晨曦透過玻璃窗，灑進咖啡店。
裴時易曲起兩條交疊的雙腿，避開陽光：“或者貸款？”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貼合現代社會的做法了。
蛋黃經他一提醒，眼睛頓時亮了：“老板！咱們可以申請補助！上個月有個非人類自主創業激勵活動，承辦部門是非管局，參加那個活動可以領取補助金還可以貸款，手續比走銀行簡單多了。對了，還有扶貧！貧困妖都能領取！”
非管局，全名非正常現象管理局，負責非人類以及所有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件，平常也負責與人類政府溝通，可以說是一切妖魔鬼怪的老大。
這點封璜在走之前叮囑了十幾遍，因此裴時易對非管局有些了解。
裴時易對非管局的好感度立刻上漲到滿格，在蛋黃的指點下裝了非管局的APP，徑直找到創業激勵活動，點進去。
這個活動從去年開辦，幫扶對象是自主創業的非人類，底下有一系列的幫扶舉措：貸款，補助金甚至連創業指導都有。
如果裴時易能夠申請到這個補助，那麽貓咖至少在資金方面會寬松許多
裴時易一目十行看完網頁上的說明，确定自己符合情況，就報名了激勵活動，填報了兩個表格之後，彈出一個對話窗口。
“您好，您的申請已經成功提交，将在兩個小時內審核完畢。”
現在申請已經提交了，開貓咖算是板上釘釘了，如果說裴時易剛才還能反悔，現在也遲了。裴時易盤算了一下，貓咖的三個要素：貓、甜點還有情調。
裝修是情調，設計師和甜點師都可以在網上找到，那問題來了：貓怎麽辦？
裴時易沒有逛過其他貓咖店，但如果以放松精神放肆吸貓為賣點，貓咖裏的貓至少也是親人不怯生的，而且不能是太小。
以裴時易的眼光來看，店裏的兩只貓崽都太小了，剛剛能走路，身體也沒那麽好，根本不适合上班。
貓咖需要的貓：美貌性格好，還得是成年的大貓。短時間內上哪裏去找這麽多和要求的貓？
裴時易頭疼道：“貓不好找。”
蛋黃小心翼翼道：“其實我有一個朋友……我可以試試給她發信息，看她願不願意過來。不過老板，我那個朋友比較高冷，不是那種黏人會撒嬌的小貓，不過脾氣挺好的，也不排斥人類。”
裴時易道：“你先問問吧，包吃包住，工資不好說，我能額外提供的，只有修行指導。”
蛋黃愣了，激動道：“那她肯定願意來！”
他不知道裴時易到底是什麽，但從對方能夠穩定維持人形來看，修為肯定比自己這樣連化形都做不到的小妖強。而且願意教小妖修行的大妖怪太少了，大妖們要麽專注于自家子侄後輩，要麽獨來獨往，像蛋黃這樣的小妖大多是摸索着胡亂修行。
如果老板将教導修行變成貓咖店的福利，哪怕不要工資不包吃住，都會有無數小妖踏破他們家的門檻。
蛋黃踩踩爪子，控制不住地亢奮。
“對了，”裴時易問，“你朋友是什麽貓？”
蛋黃道：“臨清獅子貓，女孩子，叫雲潮。”
獅子貓，古時候出沒在高門深院的名貴貓種，在各種國外貓種風靡的今日，獅子貓的知名度遠不如美短英短，更不如布偶貓這樣以顏值聞名的“行走人名幣”。
但實際上，獅子貓的美貌也絕不輸于布偶貓，那個毛茸茸的大圍脖更是讓人心生向往。獅子貓中最名貴的純白金銀眼更是美貌驚人，而蛋黃的朋友，正是一只毛色雪白，黃藍鴛鴦眼的獅子貓。
蛋黃坐起來，擡起兩只前爪比劃：“老板，雖然雲潮高冷，但她真漂亮啊。這麽大！都是毛毛，她的毛領子這麽長，杏眼還是鴛鴦的！你把她往這兒一放，就夠了！沒人能抵抗這種絕世美貓。”
裴時易當然是見過獅子貓的，他家裏以前也養過，知道這種貓有多漂亮，端坐的時候簡直像一幅畫。如果在堆滿枕頭和毛毯的沙發或者軟塌上，卧一只雪白的獅子貓，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爬上去和貓共度一段美好時光。
裴時易想象一下那個場景，道：“沒人能抵擋美麗的生物。”
他微微一笑，俯身揉揉蛋黃凸出來的小肚子，“不過，我們蛋黃店長也很招人喜歡。”
這個手感确實很奇妙。
裴時易撚了撚手指，蛋黃敦厚的肥肉莫名治愈，他現在已經很理解流行的吸貓文化了，也大概能明白顧客來到咖啡店最希望感受到的是什麽樣的氣氛。
蛋黃挺起胸膛，下巴在裴時意手上蹭蹭，還挺驕傲，然後翹着尾巴去給雲潮打電話了。
這時候，裴時易提交的申請也通過了，對方通過他留下的手機號打過來。
“喂，您好，請問是裴時意裴先生嗎？”
手機那頭傳來一個格外輕柔的女性嗓音。
裴時易道：“是，請問是非管局嗎？”
對方道：“是這樣的，您的申請我們已經通過了，請問您明後兩天有時間來我們局裏辦理手續嗎？我們還會對您的狀況進行核實，如果無誤的話，我們的幫扶會以最快的速度到位。”
裴時易：“好，我明天就可以過去。”
“好的，非管局在早八點到下午六點之間為您服務，請您明天攜帶申請的打印件到非管局六十六樓6607號辦理手續。”
裴時易挂斷了電話，蛋黃也銜着手機過來了，興奮得肚子上的肉都在抖：“老板，雲潮同意了，她說後天就能到。”
這樣算來，貓咖就有兩只貓了。如果暫時招不到足夠多的貓，他可以只開放一樓，二樓用作休息區。
裴時易道：“進展順利，申請剛剛也回複了，過兩天核實情況，資金應該就能批下來。至于開業之後怎麽樣……應該不會太差。”
蛋黃高舉着尾巴，吹捧道：“那肯定不差！有老板你，我們宣傳都沒有壓力！老板你和雲潮往門口一站，絕對客似雲來！”
他是真的興奮，這又破又小的貓咖一直都是他生存的地方，可惜貓咖的經營總是上不了臺面，掙紮在溫飽線上。現在換了個老板，一切似乎好轉了。
裴時易矜持道：“也沒有那麽誇張……我又不是孔雀，不能站在店前面開屏……總得給別的店留條活路。”雖然他也跟孔雀也有點親緣關系，但開屏還是做不到的。
裴時易高且清瘦，身形看上去有點削薄，這樣的人無疑是有些病弱氣的，但這點病弱氣在卻不顯在他的容貌裏，恰恰相反，他生得飛眉鳳眼，整個人有仿佛從骨血深處掙紮出無限的生機。
賞心悅目，那種肆意生長的熱烈讓人只是看到都覺得心曠神怡。
就算蛋黃以貓的審美來看，對方的容貌都是無可挑剔的。
在這個顏狗橫行的社會裏，有這麽一張臉，就已經贏在了起跑線上好嗎！
……
次日，裴時易坐地鐵前往非管局。
非管局在各地都有分局，但總局恰好就在玉川市，離貓咖只有一站遠，總局藏在一座辦公樓裏，外面看着就像普通的十二層樓，大門上寫着章尾集團。只有非人之物能從章尾集團之下看見一行金色的小字，正是“非正常現象管理局”。
整座大樓被陣法籠罩着，內部定然藏着另一個天地，只是站在大門之外，就能感受到樓中隐隐運着龐大的靈氣，這種靈氣帶着一點細微的水汽。
裴時易的目光落在大門的集團名字上——章尾，燭龍居住的極北之地，
他略一挑眉，大概猜到非管局的局長的真身是什麽了。
裴時易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準備進去的時候，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他回頭，只見晨曦裏一個高大的男人背着光走進來，眼睛微微垂着，壓根不看路，徑直走到電梯前，拿出一張卡刷了一下，電梯前的顯示牌微亮，顯示電梯正在緩緩下落。
五官是無可挑剔的俊美，表情是難以理解的厭世。
出于對美好事物（臉）的欣賞，裴時易回味了一下對方那個表情——又喪又頹廢，給個枕頭就能原地冬眠過去。不過好在有一副好皮囊，頹喪也賞心悅目。
對方感受到他的目光，走進電梯的時候撩起眼簾看了裴時易一眼，可能是裴時易的目光太有存在感，電梯關閉之前他又看了裴時意一眼。
裴時易敲敲額頭，想起自己是來辦正事的，拿着自己的證件去了前臺。
前臺兩個姑娘從男人進來就低着頭，直到裴時易走到面前，才匆忙挂起甜美的笑容：“您好，這裏是章尾集團，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您的嗎？”
從剛才那男人刷卡的動作來看，電梯不是誰都能進的，肯定得通過認證。
裴時易道：“我申請了自主創業激勵的補助，請問從哪裏可以去六十六樓？”
前臺連忙道：“您是第一次來吧？請把您的身份證給我，驗證之後就可以從電梯進入了。”
裴時易遞出自己的身份證。
前臺拿過身份證，放在打卡機似的儀器上，點了幾個按鈕後，将身份證還給裴時易：“在電梯前刷卡，進入電梯後直接按下樓層按鈕就可以了。”
裴時易沒想到神仙妖鬼的地界還會運用高科技，新奇之下看了打卡機好幾眼，這才走向電梯。
進電梯一擡頭，正上方貼着白底紅字的标語“實現人與非人類的和諧共處，共創美好社會”。
裴時易：“……”
章尾集團在外界看來只有十二層，刷卡進入電梯後，一排按鈕卻從一到六十六。
裴時易要去的六十六樓是頂層，走廊上沒有“人”，凡是開着的辦公室都散發着各種氣息，妖魔鬼怪僵屍佛陀什麽都有。關着的門則因為門上的結界閉合，氣息不會洩露。
裴時易嗆得皺了下眉。
他趕緊找到零七號辦公室敲門進入，進去微微一怔——在大廳見過的男人也在辦公室裏，身邊還領着一只蔫頭蔫腦的異獸。
異獸像頭豹子，五官細看有些像人，卻長了一對牛一樣的耳朵，燦金皮毛布滿玫瑰紋，尾巴極長，在身上盤了好幾個圈，兩只眼睛一只閉着，一只睜着，遠看上去似乎只有一只。
此為諸犍，是一種力大無窮的異獸，擅長射箭。裴時易年幼的時候，身邊常有大妖養上一只當做愛寵，沒事兒就喜歡捏着諸犍的尾巴可勁摸。
跟現代人養貓差不多，不過諸犍可比貓兇殘多了。
而那男人正和另一個辦公桌後的眼鏡青年說着什麽。
裴時易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拿着自己打印好的申請走向放着“創業激勵工作組”牌子的辦公桌。
“打擾了，我是裴時易，昨天申請了創業激勵。”
龍雀原本正在圍觀他們老大和扶貧組組長對峙，忽然聽見一道格外清越的嗓音，一轉頭看清人，眼睛頓時亮了，對方不僅容貌俊美，而且氣質十分可親。
龍雀柔聲道：“你好，我龍雀。你遞交的申請我已經看過了，您是要開貓咖，并且在資金周轉方面出現了問題是嗎？”
裴時易道：“其實在員工的招聘方面也有點問題。”
龍雀道：“缺人手？”
裴時易：“還缺貓。”
龍雀一愣：“……缺貓？”
裴時易點頭：“貓咖已經有的幾只貓都是有修為的，如果再接別的貓進來，我也希望能是開了靈智的小貓，否則日常經營裏需要分開照顧，會出現不少麻煩。”
這也是他昨晚上思考的問題，蛋黃和雲潮都是貓妖，目前來看還是招收其他的貓妖比較合适。
龍雀一拍大腿：“那感情好！你這還可以幫我們解決未化形妖怪就業難的問題！”
“太巧了，我們隔壁扶貧組現在有一只貓！剛我們老大還和組長讨論那貓去處呢，這下好了，幹脆就批給你吧。”
龍雀伸手一指。
裴時易順着看過去，龍雀指的居然是趴在地上的諸犍！
人臉豹身的諸犍：“？？”
你怎麽能因為他長得像豹子就說他是貓呢？
裴時易一手撐着下颌，饒有興致地繞着諸犍走了一圈，覺得龍雀這個提議妙極了。
扶貧組組長扶着眼鏡框，很贊同道：“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主意，你說呢局長？”
男人眼睛微動，沒有看諸犍，反而将目光落在了裴時意身上，大概是因為困，他看人的目光也輕飄飄沒什麽重量，仿佛随時都能飄到哪個角落：“暫時不行。”
裴時易一怔。
龍雀脫口問道：“為啥啊老大？”
男人擡步靠近裴時易，他比裴時易稍微高一些，眼睛略微垂下來，目光卻很平靜并無輕蔑。
裴時易不習慣和旁人這麽靠近，下意識往後仰了些。
男人卻微微俯身，在裴時易的頸間嗅了嗅，緊接着撩起眼睛，冷冷道：“所有修為足以構成嚴重破壞的非人都要在局裏登記，但我不記得有你這樣的氣息。”
裴時易被他聞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道：“失敬了，不知道貴局局長居然屬狗。”
對于有翼一族，交頸是最親密的姿勢之一。
不巧的是，裴時意的原身是個長毛會飛的。
作者有話要說： 局長：見男朋友第一面就踩雷（陷入沉思……）
十一能通過“章尾”猜到局長是燭龍，但局長不知道十一是什麽種族，所以見面頭一回就踩雷，原諒這個可憐的孩子吧。
諸犍出自山海經，為了方便，我做了私設（書上寫諸犍只有一只眼睛，但我私設是兩只，不過有一只不睜開。而且原設定是人頭豹身，我想了半天想不太通，就幹脆改成小豹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