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江星年說到做到,接下來的半年內,他都沒有在出現在望江的視線裏面,他每天做着屬于自己的事情,學着自己該學習的一切,每天都在心理醫生要離開前見她一面。

“他很乖。”心理醫生欣慰地說:“狀态一直在變好,現在已經會叫夫人媽媽了。”

江星年點點頭:“多謝您這麽用心照顧我弟弟。”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而且我也很喜歡望江。”心理醫生又提及了一些關于他的事:“我覺得他對軍事很感興趣,每次跟他聊到這方面或者是播放到這方面的節目,他的興致都會變得很高,他喜歡彩色,我想也許下個月,他就能嘗試和家人一起做一些手工。”

“手工?”江星年問。

“是的。”心理醫生說:“這是入學前的基礎鍛煉,而且據我觀察,他動手能力也很強,不妨嘗試一下。”

“我知道了。”江星年再次道謝。

對于被一個和望江年齡差不多的小孩來詢問望江的狀态,心理醫生并未提出什麽異議,她确實很好地履行了她的職責,偶爾也會提出要請望江去她家做客。

而且這死小孩居然去了,回來的時候臉上還帶着微笑。江星年不滿地想,他聽說心理醫生家裏有一個女兒,如果他任其發展,那麽如果以後這個女孩分化成Alpha,死小孩分化為Omega,那這個死小孩是不是還要嫁給心理醫生的女兒,到時候是不是不用刻意都能忘記他,是不是……

他的思緒被敲門聲打斷,江星年微笑着回頭,“媽。”

“聽說你弟弟的情況了?”女人臉上帶着幸福的笑容,簡直溢于言表:“說實話,我真開心。”

她走進,微微彎腰抱住江星年,重複道:“真的很開心。”

江星年感受到她流淌的情緒,閉上眼睛,由衷說:“我也很開心。”

又很不開心。

“我和你爸爸想給他舉辦一個八歲的生日宴。”擁抱過後,江媽媽提出:“因為孤兒院沒有記錄他的詳細生日,我就讓他自己選了一個時間。”

“他肯選?”江星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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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媽媽将手指放在嘴唇前,帶着大人适當的狡黠,柔和地說:“我問他最喜歡哪一天,說可以實現他的願望。”

江星年微微蹙眉:“那他說什麽?”

“他說想等那天再說,怎麽了?”江媽媽對于他的反常感到疑惑,雖然江星年對于望江的事情變現得過于敏感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但——

“算了。”江星年打斷了母親的思緒,轉過身:“記得告訴我就行。”

“一定會的。”她的神色和緩下來,說:“你是他的哥哥,應該來幫他慶祝生日。”

望江選定日期的前一天晚上,江星年來到他的房間外,這個時候為他講故事的育兒師已經離開,他應該很好很好地睡着,但江星年心底竟然大概有猜測,他覺得絕對不是這樣。

于是他敲了敲門,沒有人回答。

江星年再次嘗試沒人回答後,他徑直推門而入,望江床頭的星星小夜燈溫暖地流露出它的光芒,床上的孩子睜着眼睛,像深夜流浪在外的野貓,充滿警惕。

江星年想,他看到自己了,接下來他要做什麽呢?是又要重複說讨厭自己,還是尖叫、閃躲。或者哭?但是望江都沒有,直到江星年很接近他的時候,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得寸進尺順竿上爬的戰略在這時再度宣告完滿的大成功,江星年揭開被子,在他身邊躺下。

“明天是你的生日。”江星年已經在學着讓自己的聲音也充滿孩童的天真和心理老師那樣的和善近人了,他問:“想好要什麽生日禮物了嗎?”

望江搖搖頭,沒有對他的過分接近表示抗拒,但也沒有要親近的意思,他将臉側到一邊去,不再看江星年,不想江星年又窮追不舍地湊過來,低聲在他的耳邊,有如悄悄話:“不如先告訴我?你直接跟爸爸媽媽說,他們可能不會答應哦。”

望江不為所動,捂住耳朵,但眼睛依舊睜開。

這不還是有機可乘嗎?江星年想,于是他趁熱打鐵,整個人半趴在望江身上,盯着他的眼睛,被迫讓他看着自己:“真的不告訴我嗎?我沒有跟你開玩笑哦,爸爸媽媽不一定實現你的願望的,比如讓你出門什麽的——”

小孩的神色突然變化的那一刻,江星年的心情也徹底落到谷底。

果然,他馬上扭過頭來看江星年,于是江星年就着自己的猜測,維持着臉上的微笑:“你想回孤兒院?”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它沒有語言,卻回答了一切。

江星年的胸腔被冰錐刺穿後,留下了殘餘的冰渣,而這種冰渣自己又長成了新的冰錐,此時真在他虛假維護着的神情之下,死命地狠戳着他的心髒。

“為什麽啊?”江星年笑吟吟地問:“想朋友了?”

他的話沒有得到确切的證明,像是猶豫了很久,望江的臉上終于流露出會心的放松,他首先說:“謝謝,謝謝你,謝謝江星年,江星年是好人。”

潰泛的詞彙量怕是只能讓他說出這些詞,而是誰讓他即便是無比吃力也要說出這些詞彙,江星年心裏已經有了回答。

對上望江緊張的眼神,江星年一如既往地保持笑容,他像是潘多拉的魔盒,遍地荊棘中包圍的唯一一條道路,誘惑着人走進其中:“不用謝,說吧,哥哥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實現的,說吧,沒事的。”

“明天,”雖然好像已經得到了許可,但是望江依舊顯得緊張,還有點不好意思,他說:“明天是小樂的生日,我,我很想,我想回去,回到院子裏,祝他生日快樂啊。”

“原來是這樣。”在對方的話都還沒來得及完全落下最後一個音時,江星年就已經把他抱進懷裏,是很突然,讓望江暫時不能反抗,望江只能嘗試去推他,卻推不動,直到他一句“不聽話的小孩沒辦法實現願望”才讓望江徹底停手,乖順地任由他擁抱。

多奇妙啊,出自同一身體的器官久違地那麽靠近,隔着皮肉和衣物,又好像完全沒有阻隔。

這時他就拍着望江的背,顯得那麽可靠,那麽令人安心,說:“我一定會幫你實現的,放心吧。”

也許有人夢裏還在想,江星年其實是個好人,他錯怪江星年了,他也不應該讨厭江星年,甚至不應該像提防別人那樣提防江星年。

因為他暫時不知道,第二天清晨時,江星年坐在窗戶邊,語氣随意地告訴他父母,說:“我絕不準他回孤兒院。”

當然,做人話不要說得那樣絕,因為萬一有違背的那一天呢?

于是他補充說明:“除非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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