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當此大任
楚棠似乎笑了下:“八殿下有話要講?”
這一句話就将八皇子推到衆人面前了,由不得他怯懦。沈丞相對八皇子使了個眼色。
八皇子猶猶豫豫地踏出腳步:“對。我……深受丞相恩德。并且、并且父皇在世時,曾說過……說過十三皇弟母家有罪,資質愚鈍,還……還說他曾、曾屬意于我做、做帝王……”
短短幾句,他說得磕磕絆絆,說完之後,還滿頭大汗,看向沈丞相。
沈丞相微微皺眉,實則心裏頗為滿意。
“諸位都聽見了嗎?先帝曾屬意的人,是八皇子!”沈丞相道,“八皇子,皇後嫡出,年長有德,溫良恭敬,實為儲君之選!”
一時無人說話,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郁恪低下頭。
早上他偷偷跟蹤楚棠的時候,跑得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左手手心擦破了皮,鞋子上沾了泥土,髒兮兮的,一點兒都不像一個皇子該有的樣子。幸好他大半個身體都在馬車外,沒讓楚棠瞧見這寒碜模樣。
他想起了他的母妃。在諸多國色天香的嫔妃中,她不是最漂亮的,但她是最溫柔賢惠的。
因為是宮女出身,位分不高,兒子不受重視,宮裏又經常混亂,縫制浣洗的事情時不時就落到他們身上。他母親一般都不會讓他動手,又不放心他一個人待着,便一邊給他刷洗衣服,一邊和他說話。
“恪兒這麽乖,以後找個喜歡的人,她肯定也會很喜歡你的。”
他哪來喜歡的人,有沒有命活到以後找喜歡的人都說不定。
郁恪用左邊的鞋子蹭了蹭右邊的鞋子,心想,手心好疼哦。
楚棠的人走後,來這裏之前,宮女給他擦臉擦手,動作随意,漫不經心,絲毫沒注意到他手上的傷。
寂靜中,楚棠慢悠悠道:“下官今日踏出佛寺,實則是為宣召先帝遺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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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手。
郁恪盯着他墨色衣袖下襯得分外白皙瘦削的手指看了看,心想自己以後也要長成這樣,好看極了。不對,最好粗壯點,國師好像太瘦了。
系統看着楚棠,內心鼓脹,不由驕傲起來。
站上高臺那一瞬間,或是說話那一刻,又或許是從進入到這個世界開始,楚棠就不似之前在無人處的冷漠了,高貴、鎮定、傲慢,糅合着懶洋洋的清冷嗓音,構成國師獨有的高傲氣質。
他入戲了。
他選擇了一種十分合适、對他自己來說又比較放松的方式。
明明說得慵懶,卻又好像讓人感覺到他确實對權力是非常在意的。明明看重權力,偶爾的冷淡又并不顯得突兀,反而更顯現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本能。
系統選擇的宿主楚棠,是經過萬千聚光燈檢驗的人。楚棠出道時,那張臉一出現在大屏幕,無數溢美之詞便像潮水般湧來。
他一站上高臺,舉手投足間的氣勢無一不在吸引着人的眼光。
或驚豔,或畏怕。
聽到楚棠的話,其他人明顯都驚了。
“怎麽可能?先帝怎麽可能給國師留下了遺诏?”
“不可能!國師不是一直都待在明月寺嗎?”
沈丞相心中大驚,神色凝重,道:“國師大人,此事不可兒戲。你知道假傳聖旨的後果嗎?”
楚棠身後的侍衛拿出一道明黃色聖旨,在楚棠的示意下,出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郁北正值多事之秋,生死存亡之際,國難當頭……唯十三皇子郁恪能當此大任。”
聖旨一宣讀,在場的人都大張着嘴巴,呆若木雞,安靜如死灰,唯有玉白笏接二連三掉在地上的響聲。
良久,沈丞相回過神來,滿臉鐵青,謹慎地沒有做出頭鳥。
記 自然有人不希望皇位落到郁恪身上。有人出列,顫抖着手,指向侍衛:“不可能!國師不曾入宮,何來聖旨!”
楚棠身後,另一個侍衛上前,舉起手中的方正錦盒。
“托先帝信任,為防止逆賊涉朝,派人送來遺诏和玉玺。若有疑問,可親自上來查看玺印。”
幾個年紀大的老臣上去了。半晌,彎着腰作着揖退下了。
“不僅玉玺是真的,字跡也是先帝的……我絕不會認錯。”
衆人不禁交頭接耳起來。有人不敢相信,有人仍舊質疑,有人在心裏感嘆國師雖年輕但手段已然滴水不漏,着實可怕。
這哪裏是“有事相商”?分明籌謀已久,有備而來。聖旨擺在那兒,誰敢有異議?
沈丞相也親自去看了,牙齒咬得很緊,看完之後,胡子顫抖,閉了閉眼。
私語聲漸漸低了下去。
郁恪還愣在原地,卻聽見臺上那人淡淡的聲音:“太子殿下。”
在衆人的目光中,郁恪不由自主就走了上去,走向那人。階梯很長,他邁着小短腿,幾次差點絆倒。
最後幾級玉階,楚棠下來了,微微彎腰,握住他的手,頓了頓,沒說什麽,牽着他,一起走上最後幾階。
被他虛虛握着,傷口卻一點都不痛。郁恪覺得好像被一塊涼涼的軟糕敷過,有點舒服。
楚棠沒看他,和他說話,嗓音一瞬間仿佛變得柔和:“從今天起,你便是郁北的太子。将來,你會是郁北的天子。”
不鹹不淡,恰到好處。
郁恪的手不禁顫抖了起來,他的血也開始沸騰,戰戰兢兢,又像野獸,在伺機而動。
有人先跪了下來,慢慢地,一大片一大片的臣子都伏下大拜。
“臣李微,謹遵先帝遺诏。”
“臣林池,謹遵先帝遺诏。”
……
沒人知道郁恪那一刻的心情。
楚棠拍了拍他的手背,松開他,直起腰,平靜的目光移向沈丞相。
沈丞相卻忽然笑了幾聲,問道:“既然儲君定了,那朝政誰管?太子三歲,無人輔佐,恐怕不妥。本相在朝多年……”
“自然是我。”
楚棠一句毫不客氣的話直接将沈丞相的氣給堵住了,叫他噎得半死。
侍衛繼續宣讀沒念完的遺诏:“……楚棠國師,龍章鳳姿,有卓世之才,萬裏挑一,特令國師監國,輔佐太子。”
沒等沈丞相說什麽,楚棠突然揚聲,道:“今日回府,路遇刺客,搜得一令,是丞相府的令牌。沈丞相可有話要說?”
接踵而來的打擊猶如實質的鐵錘,砸得沈丞相喘不過氣來。他有些暈眩:“什麽令牌!”
系統也有些驚訝:“宿主這麽早就亮出這個牌?”派人刺殺國師這個罪名,将來在恰當的時機可以拿出來直接打倒丞相。現在應該還為時尚早吧?
楚棠說:“有些帳可以秋後算,但有些帳還得早算。”
“宿主霸氣!果決利落!快狠準!”系統恍然大悟,豎起大拇指。
“不然以後就忘了。”楚棠平靜道。
系統:“……”感覺宿主是為了不讓系統他顯得那麽蠢才這樣說的。
楚棠扔出一個木質銅文令牌,冷冷道:“你自己看。”
上了高臺的老臣低頭看,那質地和紋路,确實是丞相府獨有的。
他們不約而同向沈丞相投了注目禮,意思差不多:老沈,沒想到啊,你還挺剛?!但你居然留了把柄,看來要涼涼。
“先不說令牌有造假的可能。且為何有人刺殺你不來刺殺我?你為什麽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國師應該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在民間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記惹得天怒人怨了?”沈丞相暗道那些老臣為什麽不下去,在這裏湊什麽熱鬧,冷聲道,“這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突然,朱門大開,禦林軍邁着整齊的步伐,井然湧入,身上的甲盔摩擦,發出令人牙軟的铿锵聲。
電光火石間,李大人領悟到了什麽,立馬跪下,大聲道:“刺殺國師,雖然未遂,但罪名重大,按律當打五十大板!還請國師和太子明察!”
楚棠緩緩擡眼,看向面露驚恐的沈丞相,線條極姣好的薄唇勾出一抹淡淡的笑:“那我先解決了引起問題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演戲,楚影帝是認真的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