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想起初見時,他的戒備甚至比鶴雲程還更甚許多,然而只要和鶴雲程一相處,卻好像被吸引了一般,日日思襯着與他能不能比昨天更進一步。
他與鶴雲程漫不經心的目光對上,疑心那裏面有幾分輕佻的意味,又疑心是自己多想了,這幾天入春了,天氣漸漸也暖和起來,鶴雲程身上衣服也減掉了幾件,貼身不少。
楚和意應下來,坐在桌邊,按道理主子進食,應該由下人先驗過毒,但鶴雲程品級不夠,質館裏的人又待他輕慢些,也就沒有這待遇。
由于是醫官出生,楚和意總喜歡用一件東西之前先嗅一嗅,用膳也不例外,他夾起桌上一道菜,輕輕一嗅,卻覺察出點不對勁。
“公子先別吃。”他出聲道,又湊近嗅了嗅,“這菜被下了藥。”他夾起另一道菜裏的東西又嗅了嗅,終于确定了,每道菜都被動了手腳。
“公子別吃,有人動了手腳。”楚和意擡手按下鶴雲程持着筷子的手,生怕他又以身試險。
“聞得出來是什麽藥嗎?”鶴雲程面無表情地問道。
“此藥藥性不強”楚和意皺眉答道,“若藥量輕微,則症狀也輕些,若藥量大些,則必死無疑,且死狀凄慘,全身潰爛,面目可怖。”
“這樣。”鶴雲程好像在聽評書,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心裏笑道高貴妃耐性也不怎樣,這麽着急地敢在皇上明天回來之前要動手,他現在心裏有七成把握蕭璧鳴在意他,若是他被下毒搶治,蕭璧鳴必不會善罷甘休。高家長子已經戰死在外,只要高貴妃被殺,高家勢力就被架空了一大半,前朝之事他知道的還不是很多,但可以确定的是高家有他們自己支持的皇子,并且此皇子并不是當今皇上,只要高家被激怒,這天下再平靜也得被攪亂一通。
說時遲那時快,鶴雲程飛快地夾起桌上的一塊兒魚肉咽了下去,就好像棋逢對手一般,他居然有些神色得意地說:“我給她這個就死的機會。”
立春
鶴雲程就吃了一口,他眨巴眨巴眼望向楚和意,好像在說:不是你說的微量不礙事嗎。楚和意一臉的不可理喻,但是和鶴雲程相處久了,又覺得好像很合理。
他給鶴雲程吞下幾顆藥,忍不住問他:“公子,你到底是什麽來歷?”
鶴雲程閉上眼打了個哈欠,從善如流地答道:“東襄王府上一名仆役之子。”他睜開眼,好像沒有一絲波瀾,猜不透話裏是不是真的,他見楚和意一臉的不相信,居然眨巴眨巴眼笑着說:“真的,作何騙人?”
楚和意陰沉沉地道:“公子的手段和膽識可不像尋常仆役之子該有的。”他斟酌着又說道:“若公子有難處,我也可以盡力幫上一二。”
他看見鶴雲程很溫和地看着自己,又好像拒他于千裏之外,鶴雲程別開臉,纖長的手指拖着下巴,臉上風輕雲淡,卻忍受着腹中藥力發作的隐隐劇痛,似不經意地答道:“那我死之前一定講與你聽。”
“和意,放話出去說我中毒了危在旦夕,把蕭璧鳴從邱陵請回來。”
等消息傳到邱陵,已經是春獵的第三天了,除卻幽禁在王府的蕭煜,參加春獵的是所有皇子加重要官員,蕭璧鳴一行本就在整理行裝準備回宮,皇上聽聞此事臉色大變,抛下一隊人馬就先行策馬回了皇城,沂北王心道這小白臉當真好本事,春銮殿時還被當衆羞辱,不過數月就把皇上拿捏得死死的,不論誰是下毒之人,恐怕都難逃一死咯。
沂北王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一名老臣,悄聲道:“讓你準備的事情怎麽樣了?”
郭帆勁往沂北王那兒湊了湊,一臉的愁眉不展,他是沂北王一路提拔上來的官員,沂北王又與蕭煜同黨,蕭煜雖然未曾親臨春獵,勢力卻遍及春獵人馬。
郭帆勁整張臉苦兮兮地說道:“王爺,您說的那事哪兒那麽好辦啊,這中原六州人是不少,您說的那是天仙,哪兒那麽好找啊?”
沂北王反手就打郭帆勁的腦袋瓜,“啧”了一聲道:“好辦的事還找你?再說了也沒讓你找一模一樣的啊,你找個差不多的也行,抓緊點聽見沒?要趕在秋日祭前頭,知道了嗎!”
質館裏頭,蕭璧鳴的快馬還停在質館外頭,下人們個個噤若寒蟬,貓着腰一句話都不敢說,他們是做夢也沒想到質館裏這位居然對皇上那麽重要,這位平日裏也什麽話都不說,搞得大家都不知情的,要早知道是個有前途的主子,不早就當祖宗一樣供起來了不是?
蕭璧鳴坐在床沿邊,他握着鶴雲程的手,看着他蒼白的臉,閉上眼深深呼了一口氣,好像怒火都要從肺腑裏噴發出來似的,他沉聲道:“沒人說話是吧?”
“你。”他胳膊一伸,指着楚和意鼻子道:“你來說,你是他的醫官,他怎麽會好好的中毒!”
楚和意心道鶴雲程果真料到皇帝會大怒,但心裏認為這皇帝腦子不正常,于是也沒好氣地道:“回皇上,貴妃娘娘前日裏來質館問話,公子身體尚未恢複許是被驚着了,惹惱了貴妃娘娘,小廚房看公子近日來胃口不好,特地做了公子愛吃的菜,卻不想有賊人別有用心……”他觑着蕭璧鳴的臉色,算着他也該入套了。
果然,蕭璧鳴将鶴雲程的手藏進被子裏,站起了身,仰了仰頭像是舒展了一下脖子,他偏頭望向窗外,皺着眉呢喃道:“高家這日子也過得太好了。”
他低頭看着鶴雲程昏睡的臉龐,俯身上前輕輕吻了上去,他附上鶴雲程蒼白的雙唇,甚至覺得鶴雲程是冷得,他的心猛烈地一顫。
等蕭璧鳴走後,楚和意遣退了下人,他走到鶴雲程床邊,見他确實臉色蒼白,不禁問道:“臉色這樣蒼白,身體可有不适?”
原本閉眸躺在床上的鶴雲程忽得睜開了雙眼,輕聲道:“有嗎?可能是先前高燒還沒完全緩過來。”他伸出個胳膊抵在自己額頭上,微微眯着眼,晾他體內有毒,高燒未愈又以身試險,想必不大好受,只聽他徐徐道:“貴妃娘娘比起蕭璧鳴,還是差得遠啊。”
雨水
蕭璧鳴因為區區一個寒燕質子,降了高貴妃位份的事情是沸沸揚揚滿朝皆知,高閣老說什麽也要替她的女兒讨公道,但長子出兵寒燕,他手裏缺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說話也硬氣不起來,只好先去找蕭煜商量一二。
攝政王府裏,無蓮湖中的機巧亭裏正坐着蕭煜和高明昌,剛過了立春,雨水時節圍爐煮茶最是惬意,攝政王是風雅之人,自然玩的開這些雅趣,亭中設一火爐,取陳年陳皮普洱加之以晨露煮沸,清香四溢。
高明昌平日裏也扮得了風雅,但此時他女兒的貴妃之位被廢,被降成了嫔,又偏偏無兒無女,一點靠山都沒有,原先他有長子在外立戰功,又有女兒在後宮打點,別說朝堂之上,就連皇帝不都得畏他三分,他們高家是前朝功臣,位子坐得穩,要不是當年奪嫡之争失利,站錯了隊,跟了二皇子,現在指不定風光成什麽樣呢,但蕭璧鳴是瑕疵必報的人,既然高明昌一家曾幫過蕭煜,那麽在他那兒,就斷沒有好日子可以過,這麽多年來明争暗鬥,現在終于有了要起勢的意思。
“王爺,你可得想想辦法啊,雯兒是欠考慮了一點,但那質子的一條賤命,實在不至于如此啊……”高明昌雖然急,但上上下下打點了一番,所有人都咬的很死,再者說複不複位在于皇上的心思,他蕭璧鳴本就和高貴妃毫無感情,這一下更是徹底沒希望了。
“賤命?”蕭煜淺淺地呷了一口茶,茶水下肚,驅散了三分寒意,他偏頭看向無蓮湖,嗤笑道:“寒燕地處白馬峽峽口,地勢詭谲,要想一舉拿下燕玲十四州,天都還就非與寒燕合作不可了,你說寒燕三皇子的命賤?高閣老,看來你也不是很聰明麽。”
“令郎還在寒燕,若是天都和寒燕因為一個質子打起來了,閣老猜猜您的寶貝兒子會不會被切成一段兒一段兒的送回天都?”蕭煜笑着移回視線,輕輕地放下茶杯,搖搖頭道:“寒燕巴不得我們殺了鶴雲程,好借口開戰,因為一個被人玩弄的娈童而引發大亂,不值當啊。”
“皇上懂愛嗎?不過是色迷君心罷了,這天下美好的事物,皇上哪件不想擁有?外加本王先前曾激過皇上,咱們皇上的好勝心,可不是一般的強啊。”
高明昌看着蕭煜,他笑嘻嘻的,和任何一個時候一樣,好像只是一個風流成性的浪蕩王爺一樣,但當蕭煜在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