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突生變

鄭溶手段素來果決,一張一弛之間便将情勢穩了下來。

此時衆官員中卻有一個人卻站了出來,大聲質疑道:“殿下,殿下方才所說的昌安巡撫鄭求謀害欽差,毀堤誤工之罪,可現下既無人證也無物證,空口無憑,鄭求乃是朝廷二品大員,殿下這樣對他私刑處置,是否過于倉促武斷?”

衆官員一驚,不知何人膽子如此之大,蘇蕭轉頭過去,卻見發問之人正是邱遠欽,邱遠欽本是榮親王一派的人,這次跟着鄭溶南下,多少也是榮親王安在鄭溶身邊的一枚眼線一個掣肘,這時候,他出來為鄭求說話倒也是意料之內的事兒。

蘇蕭被方才的變故一驚,方才見識了鄭溶的手段,心下不由地有幾分戚戚然,雖說而今對邱遠欽早無情愫,可見他在這樣的場合下公開頂撞鄭溶,到底還是為他捏了一把汗。

鄭溶冷笑一聲,劍尖直指邱遠欽:“邱大人這是替鄭求跟本王要證據?”他眼光淩厲地掃過衆人,如此氣勢之下,衆官員紛紛低下頭去,只做不知。極少數的幾個官員臉色猶是驚疑不定,顯然這場變故讓他們心有餘悸。

鄭溶揚了揚下巴,譏諷道:“邱大人怕的不是沒有證據,而是怕沒有證據不好交差罷?也好本王現在就讓你看看證據。”

在鄭溶在堤壩上頭幹淨利落地将鄭求解決掉的時候,另一邊早已派了人将壩下負責放水沖壩的鄭求爪牙一并抓了。此刻,聞聽他一聲令下,當即便有士兵将堤壩下的那些人通通押了到堤壩之上,向圍觀的百姓們一宣布這一夥人方才正在堤壩之下幹的勾當,百姓聞聽這幫人要引水沖壩,竟要置壩上衆人性命于死地,無不群情激奮。

其中更有一位虬髯漢子,身長七尺,生得是虎背熊腰,平日間依靠着屠狗為生。雖說此人脾氣極壞,但卻是一名遠近有名的孝子,之前聽聞春分之日,京城來的瑞親王殿下設了射箭場與民同樂,忙攜了古稀之年的白發老母來看熱鬧,這時聽說這夥歹人差點就害到了自己老母的性命,止不住怒火中燒,如同怒目金剛一般,恨不得當即就要了這幫人的狗命。

他本來就身形高壯,又擠在前排,只見那夥人從他面前押過的時候,趁着看守不備,他掄起一只拳頭,朝着離他最近一個人的門面狠狠地砸了過去,還未等看守出言阻止,那拳頭如雨點一般,砸在那人頭上,頓時間那人就被打得鮮血長流。這下可好,一見有人帶了頭,那四周的百姓也都紛紛搙起袖子動了手,無不朝着那幾人揮拳動臂,直打得那幾人只顧抱頭躲閃,幾乎就要在亂拳之下丢了性命。

鄭溶冷眼看着那一片吵鬧,只轉頭過來朝着邱遠欽道:“邱大人,你對這證據可還滿意?”

邱遠欽雖出仕五年,卻多有書生意氣,秉性本是純善剛正之人,雖與鄭溶向來不相和,可也見不得這樣的龌龊之事。他原本以為定是鄭溶設下的圈套,白白害了鄭求的性命,見衆位官員都噤若寒蟬,可自己心中到底不平,故而方才忍不住出言質問。現下卻親眼見到那幾個人,灰頭土臉,挨了打卻也不敢喊半句冤枉,心中便知此事确為鄭求所為,他完全未曾料到鄭求竟能為了一己之利竟然罔顧昌安城安危,心中不免憤慨,當即冷道:“下官無話可說。”

鄭溶哪知他心中的一番思緒轉動?他原先覺得此人形容還算坦蕩磊落,卻不知何故,此人卻非要和鄭洺一派沆瀣一氣,後來因着蘇蕭的事兒,他對此人的厭惡更是多了一層,此時見他眉間似有寒色,只道他在如此鐵證面前,竟然還是非不分,白白枉讀了十年聖賢書,更覺心中厭煩,也不欲與他多言只揮手做罷,又命人将那一夥人都押了下去。

一旁的蘇蕭見鄭溶連斥責也成了不屑,不知為何也微微地替邱遠欽紅了一紅臉,也不知這臉紅到底是為着鄭溶的不屑,還是為着邱遠欽的臉面。她心中輕輕地咯噔一下,到底什麽時候開始她對着瑞親王殿下的想法是如此的在意和敏感了?

蘇蕭輕輕地咬着下唇,果然是在這樣的官場泥潭中陷得過于的深了,原先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幾分傲氣也消弭得無蹤無影,現下不需要別人的提點,自然也懂得鞠躬車馬前的那一套把戲,更不需要別人的言語,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也開始揣摩起上位權重者的心思來了。

今日之事,本到此便是告一段落,可誰人都沒有料到,今日之事還遠遠沒有了結。

數年之後,那日在堤壩上看熱鬧的百姓都還清楚的記得,在寧和四十二年的春分之日,他們在萬福橋才修繕好的大堤上不僅親眼目睹了三皇子瑞親王鄭溶天神一般的高超箭術,更親身經歷了在這萬福橋大堤上的生死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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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寧和一朝之後所發生的天翻地覆的變故,仿佛就是從這個時候正式地一點點地拉開了序幕。

此刻衆人對即将發生的事兒卻是一無所知,永和王鄭溶在場中有如神助,接着昌安巡撫鄭求又被射殺,這哪一件不是千載難逢的稀奇事兒?衆人正伸長了脖子等着看這一出好戲怎樣的鳴金收兵,好以後坐在千年的榆陽樹下慢慢地講給兒孫們聽這一段掌故,沒想到卻發生了一件讓人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兒的變故。

原來鄭求被射殺之時,很有些個混在百姓中間的鄭府家奴,這些家奴見主人突然被殺,自然是一陣驚慌,再一聽瑞親王的話,便知大事已是不好,平日裏這些家奴在昌安城俱是飛揚跋扈,個個都是蠻橫欺人的主兒,這陡然間見突生變故鄭求喪命,一個個生怕引火燒身,無不作了鳥獸散狀,各自奔回了家收拾細軟準備逃命。

可是其中有一人名喚鄭丁,卻是從小兒跟在鄭求身邊,乃是鄭求從街邊将小乞兒的他撿了回府的。數年之前的一個寒冬之日,鄭求路過一家酒肆,只見一群乞兒正為着一頓殘羹打架鬥狠,只見其中一個小兒雖說是身形弱小,手腳卻極為靈活,在一幫子乞兒中奪食搶糧也未曾落得了下風。鄭求便是看上了他自小兒起便有的一股子狠絕的勁頭,于是便将他帶進了府中取名鄭丁,好好地教養功夫。

這鄭丁果然也争氣,專心習練功夫拳腳,二十年來功夫拳腳在別處不提,只說在這昌安城中已然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他視鄭求為恩人,對鄭求披肝瀝膽忠心耿耿,前些年鄭求又做主為他娶了妻,也算是立有家業。鄭求無論到哪裏都要随身帶着他,鄭丁從一個街頭的小乞兒變成了鄭求身邊的貼身護衛,鄭求又對他極為放心,府中的日常事兒,這鄭丁倒能做半個主,久而久之這昌安城中倒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鄭府丁爺的大名。

此刻,他見鄭求被鄭溶射殺,大吃一驚,眼目迸裂,當即就要沖上前去與鄭溶拼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為鄭求報仇。鄭溶又豈能不知鄭求身邊有這麽一號人物?四下裏早安排下巡防營的人手将他一把扭住了,要一并同堤壩底下的那一幫人押解到大獄中去。

這鄭丁跟在鄭求身邊多年,自然也不是一介草莽,早就練就了一番綿細心思,見在鄭溶面前無機可乘,于是便假意被巡防營的人扭住,心中卻憋了一口氣,只待尋着機會就要報仇。

待到被人押下大堤押送之人稍稍放松提防的時候,他細心瞅準時機,大吼一聲,卻見那捆綁他的一指寬的鐵鏈條居然被生生掙斷,押送的人慌忙上前阻擋,他兩眼通紅,掄圓了手中的鐵鏈便是一陣亂打橫闖,所過之處,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他心中雖然恨極,可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又怎是鄭溶的對手?此時再折返到堤壩上去,無非是以卵擊石自尋死路罷了,于是并不往堤壩上頭走,反倒往大堤之下直撲了過去。

原來方才他一心便打定了主意,要與鄭溶同歸于盡,他知曉與鄭求報仇唯一的辦法便是到大堤之下,觸動鄭求原本安排好的機關,引水沖壩,掀起滔天的巨浪,攪它個天翻地覆。到時候壩毀人亡,不怕鄭溶在這樣的惡境中還能保全性命。

鄭丁雙手掄着極粗的鐵鏈,直舞得風聲霍霍,不過在片刻之間,便沖開了巡防營的人,将那些人遠遠地甩到了身後,只身沖到了堤壩之下,雙手死死地扣住那機關,一陣猛推,雖說那機關需要□□個人合力才能打開,可鄭丁心中怒火高熾,竟是想要把那機關靠着一己之力打開,他本是習武之人,又力大無比,一陣猛推之下,那機關便也開始幾分松動。

此刻□□個追趕而至的巡防營将士趕上前去,見此情況不由地驚出一身冷汗,一群人忙撲了上去,合力要将他按住,沒料到此人力氣極大,又一心只想要拉開機關,引水沖壩為他家主人報仇,哪裏會理會身後巡防營之人的拳腳?不過是拼着一死罷了。只見他雙手牢牢地摳着那機關,任人如何拉扯也只顧手中的機關,雙手鮮血淋漓,竟是毫不放松,一時間身後的□□雙手居然也扳扯他不動。

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那機關竟然被他搬開了幾寸之寬,俗話說,水火猛于虎,人人都知道,水火之神均是見縫就鑽的脾性。只見那機關被他陡然間扳開松動,頓時間滔天的洪浪便從方寸之間的縫隙中奔湧了進來,其來勢極為兇猛,不過是在驟然之間,便将那機關重開了大半。

衆人在鄭丁身後,被突然其來的猛浪沖得是一個踉跄,幾近無法站立,好幾個人被直接沖散了開來,陡然間便被沖到幾丈之外,□□人中間倒也有幾名力氣大的士兵,不顧劈面而來的浪頭,只抱住了鄭丁的手腳便是不放,只見那鄭丁此刻死死地攀在那道機關之上,任由猛浪如何沖擊,只作尾生抱柱一般,任憑如何都是一動不動,竟如同仿佛是長在了那機關之上一樣。

如此猛浪相助,不過只要片刻,那大堤便會被猛浪掀翻,不只是鄭溶,眼看着,那堤壩上的數萬之衆也不過是頃刻之間,便會命喪此處,如此事出緊急之下,只聽得有人飛奔而來,見此情形不由地在一旁疾呼:“衆人閃開!讓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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