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般配
從那天晚上過後,季姜明顯感覺到,季迦禾對他的态度變得若即若離起來。他們之間的距離仿佛正在急速滑離——快的就像是在遠離北回歸線的直射光一般。
季姜看着窗戶上的盆栽被日照拉出長長的影子,手摸着灰敗的葉枝,冰冷的觸感和一月初的太陽一樣,他趴在書桌上百無聊賴的玩着季迦禾送他玩具蛇,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着小金豆子。
元旦之後,季迦禾就又消失了,自從回了g市後這人再次變得了無音訊起來。
季姜不懂,明明跨年那天兩人還好好的,為什麽僅僅是過了一晚上,一切全都變了樣。發過去的微信就像是石沉大海,撥過去的電話永遠都是無人接聽轉到語音助手。
他這是……在刻意躲着自己麽?
季姜回過頭,看向床頭櫃上銀色的鋼筆,眼睛被銀色的金屬筆身刺的一痛,不得不迅速地移開目光。
那天早上他醒來,剛伸了個懶腰,指尖就被什麽東西冰的一縮,爬起來一看,枕頭邊放着這支筆——銀色的筆身,質樸無華充滿年代感的造型,筆帽處還有細碎的深色劃痕,可以看出來即使經過了很多年,筆依然被小心的愛護着。
他旋開筆蓋,筆尖上還沾有淡淡的墨水。
輕輕嗅了一下,墨汁的味道淡淡的充盈鼻腔裏,和記憶裏一模一樣。
他并不是第一次見這支筆,八歲的時候,老師要求他們寫作業必須用鋼筆,來練字形。那時候他在季迦禾抽屜裏看見了這支筆,于是立馬掏出來咣咣咣跑出去,站在陽臺上,喊道,“哥!可以把這支筆給我用用麽?”
季迦禾正在院子裏練投籃,擡頭看了一眼,太陽太大,他不得不迎光眯起眼來。等看清,立馬扔了手裏的球,黑了臉道,“季姜,你是不是又翻我抽屜了!”
季姜本趴在欄杆上晃着腿,聞言立馬縮了回去,不敢吱聲了。
看着他哥的臉色,他癟起嘴,偷偷把揚在面前的筆背回身後去。
“放回去!”季迦禾道。
季姜吭都不敢吭一聲,小小的“哦”,然後轉身趕緊跑回屋裏放筆去了。季迦禾很少對他真的黑臉,這算一次,因此季姜記憶深刻。
隔了十幾年,這支筆卻突然再次出現在了他枕邊。
“我想要對你來說最珍貴的東西。”季姜記起昨天晚上,自己在雪地裏給對方提出的要求。
這支筆……就是答案麽?
季姜走過去,把筆拿在手裏,忍不住的認真打量起來,看來看去,還是找了個盒子小心放了起來。
正準備去找對方問個清楚,一推開門就看見媽媽正抱着卸下來的床單被罩往外走。
“我哥呢?”
“早走了。”季媽媽往陽臺走去,“說是臨時加了臺手術,天不亮就跑了。”他只得默默嘆了口氣,折返回自己屋裏。
接下來一連幾天,他都在琢磨這件事,但無論他怎麽想都實在猜不透季迦禾的心思。
對于季姜來說,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是家人。他希望他們可以擁有陪伴着自己,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足矣。
可是對于季迦禾來說,真的只是這支筆麽?
他把他認為最珍貴的東西給了自己,他本人卻避去千裏之外,這又是幾個意思?
沒等季姜想出來個一二三,就聽見季媽媽在外面喜氣洋洋的和季爸爸說話聲,“迦迦這孩子終于想通了!昨兒突然給我打電話說,願意見人家姑娘一面,先私下聊聊看。”
“這是好事啊。”季爸爸連忙道。
“我本來還愁的不行,這下好了,他既然願意主動……”季媽媽繼續道。
季姜站在門後,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腦子裏只剩下“他同意見一面”這一句話,久久回蕩。
他握着門把手的手輕輕垂落,整個人無力的抵着門板。呆立了片刻,他又忙忙轉身去找手機,手指慌張的解開密碼,又翻開兩人的聊天頁面,手剛點進對話框,卻又生生頓住。
他擡起眼,看着門,久久保持着一個姿勢,最後還是放下手機,人仰躺着倒回床上去。
自己有什麽立場去問對方?
作為兄弟,替對方開心才是他此時此刻正常且正确的心情。他只需要等到對方領着女朋友回來那一天,擺出祝福的微笑即可。
可……只要想到那個畫面,季姜的心髒就像是裂開了一疼,這種心理性的疼痛仿佛有了實實在在的肉體表現,讓他不得不緊緊捂住心口,在床上翻滾着把自己埋入綿軟的被子裏去,就像是找到了一個繭房一樣,一頭紮進去。
狹小的空間被他噴出的濕熱呼氣填充,變得越來越悶。
那種窒息的感覺又回來了。
轉眼到了周末,季迦禾照舊不見人影,也不知道整天在忙些什麽,季姜卻在家整整憋了大半個月,早就呆膩了,一聽季媽媽打算周末和季爸爸去滑雪場玩,立馬蹦的三尺高,“我也要去!”
“你上個月考研考成什麽鬼樣子我還沒問你。”季媽媽問,“現在還有臉出去玩?”
季姜立馬又蔫了。
“離明年的省考還剩多少天了,你心裏沒點數?”她戳着季姜腦袋問。
最後季姜還是死皮賴臉的跟着一起去了,出發的時候,季媽媽一把扯住季爸爸,瞪了瞪眼。
季爸爸立刻反應過來,把自己的車鑰匙丢給了季姜,摸着腦袋道:“額……那啥,你開我的車,我開你媽那個車。”
季媽媽買了一個電動汽車,平時放在家裏也不怎麽常開。
鄰居見了幾次,還開玩笑道:“這車續航不行,但是接送孩子什麽還挺方便,這是提前備着準備将來接孫子孫女用的吧?”
季媽媽笑道:“我倒是想,大的不争氣,連個女朋友都談不來……”
今天出奇的,一家人出去,還非得開兩輛車。
等到了車站接上了季迦禾,季姜還是一臉茫然狀态。
“讓你哥開你爸車,你開我的。”季媽媽道。
“為啥啊,誰開不是開。”季姜納悶的爬上他哥開的那輛,卻被季媽媽扯着耳朵拽了下來。
“坐後面那輛去。”季媽媽拉着人就往後車押送過去。
“為什麽?”季姜摸着耳朵,生氣道。
“不方便。”季媽媽含糊道。
“有什麽不方便的。”季姜心裏忽然敏銳的一顫。
“你哥等會兒得去接個人,咱們先去高速口等他們。”季爸爸向來直言直語慣了。
“接什麽人 ?我跟他一起去接。”季姜說着就要往下去跑。
“哎,你。”季媽媽急了“讓你出來就不錯了,你別給我蹬鼻子上臉。”
季姜撲騰幾下就溜了下去,逃也似的朝着前車飛奔而去。
打開車門,季迦禾看他一眼,并沒有什麽特別表情,只是道:“安全帶。”
“哦。”季姜系好。
季迦禾打開手機,像是在點微信。
季姜心裏像有螞蟻爬一樣,坐立難安,眼神忍不住的想往過去挨。
正打算幹脆大大方方看一眼算了,季迦禾卻忽然收了手機,發動了車。
“我們去哪。”季姜只好問。
“鑫豐國際。”季迦禾回答。
“啊,那是哪?”
“去那邊接個人”
“哦。”
季姜一路難得沉默,幾次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他想問,“你最近忙什麽呢?”“怎麽都不回家了?”“你是不是在躲着我?”“你為什麽态度180度大轉彎?”卻是一句都說不出口。
開車過去也不遠,二十分鐘左右就拐入一個小區門口。
季姜遠遠就看見一個穿米黃色羽絨服的女孩,直覺告訴他,這就是季迦禾要接的人。
果然季迦禾停車,按了一下喇叭,女孩立馬看了過來,緊接着快步走來。
季迦禾降下車窗和人打招呼,态度說不上熱絡,但是絕對不冷淡。
那女孩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季迦禾了,笑了一下,從車後繞過來一把拉開了副駕的車門,直接和季姜來了個正面互相大眼瞪小眼。
“哈喽,美女。”季姜表情僵了一瞬,又立馬恢複,套上熟練友熱情的笑容的招了招手。
季迦禾适時插話介紹道:“這是我弟,季姜。”
“哦,你好,你好,我叫宋時宣。”女孩燦爛一笑,十分自然拉開後座,坐了上去。
“本來我打算自己開車過去,到時候和你們彙合,但是季阿姨說,咱們沒幾個人,沒不必要開那麽多車……”宋時宣從一上車就自來熟的說起來,“還得你們麻煩專程來接我一趟……”
事到如今,季姜也終于懂了今天這趟出行的真正目的了。才不是什麽一家人難得一聚的休閑娛樂時光,而是兩家人帶有目的性的撮合會面。
這個認知讓他原本因為終于見到了日思夜想之人而熱鬧起來的心一點點冷卻下來,滾入冰冷的塵埃中去,徹徹底底淪為一文不值的可笑之物。
手機在手裏被颠來颠去的翻轉擺弄,眼神卻空洞無物,主人的心不在焉簡直是一覽無餘。季迦禾瞥了副駕的人一眼,沒有說話。
宋時宣幾次想起個話頭打破這令人尴尬的沉默都被前面兩人之間冷冰冰的氛圍所打敗。季姜幹脆閉上眼,裝作一副閉目養神的模樣來,謝絕車內所有談話交流。
“你弟……”宋時宣小心翼翼道。
“沒事,可能昨晚又熬夜打游戲了。”季迦禾道,“讓他睡吧。”一邊說着伸手把暖風調高了一點。
“嗯。”宋時宣點點頭,不再說話,安靜的看着車窗外的景色。
路程倒也不遠,季姜除了剛開始有點冷臉,後面忽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快下車的時候,已經開始拉着人一起加了微信,“小宣姐大我四歲麽?你這個頭像是貓麽?”
“對啊,我家的蠢貓。”
“啊,你也養貓啊,看起來有點像獅子貓?”
“它的爸爸是獅子貓,媽媽是其他品種。”
“長得真好看……還有其他照片麽?”
“有。”宋時宣翻出手機裏的視頻來,季姜扭過頭,兩人湊在一塊看了起來。
“怎麽傻乎乎的,哈哈哈。”
“它平時就這樣,時傻時聰明,看這張……打翻了我的水杯,還賊嚣張坐那一邊舔爪子一邊看着我,沒把我氣死!”
等到了景區,季迦禾還在找停車位,季姜已經站在了飲品店門口。
“剛剛我有點暈車。”季姜為之前的故意冷臉找補道。
宋時宣立馬回道,“怪不得剛看你上車就有點蔫,不早說,我包裏有暈車藥。”
“沒事,不要緊。”季姜趕緊道。
“芝士板栗味的還蠻适合冬天。”季姜接過提前手機上下單的奶茶遞過去道,不過片刻兩人已經有說有笑的并肩走在了一起,“沒額外加糖。”
“謝謝。”宋時宣接過來一看,打趣道,“看不出來,你年紀不大心倒挺細。”
“咱們要不先去定的度假山莊看看,我記得那邊有麻将桌,你會打麻将麽?……沒事,我教你,很簡單的……順便等一等你爸媽他們。”季姜偏頭與人商量道。
等季迦禾走過來,季姜随手遞了他一瓶從車裏拿出來的礦泉水。
季迦禾看看宋時宣手裏熱乎乎的奶茶,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裏冰冷的礦泉水。
“……”。
“走快點,小宣姐說要先爬山,去那個……”季姜故意停頓了一下。
宋時宣果然在後面補了一句,“微雨亭,那邊有個溶洞可以轉轉,剛好他們等會兒坐纜車上來與我們彙合。”
“你知道怎麽走麽?”季姜問。
“剛剛門口有示意圖,我看了一眼,大概知道方位。”宋時宣道。
“小宣姐好厲害,看一遍就能記住。”某人立馬星星眼道。
“哈哈哈。”宋時宣成功被他逗笑。
等季迦禾走過來,她立馬道:“你弟還挺好玩。”
季姜就像一只哈士奇一樣,全程鞍前馬後,殷勤至極。
季迦禾全程只能淪為沉默的背景板。
晚上,兩家人打麻将的時候,季媽媽已經看出了不對勁來。
季姜坐在牌桌上,宋時宣坐在他背後,兩人全程嘀嘀咕咕,笑個不停,好似有說不完的話一樣。
打了幾把,季姜識趣的退場道:“小宣姐也來一把吧。”
宋時宣擺手稱不會,季姜拉着她道:“沒事,我幫你看牌,絕對讓你輸不了。”
接着的兩個小時,你來我往,配合默契。
“迦迦,你爸說好久沒釣過魚了,這塊後山有個湖,晚上剛好和宋叔叔切磋下手藝,釣竿什麽的都在車後備箱,你去取一下。”季媽媽忽然在牌桌上擡眼笑道。
季迦禾原本坐着落地窗前的壁爐處看電腦,聞言站了起來。
季媽媽看了一眼外面,特意交代道:“天黑,小心點看路。”
坐在一側的宋媽媽立馬會意道,随即招呼宋時宣道,“時宣。”
宋時宣原本正和季姜兩人在說着些工作上趣事,被點名後茫然回頭。
“啊?”
“你陪迦禾一塊去,順便幫他拿點東西。”宋媽媽道。
“……”季迦禾已經走到門口,聽見這話,下意識就想回絕,但眼神掠過驟然僵直起背,面色也變得緊張起來的季姜,話音一轉,朗聲道“好啊,一起吧。”
宋時宣站起來,理了一下衣擺,目光落在姜迦禾身上,手指交錯握在一起,道:“嗯……那,那走吧。”
季迦禾站在原地沒動,似乎在等她。
季姜雙手叩緊椅背,頓覺喉嚨幹澀,努力吞咽下一口唾沫,剛想跟着站起來。
就聽見季迦禾溫聲對着對方說,“外面冷,穿厚點。”
只這一聲就讓季姜如同被利劍刺中一般,渾身一抖死死的釘在原地。
如果不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很難聽出這句平平無奇話語中的不一樣來,雖是一貫波瀾不興的音調,卻平白多了一點真真切切的意味,就好像是脫口而出的關心一般。
他難以置信的擡頭,幾乎是急不可待去看季迦禾的神色,想要從那張臉上找出什麽。
在他匆忙求證的目光裏,季迦禾越過正在戴圍巾的宋時宣,也同時看向了他。
交鋒的視線,帶着各自不明的心意和溫度,季迦禾的目光依然是平和而冰冷的,季姜忽然卸了周身繃住的力,後背狠狠的靠向椅背,明明紅着眼,卻還是從鼻腔裏帶出一點笑。
是不甘卻也是不得不妥協是無力。
季迦禾轉身朝門口走去,宋時宣抓起外套,急急追了上去。
“小姜,該你了。”宋媽媽催道。
季姜朝桌子上丢出手中的牌,耳朵裏聽着牌桌上其樂融融的笑聲,只覺得分外刺耳。
“我看迦禾倒還挺中意你們家時宣的。”季媽媽摸着牌,眯眼看着道。
“他們要是能成……自然是最好的,咱們兩家也算知根知底的老交情了……”宋爸爸笑着道。
季姜禁不住的擡眼朝外面看去,那倆個人已經沿着湖邊步道走出了一截。
外面似乎下了雨,季迦禾撐着一把傘,而宋時宣正側身仰頭看着對方,光看背影都知道是個笑模樣。
季姜收回視線,有種被烈火燙到了的感覺。
自動麻将機洗牌的噼裏啪啦聲落在耳朵裏,卻像是隔了一個時空那麽遙遠,就連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半天,經季爸爸提醒,他才後知後覺的掏出來,帶着一點歉意道,“我接個電話。”然後轉身出了屋子,手腳冰涼的快步走到了後面漆黑的小院子裏去。
“喂……”他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是感冒還是被凍的。
“你看上人家了?”對方上來就直接道。
“……亂說什麽。”季姜反駁道。
“那你讓我查人家的社交資料幹嘛。”趙一德笑嘻嘻問。
“別廢話,整出有用的沒?”季姜問。
“運氣挺好,她剛好跟我姐是一個學校的,我姐之前因為一個活動聯系過她,有她的微博和抖號。”趙一德道,“我讓她把有用的都發你了,你看看能從哪下手,投其所好……”
“都說了,沒有!”季姜道。
“得了吧,沒有的話……這麽費勁去了解人家喜好幹嘛。”
挂了電話,季姜不想進去,于是冒着寒風躲在屋檐下抽煙。
被凍的鼻涕眼淚一把正準備回身進屋時,突然聽見遠遠傳來一陣嬉笑聲。
季姜掐了煙,看了過去,果然是那兩人。
季迦禾正一手提着一個包,而宋時宣正雙手舉着傘,踮起腳努力的為前面大步走得人遮雨。不知道季迦禾說了什麽,惹得宋時宣笑了起來。
看見季姜那一瞬,兩人臉上的笑還沒散去。
“說什麽呢,這麽開心。”季姜慢慢從走廊下走出來,看着兩人悠悠問道。
宋時宣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笑,露出乖巧的表情來。
季迦禾看了他一眼,目光從他的臉上落在他攥在手心的煙頭上,最後側身朝宋時宣道,“你先進去吧。”
宋時宣趕緊合了傘,想要從他手中接過包分擔一下。
他卻避開道,“屋裏不好拆魚竿,我在外面弄,你別跟着凍感冒了。”
“好吧……”宋時宣只得道。
她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季迦禾,這才推門進去。
“魅力真大……這才認識多久啊,就拿下了?”季姜一手插在兜裏,晃晃悠悠走過去,從他手裏接過魚竿包。
季迦禾一邊拆包,一邊擡頭,黑漆漆的瞳孔直直看向季姜。
被這樣的眼睛盯着,不出三秒,季姜果然先認了輸,不自在的別開眼,嘴裏繼續陰陽道:“我還擔心像你這樣的榆木疙瘩一看見女的就會緊張的舌頭都捋不直……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這不挺得心應手的嘛。”
“季姜。”季迦禾忽然站起來。
季姜立馬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後背抵住了廊柱,茫然看過去,“怎麽了?”
不知道是因為對方背過光的身影太過高大,還是沁入黑暗的面孔讓人心生不安,這一切讓他心裏徒然生出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來。
他忍不住挺直了背,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半截杆子。
季迦禾卻不準備放過他,伸手撐着後面的廊柱,俯視着問,“你覺得宋時宣怎麽樣?”
“啊?”季姜被他忽如其來的逼近吓了一跳,頓時有些心髒驟停般的慌亂,他被困在廊柱與季迦禾之間的狹小空間裏,剛剛那股子氣焰裏面就被撲滅,變成了熄火後亂舞的飛灰。
他睜眼,眨巴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季迦禾剛剛問了什麽。眼前只有對方滾動的喉結和鼻尖萦繞的清冷香氣。
“嗯?”季迦禾低頭,湊的離對方更近了一點,嗓子裏發出一個讓季姜立馬酥酥麻麻的音調來。
季姜強撐着身體,後背緊緊貼着廊柱,“挺……挺好的。”
正當季姜覺得自己如同被扼住咽喉,開始呼吸困難時,季迦禾卻垂下手,往後退了一步,将手揣回大衣兜裏,側過身看向烏漆麻黑的湖面,沉沉問:“那你覺得……我和宋時宣怎麽樣?”
“……什麽。”嗓子因為緊張變得幹澀起來,嘴張了好幾下,季姜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說,我和宋時宣,你覺得怎麽樣?”聽到季姜下意識的反問,季迦禾卻變得放松下來,甚至露出一個笑來。
季姜兩手握住杆子,用力擰了半天,怎麽都找不到本來對好的接口,做了半天無用功,最後才放棄般的撒下手,“挺……般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