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鎮(4)

第二天醒過來,宋確的爸媽不在家,留了早飯說去鎮上買點菜,姚頌和自己弟弟去外面跑步了。

洗漱好了下樓,太陽已經灑壩子上了,宋確回了她發的圖片,說要吃玉米饅頭和稀飯。

秦莳說他回來就懶死了,下樓自己先吃,卻看到一個提着禮品袋的人到門前來了。

他不敢進屋,在門口躊躇。

她被陽光晃了一下眼睛,才看清是唐圖濟,還是問了一下:“你是昨天那個……”

唐圖濟的臉頰被曬得有點紅,點頭:“唐圖濟,你是宋哥的老婆吧?嫂子好。”

秦莳點了頭,剛要叫人進來坐下吧,外面挺熱的,宋確就在樓上的窗戶說話:“你敢進來試試。”

秦莳:“……”

唐圖濟身子一抖:“……”

唐圖濟還是進了屋了,看着宋確拿着碗喝稀飯,還幾次想開口說話都不敢。

秦莳去樓上收拾了下來,問他要不要再吃點早飯,惹得人連連搖頭。

他太害怕宋確了。

宋確嚼完了饅頭,看着他:“東西你拿回去,我說過了,和你不熟。”

唐圖濟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抖着唇搖頭:“不,宋哥你還是怨我的。”

宋確打斷:“沒有,我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唐圖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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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直接堵,他再說怨就是宋確小氣了,說不怨,宋老板這樣子怎麽看怎麽不是。

秦莳少見宋確這樣一點話頭都不給,就算是再讨厭的商圈老板都還是會留點再見的情,這麽絕真的很不正常。

她腦子裏過了好幾次商業投資生出叛徒或者人生路上的背刺者這樣的形象。

但看唐圖濟這人面相也不大奸大惡啊,甚至眼裏還有做不了出格之事的懦弱啊,宋確的圈子都很少有這樣的人,不至于這麽仇視吧?

她有點好奇,但是看起來實在是不适合繼續待在這裏聽,她起來把碗收了,這次宋確也沒有拉着她一起聽。

等她走了才又聽見唐圖濟滿是哀求:“宋哥你删了我的聯系方式,也把我電話拉黑了,我這幾年真的錯了,我真的不求你再把我當以前那樣,我只求你不要恨我,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宋確的聲音更冷了:“我要你做什麽?我什麽都不需要你做,你就別碰到我就這樣煩我,那些事我已經不記得了。”

秦莳的耳朵豎起來。

唐圖濟聽起來快哭了:“對不起宋哥,真的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該原諒你嗎?”宋確像是站起來了,凳子尖銳的響了一陣,聲音大了點,但還是努力克制不讓秦莳聽到,“你做錯了事,道歉是理所應當,但我沒有義務就原諒,我恨不恨你和道歉沒關系。”

唐圖濟還是在重複:“宋哥你別恨我。”

“我沒有追究,沒把之前的東西複刻在你身上已經是寬容了,”宋確冷笑,“高中生活怎麽樣啊?考上好大學了嗎?工作順不順利?”

他看了一眼凳子上的禮品,指着:“趕緊把東西拿走,我不想看到一切你拿來的東西。”

一陣手忙腳亂,秦莳擔心打起來,還是出來了,正好宋確爸媽回來把車停下,看見争執也驚訝了一瞬,一看是唐圖濟,也是知道點事情的,嘆氣:“小唐啊,你說你來幹什麽呢,拿着你的東西回去吧。”

秦莳:“……”

小鎮的夏季實在是太熱了,秦莳在屋檐坐了會看着變了色的大地,開始打開相冊看,宋確切了西瓜過來,叫在樓上做作業的小孩下來吃。

姚頌早上跑完步就穿了個到大腿的短褲,姚溢豪直接放飛自我,穿背心加內褲。

宋確當時還笑他,一個小男孩穿什麽小雞花紋的。

樓下沒有空調,但後院開着門,穿堂風的涼快裏夾着點熱氣,勉強能忍受,姚頌的牙齒碾着西瓜,看着宋確:“叔叔,早上的叔叔是你的仇人嗎?”

秦莳看出來了,無論有多少氣,多少憋悶,宋老板都是一碼歸一碼,不會轉嫁給旁人,更不會生小孩子的氣。

但姚頌這麽問,宋確還是微微一愣,看的是秦莳。

秦莳是背着他的,裝作“我一點都不好奇”的模樣,但微微偏着的身子出賣了她,還有微微動了一下的耳朵。

宋確沒回答姚頌的問題,視線烙在秦莳身上。

秦莳被看得實在是受不了了,轉過身來“哎呀”了一聲:“我老公不開心了快一天了,老婆很擔心又不敢問嘛。”

姚頌:“……”

姚溢豪:“……”

狗糧,倆小孩覺得自己被利用了。

秦莳把西瓜放下:“宋哥,關于那個人的事真的一點也不能說出口嗎?”

宋確掐了掐西瓜皮,可能是接近一天的氣穩了不少,搖頭:“也不是特別不能說出口,就是這事情真沒必要記着。”

秦莳:“那你今天好生氣,生氣可傷身。”

宋確擰眉:“是那個人就在眼前晃,見不着就沒氣。”

還是沒有放開,秦莳順着他的毛:“趕走了,那下次他一來我就趕他走!”

宋確挑了一下眉尾,勾着嘴角笑着把她拉到身邊坐着,思考了一下從哪裏開始說起,是說被稱為小混混的日子,還是在街上無所事事,和辍學的時候。

“學校有說過我是怎麽辍學的嗎?”宋確倒是先問了這個。

秦莳搖頭:“沒有聽到別人說啊。”

宋確點了點頭:“我主動說的辍學,學校檔案就沒給我記原因,當時如果我不主動走,應該就是行為不端那種原因。”

秦莳一怔:“行為不端?”

雖然宋確上學時真的被叫宋哥宋哥的叫,成績不好也不怎麽認真,但真的告到老師那的沒有。

他不壞,秦莳一直都是知道的,行為不端更是不可能!

宋確說得直白一點:“嚴重的話,我就是強/奸,要把我送進去坐幾年牢的。”

“怎麽可能?”秦莳冷汗都出來了,後背發涼,“這不是件小事的啊,怎麽會有這種事!”

“現在不是沒事嗎?”宋確摸着她的肩膀,讓她先別害怕,“現在我好好的啊,還有了事業也有了老婆,而且這麽大的罪名也沒有被告,證明我本來就沒做過錯事。”

秦莳揪着他的領子:“那是因為什麽事才這樣的?”

宋確的眼睛沉了一下:“因為唐圖濟和一班的女生談戀愛,他讓人家懷了孕,那女生家裏知道了。”

秦莳的眼睛顫得更厲害了,年少的時候會犯很多種錯誤,撒謊打架對人不友善,秦莳年少的時候做得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把不願意吃的雞蛋偷偷放花盆裏,她沒想到同等的年紀,身邊還有這麽出格的事。

還很離譜。

宋確也摸摸她的臉頰,笑裏有點心酸:“覺得這種謊言壓根就不可能出現是不是?”

秦莳哽了一下,點頭,眼睛已經有點紅了。

恰恰是離譜,她也知道在這個小鎮,曾經的确會發生如此讓人難以置信的事。

在那時候的所有人看來,宋確真的是個可能幹出壞事的人,在校成績一塌糊塗,在校外認識衆多社會人員,看起來也十分不老實,威脅恐吓他人的詞彙加上也不會過分。

出了這麽大的事,女生不敢供出男朋友,男生不敢站出來摧毀“好學生”的印象,女孩子的家庭也需要一個不被長久诟病的堕胎理由。

他們還小,還有很多未來,一定不能是談戀愛,一定也不能是生活不檢點,就算以後有人多嘴,也只能被強迫。

至于為什麽會選擇宋確呢?因為他倒黴,那天正好被唐圖濟叫到KTV去了,唐圖濟也叫了自己女朋友。

他偏偏又喝醉了。

秦莳的眼睛更紅,她擡手:“可以不說了。”

這件事其實就像是面對路上偶遇的一個騙子的謊言一樣漏洞百出,但有些人只需要一個結果,一個能獨善其身的最好辦法。

宋確沉靜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也是那時候我自己的問題,輕信了人。”

那時候,他和唐圖濟在某種意義上挺要好的,雖然不是跟陸凡那樣每天待一塊,但每次在小賣部遇到都會打招呼,私下裏一起約着去網吧打游戲。

出了這種事,唐圖濟現在說着對不起,但那時候卻說的:“宋哥,我求你幫幫我,這件事不能被我爸媽還有她爸媽知道。”

但那時候已經沒有他幫不幫的必要了,因為警察帶他到過一次警局,把所有的證據都擺在了他面前。

“我也沒有認,”宋確嘆氣,“我憑什麽幫他啊。”

秦莳點頭:“這件事怎麽可能幫?”

宋確說了整件事,警察暗中到學校詢問過每個人的班主任,那個女生的家長應該也是發現事件的漏洞了,但他們打算一錯到底。

“最後協商的,”宋確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爸媽他們,吓一下就不得了,更何況當時我人也小,考慮問題都十分淺表,這邊的警察辦事也是,能私下協商就不會再費神。”

“他們給了我家幾萬塊錢,我全在唐圖濟家樓下燒了。”

他還在徹底辍學的前一天找唐圖濟清算了一下整個事情,女孩子的父母還是來學校說,辍學那裏就不寫多的,不痛不癢的寫了個理由,因為家裏沒錢上學,成績不好要出去打工,自願退學之類的套話。

秦莳坐直了身子,有點微微發抖。

唐圖濟風平浪靜地中考高考,讀了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大學,兩年前和那個女生結了婚,還給宋確發了請帖,他直接退回了。

秦莳說一句話眼淚就流下來:“他們怎麽配啊!”

宋確抽出衛生紙給她擦眼淚:“不生氣了。”

“以後我也不會允許他出現在我面前!”秦莳恨恨的,“再來我直接就把他打出去!”

宋確沒贊同也沒反對,一直給她擦眼淚,比起早前的氣憤,現在看見秦莳為自己的事情哭泣,他更難受一點。

他勸:“以後不提他了。”

“不說了,”秦莳抱住他,“再也不說這些壞人了,我們好好過日子。”

宋確蹭着她的脖子點頭。

“可是好氣啊我宋確,”秦莳松開他,實在是覺得胸口堵得慌,聲音發抖,“你要是沒有辍學,怎麽也能讀個職高考個專科大學什麽的,說不一定我們能在一起,我們還能一起學習,做學霸情侶!”

“我肯定要讓你好好學習啊!”

宋確的瞳孔抖了好幾下,最後血絲快速增長,但還是邊幫她擦眼淚邊勸:“不想了不想了,現在我們就過好以後的每一天,生氣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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