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番外一
蘇筝轉醒過來的時候,睜眼卻見自己所卧之地乃是九五之尊的龍塌上,偏轉身來,卻見身邊的妙仁先生不住搖頭:“小蘇姑奶奶,你好歹算是醒來了,這次又是三天三夜,這可算是第二回了——喂喂喂,姑奶奶你是要幹什麽!你站來是是……要幹什麽……”
蘇筝強支着病體,抓着床帷站了起來,臉上是一點淡到極點的神情:“此地乃是天子之居,豈容我這樣的六品小官在此酣睡?”
“蘇姑娘,你……”
“妙仁先生,蘇某感激先生之恩——只是,”她笑了一笑,眼睛裏卻透出一點凄慘的神氣,“若是先生便那樣由着蘇某去了,蘇某更是感激不盡……”
她頓了一頓,沒再往下說下去。
她手中血痕一彎,潤在她的半舊的石青色衣袖上,眼前的朱砂紅陡然失去了顏色,只聽得他在她的耳邊冷冷地道:“就地撲殺。”
就地撲殺。永除後患。
所謂的跪道出降,所謂的寬厚仁愛,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若是沒有這一番冒險進宮,破釜沉舟,鄭溶又怎能将鄭洺如此果決的斬殺于劍下?沒有鄭洺最後的指劍相向,他又如何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她早該知道,鄭溶做事一向不拖泥帶水。
還有一件事情,也是她早該知道的——為什麽他從未向她提過半點蘇家的事情——他早已知曉手下的虎将已反,為千金所誘而投身鄭洺門下,他早已知曉蘇盛不過是替罪羊罷了,那十萬軍饷也早已落在了鄭洺的手中。他洞若觀火,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犧牲蘇盛,犧牲那個對他無限敬仰的年輕人,他要的是任由那鄭洺的野心一點點地膨脹起來,自以為勝券在握,不可一世,最終奪國篡位,便可一斬而絕。
鄭伯克段于鄢。從古至今,向來如此。
他什麽都知道,然而卻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
他不殺蘇盛,蘇盛卻因他而死,他不滅蘇門,蘇門卻因他而亡。
她站在蘇府的門口,最後一次仰頭望過去,那灑金的匾額在日頭之下,仿佛一輩子最好的時光已經過去,她決然背轉身去,走入這茫茫的人世間。
再無人可以依仗。
在她醒來的那一刻,便早有宮人奔去将情況報告了皇帝陛下,九五之尊的車辇即刻從南書房起駕回到寝宮,車辇還未走進寝宮宮門,遠遠地便看見一個瘦弱的人影跪在殿門之外,他擡了擡手,訓練有素的宮人将車辇放了下來,輕得并不曾驚動一只飛鳥。
他走下車辇,緩緩地走到了她的面前,身上滾金龍袍上繡着五爪飛龍,一針一線俱是栩栩如生,龍袍下擺的描金雲紋靴踩在殿前的漢白玉磚石上。他的雲靴一步步地走了過來,最後停在她的面前,就像那一日在禮部一樣。
他慢慢俯下身去,伸出手朝着她,手心向上:“阿蕭。”
她跪在地上并不曾擡頭:“下官無有臉面得見天顏。”
他的手放在她的面前,聲音裏居然有一點顫抖:“阿蕭,把手給我。”
她凄涼一笑:“皇上,阿蕭本不該來這裏。”避開他的手,重重地磕下頭去,早已淚滿衣襟,“如今親眼得見皇上如今福壽安康,阿蕭平生願已了,再無憾事。”
若他離世,她必然追随而去,可他如今得登大寶,她與他的路卻走到了盡頭。
他知她的身世如同心上一處潰爛的傷口一般,于是萬般溫柔地給她時間,讓那潰爛不堪地傷口慢慢将養好。
他容忍她的懷疑,她的欺騙,她的背叛,甚至——就是他手把手地教她學會如何背棄一個人,他教她學會背棄他,于是事到如今,她便再也沒有臉面和資格去開口質問一句,高高在上的瑞親王殿下,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為何要背棄忠心耿耿的蘇盛,為何要背棄蘇家?
她何曾是過他的對手。
他的一番謀略成就了他的帝王之位,更成就了她的命他們的命。
他緩緩地直起身來,閉上眼睛:“着禮部主事蘇蕭貶黜官職,不必謝恩了,自己去罷。”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明天後天會連續放出番外,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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