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想我沒有
“行程排得緊嗎?”遠遠聽見晏泊如問他。
“還行,明天先去趟圖盧茲,晚上飛巴黎。”陸嘯行按滅套間外的頂燈,掀開被子躺了下來。
晏泊如又問,“還有多久回來呀。”
言語間似有思念之意,像異地的熱戀期小情侶似的,叫人聽了心間倏然一動。
陸嘯行答:“兩周吧。”
他隐約有了一點新奇之感。
仔細想想,晏泊如介入之前的生活恍如隔世般陌生。
以前,他睡前應該會翻翻不正經的花邊財報看個樂子,或者播着紀錄片、聽會兒音樂助助眠,總之不會跟別人聊天,更不會随意與他人分享來日的行程。
跟晏泊如有了床伴關系後,睡前他有了更不正經的事做,但他們還是很少聊天。
現在距離隔得遠了,怎麽感覺言語上更黏糊了。
也從來沒有人會關心他還有多久能回去。
出差也好,坐在陸氏高層的大辦公室裏也好,反正在哪兒呆着都是一樣的忙碌。
只是因為有了想見他的人,有了連接的起點,才有了距離遠近之說。
一起鑽了被窩,晏泊如又問:“去圖盧茲做什麽,你們酒店開到那邊了麽。”
陸嘯行面上似有心事,晏泊如以為他還在煩心工作,便沒開口逗他,只抱着手機軟乎乎說着小話。
“不是,有個商務合作要談。”陸嘯行簡單提了提,沒有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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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泊如對他的工作內容也不感興趣,“Garonne河很漂亮,老城裏有不少風格清奇的小店,啊,要是有機會能一起去逛逛就好了,好想和你一起看看風景。”
他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帶着感慨與惋惜。
他總是這樣肆意又直白。
陸嘯行一時間沒了話,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很狹隘,也很卑怯,像一只背着殼的笨蝸牛。
“你經常出去玩兒嗎?”他這問題問得不算坦蕩。
晏泊如絲毫未覺出裏頭的那點醋意,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算作點頭,“會的,我在歐洲呆過兩三年,想散散心的時候就背個包出去拍照寫生。”
“你可以看看我的ins嘛,裏面有不少風景圖,還有我畫的油畫。”他開始努力推銷起自己,“你要是跟我一起旅行的話,我就可以給你拍很多照片了。”
“不過我人像拍得不怎麽樣,因為沒什麽機會給我練手。”
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沒有人做他的旅伴和模特。
陸嘯行粗略回憶了一番,晏泊如的幾個常用社交賬號裏似乎确實沒有固定且頻繁出鏡的人。
然而他是個無趣的人,自然不是一個好的旅伴。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股莫名的醋勁兒和占有欲從何而來,好像什麽都想争個第一次。
可他們相遇太晚,已經錯過了無數個第一次了。
陸嘯行的神情掩藏于暗處,叫人辨認不清。
作為一個‘直男’,看來他對擁有一個旅游專屬攝影師這件事絲毫不心動。
“啊!”晏泊如忽然想了起來,“你知道我的ins賬號嗎?”
陸嘯行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幸好頭頂的吊燈昏暗,照不分明。
他很明顯頓了一頓,回答道:“不知道。”
“我發給你。”晏泊如立即坐起身。
“等等,你用ins嗎?”
“用的。”
“咱們互關一下吧。”
陸嘯行想起自己剛創建的ins賬號名,猶豫了片刻,“我新創建一個。”
“這麽麻煩…” 晏泊如歇了勁,“那算了,看以前的沒意思,咱們以後去更多更好看的地方。”
他用哄小孩的口氣試探着陸嘯行的态度,就這麽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陸嘯行,沒再開口。
不是問句,并不需要回答。
良久,陸嘯行“嗯”了一聲。
“‘嗯’是什麽意思呀,陸老師。”晏泊如嘴角應聲翹起。
陸嘯行看着他得到肯定後毫不掩飾的欣喜,不知道第幾次敗下陣來。
“一起去更多更好看的地方。”他說得認真。
他想聽好話,他說就是了。
總會找到機會一起去看看海,特意的也好,順帶的也行。
深刻的記憶可以拿新的一點點蠶食覆蓋,也許就像他從沒給手機設置過鎖屏、從沒想着換換社交賬號的頭像一樣,晏泊如只是懶,或者忘記了。
不是說了,以前的沒意思麽。
陸嘯行腦子裏拐了幾個彎兒,難得浮躁的心态重新穩住了,甚至多出來一點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躊躇滿志。
“你想我沒有?”晏泊如又開始明着勾他。
跟陸嘯行聊天就得這樣,先用尋常的話題引着他多說幾句,做好氛圍鋪墊,再自然而然地過渡到私密的話題上。
剛從犄角旮旯裏撺出來的躊躇滿志忽然就消散了,陸嘯行抿起唇,又當起了鋸嘴葫蘆。
說不出口,也不可能承認。
然後晏泊如就開始哼哼,甚至裹着毛絨毯子在大床上滾了兩滾,邊滾還邊嘀咕,“沒有麽,一點都沒有麽。”
好像隔着屏幕他格外浪一些。
“沒有算了,我可是很想陸老師教我打網球了。”很快,晏泊如模糊掉了“想”的概念,輕快地揭過了這個話題。
跟一個總是冷臉寡言的人一起生活并不是一件舒心的事,你會時不時陷入自我懷疑,他是不是不高興,是不是在自己的生氣。
然而晏泊如不會,他不厭其煩,從不自我否定,有着無盡的耐心,像只繞着雞舍甩着大尾巴自信踱步進退有度的狐貍。
——
第三天重新有了應酬,各路人馬都想趕着在大老板面前露個臉,等陸總下榻到酒店已經是淩晨兩點以後的事了。
洗漱時,陸嘯行特意将充滿電的手機帶進了浴室,然而晏泊如的視頻并沒有打過來。
睡前的視頻通話,才兩天而已,好像已經成了不可缺少的習慣。
因為他沒說想他?
是因為這個嗎?
國內已經九點多了,也許是忙工作去了,隐約記得晏泊如提過,這幾天會有個需要出差的外拍。
陸嘯行在床上翻了翻身,頭有些暈,一時間沒能睡着。
隔日,睡前視頻還是沒來,因為工作日程排得滿滿當當,實在忙碌,陸嘯行也沒怎麽有空去仔細煩惱。
巴黎有雍錦軒的海外總部,陸嘯行在這裏多留了兩天,要去下一個目的地之前,又空出半天的休假。
剛散了短會,馮慧去而複返,“陸總,是晏老師的電話。”
陸嘯行工作時手機都是靜音,最近開會或應酬時偶爾還是會掏出來看看,結果人晏泊如直接聯系馮慧去了。
說得好好的,要天天給他的打視頻,這人還是會先去跟馮慧探探他忙不忙。
替他把工作放在了第一位。
“陸總,邱少爺托我問你,能不能找個人幫他去老佛爺提一下愛馬仕。”晏泊如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電話那頭有些喧嚣,不知道他這是去了哪裏。
很快,清啞的嗓音被沖開,咋呼的聒噪取而代之,“歪歪歪,行哥,你到巴黎了沒,我定了個新款的包包要送人,讓你助理幫我跑一趟呗,貨都配好了,幫我拿回來就行了。”
陸嘯行不禁皺起眉,這兩個人怎麽湊一起去了。
邱焓像他肚子裏的蛔蟲,下一句就是有頭有尾的解釋,“我新酒吧開業啊今天,請嫂子來捧場,你也不在,嫂子都要受人欺負了。”
“別讓他喝太多酒。”陸嘯行語氣嚴肅。
邱焓一向最會誇張,但陸嘯行當了真。
“那不能的,我是那種人嗎?我肯定是全場最佳護花使者,保準早早把嫂子送回去,到時候給你發視頻好吧。”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拿包來換你老婆。”
陸嘯行的不滿來得突然,“我助理不要工作嗎?”
“我開工資啊。”
馮慧在一旁聽了個大概,主動道:“正好我下午打算去一趟老佛爺,邱少爺跟我說吧。”
能去陸嘯行辦公室敲門的人本就不多,邱焓是最潮的那一個,馮慧自然認識他。
陸嘯行也不是真的嫌棄,這點小事不會不幫忙,就是嘴上說說罷了。
陸嘯行有些不情願地把電話遞給她。
是晏泊如的手機打來的電話,讓邱焓和馮慧聊事情,他倆就說不上話了。
而且,在邱焓面前怎麽也叫他陸總。
大老板的臉色不太好看。
馮慧臨走前,主動問起,“陸總,半天的休息時間,需要給您安排個什麽休閑項目麽,Lucus一直說想帶您逛逛。”
陸嘯行想也沒想就拒絕,“不必了。”
馮慧眼角一抽,不确定地問了一句,“又去健身?”
“嗯。”陸嘯行松了松袖扣。
這幾天忙成這樣,大老板一有點空閑時間就去酒店的健身房健身,叫一衆被工作搓磨得不成人樣的社畜下屬敬佩不已。
這才是能成大事的人吧。
剛走出電梯,陸嘯行的工作電話就來了,以為出了什麽大事,馮助理火急火燎又跑了回去。
“你逛街買護膚品了麽?”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陸總會問出這種私人問題,馮助理一時間摸不着頭腦,“之前在免稅店買了的,怎麽了?”
“什麽牌子比較好?”
“La Prairie吧,這個比較貴,您聽說過嗎?”
陸嘯行點點頭,問:“男士能用嗎?”
馮助理一下磕巴起來,“應,應該可以吧。”
“順便去給我刷一套。”說着陸嘯行抽出自己的信用卡,遞到馮慧手上。
“陸總,晏老師應該不缺這些吧。”馮助理以為大老板這是給老婆帶禮物,試探着提點。
“照做就是。”陸嘯行眉頭皺起,不知道又在不悅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