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且不說濟溪如何思量, 張塵鏡卻收回了驚訝的眼神,他緩緩點頭贊同道:“你說的沒錯。世上已近萬年沒有出現旱魃了,所以他出世我應當來接濟的。”
未等濟溪得意, 他又繼續道:“只不過那卻是因為妖族,與我并無多大關系。旱魃實力強悍妖族又有心接納, 所以我身為犼便來做個中間人, 将他這類天成的魃送與妖族教養保護。”
他瞥了眼濟溪, 似是透過身軀直視內裏不安的靈魂:“別擔心。你跟腳不差,日後說不定也能在族內混個長老當當。”
“妖族長老?”濟溪大喊出聲,不可置信道:“這麽容易?可他才成精不久啊。”
張塵鏡反而詫異的看向他,滿不在乎道:“連九嬰那個廢物都可以當選,旱魃又有何不可?”言辭間盡顯對九嬰的不屑。
如若九嬰在此, 定會被氣的口吐鮮血。張天天暗中偷笑,九嬰曾經數次嘲笑母親牌技太爛, 桃安被惹火後視他為仇敵之一。而一向寵愛妻子的犼,自然也不會放過他, 夫妻二妖時常把九嬰拉出來嘲諷解恨。
張塵鏡一揮手,本占據主體的濟溪被扔回識海中,唐石溪重新掌控身體。還未等他緩神, 威嚴的聲音在室內響起:“你可願加入妖族?”
“那我還有其他選擇嗎?”唐石溪剛被科普了一通三千界的規矩, 如今正是頭大。他略顯無措的詢問,再也不敢托大。
“沒有。”張塵鏡寂然回答。
“…”那你還廢話幹嘛?因為這麽一出,唐石溪憋得很是艱難。
見臉色不好,張塵鏡解釋道:“你不用選擇。我給你的,就是最好的了。”
“好了, 去解決你的事情吧。”他看着呆滞的唐石溪命令:“然後随我回三千界。”
随後他轉向頭,對着隐密于識海深處的濟溪道:“至于你…”
——
南朝朝堂中, 例行朝事後,掌印太監經過陸景示意後高聲道:“有奏章出班,無事朝散。”
“禀皇上,臣有本奏。”一人出列應答。他微微低頭,雙手恭敬執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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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太師有何事?”陸景頭戴九旒冕,面色不明藏于層層玉珠後。
“陛下已近而立之年,是時候把太子之位定下來了。”他動作慢條斯理,卻把周圍的大臣都吓了一跳。
誰不知道陛下膝下就只有一位皇子,且大皇子出身卑微母親不過是普通宮女。前些年也不是沒有人說立太子的話,只是反對的最厲害的就是陳太師了。畢竟他女兒陳嬌青春大好,雖然無子,可誰又知還有沒有機會呢?
所以他提出這事,衆人均是被駭住。他們相互使眼色,懷疑陳太師今天吃錯藥了。陳太師一隊的卻心知肚明,今日局面也是他們共同商量出來的結果。
“哦?可是太師不是曾說:‘大皇子母氏卑微,難當大任。’如今你改變主意了?” 陸景聲音不辯喜怒。現下無人可窺視帝王的容顏,有些膽小的已經開始瑟縮了。
“今時不同往日,還望陛下明斷。”陳太師不慌不忙擡起頭來,直視那個被自己一手扶持上皇位的人。所謂天家威嚴,在他眼中實在是不值一提。
“有何不同?難道是陳貴妃有孕,給了太師膽子,你便敢盯着朕的龍椅不放妄圖逼宮?!陳魏,你好大的膽子!”陸景勃然大怒聲音陡然拔高,吓得本還在打瞌睡的大臣們頓時清醒。
可陳太師仍是不閃不避,他甚至連頭都沒低半分,就這麽直愣愣的想要透過玉簾看穿龍椅上那人的心思。
“朕還沒死!這天下,這皇位都由不得你們來觊觎!”帝王之怒,伏屍百萬。那些将跪欲跪的大臣都紛紛下跪道:“臣不敢!”
“你們不敢,但有人敢。”陸景這次不似往常那般寬容,緊咬不放繼續出言諷刺。
山雨欲來,每個人心中都冒出這個字。皇帝幼時勢弱,依仗着陳魏扶持才順利登上皇位。故而這些年他對陳太師也是多加容忍,陳貴妃在宮中更是肆意妄為。可現在他毫不留情面,幾乎要與陳太師一派撕破臉。
一邊是皇帝,一邊是百年望族勢大根深的陳家。兩虎相争,這天要變了啊。更何況陳嬌起初無子,現下她有孕後。陸景難道不怕陳太師直接掀翻他的龍椅,讓自己外孫上去坐嗎?畢竟扶持一個傀儡皇帝,可輕易太多了。
但,陳家鬥得過現在羽翼豐滿的皇帝嗎?那個黃口小兒,如今成了喜怒不露的天子,九五之尊。
兩大巨頭的鬥争,池魚遭殃。其實衆人不知,早在其他地方,皇帝與陳太師就已經鬥得水深火熱了。只是這次陳魏在收到一封密信後狠下決心,才有了今日朝堂上這一出。
他深深凝望着陸景,倏忽後恭敬低頭,似是落敗認輸道:“臣不敢。”
陸景聲音仍是那般,看着他那不夠規格的弓腰,甩着寬袍怒氣沖沖地離開朝堂。掌印太監跌跌撞撞跟在身後,又立馬回身道:“諸位大人們散了吧,今日已是退朝了。”
臣子們面面相觑,最後淅淅瀝瀝走出高大的宮門。陳太師留在最後,他等許多人走後才慢慢直起身,憔悴的神色盡顯,滿頭白發在官帽中若隐若現。衆人此時才驚呼,原來那個一手遮天的太師已經老了啊。
陳魏步履蹒跚地走出宮門,門外焦急等待的衆人立刻圍攏上來。衆人神态憂慮張口欲言,但陳太師擺手阻止了他們,沉聲吩咐:“回去再說。”
他神情鎮定,立刻穩定住浮動的人心。那些人也是老奸巨猾之流,只是暫時突逢大變,焦灼慌張之下才會這般失态。有了主心骨後,他們又恢複了平日裏的不可一世。整理好朝服官帽,他們一路跟在陳太師身後。
太師府內,一衆大臣正在争執不休。
“皇上今日為何發怒,這是對我們有怨?”
“我說你這不是廢話嗎?”誰願意屈居人後做個傀儡皇帝,雖然話僅是在指責他人,但言下深意在座諸位都很清楚。
“可太師并未過多幹涉啊。就算是立太子之事,貴妃還未誕下龍子,我們不過是試探一番罷了。陛下不可能不明白啊。” “那我怎麽懂!” “嘿我說你這老匹夫!”
眼看着兩文人争執的面紅耳赤,就差撸袖子開打了。陳太師一拍桌子,怒喝道:“夠了!”頓時嘈雜的室內安靜下來,緊張看戲的正準備打架的人都收斂起心思,低眉順眼喝茶裝作無事發生。
“世人都說我陳太師只手遮天,門下黨羽不計其數把持着南朝朝堂後宮。”他說完這句話又轉過身,怒其不争地看向書房內的衆人道:“可他們卻不知,我的派別卻竟是出了你們這些蠢貨!”
鴉雀無聲。看着他們埋頭羞愧,陳太師嘆息出聲:“皇上露出一點變化,你們就自亂陣腳。怎堪大用?”
“那依太師高見?”說話的是太師黨派中一位較受重視的官員。
“他這是心大了,容不下我們了啊。”衆人随着他的視線望向窗外,秋風吹過池塘中枯萎的夏荷。聽聞此話的人均是心中一寒,這天要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