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什麽是真心相愛
行動的唯一目的都能忘,邱焓眼睛一轉,注意到陸嘯行系到最上面一顆的襯衫扣,一有情緒波動就會泛紅的耳朵,自然什麽都明白了。
穿一條褲子長大的,誰還能瞞得過誰去。
“懂了懂了。”邱焓以一種過來人的姿态拍了拍陸總的肩。
“你懂什麽了?”陸嘯行在這種事情上很敏感,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
又想起王騁,他的臉色真心實意一沉。
王騁這人一臉精明相,說話做事目的性很強,并不是屬于常跟董邡一起玩的那個圈子。
聽說月前剛打贏了個大官司,給董邡省了一大筆錢,能被董邡請來私人聚會露臉也算合理,不過他顯然還沒融進去,端着酒杯四處搭話,有點格格不入。
趁着這機會過來和晏泊如套近乎,打聽晏楠的情況,做得太明顯了。
心裏反感,陸嘯行冷哼一聲,“這是董邡請我來的目的?”
邱焓有點懵,“應該不是吧,我不知道啊,估計大邡也不知道。”
陸嘯行沒再追究,只是面上依舊有些不痛快。
晏泊如雖然也不喜歡這樣的事,但能理解,他沒忍住插了句話,“帶着見見人,拉拉關系,都還算正常吧。”
人情世故,不就是這樣。
之前點的幾個菜品烤完後久久沒人動,已經撤了下去叫廚師重新做了,服務員來上菜,陸嘯行側了側身避讓,等人走後,才淡淡解釋:“我只是很反感被人利用。”
還是借着談感情的由頭。
在浪漫歡欣鋼琴曲裏,晏泊如捏着叉子的手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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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脾氣,還真是一直沒變。
草地上鋪着厚重的地毯,背景音開始變化,高調的求婚開始了,主角是董邡和一個小明星,有點海王收心的意思。
對面的那位小美女藝名葉茗玫,晏泊如剛聽Andy提過。
葉小姐最近連着兩部上星劇在播,風頭正盛,前段時間拐了幾個彎兒找人來問他借影視盛典的紅毯禮服。
晏泊如看過照片後做主拒掉了,理由是氣質上不太匹配,他自己設計的高定女裝風格偏向明豔動人的港風美女,成熟裏帶着朦胧的魅惑感。
葉茗梅的造型師一直沒放棄給小美女梳個披肩公主頭,挺适合她的,嬌俏可愛。
晏泊如是不想風格打架。
圍在門口打招呼時葉茗玫沒露面,大約是因為合作被拒心裏有想法。
董邡單膝跪地,承諾的話張口就來,晏泊如目光專注,聽得認真。
同性可婚是新鮮事,他和陸嘯行讀大學時,性向自由的風吹得大卻沒落實到法律層面,彼時陸嘯行還是個受家裏嚴格管束的大學生,最愛吹牛的年紀,卻從不信口承諾。
周圍人開始起哄,晏泊如也放下叉子,拍了拍手。
“你喜歡這種?”陸嘯行意識到他可能在羨慕。
“算是吧。”晏泊如不置可否。
婚姻是什麽,是兩人以永久共同生活為目的,在經濟生活、精神物質等方面的自願長期結合,是人類文明發展至今,為愛情自願套上的枷鎖,為社會制度所确認為或法律或社會風俗習慣所承認的同時,也是一種不需明言的承諾,從這個層面來看,它是神聖的。
而他們之間的聯姻并非基于完全的自願,是有時效的交易,不論他們現如今是單純相互解決需求的炮友,還是生活中聯系逐漸變多的朋友,都改變不了這樣的開始。
都寫在婚前協議裏了。
陸嘯行不知為何,心裏倏然一睹。
“等兩家合作結束,你可以找一個真心相愛的。”他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至于他,他并不相信什麽真心相愛,甚至董邡花費了大心思的求婚在他看來作秀的成分居多。
倒不是帶着無端的敵意看人,兩人認識快二十年了,太熟了,他太了解對方了。
何況董家的門不是那麽好進的,董邡他媽跟裴玉珍是一個路子的人。
仔細想想,兩人明裏暗裏較勁兒了很多年,養出來的兒子一個娶小明星,一個娶男人,誰也笑不了誰。
聽了他的建議,晏泊如湊過來,在熱熱鬧鬧的起哄聲中,笑盈盈地追問他,“怎麽算是真心相愛。”
陸嘯行看着那雙眼睛,腦神經驟然一跳。
愛情真的是深奧難懂的課題,陸嘯行以前從未将這件事放在考慮範圍之內,他沒見過什麽所謂的“真心相愛”,剛剛那句矯情的建議剛說出口來他就覺得有點可笑。
裴玉珍圖錢,他爹圖貌,身邊沒什麽正面案例,所以他娶晏泊如圖資源,晏泊如嫁他圖勢,都是合情合理的。
大約是掌握了太多資源,不需要共患難,所以感情總是輕飄飄的,外壓力小的時候,內核抵抗力就會變弱,也許是這樣的道理。
小時候爹不管娘不顧,陸嘯行被爺爺奶奶帶過一段時間,在他剛記事時,有一次有客人上門送禮,他奶奶熱情地笑着招呼後輩留在家裏吃飯,等人一走,又立即冷下臉,将收到的補品随意分給下人。
那副突然變化的表情留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乃至于很長一段時間裏,每次遇到笑臉,他都會下意識想象起這張同樣的臉作出另一種厭惡的表情。
記憶太過久遠,變得模糊不清,那天來送禮的人是誰,陸嘯行全然沒了印象,只是這種下意識的想象在經年累月中演變成了本能。
并不是謹慎,他所謂的情感也不比任何人金貴,只是覺得以利益相連的關系更為穩妥罷了。
這麽多年,他扛着巨大的工作壓力,情緒穩定,兢兢業業,規規矩矩,不喜歡任何節外生枝,不喜歡任何能引起情緒波動的人或事。
最初還是短暫地抗拒過的,他調查了晏泊如的背景,謹慎地劃清界限,躲去外省出差,遠遠住到不會碰面的公寓。
可是面對晏泊如忽遠忽近的試探和逐步靠近,他沒能忍住,像一只背着硬殼試探着吸食花蜜的小蟲,在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被理不清扯不斷的蛛網牢牢包裹住無法動彈了。
明明才沒過去多久。
甚至在這一刻,看着晏泊如亮晶晶的眼睛,他突然動了想和他共度一生的念頭,他開始後悔那份婚前協議的時效太短,希望他們是真心相愛。
仔細想想,他的抵抗一直就很有限,他從未看着晏泊如的笑臉想象出一個厭惡的表情,從一開始,晏泊如聽了他的話吃了一個月阻斷藥人都吃瘦了,他那個時候就在心疼。
這個人從一開始對他而言就是特別的,拿着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特權。
怎麽算是真心相愛?坦誠的一心一意的付出,喜對方所喜,痛對方所痛,禍福相依,真心換真心。
這個問題不難回答,但他選擇了回避。
“不知道。”
晏泊如讓他違背了本能。
陸嘯行後知後覺開始緊張,害怕,就像失去了穿了很多年的铠甲。
可他很喜歡別人叫晏泊如“陸嫂”,冠上他的姓,名正言順。
都是那份“炮友協議”的問題。
是因為有了身體上的糾纏,所以腦子不清醒了,借着出差的機會拉開距離,他可以認真想想兩人的關系,智商也許能重新占領高地。
陸嘯行喝了口水,單方面結束了這場交談。
掌聲和口哨聲響了起來,求婚進展很順利,不出意外傳出去又是一段佳話。
重頭戲結束,兩位主角不見了蹤影,Valder Fields響起,餐桌被有序地撤了下去,有漂亮的姑娘拉着男伴在草坪上跳起交誼舞,輕盈的波浪卷被晚風拂起,熱烈又自信。
邱焓來叫人,“兄弟,來玩游戲兄弟。”有幾個人要湊去落地窗前的秋千架邊玩桌游。
“你去跟他們玩兒吧。”陸嘯行主動趕人。
知道陸嘯行不愛湊熱鬧,跟不熟的人更是沒話聊,一般有個什麽聚會,邱焓都會坐在一旁陪着貧兩句,照顧陸嘯行的情緒,簡直操碎了心。
“我懂我懂,行哥你這是有了老婆就不需要我了。”
那位對着晏泊如吟詩的陳筠也跟過來勸,“陸總和嫂子也來吧,咱人不夠,圖個熱鬧,酒還沒喝到位呢。”
邱焓知道跟陸嘯行說不通,直接舉着胳膊俯身邀請晏泊如,示意他将手搭在自己臂彎上,“嫂子,跟我走吧,這人忒沒意思,咱跳舞去。”
“我國标跳得賊溜,以前上學的時候可是藝術特長生。”
終于還是坐回了室內。
都是年輕人,各種時興的桌游鋪開,大家熱火朝天選了起來,陸嘯行不太了解規則,就臭着張臉陷在沙發座裏,雙腿交疊,一副不感興趣的大佬範兒。
輸就輸了,喝口酒就行了。
畢竟已經扛起集團的重任了,到底和羽翼未豐的溫室花朵們有了代溝。
他控制着不去看草坪上的兩人。
大概在轉着沒完沒了的圈吧。
這有什麽好在意的。
再一個擡頭,眼前出現了一個人。
晏泊如優雅大方地朝他行了個禮,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向他伸來。
“可以邀請您跳支舞嗎?Mon amou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