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書說仙客

晴山遠,葉上初陽。玄仙宗,竹林石橋處,涼風飒飒。

曲水蘭亭中,寧折百無聊賴地逗着一只白鶴,時不時看往淩雲閣的方向:“又到一年元宵節了,小師兄怎麽還不出來。”

“你每天都說幾遍,還不煩嗎?”寧酩拿了東西,一點一點兒喂給白鶴吃,“師兄想出來便會出來,何必着急。”

“我急怎麽了,哎,他一聲不吭就閉了三年關,我還不能急一急嗎?”寧折瞪他,“再說,我沒去打擾他修煉就很不錯了,還不允許我嘀咕幾句?”

白鶴通體白色,站立時一派玉樹之姿,低頭去啄寧酩手中的東西吃,吃完仰起了脖子,似乎還在等着人喂食。

寧酩撓撓它脖子上的白毛,目光藏着一絲着迷,聲音篤定:“小師兄會出來的。”

他轉頭看寧折:“他出來之後,你不許再提那事。”

“我知道的!”寧折氣哼哼地結了個紙鶴,随意指着它飛來飛去,“我提了一次他就能閉關三年,我再提,他豈不是又要再閉三年?”

紙鶴突然不飛了,因為前面來了一個人。

寧折看到那人,臉就拉下來了:“你來幹什麽?”

趙參撓頭:“對不起,打擾寧師弟你們了。我是受白泉師弟所托,過來詢問下寧師弟什麽時候能歸還書籍。”

寧酩笑意溫和,顧自撫摸白鶴,好似沒有聽到他們的話。

寧折:“我回去就還。你可以走了。”

趙參知道他們不待見自己,很快就走了。

寧酩說:“在師兄面前別表現得太明顯。”

“明顯怎麽了。趙參那時不就是仗着自己早入門,欺負小師兄剛入門嗎?”寧折哼了一聲,“我一想到那麽小的師兄被欺負,我就想打他。”

“師兄不是說過了嗎,趙參是被魔物操控了,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這不是沒打嗎!”

“我不管你心裏怎麽想,反正藏好了別讓師兄煩心。對了,試煉大會的事,你好好安排。”

白鶴吃完了東西,這裏沒有它留戀的東西了,就跑到小溪裏。

寧折趴在石桌上。

三年過來,他們逐漸長高,英俊的面容越發好看,氣勢也日益淩人。

寧折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又想了想許以星的,覺得自己應該是要高過小師兄了吧,不知道他會不會不高興。

想起那人,寧折用手指撩了撩不飛了的紙鶴。那人怎麽能那麽好,好到他總念念不忘。

你說他長得好看就算了,少年感十足,但是行事間又透着幾分成熟,偏偏在感情上卻又無情似有情,結合在一起,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無情也好,有情也罷,寧折想,反正許以星會永遠是他的小師兄,誰也別想插進他們之間。

淩雲山後,亂石深松裏,一劍清霜飛過,帶起些許枯枝碎葉,悄無聲息。

春青河畔草,瓦舍俨然。

熱鬧的城鎮街市,叫賣聲此起彼伏。

一家食肆飯館,火辣辛香的食物氣味四溢,店內幾乎座無虛席。

“新鮮出爐的麻婆豆腐來咯!”

“小二,加一碟麻辣兔頭!”

“好嘞!”

一個白衣少年走進店裏,看了看四周,艱難地找到個位子坐下。

小二百忙之中抽空出來問他:“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打火,”白衣少年點頭,“有沒有推薦的菜式?”

“龍抄手一品酥方陳年糟蛋口水雞,銀絲面蒜香排骨夫妻肺片鐘水餃,”小二麻溜道,“今日元宵,還有浮元子,客官您要啥?”

“給我一碟花生行嗎?”少年看了看其他桌,說道。

小二:“好嘞。客官是修士嗎,不吃辛辣的話那小的給您去掉辣椒?”

“多謝。”少年颔首,衣袖拂過,桌上出現了一錠銀子和一塊晶瑩的靈石,“麻煩了。”

小二眼冒銀光,顫着手接過:“那客官需不需要酒,我們這兒的酒可香醇了!”

“不必。”

小二不是第一次見到出手大方的修士,但出手這麽大方的還是第一次見。他悄悄打量了下眼前的少年,身上的衣服不像特別樸實的,而且他看起來清秀極了,像青竹蘭花,氣質動人,但不知怎地,小二總覺得有一層灰蒙蒙的靈光掩蓋住了原本的光華一樣。

也許是不想別人看到他的真面目。小二掩下窺探欲,拿着銀子靈石美滋滋走了。

拿着一碟小菜從廚房出來,小二看見自家老板在櫃臺前唉聲嘆氣,忍不住問道:“掌櫃的你咋地了?”

“不曉得為啥子,總覺得心慌慌的。”老板用力擦了下自己的胸口,試圖擦去那種心慌感。

小二“哦”了一聲,幫不上什麽忙,便趕緊上菜去了。

一樓大堂,除了擺了許多桌椅招待客人外,還有一處頗高的木臺,專門留給人說書。

許以星坐下的時候,說書人已經在搖頭晃腦說得入神,臺下的聽衆邊吃邊聽,時不時大笑或憤怒。

他琢磨了下,看小二方才的神情不似給少了錢,心安了些許。

【系統:檢測到宿主已出關,系統服務員睡眠中斷,将盡快恢複服務業務,祝體驗愉快!】

緊接着一道活躍的聲音傳來:“宿主我醒了!”

“好久不見,甚是想念。”許以星道。

系統說:“嘿嘿我也好想宿主啵啵啵。”

它讀了下檔,回過神來就聽見臺上說書人一拍醒木,抑揚頓挫道:“……萬靈樓裏一交手,白衣少年劍鋒出,衆媚百鬼生退意,修仙界中得安寧。”

系統:“他們又在說宿主了?”

許以星:“嗯?”

他在喝茶,倒沒留神臺上在講什麽,随即說書人“啪”一聲合上了手中折扇——

“那一劍虹光,殺得魔物滿目倉皇四處逃竄,從此,白衣仙客聲名鵲起,許多修士想拜訪他是何宗派,但人家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了。人們遍尋不得,江湖中關于他的傳說衆說紛纭,不得而知。

這裏的人明顯很喜歡聽這種話本。坐落在天下第一宗山腳下,修士來來往往,傳說不一而足,普通百姓特別向往這種仙客事跡。

“這三年,魔界風雲變幻,新魔君上位,帶領着魔族崛起。而我們修仙界和人界,亦有新秀升起。何時會再次交鋒,何時能真正除盡妖魔,待下回分解。”

驚堂木一拍,掌聲四起。說書人留了個鈎子,自得拱手作揖。

有人大聲問道:“你方才說到一個神秘男人,跟那英雄少年是什麽關系啊?”

“對啊,怎麽突然打起來,又突然不見了?他究竟是壞的,還是好的?”

說書人喝了口茶,慢悠悠道:“神秘人何以神秘?不就是因為我們對他的來歷一無所知嘛。有時候,這種東西就不要深究了,說不定,他下一次會出現在另一個英雄孤本中,等着你們去發掘。”

那人不幹了:“白衣少年你不知,神秘男人你也不知,那要你說什麽書呢?”

旁邊客人不欲掃興,又抛出另一個問題:“哎不要理他了,我就想知道,這是傳說中的山河劍厲害啊,還是你口中白衣少年的劍厲害?”

人都喜歡将厲害的作個比較,好分出個更厲害的出來。

說書人笑眯眯道:“這個問題問得好,舊傳說和新傳說,能成為傳說,那當然是哪個都厲害,可要真比起來,老夫還真想見識見識。”

“你這不等于沒說嘛。”那人沒得到答案,自己作了答,“要我說,肯定是新星升起,舊靈隕落了。那山河劍在玄仙宗弟子手裏,可沉寂了十幾年啊!”

有人拍桌子,站起來,道:“你真孤陋寡聞!你難道沒聽說過,北洲的離亂就是玄仙宗掌門弟子平定了嗎?他只用了一天時間,那些魔物至今也不敢再踏入北洲一步。你說山河劍沉寂,真是臉大!”

“你是北洲的人嗎?!說得這樣有頭有眼?!”那人不服。

“我還真是北洲的人了!你個鄉村野夫!”

說書人明顯喜歡這種因他而起的熱鬧,道:“老夫再說多點吧。”

“你倒是快說!”底下有人急了。

“有人說啊,他親眼看到那少年從皇城而來,”他道,“也有人說,他是魔族要殺的修士,因為那神秘男人就是魔界來的。不過,據萬靈樓裏幸存的人說,這兩人交手,是因為要搶奪玄仙宗掌門弟子的符!”

“哇!”底下一片嘩然。

方才問“是誰更厲害”的人感嘆:“沒想到兜兜轉轉,這少年跟玄仙宗弟子依然扯上了關系。”

許以星:可不是嘛,這都能和他扯上關系。

又聽那人說:“這樣說來,那掌門弟子的符絕名聲是真的了?聽說萬靈樓那次拍賣他的一套符,賣出了天價?還惹得魔界跟不知名少年出手,想來是真有些料的……”

他們說得唾沫橫飛。

許以星沒想到自己聽了兩回書,還都聽到了自己的事跡,一時不知是該感慨這修仙界太平日久無新事,還是該感嘆說書人的誇張能力如此之強。

忽地,一個女聲在門口響起:“說了這麽多,那老頭你知不知道,那少年長得什麽樣?”

幾抹紅影。是合歡宗的人。

楚伶身後的弟子上前,将一桌表情迷離的男人清走,擦幹淨。楚伶坐下,笑如春花爛漫:“劍招厲害是厲害,但不知那少年可生得一張好皮囊?”

說書人很有職業修養,有問必答:“姑娘來得遲,沒聽清前情呢吧?那少年戴着一張獠牙面具,無人能看到他真面目。”

這只是店裏的一個插曲,氣氛很快又熱鬧了起來。然後也不知道是誰說的,說許以星因為情傷什麽的閉關消失了好幾年。

許以星忍笑了好久。他沒有碰那一碟下酒菜,只是離開前往櫃臺那邊看了看,在小二過來的時候,叫住了他。

小二問:“有什麽可以幫到客官的?”

“請幫我将這張符轉交給你們掌櫃。”許以星說。

說完,他就離開了,悄無聲息。

小二“哎”了一聲,走到櫃臺,對愁眉苦臉的老板道:“掌櫃的,有位修士叫我給這張紙你。”

大叔奇怪,打開一看。一個可愛的男孩子,眼睛大大,戴着一頂毛絨帽子,喝着杯東西,笑得仿佛發自內心,豎着大拇指:

“奶思!”

大叔一個激靈,豎起了大拇指,沖小二中氣十足道:“振作起來!一切都會好的!”

小二一臉問號。

但看着這麽精神的老板,小二還是高興的:“那掌櫃的,你能不能幫忙點菜,店裏快忙不過來了。”

“好嘞!”

誰知大叔興致沖沖還沒走出櫃臺,就有一個驚慌的女聲響起:“不好了不好了!掌櫃的,我們外孫不見了!”

“好啊!”大叔豎起大拇指,猛地一回過神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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