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妹妹”

季迦禾大三的時候,季姜終于上高中了,個子也跟着蹿了一大截,直逼一米八,但是看起來依然瘦骨伶仃的。

白色T恤穿在他身上都顯得空蕩蕩的,媽媽想盡一切辦法幫忙補身子,好吃的好喝的灌下去一點效果都沒有。

愁的她每次跟季迦禾打電話都要抱怨上許久:“你妹妹又不好好吃飯,前幾天去打球,還扭了腳,這兩天課都上不了又歇屋裏了。”

自從季迦禾在父母面前戲稱季姜為“你姑娘”後,爸媽也跟着開起玩笑來,在季迦禾這邊一直把季姜叫“妹妹”。

有幾次季迦禾在宿舍開了免提,舍友聽見,眼睛頓時發亮:“季迦禾長這樣,妹妹應該不會差吧。”

等他一挂電話,舍友麻利奔過去,逼問道:“你妹妹多大?”

季迦禾白了他一眼,躺下:“十歲。”

“十歲?那跟你差了不小啊,還會打球,看來挺猛。”舍友啧啧幾聲着,拍着胸脯道:“沒事,我還年輕,可以等一等。”

季迦禾直接一枕頭精準打擊過去,然後閉眼卷着被子睡了。

等周末一回家,媽媽就開始拉着他倒苦水,“以前你在家還能看着他些,現在你一走,不知道他一天都跟哪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一到周五人就跟脫了繩的野馬一樣,不知道上哪去了,一沒影就是好幾天。”

“我也跟過他,被他發現了,溜着我在廣場繞圈。”媽媽越說越傷心,雖然是個男孩子,但是因為是小兒子,外加從小身體嬌弱,一直看的跟姑娘一樣寶貝。

現如今兒子大了,一下子長了翅膀,開始胡天海地的不受控制的亂飛起來,讓她跟着操碎了心。

她有時候甚至覺得,這是報應。

大兒子從小管的少,一直按部就班乖巧聽話,除了不跟他們做父母的貼心外,幾乎沒什麽值得指摘的地方。

這小兒子明明是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反而越長越歪。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偏心,但是人精力有限,心裏念着要一視同仁,但到了跟前又不由自主的有了比較,多了這個的,自然會就要少了那個的。

沒等她想個一二三出來,就聽見大兒子淡淡道:“媽,別擔心了,我把他領回來好好跟他談談。”

季姜前面十幾年從來沒有翻出過季迦禾的手掌心,這次亦是如此。

他在臺球館将人堵住,季姜本來是想翻窗走的,卻被季迦禾一把拎起衣領,提起來就往外走,幾個跟着季姜一起來的夥計一看這架勢,以為是尋仇的,正要抄起杆子動手,季姜連連喊道:“冷靜!冷靜!我哥,這是我哥!”

季姜被扯到了外面的巷子裏,季迦禾一松手,他就猛地往前踉跄了一下,重心不穩的撲在一邊的垃圾筒上。

磕到了膝蓋,他誇張的“哎呦”一聲,拿眼睛偷摸去看他哥臉色。

“疼.....”他委屈地揉着膝蓋,小聲道。

見季迦禾不為所動,也不敢繼續裝了,站直身子,耷拉着腦袋不說話。

“外面就那麽好玩,整日不着家?”季迦禾問。

“也沒有……我們學校管的那麽嚴,這也不準,那也不準的,太沒意思了,這好不容易放了假,不得放松放松……”季姜磕磕巴巴地說着,不敢看他哥的眼睛。

兩人在漆黑的巷子裏站了許久,也吹了很久的冷風之後,季迦禾才輕輕嘆了口氣,說了一句:“回家吧。”

兩人一前一後的往家方向走去。

頭頂飄起了雪花。

季姜見哥哥始終走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抽了抽鼻子,走的略微快了一點,追上去,輕輕扯了扯季迦禾的袖口。

“哥……我想喝奶茶。”他小聲說道。

見季迦禾不理他,又擡手,拽着袖子小心翼翼地搖了搖,一邊做賊心虛的小眼神忍不住的亂瞄。

“……”季迦禾忽然停住腳步,扭頭問了一句:“上次考試考了年級多少名?”

季姜不想說,原地扭捏許久,還是抗不過他哥高壓目光掃射,含糊道:“就.……八九百名吧。”

“多少名?你不想說我可以自己登學校網站去查。”季迦說。

“九百八十六名。”季姜慢吞吞的交了底。

“你知道你現在的名次能考個什麽學校麽?”季迦禾皺眉,語氣很嚴肅。

“知道。”

“你知道?”

雪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也逐漸減少,連往日熱鬧的海底撈前都門可羅雀。

“為什麽老和媽吵架。”季迦看着季姜那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忽然感到無力,于是換了個話題。

“她老說我的朋友都不是正經人,還通過各種方式幹預我交朋友,我都這麽大了,他們是不是好人,難道我自己心裏還不清楚麽?”季姜提起這個,眼睛裏終于有了些憤憤的神色。

雪落在季姜頭發上,白茫茫的團成一團,像毛茸茸的觸角,他被冷風吹的鼻尖發紅。

季迦終于還是舍不得,揣過他的手,将人拉進了一邊的商場,邊走邊說:“這個問題我回去跟媽溝通,但是你要跟我保證以後要好好學習,争取把數學和英語往及格考。”

一進商場,裏面的暖風吹的人渾身舒坦,季姜又開始犯懶,不好好走路,身子往季迦禾那邊貼過去。

季迦禾給他點了奶茶,端着走過來,将熱滾滾的奶茶塞進他手裏,兩人就着一杯暖起手來。

季姜靠着欄杆,望着下面熱鬧的“促銷”區,拉過季迦禾的一只胳膊替自己撐着下巴,“哥,你一走,爸媽一天就盯着我一個人,學校整天不做人,好不容易回家,他們還要針對我。”

說完,一雙眼睛委屈巴巴的轉過來,紅彤彤,圓滾滾的,跟只小狗似的。

“學校怎麽不做人了?”季迦看他這副可憐的小模樣,笑了一下。

“下課除了上廁所,不讓我們去找其他同學,連課間也有老師盯着,說這十分鐘應該安安靜靜上自習,而不是吵吵鬧鬧虛度年華……最可氣的是,去餐廳吃飯,不讓男女生同桌就算了,還不去旁人等,那天我吃炒面慢了一點,趙一德就在一邊等我,結果被校領導抓住就是一頓罵。”季姜越說越上頭。

“我就帶了個耳釘,被我們班主任看見說我娘不叽叽,還學女生打耳洞,然後非要自己上手扯我耳釘,你看,我耳朵差點沒被她扯掉。”

季迦禾伸手摸了摸他右邊耳垂,那裏果然通紅一片,似乎有些發炎。

他不敢再碰,害怕感染,于是将季姜落下來的發梢勾到耳朵後邊去,怕掃到傷口,“再辛苦也就是這三年,熬過去一切就好了。”淡淡道。

“我看你上大學也沒有多輕松嘛,經常周末還在熬夜趕稿子,上次找你幫忙做英語海報,你說你還要弄一個報告,沒時間。”季姜撇撇嘴。

季迦剛想開口,手機就響了,他接起:“喂,爸,找到了,在我跟前……嗯,我們在吾悅廣場這邊,行....路口等你。

季姜一聽眼睛就亮了,“爸回來了?”

“嗯。”季迦禾點了下頭,拿起兩人外套,拽着人往外走。

“哎……”季姜眼尖的看見拐角一家螺蛳粉店,叫道:“等等,等等,哥,我們打包一份螺蛳粉回去吃吧。”

季迦禾一聽就皺眉:“臭烘烘的,有什麽好吃的。”

結果還是被季姜拉進去,不但打包了螺獅粉,還順手還去超市買了榴蓮。

等他們一打開車門,爸爸立刻就扇鼻子:“這什麽味兒,你倆這是上糞坑打滾去了麽?”季姜扯着哥哥的袖子哈哈大笑。

回去路上,季姜把頭靠在哥哥肩膀上,看着外面的霓虹燈火忽然有些感傷:“要是人生能停留在最幸福的那一刻該多好。”

“那哪一刻是最幸福得到一刻?”爸爸問。

“就像現在啊,哥還沒有結婚,爸爸媽媽還沒有老,我們一家四口,幸幸福福美美滿滿的!”季姜拉着季迦禾的胳膊笑嘻嘻的說道。

“你呀,像你哥一樣,少惹我和你媽生氣,我們就老的慢一點。”爸爸說道,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靠在一起的兩個兒子。

大兒子沉靜內斂,小兒子活潑嬌氣,從另一個層面上而言,他已經算人生贏家,家庭和睦,生活溫飽,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所以他對季姜要求并不高,考上個本科,能有份工作糊口就行。

當晚季姜又抱着被子擠到了季迦禾的床上去,季迦禾攆他走,他卻一把掀開被子跟脫手的泥鳅一樣滑溜的鑽了進去。

然後蓋住一張臉,只露出一雙咕嚕嚕轉的眼睛來。

“你要慶幸我不是妹妹,否則誰來給你提供暖床服務?”他笑的賤兮兮,故意往季迦禾身上蹭去。

被季迦禾一巴掌扇開。

“我以後每個周末都回家,你星期五下午放學也要把你做過的所有卷子都帶回來。”季迦禾說道,他學校離家就一個小時高鐵,想要回來并不算難事。

季姜一下就苦了臉。

“不許撒嬌。”季迦禾強硬的抽回自己手和腿,背過身,點開了手機,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樣。

“哥,你有女朋友了沒?”季姜過了一會兒,忽然湊過去問。

季迦禾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關心關心你嘛!”

“不用。

“那到底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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