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逗貓”挨揍

高二下學期,季姜和江櫻容的哥哥在學校背後的小巷子裏幹了一架。

季姜被按在臺階上打的鼻青臉腫,連眼鏡片都被壓成了碎片,銀色細細的眼鏡腿兒滿地亂崩。

但江汀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眼眶紅腫,眼球裏面布滿受外力撞擊後的血絲。

兩人都下了死手,一點情面都沒留,在鋪滿腐爛的梧桐葉的地上撕扯翻滾,每一腳,每一拳都往對方腦袋和心窩上揍去。

天已經很晚,過了十點半的冬夜,頭頂只有幾盞間隔很遠的透着白森森光的低矮路燈。

長而黑的小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

但一牆之隔的小區裏還有踩聲控燈時的腳步聲,和自行車攆過路面的吱呀吱呀聲,以及炒菜的油煙聲。

兩人很有默契,打的你來我往,但都沒發出太大動靜。

最後,季姜扯住對方衣領勒住卡死脖子,江汀用腿将他反身牢牢的扣在地上,兩人暫時僵持住,誰也不肯松手,季姜喘了片刻,嘶啞着嗓音說道:“放手。”

江汀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更加用力的将他往下按去,臺階隔的季姜肋骨生疼,跟要斷了一樣。

季姜使了好大力氣,用力歪過腦袋向後看去,只看見一片略長的發絲,自然垂落,遮蓋住了那雙眉眼。

那小半張藏在黑暗中的臉,像是佛寺裏石塑的雕像一樣,從每個毛孔裏都透露出生硬的質感,不用手摸,仿佛就能感知到一片冰涼。

“放手.…你大可放心,我不喜歡你妹妹,更不會去騷擾她。”季姜只覺得肺腑憋的生疼,仿佛有口氣在胸腔裏聚集,他就像一只河豚一樣,要被撐的鼓起來似的。

他心裏也知道自己不是江汀對手,再打下去,肯定要吃虧,而且這小子是個熟手,下手又狠。

誰知,回應他的是狠狠一拳頭,還剛好打在他的嘴角,震的他牙床生疼,季姜腦子“嗡”的一響,半天沒回過神來。

“++!”季姜趴在地上,用舌尖在嘴裏勾了一圈,果然嘗到了濃濃的血腥味兒:“你有病吧!”

他也怒了,翻滾過來,就着對方衣領,一把撕過來就是一巴掌。

“人渣!”江汀終于說了第一句話,森冷的語調,低沉的嗓音。

季姜眯眼,問:“你說什麽?'

這次江汀沒有理他,又是一腳踹過來,兩人互相鉗制住撕打成一團。

“我告訴過你妹妹了….…我不喜歡她,如果她越界,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是她自己……她自己非..要……”季姜躲開江汀這一下後,就靠着牆壁開始急喘起來,而且動靜越來越大,說話也開始費力起來,就好像有人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樣。

他身體開始往下墜,一手扶着牆,一手扶着膝蓋,緊緊閉着眼。

一米之外的江汀看見他這副模樣,猶疑的皺了一下眉,看了幾秒後,問他:“你....你怎麽了?”

季姜擡頭看了他一眼,臉已經憋的通紅。

“藥..…藥。”他斷斷續續的說道,指了一下丢在地上的書包。

話還沒說話,手指已經無力垂下,人已經萎頓的靠着牆壁一副說不出來話的虛弱樣子。

江汀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亂乎乎的腦子裏猶豫了幾秒,幾乎靠着本能走到包前翻了起來。

恰巧,季姜的手機在包裏嗡嗡嗡震動起來。

他先把藥翻出來遞了過去,然後順手接了電話。

等季姜再次醒來,已經是在家裏,他媽正坐在床尾,用一雙紅彤彤的眼睛直直望着這邊,一副失神模樣。

見他醒了,恍然回過神,連忙回頭沖外面叫了一聲:“季閩川.....你兒子醒了......

季姜用手肘撐着身體,坐了起來,看着他媽,一臉的莫名其妙,問:“你,你坐這幹嘛。”

話音還沒落,他爸已經推開門進來了,一手還拿着車鑰匙,一手提着醫院裝藥的塑料袋。

“爸,你去醫院了?”季姜活動了一下手腕,感覺那裏有點酸困,但并不要緊。

他爸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腳下還有些發軟。

剛剛季姜他媽給他打電話叫他去接季姜,兩人一個開車,一個打車到了學校,找到了接電話的同學,看見了人事不省的季姜,齊齊吓得魂都快沒了。

連忙将人送到醫院去,爸爸抱着将近一米八有百十多斤重的兒子一口氣沖到了急診,一路心驚膽戰。

媽媽跑的太急連包都跑丢了,卻也顧不得管,當聽到醫生略微檢查了一下說“沒什麽大事。”她才一把握住椅子把手,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夫妻兩都是一身狼狽,一個穿着拖鞋,一個一頭虛汗。

直到醫生再三保證沒什麽危險,這才将季姜扶回車上,弄回家,媽媽一路拉着他的手,不敢松開。

慢慢聽見兒子呼吸趨向平穩,像是睡着了的樣子,她才用手抓了一把頭發,哭了出來。

季姜并不知道這些,只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會兒似的。

“我怎麽回來的?”他環顧屋子一周,有些發怔的撓了撓頭發。

媽媽起身,扶着床尾欄杆,腳下虛浮的走出去,給季姜倒了一杯水端進來,問他:“你現在什麽感覺?”

“沒….…什麽感覺。”季姜說。

他爸從袋子裏翻出藥,仔細對着說明書,數着片子,倒入放藥的小杯子裏去。

“那等會兒把藥吃了,好好睡一覺。”爸爸說。

“別急,季姜我問你,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媽媽忽然道,目光停留在他有些發青的眉骨上。

“啊……?”季姜自然記得自己之前和江汀打架的事,但是又不想讓父母知道,所以尾音生硬的拐出一個疑問句來後,補了一句:“沒有,就下午打球和我同學不小心撞到了一起,我眉骨這裏磕了一下,他膝蓋也摔傷了,不過都不太要緊。”

“真的?”媽媽目光又掃了一遍,确實沒看出來更多傷痕。

“真的……”季姜趕緊道,“男生嘛,平時有個磕磕碰碰很正常,擦點紅花油,幾天就好了。”

他想起江汀,又趕緊問道:“跟我一路那男生呢?”

他媽把藥遞給他,說:“幸虧你同學跟你一起,我給你打電話他接着了,不然你這犯了病,身邊沒個人,真的就擱那了。”

“他不是我同學。”季姜撇了一下嘴道。

“是你們學校的,穿的你們十二中的校服,懷裏還抱了一摞書,說路過看見你躺那,想用手機叫120,剛好我打電話接了……”媽媽給他嚴實的壓好被角後,又起身去看陽臺有沒有關緊。

“總之你明天去了要好好感謝一下人家,要不是他,我們還真找不到你人。”媽媽說着,回過頭一邊催促他吃藥,一邊用眼神示意他把杯子裏的水都喝幹淨。

“睡吧。”爸爸關上燈,拉着媽媽一塊出去了。

季姜躺下,又想起江汀那一雙黑壓壓的齊整眉眼,和那冷冰冰的沁骨涼意雙眼。

他越想越不對。

翻身起來去找書包,拉開拉鏈,發現裏面的校服和幾本書都不見了,但是錢包和手機什麽的都還在。

他喳喳嘴,揚了一下眉,“沒想到啊,還是個反應挺快的騙子。”

他又閉目想了一會兒,總覺得這人渾身上下給他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像初秋的早上白桦樹林尖上,被包裹在霧氣裏的光線一樣。

明明是光,卻又那樣徹骨的冷。

第二天一早,季姜就找到了江櫻容打聽:“你哥在哪個學校,幾班的?”

江櫻容卻只是盯着他眉骨一個勁兒看,半天才問:“你眉毛那兒怎麽了?”

季姜挑眉道:“想知道?”

見江櫻容一臉擔憂,他笑了一下,故意道:“你哥打的。”

再一次見到江汀,他正在給自家的店進貨。

騎着一個小三輪,戴着一頂紅色的頭盔,穿着棉質的小馬甲,但是那股感覺還是透過衣服不停的往外漏,腿長胳膊也長,光看背影氣質凜然。

“唉,說好了,今天不動手,是給我道歉的啊。”季姜戳了一下江櫻容胳膊,再一次問道。

江櫻容嘴裏吃着他買的草莓聖代,含糊道:“放心吧。”然後咣咣咣跑過去,扯着她哥的手,将人強硬的拽了過來。

一米六幾的小個子女生硬是将一個接近一米九的人高馬大的男生,用生拉硬拖的方式攆了過來。

“快,把你昨晚給我念的那幾句話現在說給他聽。”她抿了一口聖代,說道。

見她哥低着頭,半天不吱聲,只是冷着一張臉看地面,于是她毫不客氣的擡腳踹了一下她哥的小腿,催促道:“快點!”

季姜一手很自然的搭在江櫻容瘦弱的肩膀上,眯眼露出得意的笑,明晃晃的笑臉讓江汀的手不自然的收緊。

“喂!”江櫻容急了,立馬道:“媽說了不許你在外面惹是生非,她都病成那樣了,你就不能讓她省點心嗎,要是她知道了....”

江櫻容還沒說完,只聽見江汀立馬用非常細微的聲音飛快的說了一聲:“對不起,前幾天不應該打你。”

“嗯?”季姜走上前,拿過對方的頭盔,戴在自己頭上試了試,發現有些大,然後好奇的摸了摸對方的三輪車,“好吧好吧,原諒你了,不過你要趕緊把我的書和我的校服都還給我……都是因為你,我交不了作業,都已經被英語老師連着罰了三天抄作文了。”

等江櫻容進去了,江汀才一把搶過自己的頭盔,湊近季姜,用很小但很兇的語氣威脅道:“離我妹妹遠點,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那雙眼睛又亮又吓人。

然後他戴上頭盔,長腿一翻,跨上車,一腳油門,騎着三輪走了。

季姜摸了摸耳朵,那裏被他剛剛的說話的氣流燙的通紅。

他看着江汀的背影,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完全不一樣的異樣感覺。

就像心裏有個東西,忽然在某一場雨後發芽了。

過了一會兒,江櫻容噔噔噔跑出來,将一摞筆記遞給他,壓低聲音道:“這是英語筆記,你拿回去看,我爸快回來了,你趕緊走吧。”

季姜翻了幾頁筆記,沖她比了個大大的心,然後嬉皮笑臉的轉身走了。

打那之後,季姜日常鼻青臉腫回家,衣服還被糟蹋的亂亂糟糟。

但他就像逗貓上瘾的人一樣,明知道對方會兇巴巴“撓人”,但是依然不休不止的手賤惹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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