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輔導功課
季姜讀高三這一年,季迦禾也正在讀研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季姜在家裏都沒見過季迦禾的影子。
“我哥這又幾個月沒回來了吧。”季姜在餐桌上啃着大排骨棒,嘟囔道。
見他吃的蹭出一臉油,媽媽嫌棄的唰唰唰抽出三張紙巾,摁住他的腦袋,狠狠揩了幾把擦幹淨。
“問你哥幹嘛,先管好你自己。”媽媽一邊收拾碗筷一邊督促道:“吃完了就趕緊去寫作業,你們周老師在群裏發了,讓你們今天務必今晚十二點前把英語卷做完拍照交群裏。”
“催催催.....一天催命呢….…”他不耐煩的道,故意在桌子上磨蹭。
媽媽聽了,立馬從廚房鑽出來,一臉怒容:“季姜,皮癢了是吧。”
季姜見她像是真的惱火了,趕緊補救道:“哎呀,我說老周呢,她一天天的,催個作業比催債還上心。”
嘴裏說着,眼睛還一個勁兒的往電視機上瞅。
媽媽看了一眼挂鐘,威脅道:“十一點前,你要是坐不到書桌前,你看我晚上給你來不來真的。”
“哎,得勒!學生就是最沒有人權的奴隸。”他從沙發上撈起書包,吊兒郎當的往自己房間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麽,又轉回來,蹭到季媽媽邊上,賠笑道:“媽,把我手機還給我一會兒呗,我晚上得問蘇叢點事。”
季媽媽将他剛剛吃夜宵用的幾個碗涮幹淨,擺回消毒櫃裏,手在抹布上擦了幾下,頭也不回的拒絕道:“不要跟我說話,快去寫作業,英語卷子沒寫完之前,別和我商量任何事。”
“啧。”他聽了,立馬收起笑臉。
“啧什麽?有意見?”季媽媽閑閑的問。
“沒有......沒有,我哪敢有意見。”在季媽媽轉頭之前,他立馬連滾帶爬的逃了。
好不容易,連蒙帶猜塗完英語卷子,他困得直打哈欠。
季媽媽進來檢查,也不知道他寫的對不對,反正留空的地方倒是全填滿了,将卷子嘩嘩嘩翻了幾下,就開始拍照。
季姜揉了揉眼角困出來的淚水,搓了幾把臉,長長哀嘆一聲。
正準備起身去洗手間,眼睛一瞟,立馬跳了起來。
“哎,媽!你直接發老周就行了,發我哥幹嘛!”他急了,上來就想搶手機。
媽媽早防了他一手,發完就立馬息屏,任他去搶,只冷冰冰的抱臂看着他。
季姜不知道她的解屏密碼,只能胡亂滑了幾下,将手機往床上一扔,頹敗的坐下,煩躁的創了一下頭發。
“你要好好做的,怕什麽,剛好讓你哥幫你檢查一下。”媽媽道。
“這都快十二點了,你還煩我哥做什麽。”季姜嚷嚷道。
“我還不知道你倆,一個賽一個的夜貓子。”季媽媽不以為然道。
“媽,你一天能別我的什麽事都跟季迦禾說行嗎,我馬上也是個成年人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給我留點隐私。”季姜瞪着眼睛,看着季媽媽道。
季媽媽撿起手機,靠着書桌,看着他一臉認真的樣子,也有些難受的道:“你要是讓我省心點,我能一天恨不得長四雙眼睛來盯你麽?”
“那我就這樣,我就是一事無成,我就是學不進去,你逼我也沒用,你就算把眼睛珠子貼我腦門上我也考不到你要的水平。”季姜站起來,将近一米八的大高個,已經十分有壓迫感了。
媽媽盯着他,嘴唇抖了幾下,眼睛也有些紅了。
“季姜,你扪心自問,我們對你還不夠上心,還不夠好麽?從小到大,你哥什麽時候享受過你這待遇,你想吃什麽,你爸大清早就去排隊給你買,你想要什麽,他托人到處打聽給你捧回來,你考不上重點,他舔着老臉去給人送禮賠笑,你在外面招惹是非,他愁的連着幾個月躺床上閉不上眼。”季媽媽一邊說,眼淚忍不住往下流,“你就算對不起我,我認了,但是你不能對不起你爸啊。”
季姜見媽媽哭了,頓時心裏也跟裂開了一樣,但礙于面子,仍是梗着脖子,做出一副不肯認輸模樣。
兩人正僵着,電話忽然響了,打破了屋裏濃稠到窒息的氛圍。
“讓開。”季媽媽冷着臉,一把推搡開擋在面前的季姜,伸手從床上撿起手機來。
她看了一眼來電,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幾秒,這才接了電話:“喂..…...嗯,在我跟前呢,我沒事,最近鼻炎犯了,有點不通氣,哎,沒事,我自己去門口診所看一下就行了......好。”
季姜一聽就知道是他哥。
季媽媽也不看他,只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放,就轉身出去了。
通話界面還亮着。
季姜走過去拿起手機,慢慢“喂”了一聲,聲音裏也帶了一點鼻音。
季迦禾道:“又和媽吵架了?”
語氣十分了然。
“沒有。”季姜立馬否認。
“呵。”季迦禾在那邊冷笑一聲道:“又是耗時幾分鐘劃出來的卷子,閱讀理解認真看了麽?連着錯二十個選項,精準避開所有正确答案,你還挺牛的啊,季姜。”
“……..”季姜無言以對。
前面一頁确實是用了十分鐘不到随便勾出來的答案。
他向來都是看見英語就煩悶,密密麻麻的單詞在他眼裏就像令人生理不适的軟體動物一樣爬滿卷子,一眼都不想多看。
“給你四十分鐘,別的就算了,中間那三篇短文,重新看,認真做。”季迦禾沉默片刻,開口道。
“明天做吧,現在都快一點了......我眼睛都睜不開了。”季姜抱怨道。
“去洗把冷水臉,我不挂電話,陪你一起。”季迦禾用一種不容商量的語氣道。
“你住宿舍,都這個點了,多影響舍友休息啊。”季姜道。
“少叽叽歪歪。”季迦禾道。“立刻,馬上,去寫。”
“哦。”季姜垂頭喪氣的向洗手間走去。
季迦禾站在連廊中間的通風口處,十一月的淩晨,風着實有些刺骨。
他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扶着欄杆,向下望去。
午夜的操場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嗚嗚咽咽的風卷過地面,揚起一點塵土。
再往外鐵護欄外的街道上,卻依然燈火熱鬧,還有零零星星的夜市小攤,在暖橘色的燈火裏,冒着熱滾滾的白霧。
他漫無目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喂,哥。”季姜在那邊呲呲啦啦半天,才開始正式動筆。
“嗯。”季迦禾應了一聲,回過神來。
“你是不是一個人在外面站着呢。”季姜忽然福至心靈的問道。
“嗯。”季迦禾随口回道。
“你去睡吧,你們那邊可比家裏冷多了,你這個點站外面還不得被凍出個好歹。”他喋喋不休的開始絮叨起來“不用管我,我保證完成任務,肯定會認真寫完的。
“...…”季迦禾沒有理會他。
“真的去睡吧。”季姜再次強調一遍。
過了一會兒,見季迦禾理都不帶理他的,季姜有些急了,“你這個人怎麽這麽軸啊,我不用你看着,我都這麽大的人了,不會說話不算數的。”
“快寫。”季迦禾執拗的道,“哪裏不會可以問我。”
“季迦禾!”季姜感覺心頭忽然冒出來一簇火,心裏又熱又躁。
電話裏只有呼呼呼的風聲,季迦禾的反應讓他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無力和挫敗感。
“哥………”季姜筆尖劃過一行,左右徘徊片刻後,在各種不确定中艱難選出一個選項來。
“對不起。”他的圓珠筆在卷子上停下,溺出一小片墨水痕來。
“怎麽了。”季迦禾問。
你和爸媽對我這麽好,可我還是這麽沒出息。”季姜慢吞吞說道。“學習一塌糊塗,也沒個拿得出手的特長和才藝,渾身上下一無是處,我這樣的人.……別說你們,我自己都看不到希望。”
“季姜,這世上不會有人是一無是處的,你也一樣。”季迦禾的聲音被風吹散,有些模糊,“你為人心細仗義,很容易就能得到身邊人的認可,你對一切新鮮東西都報以好奇與熱情,并且敢于追逐……還有很多很多,這些都是你的優點,是你與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季姜,生命的神奇在于它時刻充滿變數的,你心底裏的一個小小的念頭,可能會導致你的面前出現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岔路口,但只要你堅守本心,無論做出什麽樣的選擇,那條路都不會通往絕境。”
即使伴随着猛烈的風噪聲,但季姜仍然還是聽清了對方每一句話。
“真的麽?”季姜小心翼翼追問道,“我也有很多優點麽?”
“嗯。”季迦禾回答道。
這種向來無人在意的優點得到對方的真誠欣賞的感覺真的太過美妙,美妙到讓他幾乎立刻就眉飛色舞起來。連日來的頹喪被這一聲堅決的肯定回答打的煙消雲散,季姜也終于破涕為笑,一掃心中的所有陰霾,心情徹底轉陰為晴,燦爛如烈陽當空。
高三就是這樣,在漫長消磨與困苦中消沉與間歇性打了雞血般高昂中起伏。
季姜在這一年的月考與模拟中,成績有起有伏,但大多數情況,都不算好。
這個階段的成績就像是逆水跋涉,并非靠着努力就可以有什麽大的跨步,對于大多數人而言,都得費着好大勁兒才堪堪能在這湍急的水流中站穩。
連蕭婕都不止一次痛苦的說,“真希望一覺醒來,發現這該死的高三不過是一場夢,而我已經舒舒服服躺在了大學宿舍裏。”
季姜用地理書拍了拍她的肩膀,親切鼓勵道:“繼續做夢,別醒來。”
百日誓師大會上。
次次年級第一的學神在宣言榜上,霸氣寫出一個大大的“freedom”後被年級主任拎着耳朵抓走。
季姜也開始掰着指頭,算起解放前的倒計時,“你說,我要是考不上大學,會怎麽樣。”季姜趴在桌子上,用筆戳了戳正在捂着耳朵苦苦背書的同桌。
“喂。”見同桌背的精神抖擻,大汗淋漓,對自己搭話不為所動。
他又伸出爪子,使勁兒戳了幾下。
“你煩不煩。”同桌刷的扭頭,馬尾辮跟着甩過來,恰好打在他的眼皮上。
見他捂住眼睛,一副可憐兮兮樣子。
同桌毫不留情道:“活該。”
“這還剩不到二十天了,你這會兒背這些有什麽用。”季姜涼涼道。
“你也比聽你聒噪有用。”同桌道,說完又扣住書,呱啦呱啦的背起來。
考不上的話,就只有南下進廠打工一條出路了。
季姜撐着腦袋,愁苦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