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三皇子身份真假暫且不論,人長得倒是一等一的上品,藩王心思昭然若揭啊。”
但倘若寒燕敢送過來一個假貨,小美人腦袋可就不保了。
得找人會會他。
立冬
“這行宮裏裏外外皆是耳目,想必聖上防殿下之心不小。”質館內仆人被吩咐推下,只留下鶴雲程和一位醫官模樣的人。
楚和意打開木質箱子,從中取出一塊白色的方帕墊在鶴雲程腕上,撚指診切了片刻,自顧自幽聲道:“殿下心裏應當清楚,名義上寒燕和天都交質三年,殿下身上這毒是慢性的,可沒給您留夠三年的時間。”他取下帕子,疊整齊放回木箱子內:“寒燕人民的性命都在殿下手上,萬不可失手。”
鶴雲程微笑着望向楚和意,他名義上是寒燕派來随行的醫官,照顧三皇子的飲食起居,實際則不然,寒燕與天都相隔千裏,沒人能保證鶴雲程不會在天都生變,若有二心,還得有個自己人把他解決了才行。
他收回手腕,微微活動了一下,輕聲道:“楚公與我是他鄉故知,凡事多有仰仗,天都一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自當努力不孚衆望。”
楚和意并不回避他的眼神,鶴雲程在天都是寒燕的三皇子,在寒燕卻不如此。劉權實則僅育有兩位皇子,太子實乃儲君,萬不可流落他鄉,落得個生死由人的境地,二皇子體弱多病,怕路遙馬急,撐不到天都就一命嗚呼了,東襄王薦了府內奴仆之子,稱自有對策。
這孩子生父仍不知所蹤,其母僅有一願,願陛下賜其小兒姓名,讓其得以存世。劉權收其為義子,對外則宣稱有一深居簡出的三皇子,鮮為人知,今擔此大任,為國為民,實在懂事。
當然這些都是皇家權宜,宮闱秘事,尋常百姓接觸不得,更不能讓天都知道自己得了個奴仆之子,惹得蕭璧鳴震怒,就算寒燕在千裏外,怕也生戰事。
天都前借糧草不計,兵馬五千,虧得統領将軍昏聩無能,皆葬身沙場了,好在千溝萬壑,消息走得慢,又有寒燕獻質子一名以表誠意,天都對此消息暫且不知,而劉權和東襄王送鶴雲程前來,實則又包藏禍心。
楚和意用看死人的眼神看鶴雲程,實在不能算對不起他,他心裏清楚這位三皇子是假的,卻不能不敬他知死就死的勇氣,他提着箱子準備退下:“這毒藥陰邪,初期僅是咳嗽,與尋常咳疾無二,中旬周身有如千瘡百孔,動辄疼痛難忍,轉兇時人四肢僵化,氣血兩虧,兼有咳血之症,最終油盡燈枯。期間尋常醫官無法診出任何異常,因此難以開出藥房,人往往活活耗死,臣勸殿下早日動手,早日回寒燕取得解藥才是。”
鶴雲程拱手對他行禮,慢條斯理道:“多謝楚公關心。”楚和意對他再好心,也難保有一天不奉行君命了結了他,他在外,自走出雀陽關的那一刻起,就是孤身一人的。
他坐在軟榻上,不緊不慢地煮起了茶,他剛到天都,下榻之處距離蕭璧鳴的寝宮太過于遠,質館內不乏眼睛和耳目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這代表蕭璧鳴并不是不知道他的行動,而他并沒有資格接觸到蕭璧鳴,甚至連出質館都要經得內務審核,報明了幾時出幾時歸,去向何地。
鶴雲程舉起茶杯,靠近鼻尖,嗅了嗅香氣,突然面無表情地扔回茶案上,自言自語道:“尚未到時候呢。”
小雪
到了小雪,天就真的漸漸冷起來了,時不時飄下一點雪花,薄薄一片累在紅瓦上,白雪映紅牆,煞是好看。
倒也不光是宮裏,眼下年關将近,皇城外也一派喜氣洋洋的,百姓和樂,叫賣之聲不絕于耳,也見小家小戶都喊先生寫了對聯貼在家門口,讨喜得不行。
“舒覃說雪滿長安道,唱的是民間疾苦,合該叫他見見天都的雪景。“蕭煜擡手落子,樓臺上風大些,倒也吹不到裏面,新拿出來的炭盆如今用上了,烤的人暖和和的。
蕭璧鳴坐他對面,跟着下了一步棋,轉頭望向外邊。
蕭煜拾掉幾顆對方落敗的棋子,搖頭戲谑道:“皇兄喊我來下棋,自己倒不專心。“
他話音剛落,宮牆那兒轉角處走出一個人,步調慢慢的,一點兒不急的樣子,身披素色白袍,裹一青色薄披風,身形單薄,叫人害怕他順着寒風就給刮走了。頭發半挽着,餘下的青絲在風中被吹起幾縷,閑庭漫步,卻生幾分寥落之感。
蕭璧鳴撐着頭,斜眼看向樓閣之下,他雙眼半睜着,眼神有些漫不經心,顯得毫不在意似的。
蕭煜垂眸,沒有看樓下,只是道:“皇兄好上心。”
蕭璧鳴心不在焉,“質子,自然是要監察着的。”
“鶴公子的質館偏僻,不費心踏尋一番便找不到,皇兄要被人笑金屋藏嬌了。”
他們兄弟二人面對面坐着,好像在照鏡子一般,然而很奇怪的,明明長相一模一樣,那同一張臉卻生出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來,蕭璧鳴仿佛都什麽都不在意,卻又對什麽都了然于心,明明是一雙桃花眼,卻平白給人一種陰翳的感覺,好像萬事萬物都不順心似的。看着他,很難想清楚蕭煜身上那股子風流之感是自何而生的,嘴角永遠挂着笑意,眉眼彎彎的,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蕭煜下不去這盤棋,幹脆聊道:“洲萊也獻了質子,皇兄給了九品官職,沒見成天盯着人家。”
蕭璧鳴的目光跟着樓閣下的人飄忽到了中正閣前的廣場,繼而再也望不見那人,卻仍向那方向漫無目的的望了一會兒,最後只能回轉到面前的棋盤上,思索片刻答道:“粗鄙之地,淺薄之人。“言罷落下一子。
“皇兄喜歡,萬物都可是皇兄的。“蕭煜觀摩着棋局,也只是笑着說。
蕭璧鳴心裏提防所有人,面上毫不在意,作雲淡風輕狀,惜字如金地說:“難合規矩。“
蕭煜于是知道他心裏有所觸動,“十四州奉天都為尊,無一不俯首系頸,自皇城腳下遠至寒燕,天都天子皆可禦之,凡是皇兄想要的,就是規矩。“
他話音剛落,蕭璧鳴落下一枚子,黑子和棋盤接觸的瞬間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蕭煜緊緊盯着蕭璧鳴,面上還是笑,是要等蕭璧鳴回答,後者半晌擡起頭,迎上他的目光,眼底好像深不可測,只道:“好遺憾,二弟輸了。”
蕭煜瞳孔微微一顫,原來剛剛還是殘兵敗将的黑子不知何時占了鳌頭,将白子盡數包圍,生死随機權,成敗勝負不過轉眼的事。
“輸棋不輸理,二弟所言倒可取三分。”蕭璧鳴向後仰去,眉眼冷漠極了,薄唇卻掀起一絲冷笑。
“——天下寶物盡可收入囊中。”
小雪
蕭璧鳴在樓臺上望,鶴雲程心裏跟明鏡兒似的清楚,又或許他估錯了,蕭璧鳴并不大在意他,但大抵他估得不能有錯。
他扮的是人畜無害的兔子,自然一副白兔做派,心裏倒跟狐貍似的。
冬日陽光薄,又是雪天,他身上那薄披風擋去三兩陣寒風,人凍得木木的,他本就體寒,一年到頭手腳都涼透了,這一會兒倒也覺不出多冷。
轉過牆角,不過五六步距離,跟前的宮牆那頭突然飛過來一個玩意兒,“啪嗒”一下落在地上,翻滾兩下,最終端端正正站着,鶴雲程定睛一看,原是個彩毛毽子。
他上前兩步,伸出手拾起,皮膚白的人不耐凍,他十指指尖連帶着骨節都凍得粉紅粉紅的,不大靈活的樣子。
牆那頭傳來個女童聲,稚子之音,聽之不過八九歲的樣子,像是很着急。
“诶呀,怎麽飛過去了!”
鶴雲程颠了颠掌心裏的毽子,制作精巧,不似俗物,看上去像是宮中的手藝,他堪堪欲擡手将毽子扔回去,卻見牆頭突然冒出個毛絨絨的腦袋,發髻上綴着粉色鑲金發飾,玉做的小蝴蝶一顫一顫的,像真的似的。哆哆嗦嗦片刻,冒出來個奶團子般的小臉蛋。
她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兩只眼睛像葡萄,又大又圓,眼珠子像寶石,滴溜溜地轉,小嘴粉嘟嘟地撅着,眼瞅見鶴雲程手上拿着她的毽子,說:“你是誰!那個是我的!”
鶴雲程要扔毽子的手一頓,反倒生出幾分逗逗她的心思,“這是你的?”
“對!”
“如何證明?”鶴雲程指尖捏着毽子屁股,微微轉動兩下,目光轉到毽子上,像是在欣賞,好像下一秒就要納為己有了。
“你!”女童好像急得振了兩下,只聽兀然傳出一個小太監的聲音來,“公主殿下,您快下來吧,奴才要撐不住您啦——”
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