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面壁思過
寧折昨天氣急攻心,又被魔氣侵入身體,哭了一通,高熱不止。許以星照顧了他一晚上,才堪堪止住了熱度。
寧酩回來的時候,衣角沾上了青草泥土的氣味。
許以星松了松被寧折握住的手,拿不出來,臉黑了一下,轉頭看見寧酩,說道:“師弟你回來了,怎麽去這麽久?”
“去了後山回來,師父讓我去管一下秘境的事,來回就耽擱了。”寧折似乎一晚上沒睡,眼下微青,說話聲也嘶啞,眼神莫名沉沉的,不過看到許以星,他臉部的線條柔和了幾分,“小師兄忙了一晚上,先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看着。”
他說的師父自然是符閣首座。
寧酩走了過來,硬生生掰開寧折的手指。
許以星看着寧折微紅的手和皺起的眉,果斷抽出自己的手,道:“你做哥哥的,不容易。”
系統也感慨道:“可不是嘛,日後管天管地,還要管弟弟。主角難做啊!”
“小師兄你真是。”寧酩似乎覺得好笑,搖頭,也不說完,說道,“既然師兄無意,以後都不會有這種問題打擾師兄的。師兄放心。”
“我放心的,”許以星松了口氣,“寧折身體無礙,我就先回去了。”
“好。”
回到淩雲閣,許以星整理了卷宗,讓弟子拿去歸檔,然後去了掌門那兒。
出來的時候,日光正好。
雖是秋天,但後山依然一片惬意的涼爽。
走路的時候,許以星想起今早一摸寧折脈門,發現他體內靈力暴漲的事,感嘆寧折不愧是這個世界命定的氣運之子,生個病都能提升修為,現在都快要超過他了。許以星都能想象到以後他們的命運軌跡了。
符閣有首座他們,掌門也出關了,舊傷痊愈,許以星不用擔心玄仙宗的事務,便準備閉關。
閉關之前,得将那個靈識已開的靈物帶出來。
然而到了後山,許以星用靈識搜了一圈,卻怎麽也找不到那小孩兒。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因為昨晚自己爽約了,他生氣不出來,但之後他用了符咒不管用,靈識不管用,就奇怪了,他撓頭:“他出去了?”
“不曉得。”桃花鈴搖動。
既然不在這裏,應該就是出去了,想來是因為昨晚他不來,那小孩兒性急,就出去找他了。
出去就出去吧,許以星記得自己跟他說過,要是有朝一日能出去就去淩雲閣找自己,靈物嗅覺也靈,總能找到,且以那靈物的能力和劍術,斷不會讓人欺負了去。
送張符給大師父二師父,打聲招呼說要閉關,無一例外得到了噓寒問暖的關懷。
恰逢別處又有妖魔入侵北洲,北洲門派抵擋不住,給玄仙宗送來求助信。掌門就給了許以星一個任務。許以星很快禦劍去了北洲,恰好一天一夜就回來了。其中事跡先按下不提。
回來之後,許以星又去了劍閣。許多弟子在兢兢業業練劍,偌大的廣場上,在某一個角落中,坐着一個人。
“白泉哥。”
許白泉正咬着筆頭冥思苦想,時不時畫畫寫寫,忽然陰影打來,一聽到這聲,他抖了一下迅速将書藏到屁股下,擡頭讪笑:“小義你怎麽來了?”
旁邊有人見到他來,紛紛走近,興高采烈:“小師弟你來啦!”
“小師弟有沒有空,陪我練一把行不?”
“先陪我練!我等了好久的,有個先來後到行嗎?”
許以星笑盈盈的:“好啊。”
許白泉如臨大赦:“真好!那我不打擾你們了!”
“哥,”許以星轉身,不緊不慢地貼了張符在他背上,“在這裏等等我。”
說完便跟人去一旁練劍了。
許白泉定住了,回身,默默坐了下來,一副伏誅待戮的樣子,臉上盡是生無可戀。
四周的人看了看他背上的符咒,哈哈大笑:“當場抓獲哈哈哈哈!”
“白泉師弟,你又做錯了什麽事啊,這回被小師弟當場抓獲?”
“我……我,我說不出口。”許白泉抱住自己的膝蓋,默默埋下頭,不敢說話。
有人琢磨了下那張符:“我單知道小師弟畫符厲害,沒想到随手這麽一畫都這麽有威力啊。”
符咒上,一個人戴着衙役官差的帽子,雖然臉平如餅,但反手擰着一個表情無辜的人,一臉正氣凜然。
無辜的人說:“我做了什麽……”
官差:“……總之抓獲就對了。”
這些人都是五官極其不标正,乍一看仿佛被攪拌過了似的,但看多了,就各有各的趣味。而且,這些符咒千奇百怪的用處,力量比正經的符咒大多了,他們想要都要不來呢。
“哈哈哈哈!明明小師弟畫的是無辜的,”有人發現了盲點,“可是白泉師弟你為什麽還是伏法啊!”
許白泉被這符帶得真心悔過,滿心愧疚,忏悔的聲音從膝蓋中傳來:“我不是無辜的……”
那邊刀劍聲簌簌,這邊認錯聲顫顫。
許以星回來的時候,許白泉正在撕書。
白紙黑字,碎屑飛揚。
“嗚嗚小義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有人想去看他撕的書是什麽,許以星拱手說:“師兄,那邊大師兄在喊你們了。”
“噢噢!”一群人趕緊跑回去,跑前還一個一個抓着許以星,“小師弟有空陪我練一練!”
“一定。”
等人都散了,許以星才提溜着許白泉起來:“哥,你看話本便算了,為什麽要給小孩子看?”
那可是荼毒未成年人啊,罪名可大了。
許白泉縮着脖子:“這個我真要伸冤!不是我給的!是寧折自己搶的!”
“他為什麽要搶?”許以星有些郁悶,難不成寧折天生的?
系統果斷否認:“不不,宿主,這本書本來的的确确是男頻,男主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登上人生高峰那種。”
“不是天生的就好,還有回到正路的希望。”
“我不知道啊小義!你信我!”許白泉眼淚汪汪道。
許以星放下他:“好了,開個玩笑。哥你最近忙什麽?”說着,他撕下許白泉背上的符。
“你不生氣就好,嘿嘿。最近不就在研究怎麽寫話本嘛,”許白泉整了整衣服,低頭一看,“哎喲我怎麽撕碎我的範本啦?”
想起是自己因為悔過而撕的,他又讪笑了下:“我換一本正常的研究,小義莫氣。”
許以星可不想他再因為看亂七八糟的小書而闖禍了,掏出一張符給他:“若實在無法……”
“哎呀小義怎麽這麽客氣!”許白泉立刻拿下,收進袖子裏,“我曉得的,在幹出一番大事業之前絕對不闖禍。”
許以星說:“說話算話。我接下來要閉關,你照顧着自己,回宮的時候替我轉告一下母妃。”
“沒問題!”許白泉一口應下。
最後要處理的還是主角的事。
許以星回到挽瀾樓,畫符靜心。房內書卷符具,案上筆墨紙硯,窗臺半遮半掩,幾株秋海棠伸進來一點兒,花朵嬌嫩柔媚。
書房靜得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忽地,繁紋镂空木窗外響起一陣動靜,很小,但依然能聽見。然後,那幾株海棠花抖動了幾下。
許以星一手撐着頭,在紙上随手塗鴉,聽到響動,眼皮撩起,漫不經心地看向那邊,似乎因為沒得到回應,動靜消失了好一會兒。
許以星揮一揮手,半支起的窗戶就“啪”的一聲關閉了。
樓下那人反而愈挫愈勇知難而上了,很快便敲起了木窗。
先是 “篤篤”,小心翼翼的,試探性的,後是“咚咚”,豁出去似的,但說話的聲音依舊小小的:“小師兄?”
“不在。”
外面安靜了一下,但倏爾窗就被掀開了,露出寧折哼哧哼哧的臉:“小師兄!”
“幹嘛呢,”許以星提筆勾了一字,“樓裏沒有門嗎?”
“門上有禁制啊。”寧折一手臂攀着窗臺,哼唧唧道。
許以星都笑了,放下筆:“你在符閣學了些什麽,連禁制都不會解了嗎?”
“我想你肯定不願意我動你的禁制,所以就改了個方法進來,”寧折道,“等你消氣了,我再光明正大地進來。”
“随你。”許以星問道,“寧酩師弟呢?”
“寧酩他好像很累,睡得可熟了。”
這兩兄弟一安靜一活潑,相得益彰,猶如一人,等再長大些,在今後的修仙之路上可謂是所向披靡。
“我趁他睡着了,就趕緊過來看看你。”
但有時候這個活潑的就活潑過頭了。許以星起身就要離開。
“別別!師兄別走!”寧折喊道,可憐兮兮的,“我是來跟師兄認錯的。”
許以星彎身看他,一襲白衣層疊似雪,襯得他的臉越發動人。他道:“你說。”
寧折咽了咽口水,窗臺下的另一只手舉到許以星面前,眼神濕漉漉的:“那我先還傘,小師兄能讓我進來嗎?”
許以星颔首,移開身體。
寧折眉開眼笑地爬了進來,白色的校服都弄髒了一角。
他把傘放到書案旁,在許以星面前端端正正坐好,雙手規矩地放在膝上,腰背挺直。
他這個樣子,竟真的讓許以星升起了一絲期待之意:難道男主真的能迷途知返?
寧折清了清嗓子:“敬愛的小師兄,您好!我,寧折,今天醒來,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犯下的錯誤,帶着內疚和愧意向您道歉,我不該讓您毫無準備地就受到驚吓!是我的不對!從今往後,無論做什麽事,我一定做好萬全準備,三思之後再行動,保證萬無一失!”
“……你要氣死我?”許以星面無表情。
“嗨呀師兄你太嚴苛了……行,我說錯了成不!”寧折扁了扁嘴,閉着眼道,“我一定痛定思痛,面壁思過,以後再也不無故提起這次的事了。望小師兄好好監督我,我也會時刻警醒自己,不會再犯同類錯誤。”
許以星聽完,遞了一疊簿子給他:“那你先回去完成這些任務,不弄完不許來。”
寧折看着那厚厚的一疊,先是沮喪了會兒:“那我豈不是好久都見不到小師兄了。”然後又突然高興了起來:“那是不是我完成了,小師兄就不生我氣了?”
“大概是。”
寧折喜上眉梢:“那我立刻回去弄!你等我!”
許以星叫住了他:“寧折。”
“怎麽了?”寧折回頭。
“傘帶回去,那是寧酩師弟的。”
寧折篤定道:“不是啊,那傘是師兄的。”
說完,仿佛趕時間似的,急匆匆地走了。
“這麽急幹什麽,”系統看完全程,略略略道,“做完也見不到你小師兄。”
“好了,我收拾收拾準備閉關。”許以星起身。
後山寧靜,圓月如盤,靈氣飄缭。進關之前,許以星回身,莫名想起了那個小男孩。
但是萬物有靈,他自有他的歸宿。
許以星搖頭一笑。
風起,撩開他衣角,猶似雪華玉色。
※※※※※※※※※※※※※※※※※※※※
沈摘:撩完就跑……?
寧折:小師兄始亂終棄!
--------
感謝讀者“我是一個大寶貝兒”,灌溉營養液+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