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聽說戰況很激烈
一大清早,剛起床的男人渾身籠罩在低氣壓中,精蟲下腦後,陸嘯行恢複了一慣的矜貴冷漠,心裏明顯帶着氣,把穿上褲子就翻臉不認人表演得淋漓盡致。
他随意套了件黑色立領衫,早飯都沒吃就和晏泊如一起出了門。
——去私立醫院做體檢。
邁巴赫商務車後排獨立行政座椅将兩人很好地隔開,一路無話。
晏泊如靠在椅背上,面色有些蒼白,車窗外的樹木不停閃過,他回想起他們的第一次。
大四畢設結束,終于從連日的忙碌裏解放出來,兩人去藏在小區裏的清吧喝了點酒。兩杯特調下肚,一切都順理成章。
他勾了陸嘯行好久,一直沒有真正實踐過,明裏暗裏發了幾次小脾氣,還以為陸嘯行是個假男同。
原來是陸嘯行怕他疼,怕他難受,怕他發燒,怕這怕那,認認真真做了很多功課,緊張地手忙腳亂。
皮膚白的人身上容易留印子,即使墊着厚厚的墊子,晏泊如的膝蓋還是磨青了,看着頗為吓人。
“你幫我吹一吹。”他歪靠在浴缸裏,理直氣壯将腿架到了陸嘯行肩上,然後如願以償得到了一個貼在膝蓋上的吻。
手放到膝蓋上,一陣鈍痛傳來。
昨夜,陸嘯行一點也沒顧着他疼不疼,只是單純地發洩欲望。
只有性,沒有愛。
原來以前溫柔的陸嘯行有着諸般克制和顧慮。
“你不是第一次吧。”陸嘯行忽然開口,打斷了晏泊如的回憶。
“嗯?”晏泊如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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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嘯行再次開口,問:“是,還是不是?”
他的一切對晏泊如而言都太過熟悉,細微的一點點不耐煩全部落在了晏泊如眼裏。
“不是。”
畢竟他的第一次是在六年前,學校東門外的華清嘉園,他們短暫同居了幾個月的小公寓裏。
到底想表達什麽,你不是第一次吧,怎麽這點就受不了了?
是要說他活兒變爛了麽,還是要羞辱他今不如昔。
“我不會對你的私生活指手畫腳,你出去跟多少人睡都行,協議裏寫得明明白白,開放婚姻,互不幹涉。”陸嘯行肘彎撐在座椅扶手上,表情涼薄。
“但我不想得病。”
“所以來做個檢查,對你我都好。”
他瞥過來的眼神太過陌生,仿佛兩人之間的一切恩怨已經随着時間盡數消散。
從車上下來時,晏泊如垂着眼睛,唇上一點血色也沒了,面色蒼白如紙。
原來沒有憐惜不算什麽,新婚第二天就被帶到私人醫院檢查艾滋,這才是陸嘯行羞辱他的方式。
分開的這些年,陸嘯行不關心,不聯系;發現聯姻對象換成了他這個前男友之後不驚訝,不喜悅,不遺憾,不懷念,不難過。
懷疑他這些年有過其他人,不溝通,不過問,就這樣先入為主給他戴上了一個到處亂睡亂搞的帽子。
他在陸嘯行那裏,沒了任何特權,甚至于沒了任何信用。
見晏泊如停了腳步,陸嘯行回過頭來,似乎在猶豫。
“晏少爺,請理解,如果有冒犯到的地方,抱歉。”他用疏離的語氣為自己的無禮道歉。
晏泊如擡起頭,看着陸嘯行的眼睛。
——他甚至不覺得這是羞辱,只是一個成年人必要的謹慎。
他為他的冒犯道歉。
多諷刺。
來的是感染內科,這裏的醫生陸嘯行不熟,抽完了血,穿着白大褂的徐崇明從扶梯口走了過來。
總裁都會有個醫生朋友,徐崇明就是那個醫生朋友,算陸嘯行的發小。然而徐醫生并不能包治百病,他是外科醫生,一大早接到陸嘯行的電話,還以為出什麽大事了。
人還沒從前天婚禮的宿醉中徹底醒過來,就吃了口大瓜。
“檢測做完了?”徐崇明面色揶揄。
“嗯,不用你了。”陸嘯行言下之意是徐崇明來得太慢。
等報告的這段時間,徐崇明招呼兩位新人,“一起去我辦公室坐會兒?”
兩個大男人杵在走廊裏,頂着感染內科的綠色指示牌,确實有點丢臉,晏泊如一言不發,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走吧。”陸嘯行擡腿跟他去了樓下的主任辦公室。
等了會兒,感染內科的醫生拿着報告單送了過來,陸嘯行不懂這些。
醫生熟練地解釋:“指标一切正常,不過病毒存在窗口期,一般是兩周到三個月,不放心的話過段時間再來複查。”
晏泊如靠在門邊,很明顯地從陸嘯行蹙起的眉間讀到了後悔的意思。
“實在不放心,吃一個月阻斷藥就行了。”醫生又建議。
“抗病毒的,七十二小時內服用,就算中标了也還能補救,沒事的。”
“開吧。”陸嘯行面上嚴肅,一個非常典型的謹慎怕死的有錢人形象。
“行,拉米夫定,替諾福韋,依非偉倫三聯治療,效果比較好,連續服用28天,到時候再來查抗原。”
陸嘯行不是在開玩笑。
晏泊如接過遞來的阻斷藥,臉上像被扇了個響亮的耳光,在這一刻,他終于起了點脾氣,從手機裏調出自己的婚前體檢報告,直直伸到陸嘯眼前,“這是我月前剛做的體檢報告,陸總可以看看。”
陸嘯行不得不将手機接過去,低頭掃了掃。
确實沒問題。
“抱歉,我忙忘了。”同性聯姻又不會有後嗣,不需要測遺傳病,陸嘯行忙得跟本沒理會這件瑣事。
他低着頭避開了晏泊如蒙着水霧的眼睛,将手機遞還時不小心按回了主屏幕。
藏在各類應用圖标下的是一對相視而笑的背影,夕陽撒在大海上,像一幅畫。
沒意思。
今天的時間已經浪費夠了,陸嘯行輕輕點了點腕表,對晏泊如道:“我讓小連送你。”
是分道揚镳的意思,也沒解釋自己的去向。
話音未落,司機小連局促地跑了進來,他小心翼翼瞥了瞥高挑的晏泊如,殷勤道:“晏少爺,我送您,您想去哪兒。”
人會被漂亮的東西吸引,但對太過漂亮的東西總會有種沒由來的敬意和懼意。
“回家就好,我行李還沒收好。”晏泊如解釋了去向,解釋了原因,是說給陸嘯行聽的。他收拾好酸澀的情緒,跟着小連往停在樹蔭下的車走,對陸嘯行的一切安排接受良好。
全身酸痛疲憊,他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再睡一覺。
陸嘯行的目光莫名地追了過去。
晏泊如腰背挺拔,一米八七左右,和他差不多高,身形高挑的同時肩寬背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是非常完美的模特身材。
他這位聯姻對象是個模特。
身體疲憊的時候,情緒就會變敏感,沒事的。
只要陸嘯行撒夠了氣就好了。
晏泊如偏了偏頭,應該是在向小連道謝,接着彎腰鑽進車裏。
後背撐出的那對漂亮的蝴蝶骨彎成一道完美的弧線,又被幹淨純白的襯衫包裹着,收進了寸掌可量的腰線,陸嘯行從二樓的窗外看得出神。
昨夜背對着他起起伏伏的荒唐畫面又回來了。
得到一句感謝後,小連司機跟打了雞血似的,喜氣洋洋小跑着鑽回駕駛座。
陸嘯行臉一黑,很看不慣小連那副不值錢的狗腿樣。
行程也不算滿,原定今天該談的合作還是要談,晚上可以換個地方把人約過去喝酒,這個月注意點社交距離就是了。陸嘯行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收回目光回過頭,就見徐崇明正靜靜從眼鏡上方看着他,面色挪揄,欲言又止。
剛剛就在憋笑吧,看了好大的熱鬧。
陸嘯行最擅長忽視無傷大雅的小情緒,面色如常的樣子搞得徐醫生以為是他自己太過大驚小怪。
代駕将他的跑車開了過來,陸嘯行待夠了,當即就要走,想叮囑徐崇明不要出去亂說,又覺得特意提一句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
出了醫院大樓,屁股剛挨上車座,發小邱焓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行哥,你是真行啊!聽說戰況很激烈,猴急得保護措施都沒做吶!”好不容易披上西裝皮穩重了幾年,這咋咋唬唬的語調,一夜回到解放前。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行哥……”
陸嘯行狠狠皺起眉,直接挂斷了電話。
徐崇明什麽時候這麽大嘴巴了?
擡個頭的功夫,餘光不小心瞥了一下後視鏡,陸嘯行忽然不淡定了。
他立即伸長了脖子,對着巴掌大的鏡子左右轉轉調整角度,終于,頸側那拇指大的、殷紅的新鮮印子從領口邊露了出來。
——傳說中那個戰況激烈的罪證?
什麽時候的事!?
昨夜做那事的時候,肯定是沒有親嘴的,晏泊如有親他脖子嗎?
是在床上,落地窗後的椅背上,還是浴室裏?
什麽姿勢?
想着想着,陸嘯行降下跑車頂棚,一腳油門,發動機發出憤怒的、冒着金錢味的轟鳴。
深吸一口氣,惜命的陸總勉強調整好心态,以常速将車倒出,拐上大道。
難得出現了煩躁的情緒。
很多年都沒有這樣心緒起伏了。
作者有話說:
陸嘯行一副很值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