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回憶有張青春的臉
回到教室,我發了瘋一樣開始寫試卷,我的草稿打的又重又狠,一連戳穿了好幾頁,我瞥見孫小懶桌子上的小鏡子,順手拿起來,照了照自己,千年不變的馬尾,美感不足的五官,土氣的穿着,再想想林韻寒,人家亭亭玉立是一幅畫,莺聲婉轉是一首歌。
我把鏡子放回去,寫了兩題,我又“刷”的一聲撕下一張草稿紙,胡亂揉成一團。
然後我聽見有人在我左邊說話:“小桃,你也太暴力,有時候該溫柔一點,男生才會憐香惜玉。”
我擡起頭,看過去,是體育委員姜木,他肩膀上搭了一件藍白色球服,滿臉的汗珠,我突然來氣:“要你管。”
可惡,這語氣怎麽那麽像林韻寒。
見我生氣他大笑,“操場上有籃球賽,夏檸是大前鋒。”
“關我什麽事?”我不敢看他,繼續寫卷子。
… …
趁着周末,我準備回家呆兩天,回家才發現老爸不在家,我是單親跟我老爸的,我媽跟我爸離婚後搬出去住了。
我一個人在家無聊,孫小懶死命的催我來學校,說是有好事,然後周六下午我又坐地鐵到了學校門口。
我剛進學校大門,就看見一群人惹眼的站在那裏,怪不得小懶說要走大門,我們宿舍一共六個人,居然來了八個。
“呵呵呵……大家這是幹嘛呢?”我走過去。
孫小懶跑過來,墜着我的耳朵說:“今天,夏檸請客,說是感謝韻寒幫他補習英語,順便捎上我們。”
我一愣,夏檸……我瞥向那個遠遠站着的人,穿着白色的襯衫外面套了件羽絨服,沒什麽表情的樣子。
我記得宿舍有個規定,誰有男朋友了,就要請宿舍吃飯。
難道這是公開了嗎?
校花林韻寒笑着說:“今天夏檸請客,想吃什麽都可以哦。”
舍友們蹦蹦跳跳的樂開了花,我朝夏檸望去,他也正擡頭看着我,漆黑的眸子盯着我,我被他看的有點害怕,主動避開視線。
然後大家其樂融融的去等地鐵,我走在最後面,看着女神被宿舍其他女生圍着打趣,估計是感謝她讓我們蹭飯吧。
“你不是明天才回學校嘛。”夏檸的聲音在我後面響起。
按照常理我是應該明天回來的,他突然這麽問,我不知道怎麽回答,事實是……他根本不想請我吧。
但凡有點骨氣的人,此時應該離開吧,可是……我的的确确是個沒骨氣的人,尤其是在他面前。
我盡管吃,不管什麽男神女神的情情愛愛。
快飽的時候,我伸手去拿紙巾,發現夏檸正盯着我,我看得出他眼裏是什麽,是啊!我是一個多麽無趣的人,吃飯都跟寫物理題一樣,認真到了極點,絲毫不會像個正常女生那樣小口嬌氣的吃。
出了飯店,大家都立在飯店門口,夏檸提議道:“我們去唱歌吧。”
舍友岳青青說:“哇塞,吃飽喝足,玩樂也,女神你男朋友好好哦。”
林韻寒跺了跺腳,“什麽呀,別亂說。”追着岳青青跑了兩步,笑吟吟的看着夏檸:“真的要去嗎?”
“反正考試剛過,大家應該放松一下。”夏檸說着忽然擡眸瞥了我一眼,目似深潭,嘴角卻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我呆了一呆。
突然想起來,還有很多功課沒做,我說:“我就不去了,我還要別的事,你們去吧。”
我忍不住看向夏檸,剛才吃飯,他都不想請我,這會兒應該更不希望我去吧,可是一瞬間,他偏開頭,似乎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只是嘴角的笑容早就冷掉了。
一個晚自習下了,班主任把我和夏檸叫去。
然後拿了幾套卷子給我和他,然後分析上次我倆均沒有考過實驗二班的原因。
我想我的原因無非是我分心了,因為某人,而他呢?是因為跟女神走的太近了嗎?
班主任唠唠叨叨的說了半天,外面嘩啦啦下起了大雨,我跟夏檸并排站着,我看了他一眼,他很淡定。
回到教室時,班裏同學差不多都走光了,剩下幾個打掃衛生的。
夏檸是住在校外的,他沒有傘會淋濕吧,我心裏想着,好歹也吃過人家的飯,于是我厚着臉皮走過去,“你在教室等一下吧,我去宿舍拿傘給你。”
“不用了,這麽大的雨,我等會兒再回就好。”他看着我,微微笑了一下說。
我回到座位上,拿起一本厚厚的資料書,頂在頭上,跑回宿舍去給他拿傘。
我回來的時候,他還在座位上看小說。
我把傘遞給他時,他擡頭,深邃狹長的眸子審視着我,他眼神裏有太多情緒,我辨不出是什麽。
我淋了雨,頭發濕漉漉的搭在額頭,一定醜死了,他接過傘時稍稍低頭,然後噗嗤一聲笑了。
我知道他肯定在笑我,我拿手擋着,回到座位上。
外面的雨還在下着,泥土的味道随着風飄進教室,教室裏就剩我和他兩個人。
時間滴答,我聽見他起身,然後朝我走來,把一本漫畫放在我面前,他聲音很低:“有時候,勝利并不能帶來你想要的,認真也并不能換來所有。”
我還沒弄明白什麽意思,他就留給我一個背影。
第二天,我貌似有點感冒,上課一直咳嗽打噴嚏,我的鼻子被衛生紙擦的通紅。
午飯後,我竟然發現桌兜裏,多了一盒感冒靈。我看了看周圍,我不知道是誰送的,因為我從不敢奢望是他。
早上他給我還傘,還是很客氣的只說了“謝謝”兩個字,連多餘的話都不想跟我說,所以我不會犯公主病。
不管是誰送的,我看着盒子心裏暖暖的。
我們還是這樣不鹹不淡,在大家眼中,即使有很多次我和夏檸站在一起領獎,一起參加物理競賽,也沒有一個人覺得我們應該在一起。
在他們心裏,已經默默的相信了,校花林韻寒和校草夏檸才能互相配得上。
如果以上這些,只能算得上青春期小女生的正常心理,那麽接下來這件毫無預兆的事,将開啓我的後青春時代——自閉,擰巴,敏感。
聖誕節之夜
每個班都在搞慶祝活動,我們班氣氛也不錯。
教室從下午就開始裝扮,連我這個不過聖誕節的人,都沉浸在節日的氣氛裏,大家就更加狂嗨了。
女神林韻寒是主持人,她先唱了一首《我心永恒》,贏得了包括我在內所有同學的掌聲。
我坐在最後一排,一邊嗑瓜子一邊欣賞班上同學自編自演的小品。
偶然間,我看見夏檸站在陽臺上,一個人望着操場的方向,我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走到他後面,聽見我的聲音,他轉頭看我,眼裏那種悵然若失的情緒,越來越明顯。
他兩個手插在兜裏,逐漸逼近我,我害怕後退了一步,他的手抓住我的肩膀,附耳說:“準備好接受我的禮物了嗎?”
然後,他嘴角一抹邪惡的笑,轉身進了教室。
我想他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我沒在意,外面寒風呼嘯,我冷的發抖,又縮回教室。
舞臺上,夏檸拿着擴音話筒,地上的大音響開始伴着節奏,燈光流轉間,他開始唱了:“走在風中今天陽光突然好溫柔……你的眼中藏着什麽我從來不懂……”
他唱的是五月天的《溫柔》,他應該是唱給林韻寒的,林韻寒的瓜子臉上,泛着紅暈,面若桃花。
他的聲音是如此的好聽,我聽的如癡如醉,突然他叫到我的名字:“餘小桃,你過來。”
麥克風的聲音,整個教室都聽得特別清楚,大家頓時轉頭望着我,我慢慢的朝前走,教室裏只有音樂伴奏的聲音。
我走到快到講臺的位置,夏檸把話筒遞給身邊的人,朝我走來,該死我的心跳加速,我的腦子停止運轉。
就在我神游三界的時候,夏檸用剛才在陽臺上的動作,固定住我,并且嘴唇輕輕的送過來,落在我的唇上,有點冰冰的。
“我送你的禮物,希望你會記得”他離開我的唇,在我耳邊說。
他食指在自己的唇上輕撫,壞笑着推開前門離開。
我愣在原地,然後聽見校花林韻寒撕心裂肺的叫了一聲,從那一聲尖叫開始,我的高中生活正式坍塌。
她發了瘋似的過來撕扯我,除了孫小懶護着我,班裏其他同學好像都視而不見。
她打罵夠了,回到宿舍,她把我的被子,衣服全部扔在地上,吐口水,拿腳踩,好像都不能解氣。我在門外就聽見林韻寒在發火,沒辦法我總不能讓自己睡大街,所以硬着頭推門進去,林韻寒狠狠瞪我一眼,然後又踢了踢滿地我的東西,她埋首輕笑,再看回我,夾雜仇恨的怒火更盛,“餘小桃,我真是太小看你了,沒想到你背地裏早就跟夏檸勾搭在一起了。”
“韻寒,我想你對我有什麽誤會吧?”我急得擠出哭笑,誤會鬧得太大,一張嘴都不夠解釋,況且我真的不知道,夏檸為什麽要這麽做。告訴自己要冷靜,我沉下氣接着說:“我也不知他為什麽會那樣,你也知道,我平時跟他連話都很少說……”
“你看,她又在裝傻。”岳青青鼻尖帶出嗤笑,插話道,岳青青是林韻寒的死黨。
孫小懶見我受欺負,替我不平道:“岳青青,你少插嘴,她倆的事她們自己解決,用不着你火上澆油。”
“我沒有裝傻!”我提高音量,沖她們喊道。
岳青青挑起冷眉:“你!”
“啪!”
我的反應總是很慢,慢到頭暈目眩後臉上火辣辣的發疼,才注意到這一巴掌是林韻寒親手送給我的,嘴裏隐隐散出血腥味,我緊咬着下唇捂住左臉,目不轉睛地瞪向林韻寒,我沒有乞求她再給我解釋的機會,因為我也确實不知道該解釋些什麽,一個巴掌後,不論到底是為什麽,我都不原諒。
後來她,當着我的面,摔砸我的東西,嘴裏喋喋不休的罵着。
她罵的很難聽,再也不是往日那個淑女形象,衆多高貴華麗的詞中,我只聽懂了最簡單的,“我是個賤人,我是個小三。”
聖誕節之後,夏檸再也沒出現,我就再也沒有向別人解釋的機會了,雖然我也不想再解釋。
聽別人說,他提前申請了英國牛津大學,并且已經出國了。
夏檸走了,我又是第一名,可是再也沒有人看得上我這個第一名了。
從那件事以後,走到哪兒,我都能聽見“防火防盜防小桃”。可是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的學習一落千丈,同學開始孤立我,我以為我可以硬着頭皮撐下去,可是後來那個夜晚,那個讓我想起來都全身無力,血液凝滞的黑夜……再後來被迫轉學了,被老爸送去很遠的南方城市,他還把我的名字也一并改了,從此以後我叫餘浔,那年我除了學習,基本上幹不了別的,除了給我治病的心理醫生和孫小懶,我基本不跟人說話。
我心裏恨透了夏檸,我想将他撕碎,就像當初林韻寒撕扯我的衣服和床單一樣。
… …
出了機場,他在附近找了一家星巴克,我像個木頭一樣坐在那裏。
他凝視了我半響,我想我的發型,耳環,手鏈無一沒有逃過他的目光,我想擺脫那個曾經的餘小桃,所以現在的我留着一頭齊耳的短發,配飾什麽的也趨向中性化。
服務生送來咖啡,我接過心裏有那麽一刻的沖動,想把熱咖啡潑到他那張俊俏的臉上,感謝他在我破碎不堪的生活又加了重重的一筆,那時候爸爸和媽離婚,在一年內,我媽結了兩次婚,然後我就是那個沒人管的孩子。
可是此刻面對他的臉,我卻做不到,手機來電震動,發出“滋滋”的聲音,我看了一眼,是孫小懶打來的。
他慢慢喝了一口咖啡,看着面無表情的我說:“這些年,過得好嗎?”
我心裏憋着一股勁,我一定不能慫,“當然,就像你看到的,我很好。”
“是嗎?”他似乎不信,我沒回答他,沉默了幾秒他又開口說:“餘小桃,你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我不是餘小桃,我叫餘浔,她在我的生命裏早就死了。”我冷冷的說。
他眼裏閃過一絲失望,冷笑了一下:“沒想到我們最後還是成為了兄妹,你說命運是不是很眷顧我們。”
“你放心,我不相信命運。”我能聽見我的聲音在顫抖,我用左手使勁掐着自己的大腿,來提醒自己痛的感覺。
我一刻也不想呆了,恨一個人和愛一個人都好累,曾經我對你的愛以及現在的恨都變成了不堪的過去,所以我們彼此成為陌路就好了。
我起身連再見都賴的說,同時他也起身迅速的攔住我,他抓着我的胳膊,“餘小桃……你以為你能逃得了嗎?”
他話還沒說完,我端起桌上的咖啡朝他衣服上潑過去,他還是沒松手,然後我沒轍了,只能惡狠狠的朝他翻了個白眼,我想應該能表達我對他的不屑吧,果然他松手了。
我拖着行禮,大步的走出他的視線。
我以為一切結束了,可是……我們的糾纏也許才開始。
在手機無數次響起之後,我終于接了起來:“喂。”
“喂,你死哪兒去了?我快把機場翻遍了。”電話那頭傳來孫小懶的嘶吼。
還好我把手機拿的遠,不然我的耳朵就此廢了,我重新把手機放回耳邊,“對不起,剛才我行李箱出了點問題,現在在B出口。”
“在那裏等我,你敢跑試試!”
一會兒功夫,孫小懶和她的北京現代就出現在我面前。
她推開車門,朝我走來,一年不見她還是那個長發飄飄,膚白貌美的氣質女神。
她抱着我:“小師妹,歡迎回來!”
“你還真來接我啊,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我拍拍她的背。
“死丫頭,我不管你誰管你。”她習慣性的揉揉我的頭發。
一時間還真的鼻子一酸,她拉着我的箱子,“走啦!回家感動去。”
車子向市區駛去,周圍高樓林立,商業發達,都快趕上一線城市了。“發什麽呆?”孫小懶叫醒我。
“沒有,臨江變化好大,感覺好陌生。”而事實上,我可是在這個城市出生并長到十八歲。
“是吧!對了,你回來之前跟公司聯系沒?”
“嗯,我發過我的入職申請了。”
傍晚時分,有點堵車,車子一路走走停停,孫小懶兩個手搭在方向盤上,有點好奇地看着我:“你說你是怎麽被星宇科技錄取的?星宇科技那可是咱們臨江巨頭寧氏集團旗下最大的子公司,那裏的員工可都是海龜。”
“我也不知道,我就投了簡歷,面試了一兩次就被錄取了。”我解釋道。
“哎,傻人有傻福啊!想想我當年,經歷了各種難關,還是學長內推,我才有機會進現在的公司。”孫小懶回憶着當年的血淚史。
我安慰道:“我可能只是星宇公司打雜的而已,不能跟你這個經理比的。”
她沖我笑了笑:“不管怎樣,我們姐妹倆又到一起就好了。”
我家在金湖路小區,是那種比較老式的公寓,沒有電梯,我家住在四樓,剛到樓梯口,剛好遇見我爸來接我。
“爸,我回來了。”
他接過我的箱子,淡淡的應了一句:“回來就好。”
家裏跟幾年前一樣,沒有添置什麽新的東西,“你去洗漱一下,我去做飯。”爸放下東西轉身進了廚房。
我把行李拿回自己的房間,裏面的擺設還跟五年前一樣,這屋裏一切的陳設上凝結的時間似乎還是五年前,我離開的時候。
晚飯,爸簡單的做了幾樣小菜,可是老爸确實不是下廚的料,這麽多年廚藝一點都沒進步,不過我很滿足,這點溫暖,也是我五年來渴求的。
“為什麽不留在南方工作?”爸吃着飯,看似無意的說了這麽一句。
其實他更希望我留在南方吧。
“那邊……因為爸和朋友在臨江。”
“要是有好的工作機會,留在南方也是好的,不用擔心我。”我爸語氣平淡,平淡到我有點生氣,他就那麽不喜歡自己的女兒嗎?
我賭氣道:“工作已經找好了,我要留在臨江。”
“你要是願意留,就留吧,我明天要去桐江市,我的工作調到了那邊。”
“我明天要去公司報道,爸以後……你周末會回來吧?”我試探性地問。
“不值班就回來,你在家照顧好自己。”
“哦,我知道。”爸這個人,連一句關心的話,都說的這麽寡淡。